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见张海再不乱动,罗旺这才缓缓抬手,不再捂住张海口鼻。赵引娣惊呼一声,瞪大眼睛喃喃道:“旺大哥,我们杀人了”。罗旺开口说道:“他听到我们谈话,如果不杀,到时不止我们,便是韩村也要连累”。乔坤抬腿爬上梯子望了望转身下来,嘴中急道:“旺大哥,现在我们怎么办?”。罗旺捡起手枪递给乔坤说道:“这把你枪揣起来,关键时刻拿来防身”,望着地上张海说道:“我们现在动手将他埋在煤炭下,以俨然耳目”。
三人齐心协力不消一刻便将尸体掩埋,罗旺又嘱咐两声爬了上来。出门不远便听到陆神通大声叫唤:“肖老板,肖老板,刚才哪里放枪”。肖文忙跑将出来:“陆爷,哪里有放枪,我怎么没有听到?”。陆神通提着盒子炮说道:“就在刚刚鸣笛声中夹杂着枪声”。罗旺迎上去道:“我在甲板多时,没有听到哪里有枪声”。肖文笑了笑:“陆爷,许是刚才往机器中加煤炭,里面混杂哑弹也说不定”。孟神通歪头想了想,将抢插回腰间骂骂咧咧道:“奶奶的,吓我一跳”。刚走两步,身后李芋回头望望罗旺叫道:“小子,快点整两个下酒菜来,压压惊”。
不大一会罗旺端着饭菜刚来到门前,就听舱内李芋问道:“咦,张海哪里去了?怎么半天不见他身影”。苏雄呵呵一笑:“这条船一共就这么大,他能上哪,我们先喝着,他闻到酒香一会就跑出来了”。侧目看到罗旺站在门口,招招手唤道:“进来进来”。罗旺端着饭菜摆到桌上,微微道:“几位爷慢用”,转身便要出去。苏雄沉声说道:“不要走”。他上下打量罗旺一番笑着说道:“这次上船,你勤快有加不仅伺候我等,还要给那些囚徒喂饭,我看你也不用去江海市去投奔亲戚,不妨跟我们一直南下,以后就跟着几位爷,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罗旺一怔,慌忙解释道:“早先就送信给表哥,只怕这时改变,惹得表哥不满,容我再仔细想想”。苏雄啧啧两声说道:“你好好想想,现在爷心情好,不然你想要跟着,爷还不要呢”。罗旺强挤笑容,低声道:“谢谢苏爷,容我仔细想想”。苏雄沉声说道:“好,你想想去吧”。
罗旺刚刚退出货舱就听着里面李芋叫道:“这条道,沈爷除了我们四个,可是不愿被别人知道,你带上他,就不怕沈爷怪罪”。不等苏雄张口,陆神通抢着笑道:“你呀,还是嫩了许多,苏雄哪里有那么好心。我们四人从出道到现在,跟着沈爷好不容易铺平这条发财道,哪里能容别人淌这趟水。我猜他呀,是想... ...呵呵呵”。就听着苏雄嘿嘿一笑:“大哥说得没错。我们不杀丁其将他卖掉。这等秘密只有姓罗这小子知道,难保事后沈爷不知。若想沈爷不知,我们倒要永绝后患,思前想后不妨将他一同卖到南洋,这两年,我们卖去之人还没听说有逃跑的”。李芋一听哈哈大笑:“原来二哥早就想好了,这样做消息自不会外泄,反而又增加我们这一趟的外捞”。
罗旺只听得浑身猛然哆嗦一下,不由得脸色已变,心中暗道:“原来苏雄人面兽心暗中早有意将我也卖去为奴”。当下急匆匆返回自己船舱。一入船舱就听得丁其扯着嗓子大叫:“有没有人,快来人啊,我要饿死了”。说完呜呜的又开始哭泣。罗旺心头暗想:“这个丁其,在黑风岭为匪,哪里受过如此待遇,短短几日便即崩溃。只是此人有利用价值,我需好好待他”。开口嚷道:“知道了,你别吵吵,饭马上来”。丁其一听有人,连声叫道:“大哥,大哥你行行好,放我出去,哪怕出去透透气也好,要不在这里我迟早都要疯掉”。罗旺微微道:“你还是等着在里面吃完就睡吧,如果放出来只怕被人看到抛入大海喂鱼”。说完不再搭理他开始准备做饭。
