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
书名:陇西行 作者:流光 本章字数:17043字 发布时间:2023-06-30

  夜风疾吹,山林摇曳哗哗作响,武当山远不似白日那般热闹,逐渐恢复宁静。一条身影悄无声息地来到武当山脚下,就见他抬起头上上下下仔细瞧看,停顿片刻飞身向上纵起,一袭宽大袈裟罩在身上随风摆动,脚尖刚一着地便又拧身又向上纵去,身法极快,三跃二纵已然变成一个黑点,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那人轻功绝伦,在山中来回急奔,却是不留一丝声响。忽然他停驻身形抬头望去,月光之下,一座大殿耸立面前,上面一块竖匾上写着正是‘太和宫’三个大字。窗棂中几许灯光透漏出来,显示里面之人还未歇息。

  那人悄悄靠近太和宫正待偷眼观瞧,大门“吱妞”一声忽地打开,由里面走出一名道童,那道童猛见一名番僧立在门前,顿时愣住,只当来人是随喜客人,张口说道;“这位高僧,师祖在里闭关,这里不许外人进出,上山恭贺之人都在前面客房歇息,请高僧前往”。那番僧狞笑一声道;“不忙不忙,我正想看看张三丰又习得什么高深功夫”,说话间突然伸手疾点,道童脸色顿变,张口大叫;“师……”,“兄”字还未叫出口,已然一动不动定在原地说不出话来,一张稚气未脱的小脸已满是胀地通红。那番僧闪身入殿双臂连挥,数盏蜡烛登时熄灭。

  外面轻微响动,里间的张三丰却是听得真真切切,暗自心焦却是动弹不得,心中盘算道;“现在正是运功紧要关头,若是外敌袭扰,怕要走火入魔。轻者经脉淤堵气血逆转,重者经脉爆裂全身瘫痪,当真凶险”。想到此,急忙闭目调吸,徐徐将内力引入丹田。张口微微道;“外面何人擅闯太和宫?报名上来”。那番僧不是旁人正是元隆,他不知彭海川与左行云二人讲所见所均是闻添油加醋有真有假。只是在听到张三丰此刻正闭关修炼,心中不禁狂喜,暗想,自己一代宗师,若是现在前去偷袭只怕被彭左二人讥笑,倒不如趁着天黑,神不知鬼不觉将武当山搅个天翻地覆,先挫挫武当派的锐气,当下打定主意,对着二人不动声色,只是道;“辛苦了”。心中却是不惊扰旁人的情况下,趁着夜色独自悄悄上山。

  他微微探头向内张望,就见张三丰端坐蒲团,一幅淡然模样丝毫不见惊慌,不禁暗暗佩服道;“张三丰果然不可小觑,如此处境还是不见慌张一幅平和气度,难不成他已练成不坏之身”。正自嘀咕忽然外面脚步声响起。一人发声急问道;“师弟,你怎么回事?”。紧接着大声叫道;“大家小心,有歹人深夜潜入武当”。元隆一愣,暗道;“不好,这里遍布江湖人士,若是知道我元隆深夜至此,必被江湖中人耻笑”。此时离开却又心有不甘,当下伸手摸出金刚伏魔圈猛地掷出。张三丰听得一道风声袭来,抬眼望去,见一道亮光从门外飞来,当胸打到,心知不妙急忙运功护体,但听“嘭”地一声,一只钢圈重重打到前胸,顿时胸中气流乱窜,喉咙发甜,一股鲜血便欲喷出嘴来。

