当丽娘攥着手里的帖子,管家正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时,林城的脸是黑的。
任凭谁的好事被打断都会心情不好。丽娘只觉得有些可惜,但看林城的模样,嘴角翘起,似乎想笑,却忍住了。
她沉下心思看着手中的帖子,上面是写的安仁侯府。难怪管家不敢私下做决定,只能将帖子拿来。
之前推拒的那些帖子都是差不多平级的官员家,只是这安仁侯府不一样,左右是林城比不过的。
想到这儿,丽娘转头看向林城,“将军,你可要去?”林城摇了摇头,“我去做什么?都是你们女眷的宴会。”
丽娘点了点帖子,笑着说道:“上面可说的是邀请了你呢,不仅是女眷要去。”
林城有些奇怪,他平时不是上朝就是去军营,平素往来最多的就是王毅,和这安仁侯府到没有什么交集,叫他去做什么?
“大概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吧。”丽娘看出他的疑惑,捂嘴轻笑。
“你到是刚学会几句文绉绉的话,就用上了。”林城也是笑了。转头对管家说道,“都去,你回话吧。”
被打扰了好事的两人此时都没有再想继续下去的兴致,林城灌了整整一壶的凉茶,这才晃悠悠的准备出去。
他要去看看那个臭小子到底在做什么。只是走到一半又转了回来,“那个安仁侯府是什么时候?”
丽娘低头看了一眼帖子,没多久呢。于是回道:“二十八那日呢。”
林城嗤笑一声,“没意思。早不送帖子,这都多久了。”说完就出去了。
丽娘也是不太高兴,都说侯府规矩重,竟然送个帖子也不知道提前一个月送来。到底还是看不起他们,但没办法,谁让人家侯府是自己比不上的呢,这口气只能忍了。
到是再次亮相可不能像上次那般了。
到了安仁侯府宴会的日子,因为日头大,林城本想骑马的,但被丽娘拦住了,在马车上有冰块,坐马车里总会凉快一些。
林老夫人被关在家里学了那么久,终于可以出门喘一口气了,不过她也很兴奋,这是她学习后第一次出门,可要好好表现。
夏日炎炎,安仁侯府池塘的荷花开了。众所周知安仁侯府的荷花是开的最好的。也就每年能见那么一次。
丽娘的发髻还是让绿珠梳的。绿珠的手艺也不差,中规中矩,但很适合丽娘。
一身水绿色薄长衫,显得丽娘清新淡雅,又端庄。丽娘想起之前的衣装打扮,不由得红了脸。“绿珠,还是你眼光好。”
绿珠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只是都过去了,她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对丽娘说道:“夫人,您今日去安仁侯府还带冬雪吗?”
“带,你也去。”丽娘毫不犹豫的说道。自从上次那件事后,丽娘有些怕了,身边跟着一个稳重能处理事的人最好不过。
到安仁侯府的时候,已经有人提前到了。丽娘本想着早点到也免得路上热,谁知竟然还有比她们先到的。
林城扶着丽娘下了马车,林老夫人也在冬芽的搀扶下,从另外一辆马车上下来。
跟在林老夫人身后的还有文杏。丽娘和林老夫人对视一眼,不由得都弯起了嘴角。
这是一场无声的战役,婆媳二人的再一次亮相,可就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彼此之间也是心有灵犀,看懂了对方眼里的意思。丽娘上前扶着林老夫人站在她的左侧,冬芽退后半步虚扶着林老夫人。
而文杏还有冬雪,绿珠三人都跟在身后。林老夫人抓着丽娘的手,慢悠悠的说道:“走吧。别让主人家久等了。”
林城到是想上前和丽娘一起扶着林老夫人,但架不住林老夫人轻轻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往男客那边走。
林城摸了摸鼻尖,还是听话的转了个弯,跟着带路的小厮去了另外一边。
婆媳二人到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礼部侍郎家的小姐,高敏柔。
她对这个人印象可谓是十分深刻。众多官家小姐里,只有她和自己是最近距离的接触过的,再一个就是忠勤伯府家的小姐姚芊芊。
这两人早就凑到一块,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的开心。周围还有另外几个官家小姐,但丽娘都不熟悉。
只是依照她的身份,到也不必非要都认识。
关键就在于安仁侯府。
安仁侯府的世子已经到了年龄,所以邀请来的人里大部分都是带了适龄的小姐。
丽娘和林老夫人一踏进厅中就发现了。这回和上次不同。上次就是一场单纯为了给各家小姐们展示才艺扬名的宴会。
这次应该就是为了适龄的男女想看的。丽娘有些不明白,邀请自家做什么。自家也没有适龄的人啊,儿子才九岁多,人都没带过来呢。
说起儿子,林安宁这孩子今日被关在府上和夫子学习,林城临走时还布置了课业,说等他回来就要检验。
丽娘有些无奈。当初一口答应说自己也要当大将军的时候,就该知道林城不会放过他了。
只是面上丽娘不动神色的和林老夫人走了进去,安仁侯夫人坐在下首,上首坐的是他们府上的老夫人。一身深蓝色的长衫,手里还攥着一串佛珠,眼睛时不时眯起来。
厅中正聊着,丫鬟来报说忠勇将军府的女眷来了,紧接着婆媳二人的进入,让众人一时之间愣了神。