一会功夫,罗旺提着饭桶来到木箱旁,敲敲木栏叫道:“今日饭做的多,你们有谁不饱尽管开口,保证吃饱”。此言一出,里面虽然一片欢呼,却是一个个有气无力。丁其呼呼吃完,抢着又叫道:“给我,给我再来一碗”。罗旺缓缓给他装满低下头轻声说道:“丁其你想不想出去”。丁其顿时愣住,放下碗筷,呆呆地望着罗旺,似是难以置信,良久猛点点头:“想啊,我想出去”。罗旺一笑,低低说道:“那你就告诉里面的人,多吃一些,养足气力”。丁其愣一愣连连点头:“好嘞”。再望去时,罗旺已经提着木桶走向下个囚笼。
他还未走到木箱,就听里面有人叫道:“这位大哥,这里有人得了风寒,已经发烧,得赶快早些药来,晚了怕她挺不过去”。罗旺定睛望去见是那白衣女子,连忙说道:“你们先吃饭,我马上出去找药”。说着将饭盛好挨个递了进去。那女子虽然满面愁云却是掩不住眉目清秀,目光焦急地望着罗旺轻声道:“这里是在海上缺医少药,如果是在大浦市,我随身倒是带有药片,只是这次被人绑架,从国内带来药品全都留在当地了”。罗旺楞了楞,生疑道:“你是谁?你不是中国人?我们都是治疗伤风感冒去药铺抓些草药就可以了”。
那女子温婉一笑:“我是日本人,从小仰慕中国文化,京都大学校刚一毕业,便是迫不及待地远渡重洋来到大浦市,只是到了没有几天就被人绑架了”。罗旺仔细瞧看,见她在里面长时间不见太阳,面色残白,唇无血色,已经极度虚弱。连忙说道:“你赶快吃些东西好好歇息,我这就想办法找药拿来。他转身急奔,几步便跑入客舱,正听着陆神通讲道:“奇怪,那张海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人影,难道会凭空消失,怎么肖老板到现在也不给个回话”。李芋道:“大哥莫急,一会我出去找找“,忽地探头一望叫道:“哎,罗旺你站在门外干什么”。罗旺慢慢走入吞吞吐吐道:“那边,木箱中有一女子全身冰冷,发烧不止。我来问各位爷是否备有草药?”。李芋道:“我们行走江湖,遇事全凭运气,运气好也就有药医治,运气不好便听天由命,哪里准备的那么齐全”。他如此一说已经是非常清楚,罗旺心中焦急连连搓手嘴中叫道:“这,这可怎么办可好?”。
正说话间肖文一脚踏入舱内,开口说道:“陆爷,我听你的话,这条船里里外外找了个遍,也不见张爷,您说这... ...唉”,说着一脸无奈双手摊开。陆神通面对肖文微微点点头:“有劳肖老板了”。停顿片刻忽然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开口问道:“肖老板,你常年呆在船上,可有医治风寒草药?”。肖文一怔低头想想连声道:“有,好像有”。孟神通道:“那好,你帮我熬些草药,有个人得了风寒。慢一步怕船上人都跟着感染”。肖文急忙道:“好,好,我让伙计熬好,抓紧送来”,返身离去。陆神通转身望着罗旺微微道:“你也先回去,等伙计来,我让给你送去”,罗旺心头高兴,忙点头哈腰退了出去。就听着李芋迫不及待说道:“怎么可能,我现在就出去寻找,他昨夜与我们一同喝酒,他只是出去小解,就再不见踪影,这里一定有古怪”。苏雄想想沉声道:“他出去时喝的已经不少,若是他站住甲板上,头重脚轻一头扎入海中也说不定”。他此言一出,舱内顿时安静下来再无声响。