  张三丰急吸口气,将血箭强压下去,缓缓道;“我当是何方高人,却是不肯现身的小人,只是不知你这小小钢圈如何能伤得了我”。元隆见状大吃一惊,眼见金刚伏魔圈飞了回来,当下伸手握住,身形晃动疾退出宫。一人抢身急闯入大殿,大声叫道;“师父”。却是五弟子李春。他见张三丰垂头而坐,急奔上前扶住张三丰道;“师父”。仔细看去大吃一惊。但见张三丰面色蜡黄,唇无血色,微微抬起胳膊摆摆手,猛见喉头蠕动,张嘴一股鲜血喷涌而出。李春见此景登时吓得面无血色。他本是晚上当值,突觉肚子难受出去解手,只离开片刻,便有人暗算师父。当即张口喊道;“快来人啊,师父招人暗算了”。张三丰咳嗽两声缓口气摆摆手示意道;”你莫声张,现在天下英雄齐聚武当,万不可因我之事给大家扫兴,我静养两日当无大碍”。心中暗暗寻思道;“来人是何门何派?出手如此之重,江湖上有此功力寥寥无几,我武当派在江湖上行侠仗义光明磊落,何时结下仇家却是不知?”。

  元隆奔出太和宫头也不回,向山下疾驰而去,行的数里见身后没人追来,这才放慢脚步,心有余悸暗暗道;“这张三丰真是罕世高人,我这金刚伏魔圈坚硬无比,便是一块巨岩也早已粉碎,哪知打在他身上竟如击在棉花堆中毫发无损,弹回力道反而更是刚猛”。想到此元隆神情落寞顿觉泄气,暗暗一声叹息,想想道;“我此行目地,便是打败张三丰羞辱武当派报当年之仇,替昆仑山扬名立万,只是眼下看来要想取胜实在困难”。他心中一有此意,登时便如一直泄气的皮球,只觉世上名利缥缈虚无似乎就在眼前飘荡,只是如何用力也是抓不到手心,越想越是心灰意冷。

  山脚之下,南北朝向坐落着三间草房,两边房屋漆黑一片,只有中间房中透出隐隐灯光。院中草药堆积晾晒,一股草本气味扑鼻而来。元隆拖着落魄身躯缓缓行来。忽然他目光停在中间房上,就听得屋中有女子嬉笑道;“青青姐,你快歇息吧,这些日子也够你忙乎的,等过了这几日,你和大师兄成婚完毕,便搬到山上吧”。另一女子笑着道;“我才不呢?你们几个就会拿你大师哥说笑,再说干爹王惟一也嫌弃山上人员众多,看着就烦,那张真人又时常闭关修炼。他老人家受不了烦闷,在山上远不如山下来得清静”。先前女子道;“你们不上山,到时大师哥想念娘子,怕是只有深更半夜往来跑了,你呀记住到时晚上留门”,说着咯咯娇笑起来。

  元隆心中一动走上前轻扣房门,里面人顿时停下笑声,良久发声问道;“深更半夜什么人在敲门?”。元隆道;“老衲昆仑山元隆,前来恭贺武当山弟子大婚,不想有人带话来说家中有事,需连夜赶回。这里有一件贺礼,请代收,明日转交武当”。里面女子闻听笑道;“原来是好朋友前来祝贺的”,说着打开房门爽快道;“你放心吧,正主便在此地”。元隆将信将疑说道;“哦,是么?”。眼睛向里扫去。开门女子回头道;“青青姐,外面有人送贺礼的”。屋中一女子轻移莲步,来到门口施礼道;“小女子代替夫君多谢大师,他日有空,当面道谢”。元隆一听忍不住张口大笑道;“你是张三丰大弟子的内子,不知你若是受伤,那张老道是否肯施展功力相救”。话音刚落忽地左掌拍出,一掌打在林青青左胸之上。接着一转身施展轻功大笑而走。

  林青青身体一歪萎缩在地,双目紧闭一丝鲜血顺着嘴角流淌下来。开门女子见此变故登时吓得六神无主,良久“哇”地哭出声来。旁门响动,一名老者疾步而出,边走边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回事?”。那名女子哭道;“王神医,快救救青青姐,她被一个大和尚拍了一掌”。王惟一怔怔抢步上前手搭脉搏,只号一下脸面瞬间变色,叫道;“快去拿我的药箱”。那女子急忙取来药箱,王唯一打开药箱取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三粒丹丸塞入林青青嘴中,开口急道;“此药丸只能暂时护住心脉,现在我们快上武当,找张真人一同想想办法”。