来参加安仁侯府宴会的人里,有之前参加过忠勤伯府百花宴的人,她们也是见过婆媳二人的。
当时还好好嘲笑了她们一番。谁知过了几个月,这婆媳二人的变化可谓是真的大。
那走路的姿态虽然比不上从小培养的世家,可也比之前有模有样多了。
还有丽娘的穿着打扮,和之前完全不同。
百花宴那次,丽娘穿红戴绿的,一身俗气。整个人的气质就和那乡下来的土包子一模一样。
事后她们私下里还笑话丽娘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如今这一身清丽的装扮,显得丽娘整个人都如同刚出阁的小姑娘似的。
一时之间众人都有些目瞪口呆,看着婆媳二人的变化,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林老夫人坐在了安仁侯老夫人的一旁略微下首一点的位置,丽娘跟着坐在了一边。
文杏,冬芽还有绿珠,冬雪四人站在她们身后,和周围的那些夫人带来的丫鬟一样。
安仁侯老夫人不动神色的打量了一番婆媳二人,笑着开口道:“之前从未见过老姐姐,今日可是第一次见呢。”
安仁侯老夫人实际年龄比林老夫人要大一点,但一开口就是叫对方老姐姐,是暗指林老夫人看面相就很老。
林老夫人也不在意,也笑着答道:“可不是。这些时日在府上有些懒惫,不爱出门。所以到了今个才第一次上府上来做客。”
林老夫人眼尖,瞧见了安仁侯老夫人手上攥着的一串佛珠,于是又说道:“无事看看佛经,到也自在。”
这话明显是故意说的。但安仁侯老夫人却来了兴趣,和林老夫人两人谈论了起来。
临走前,文杏专门对林老夫人说了,安仁侯老夫人喜读佛经。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都喜欢靠这个来修生养性,让林老夫人别的什么都不用多说,就谈佛经便是。
林老夫人照做了,效果意外的好。安仁侯老夫人是有些看不上林老夫人的,但因为两人志趣相投,林老夫人也说的话,眼中的鄙夷也收了回来。
丽娘坐在一旁没怎么搭话,安安静静的听着周围的夫人们东家谈西家说的,偶尔遇上自己能说得上话的,也会附和两句。
各家夫人们见丽娘不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闷葫芦,说的话也在点子上,渐渐转变了看法,相处起来到和谐许多。
相比第一次的笑话,这一回可真是完全不一样了。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呀。
厅中聊的火热,几位官家小姐走了进来,其中有一个就是高敏柔,她看向自己娘亲的位置,是空的。看来人不在,估计是更衣去了,她抿了抿嘴,还是和其他几人一起行了礼。
众人的目光都移向眼前的几位小姐,林老夫人打量了许久高敏柔,她记得这个人。
之前在群芳阁,嘲讽她们婆媳二人的就是她。她对高敏柔一点好感都没有,包括上次的百花宴看到高敏柔都不是很高兴。
高敏柔也看到了婆媳二人。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表现出来。
她跟过来的目的就是想来看看这对婆媳如今是什么模样。因为刚刚才听说进来的时候这两人变化很大,还以为是假的。
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到是让她有些小瞧了这对婆媳。
按照道理来说,高敏柔想要嫁给林城,除了要除掉程丽娘这个绊脚石以外,还要讨好林老夫人才是。
可她生性高傲,不屑于讨好对方。更何况她本就看不上对方粗鄙的样子,即使是她的心上人的母亲。
她想着,只要除了绊脚石,再拿下林城,这个乡下村妇完全不值一提,所以从头到尾都没给过好脸色。
根据她调查得到的消息,这婆媳二人相依为命十年,感情深厚,想要挑拨她们不是那么容易的。
而且,她从未在众人面前表露过自己的心思,除了她娘亲和身边的丫鬟知道以外。
今日这宴会是来相看的,她很清楚。本来她不想来,可听说忠勇将军也要来,于是她转了心思,还是答应了。
礼部侍郎夫人本是想趁着这个机会给高敏柔相看人家,想早日把她嫁出去,免得还留着心思去想一个有妇之夫。
可到了以后就后悔了。
上次那场百花宴让高敏柔前去,那场宴会就出了事。这回还有她们一家子,那可真是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出事。
可来都来了,总不能一转身就走了吧。也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留下。
她想,反正自家女儿在外面和那群小姐在一起,左右都和她们这群妇人凑不到一块,稍微放下了一点心。
她太清楚自家女儿的脾性了,如果见到程丽娘,定然不会放过。只是她没想到,就趁着自己去更衣的时候,高敏柔从外面跑到了厅内。
等她回来的时候,高敏柔已经安安分分的站在了她座位后面等着自己。
原本以为会发生什么事,结果风平浪静的。礼部侍郎夫人的心一直提的高高的,生怕自家女儿在别人的宴会上出什么幺蛾子,但直到结束什么事都没发生。
她提着的心这才落了下了。
