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者浑浊的双眼闪过一丝不寻常的警觉，重新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乖巧的丫头。
就这一瞬间，曹媛心里想了很多。
房梁上的雨水不知受什么力影响，滴溜溜转悠着滴到老者额上，流挂到他灰白的睫毛，老者连眼都不眨一下，就这么平静的看着曹媛，看的她心里发怵。
曹媛心底惊了一下，遭事了，该不是露了马脚，是她说话不够仔细吗？真是出师不利！
为何这么戒备，因为是特殊时期吗？还是阿爹代娘探亲的说法不妥？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曹媛觉得自己都够小心了，是她问的还不够隐晦吗？
亦或者，即便说起来她娘娘家在这儿，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还是个外人，按理不该打听村里的事，还是跟祭祀有关的重要的是，显得她没有分寸。
雨滴浇到老者睫上，却让曹媛觉得一股子透心儿的凉冲冠而上。
本来堂里怀疑村中有奸人，因此曹媛他们此次任务乃是秘密潜入，到了村中本该有人接应，只是接应之人途中耽搁了，他们先到的就来打探一番，可却出了差错。
回过神来，曹媛又觉得自己慌张过头了，肯定是因为心虚闹得，都怪业务不太熟练。
不过毕竟现在也没什么证据，我也没什么大错，就这一句话，他应该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这老者怕是生了一副火眼金睛，曹媛虽然心里骇然，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眼神懵懂的望了眼远处的担夫汉子，便佯作下意识地轻轻捏着长者的袖子，用清澈如一汪水又透着傻气的眼瞳好奇的对上老者浑浊的视线。
老者咪哒着眼，没有做出任何表示，曹媛都觉得他有些可怕了。这老者不吃这一套？又或者……该不是诈她才对。
千思百转其实不过一瞬间，这里不是什么现代，也不是什么人都将孩子看作祖国的花朵，要狠心，他们是不缺的，不会轻易被个孩子糊弄过去。
活了那么大岁数儿，要是被她绕过去，这算不算白活了。
想到这里，曹媛觉得以后还是得小心一点，打探消息也不该挑个人精，套套近乎还行，别的还是算了，长者既然德高望重，也必然有他德高望重的道理。
就在曹媛纠结找什么利用搪塞好似都不妥当的时候，老者忽然和蔼的笑起来，用一脸慈爱的目光看着曹媛道，
“害，几个臭脚的汉子，那有什么好看的，这不是河神大人下神谕专任，言明新河神来了，就叫他们挑点儿祭祀新河神的东西过去，日子不远了，你赶得上，到时也能凑个热闹。倒是你，我家老婆子想你想得紧，李家小娘是个好姑娘，打小儿就聪明伶俐的，生的女儿也随她，就是招我待见！我们家老婆子早想看看你了，可你娘嫁出去，一直没什么机会，前几天正想着你呢！这不，你来了，这是上天的缘分啊！”
我刀！人格分裂？！你刚刚还眼神凶我来着，妈妈这里有个神经病啊啊！
这笑的曹媛都觉得是不是自己刚才哪里出了错觉。
难道……真是我想多了？
想多……个毛线啊，谁谁谁谁跟你有缘啊？曹媛欲哭无泪，脸上差点儿没绷住，只能干笑两声回道，
“啊哈哈，婆婆真是个好人！”
“冷不冷，家里有热汤……”
“不冷不冷不冷！”
“饿不饿啊，来……”
“不饿不饿不饿”
“累不累，有凳……”
“不不不，不累不累不累”
“想不想听听历代河神的故事啊？伯伯给你讲故事。“
“我不…”，她想想想，她怎么能不想呢？！“伯伯我想听你讲故事！”
曹媛心里发誓，下次再有这样闹心的活儿千万别找她，她绝对不接，宁愿给黑影那个老阴比用鬼气噶我一百刀，和她大战三百回合！她修个仙，你给她玩无间道？你这仙到底纯不纯啊！太难了，给她脑子烧宕机了她都玩不起，太复杂了！玩不过玩不过溜了溜了！
本来脑袋就不聪明，现在更傻了。
“也没什么，说说也没什么，这在村里也不是什么辛秘”，老者拽了两个椅子，递给曹媛一个，朝着河水的方向，望着远处的绿植坐下来道：“附近别人村都三三两两的，就我们涿村，让这河给隔开了涿村，本来这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涿村临着河，又有山，打打兔子，捞捞鱼，又不缺水，生活也算安定富足。
“相比别的地方，这附近还没什么水患，这都是河神在保佑我们，村里每年一前一后地祭祀地神、河神，祈盼五谷丰登、风调雨顺，这也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年年如此，村里从就没怠慢过，可谁成想，今年祭祀竟然出了差子。
“一夜之间，河里到处都是死鱼烂虾，我都以为是谁触怒了河神的缘故，我按例带着乡里跟着村长和我们几个老人上香，可这乡老是断，根本祭不成，芦苇荡也蔫儿了，连祭品都好像活了似的哀嚎，有的还留了血泪，人要吓死了，我心里也是真急啊！
“村民们不敢动、更不敢吃河里的死物，他们怕，我也怕。打听了附近的其他村子，也是这样，大家东奔西走，但也没办法，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后来不知哪里来的传言，说是河神病了。
“从那之后，村里的怪事开始了，说到怪事，最怪的就是不久前河里突然翻腾的怪物，看着像蛇，身上又黑又红，但又有角，像是被砍断了，身下前后各两根长长的东西，不知是什么，身上挂着锁链，又被生生拽回了河里，没了声响。
“大祭司说，那是一条浑身占满了鬼气的恶蛟，被活剐了鳞片，心生怨气，污染了河流。那恶蛟被河神用无数锁链拘住，才没有霍乱村子。
“村民们感激河神病中也爱惜民众，日日祈福上香。这时大祭司言明河神降下神谕，旧神转任，新神下车。新神斩杀恶蛟，去除污秽，河水也恢复正常了，乡里感念新神的功德，要再祭祀，恭迎新神……
“……大致就是如此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