  太和宫中,张三丰紧锁眉头望着一干弟子,沉声道;“当年若非心怀仁慈放过元隆,也不会弄到如此地步”。李秀山跨前一步道;“师父,那元隆武功高强,在原州城一战,诸位师兄弟布下北斗七星阵还是困他不住,此次前来武当不知有何企图”。邱宗岳接口道;“不管如何,此次他有备而来,我们需小心提防”。王唯一摇摇头叹惜道;“唉,本以为来到这里,有人能伸出援手相救,现在看来也是无望了。当前强敌未退,我只能保她三个时辰,三个时辰一过她不死即残,可惜可惜啊”。

  张三丰低头沉思片刻,抬头道;“王神医你也不用激我”。对着陈冠洲微微一笑道;“冠洲放心,你将林姑娘抬在后室,我现在为她开始疗伤”。他此言一出众弟子接连惊呼,陈冠洲抱拳急道;“师父,万万不可,元隆使出如此卑鄙手段,便是让您耗费功力,已便到时取胜,您万万不可耗费内力救治青青,否则到时武当威名怕是要毁于一旦”。李春忍耐不住哭诉道;“师父此前刚刚招人暗算,此刻又要替人疗伤,怕就怕身体承受不住”,说完放声大哭。

  众人闻听这才仔细望去,灯光下见张三丰面色煞白神情萎靡,哪里比得上平时神采奕奕容光焕发。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顿时个个颜面变色吃惊不小。李秀山开口埋怨道;“五师弟,是你夜晚当值,怎么如此粗心?难道不知师父在闭关修行”。李春自知理亏不便解释,呜呜哭地更是厉害。张三丰摆手道;“你们不要替我担心,以我数十年的功力修行当无大碍”。说到此猛咳两声喘息片刻缓缓道;“冠洲现在将林姑娘抬往后房,替为师把风,秀山、宗岳你们几个山上加强防范,以防元隆再上山闹事”。李秀山、邱宗岳不敢怠慢急忙引着众师弟出门巡视。

  王唯一恍然大悟抱歉道;“原来张真人受伤在先,这里有上好疗伤药,你拿去快用”。张三丰微微一笑;“王神医之药,定然疗效卓越,还是留下给需要之人。这点伤我张三丰自然能够应对”。王惟一道;“那林青青出身坎坷,又是遇到如此不幸。老朽深深同情,这冒犯之罪,请张真人千万不要怪罪”。张三丰道;“虽说林青青是你干闺女,可你不要忘了,也是我武当家眷。老道我为她疗伤,可没有你半点面子”。王惟一心知他对自己数十年功力自负,料他不用丹药也无大碍,当下收起丹药微微道;“好,老朽静候佳音”。

  一缕晨光透过门窗射入大殿,整个大厅亮了起来。忽然里间传来一声咳嗽,陈冠洲搀扶张三丰缓缓从内堂走出。见着外面众多弟子守候,微微点点头。他眼睛四望寻王惟一笑笑道;“哈哈哈,都说你医道高明,只不过今儿,我老道却是胜你一筹”。他如此一说,王惟一登时放下心来。见他神情萎靡却甚是得意,知道林青青已无大碍,当即哈哈笑道;“说得哪里话,我学些医术皮毛,哪里能及得上你功力深厚妙手回春,又精通天文地理阴阳八卦”,他嘴上恭维,心中不服,忽地得意道;“不过我这神医的名头也不白叫,数月前有两位江湖人士带一伤者前来寻我,看情形也不比青青伤得轻,经过老朽全力救治,虽未彻底救好却也死不了了。他夸夸其谈眼望向张三丰正自洋洋得意。