高敏柔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谁都看不出她的想法,夫人们纷纷夸赞她大气稳重。
丽娘没说话,她直觉这个高敏柔有问题。第一次在群芳阁,第二次和第三次都在宴会上遇到,看似这个圈子很小,来来回回就是那些人,可她就觉得这人不简单。
只是她根本猜不透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宴会圆满结束后,丽娘坐上马车,懒懒的斜靠着。她打了个哈欠。林城还没出来,小厮跑来告诉绿珠说林城要晚一些回来,还在喝酒。
丽娘只好带着林老夫人先回去了。
林老夫人一回府上就挽起袖子,只呼热死了。文杏跟在林老夫人身后,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
今日在别人府上做客,林老夫人做的很好。如今天热,一回府上就见到她迫不及待的挽起袖子,也没多说什么。
只吩咐冬芽叫厨房坐一碗绿豆汤来解暑。回到屋内,文杏给摊在塌上的林老夫人扇扇子。
丽娘没注意那么多,她脑海里装的全都是高敏柔的身影。她不喜欢对方,可以很肯定。
她也看得出来林老夫人也不喜欢她。任谁被那样嘲讽过,都会不喜欢的。
傍晚前,外面突然吹起了大风,噼里啪啦的雨点来得又急又快。丽娘看了一眼窗外,屋内有些昏暗,绿珠点起了灯,蜡烛刚燃起没多久,林城就冒着雨进来了。
进来时候还怒气冲冲的。丽娘顾不得问他怎么回事,连忙上前去吩咐绿珠打热水来。
她亲自给林城换下衣衫,嘴里还念叨着:“你怎么下雨了还往外冲,我让人给你送伞过来就好。”
林城甩了甩身上并不多的雨水,摇头道:“不碍事,半路上下的雨。”
等绿珠打了热水来给林城擦了擦脸,丽娘见他脸色依旧很难看,这才问道:“怒气冲冲的回来,谁惹你了?”
林城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
原来这场宴会作为男女双方相看的,本不用邀请林城,连带丽娘和林老夫人都不用。
可安仁侯想拉拢交好林城,所以还是邀请了。宴会上男客这边大多都是文人,说的那些林城大多听不懂。
问起他来,他就说自己是大老粗一个不知道什么意思,装傻装糊涂就想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这些文人,别看文文弱弱的,喝酒也是一把好手。林城被灌的差点没趴下。
不过他留了个心眼,没敢喝太多,就借口说去要去休息。他摇摇晃晃的在小厮的搀扶下去了专门休息的厢房里。
他的酒劲上来,人也有些迷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正睡的香甜,突然感觉自己的衣服被人扯着,胸口有些凉。
他下意识的睁开了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一个女子正趴在他身上摸索着。把他吓了一跳,连忙起身一把推开了那个女人。
林城捂住自己的胸口,看着被推开的女人,厉声问道:“你是谁?怎么跑来这儿?不知道这是前院吗?”
女人什么都不说,只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林城怕被人发现,也是急了。
他急起来可不管女人不女人的,抡起胳膊就一巴掌拍了过去。女人被他打晕过去,终于不哭了。
听到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连忙把女人从窗户那里给扔了出去。然后整理好衣服,打开了门。
门外站着安仁侯他们几人,正惊讶的看着林城。“林将军,你可还好?”说着还探头朝里面张望。
里面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安仁侯有些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林城嘴角挂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问道:“怎么了这是?各位怎么一起过来了。在下睡的很好,劳烦各位挂心了。”
安仁侯没看到自己想看到的,有些失望。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也有些不明所以,只说天色已晚该回去了。
于是众人纷纷告辞。
林城也告辞离去,什么话也没说。就好像刚刚在厢房里面发生的事不存在一样。
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厮正好擦着汗从远处跑来,林城问他刚刚去哪儿了,他说有个丫鬟的耳坠落了,非要他帮忙找,自己又想着将军正在睡觉。这是前院,那些女眷都早就离开了,出不了事也不打紧,就跟着帮忙去了。
林城气急了,这才回来的时候脸色很不好。
听完林城的话,丽娘捂嘴一笑,“你还怕这个?”林城瞪了丽娘一眼,“怎么不怕?你这个女人,怎么一点心也没有,还敢笑话我。”
丽娘立马板着脸,说道:“我生气,很生气。今晚你去睡书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