罗旺看再也听不出什么,快步返回。来到木箱边上对着白衣女子不知如何开口,怔了怔说道:“你,你叫什么?麻烦好好照顾患病之人,风寒草药待会便煮好送来”。那女子点点头微微应道:“我叫石田惠子,会尽力照料病人。现在劳烦你给拿一块手帕打些水来,我给病人物理降温”。罗旺听罢连忙起身出去准备。
一日操劳令罗旺筋疲力尽,倒在草垛上刚刚合上眼睛,忽地猛然跳起身来,起身翻找食物。嘴中暗暗嘟囔着:“引娣与乔坤饿坏了”。拿出两块黄馍转身出门往船头去。刚到机舱旁就听得里面有人恶狠狠叫道:“你们两个慢慢出来,不要耍手段,我手中枪可不长眼”。罗旺听着大吃一惊心中暗想:“这不是李芋声音?”。眼见着一人躬身弯腰慢慢退出机舱,对面二人举手踏步出现。罗旺猛地快走两步,低声叫道:“李爷,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李芋回头望望,大喜过望连声道:“你快些回去报告孟爷,就说我抓到两个鬼鬼祟祟的嫌疑人,关起来倒要好好审审”。罗旺暗暗将黄馍揣入怀中,不退反进,低声说道:“好咧,我这就去报”,忽地,左手一把拿住手枪,右手化掌,向着李芋手腕们切下去。李芋一心只在意面前二人,万料不到罗旺背后使诈,手腕一抖,手枪已经被罗旺夺下,一惊之大,大声质问:“小子,你干什么?”。岂知罗旺枪一夺下,身子侧面猛撞,右手下探,一把搂住李芋大腿,低低说了一句:“下去吧”。但见李芋身形不稳,连声大叫,顺着船栏栽入海中。此刻机舱隆隆作响,“救命”二字淹没在机器声响之中。但见水花四溅,眨眼间已是消失得无影踪。
罗旺急忙招招手,三人一同钻入机舱。罗旺低声道:“这里不再安全,如果陆神通见李芋久不出现,必然到处搜寻,只怕这里也不可能藏身了。我们现在把张海也丢在海里,来个死无对证。引娣你先上去帮忙把风”。罗旺、乔坤二人刨出张海尸体,费力抬着来到甲板,双双用力使劲抛入海中。望着海里浪花四溅罗旺轻声说道:“你们莫慌再暂时待着,我一想到办法便接你们出去”,拿出黄馍馍递给乔坤转身出了机舱。出得舱门罗旺左右望望,见再无旁人迈步便走。刚走数步,忽觉黑暗中有人默默注视自己,不禁一愣,张口问道:“什么人?”。
就听前方黑暗处有人微微叹息一声。罗旺楞了楞连忙道:“肖老板,原来是你”。那边人压低声音说道:“你好大的胆子,我全看到了”。罗旺心中一颤低声问道:“看到什么?我才路过”。肖文低声又道:“你们刚才往海里丢人,我瞧得一清二楚,本可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只是那两个娃娃待在那里若是被陆神通发现,终究难逃一劫,你把他们叫到驾驶舱来见我”,边说边离开原地。罗旺听着登时呆住,他见肖文没有告密意思,反而替乔坤、引娣二人担忧,不觉心头宽慰,要知这么大一只船,肖老板若是想藏个人,定是不费气力。连忙道:“谢谢肖老板,我马上领他们前去见你”。