  忽然张三丰头往后仰,一口血箭喷涌而出。众人吓得面色大变张嘴惊呼,张三丰缓一缓微微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扶我回去静养半月,也就应该恢复了”。早有几名弟子抢身上前扶着张三丰回去歇息。王惟一摇摇头道;“他本就身负重伤,此刻以内功替青青疗伤,功力大损怕是一时半会儿不会恢复,我们倒要想清楚如何对付那番僧”。李秀山对着陈冠洲道;“现在师傅养伤,我等全听大师兄调遣”。场下众师弟一听齐声赞同。陈冠洲道;“若是现在梁清秋梁师弟在,借着北斗七星阵倒是可以与他相抗,只是不知梁师弟能否及时赶到”。

  邱宗岳跨前一步道;“罗非师弟功力尚浅,不足以支撑阵尾,虽然有诸位师弟上前补位,只是怕元隆会迟早寻到破绽。清秋师弟又不知何时能够赶到,与其这样,我倒觉得一人可试,此人就是钱越钱少侠。他现在已经到达武当。虽年少却是威名远播,一身功夫已是江湖罕见。与其苦等梁师弟,不如与他讲讲北斗七星阵奥秘,到时也好共同应敌”。李秀山道;“好是好,只是他非我武当弟子,如何能习得我武当功夫?”。众人一听频频头来,均是认为李秀山讲得在理。罗非一脸坚毅走出队列抱拳道;“我知武功与众位师兄相差甚远,只是为了武当名誉,罗非舍了性命也不会令武当蒙羞”。陈冠洲想想道;“好,我们师兄弟齐心协力,维护武当声誉,决不能让武当派声誉毁在我等手中。大家现在便好好研习阵法应对强敌”。

  这日钱越与马麟、霍英等人一起闲聊,马麟忽地纳闷起来;“怎么这两日不见张真人,就连武当七子也是不见踪影,这岂是武当待客之道?”。柳万杰一旁笑笑道;“马帮主莫要着急,想武当偌大门派怎会不懂礼数,好在明日便是大婚之日,你我不用着急,到时自然能够拜会张真人”。忽然得听山门前一阵吆喝;“惠亲王差人送来贺礼”。钱越探头望去,一群人随着武当弟子走来,前面人倒是相熟,有刘剑飞、赵胜、沈白风、许佑年等人,这几人同为武举都在原州城时出生入死,此时一见顿感亲切。许佑年望望钱越又看看如烟不觉笑笑,有意无意道;“我说钱少侠,你什么时候大婚?大家也一起热闹热闹”。钱越一时尴尬,吐吐舌头道;“什么时候你们几人大婚,才轮到小弟”。如烟眼睛一翻没好气道;“你呀,先不要取笑越大哥,什么时候先给我找个大嫂看看”。许佑年满面笑意说道;“我呀,哪里像钱少侠一般风流倜傥,武功卓越,谁家姑娘能够看上”,众人听罢顿时哄堂大笑。

  如烟偷偷拽下钱越嬉笑道;“看你魂不守舍,怕又是想起赵姑娘了吧?”。钱越闻言一听沉默不语面色难看,如烟见他变脸猛然觉得自己不该如此说话,让他觉得自己幸灾乐祸,忙又低声道;“这里人多嘈杂,你我外面透透气吧”。钱越被人勾起心事,巴不得赶紧离开,此时见如烟要出门透气当即点头应允。二人也不惊动旁人悄悄溜出大殿,沿着山道缓缓前行。没走一炷香时间,忽听前面山谷兵器碰撞,打斗声不绝。钱越大感奇怪,心中暗暗想道;“什么人胆敢在武当山争斗”。当下翻过山脊,就见前面一块空地之上,七人脚踩方位错落有致,手中宝剑抖动剑气弥漫。前边陈冠洲挥舞宝剑带头游走,六人紧跟身后,犹如蛟龙出海气势恢弘。