一阵工夫,罗旺引着乔坤、引娣来到舱外,透过玻璃,见肖老板在微弱的灯光下,双眉紧锁满面愁容。伸手推门进入低声道:“肖老板,我们来了”。肖文望望三人微微点一点头:“你们所做之事,陆神通岂能善罢甘休,不查出何人所为,他回去沈江怎能放过他”。罗旺急道:“肖老板,我知道你是好人。这些强盗烧杀掳掠,恶毒成瘾,若不是迫不得已我们怎么会杀人灭口”。肖文一摆手:“不必再说,你两个记住一个是我侄女,在船上端茶送水。一个是大船煤炭工,遇人少说多干不要引人怀疑”。望望罗旺低声道:“我这样做实在是看不起这些土匪,只会为非作歹干着伤天害理的勾当。需知人在做天在看,迟早会招受报应”。接着又看看乔坤、引娣二人:“今日起,你二人与船工同吃同住。只盼着早日到达江海市,你们平安下船”。
罗旺见肖文引着二人去往船工住宿地方,心中怕陆神通使唤,当下不再停留急回货舱。他来到木箱旁,仔细望去,见石田惠子抱着生病女子已是沉沉入睡。沉思片刻往前紧走两步,来到另一木箱旁,见丁其正倚靠木箱边上,当下走过去蹲了下来,抬手碰碰丁其胳膊低声问道:“哎,听说你是黑风岭土匪?”。丁其猛地一惊,望着罗旺:“昂”地一声。罗旺点点头继续问道:“你大年三十在何地?”。丁其摸摸头满面后悔道:“在大浦市啊,我们常年整些人参,貂皮去大浦市贩卖。若不是一时手痒年三十在好运档口赌输一根金条,怎么会现在被绑在船上”。罗旺脸色稍缓低声说道:“你要做好思想准备,你们这些人是被贩卖南洋为奴”。丁其神情一怔呆呆愣住,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喃喃道:“什么?南洋?去了就怕是一辈子就这么交代了”。
这时木箱中忽地有人扑到跟前大声叫道:“大兄弟,我瞧你面善随和。若有机会到韩村,帮我谢谢老村长韩济民”。罗旺一愣诧异道:“你是韩村人?”。那人点点头:“我叫韩福贵,去年母亲病逝,还是韩村长资助才得以下葬,本打算来大浦市挣些钱财回去偿还。不料被掳到这里”。说完竟自呜呜哭了起来。罗旺点点头:“你莫要再哭,如有机会,还是自己回去和韩村长去讲”。
韩福贵抹把眼泪:“哪里有什么机会?此一去,前途迷茫,能不能活命也是未知”。罗旺靠近低声说道:“如果有机会,我看能不能救你们”。他声音不大,里面十多人齐涌过来,七嘴八舌叫道:“求求你,救救我们”。他们一乱,旁边几个木箱中跟着骚乱起来。罗旺见状忙起身说道:“大家安静,大家安静,若是一有机会,我定然放了大家”。众人一听个个惊喜若狂,高兴之余怕被人发现,又连连相互比划低声叫道:“嘘,禁声,禁声”。
船舱中,陆神通此时正与苏雄面对面愣愣发呆。苏雄望着桌上盒子炮,张口说道:“陆大哥,我就不相信了,难道见鬼了。短短两日,张海与李芋接连不见”。他摇摇头,站起身形,一把抓起桌子上手枪:“不行,我再挨个船舱寻一遍”。孟神通起身拦住:“不行,现在天已大黑,出去找寻也怕是徒劳”。他舱中来回踱步,缓缓说道:“他二人消失太过蹊跷,怕是船上有厉害仇家,你我二人此后万万不可分离被人个个击破,必须寸步不离才好安心”。苏雄一愣:“有那么可怕?”。陆神通驻足点头:“嗯,我们小心提防,好过被人一锅端掉”。顿了顿又接着沉声说道:“今日已晚,明日你我一同找来肖老板问问清楚,看看有无可疑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