  钱越一望之下,心中猛醒;“原来这二日不见武当七子,竟是躲在这里勤修北斗七星阵法”。突然一怔暗自道;“前日拜见张真人不得,知他老人家闭关修炼,只好告知邱宗岳加强防范以防元隆捣乱。现在看来,他们得到消息元隆不日前来,是以加紧修习阵法”。想法一闪即过,不以为然又暗暗道;“要知张三丰乃武林泰斗自不好惹,武当现在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无论哪方面元隆也不占便宜”。心中想清不觉暗暗一笑,虽觉武当七子草木皆兵,却也不便打扰。当下伸手暗示如烟悄悄离开。

  一大早,云霄大殿前已经聚集各路江湖中人,锣鼓声中众人个个翘首以盼,均想着亲眼见证一对碧人大婚。这时,有一老者上前高声道;“各位江湖朋友,老朽王惟一受张真人请托,主持一对佳人大婚”。他话未讲完,下面有人生疑大声叫道;“我们千辛万苦赶到武当贺喜,也是瞧着张真人的面子,怎么可以如此待人,连个身影也不让见”。此人如此发声,当即几人随声应和。王惟一连忙摆手道;“诸位、诸位莫怪,张真人的确身体不适,不能到来与诸位相会”。有人低声嘀咕道;“什么事情如此重要,连自己首徒大婚也不参加”。众人一时发愣面面相觑,思前想后怎么也想不到张三丰如此不愿现身到底又是为何。

  突然间有人哈哈大笑。众人纳闷寻声望去,就见大殿一角有人仰面大笑不止,那人笑罢开口道;“诸位江湖豪杰,鄙人邬密,乃昆仑山元隆座下弟子。今日到此奉命来下战书,若是武当派张真人战败,那就向天下英雄大声讲三遍,“武当派功夫不及昆仑山”,接着一笑又道;“日后武当与昆仑相遇当远远避开”。梁采薇望望谷兰低声道;“师父,这是要逼得武当派从此在江湖中抬不起头来”。谷兰摇摇头微微道;“那元隆武功固然厉害,可是张真人武功更是深不可测,如果元隆想找武当派的麻烦,怕是要吃些苦头了”。

  陈冠洲怒道;“我武当自来伸张正义,光明磊落,师父现在有事在身,不便现身相见。倘若现在有人欺负到头上,武当上下却也不惧”。邬密摇头晃脑噗嗤一笑,大声道;“这就奇怪了,堂堂武当派掌门张三丰,知道家师前来,故意隐藏不见。怕是当真较量输个一招半式,在天下英雄面前没有面子,是以躲着不敢见吧”。李秀山跨前一步”呸“地一声骂道;“当年元隆乃家师手下败将,若不是师父手下留情,早便将他功夫尽废,不知感恩还来此叫嚣什么?”。邬密冷哼一声道;“事过境迁,家师武学境界大增,也不知张三丰能否抵挡住,正好当着武林同道印证一番”。邱宗岳上前笑道;“元隆法师大驾武当山令我等不胜荣幸,今日恰逢武当弟子大婚。待大婚后,家师再与法师印证功夫也是不迟”。邬密怔怔片刻忽地嘿嘿一笑道;“张真人果然英雄豪杰,竟是以自身功力帮助林青青疗伤医治,不愧为武林泰斗”。他如此一说,武当弟子听到耳中,已知林青青身中内伤,若不是邬密也必是他知晓之人,登时人人大怒齐齐拽出宝剑,拥上前将邬密围将起来。

  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吆喝声;“住手”。钱越抬眼望去,就见门外四人跨步走入,前面一人身材魁梧,大红袈裟,不是旁人正是元隆。他身后跟着巴音、彭海川与左行云三人。邬密见四人到来,喜道;“师父”,嘴中叫着,已是快步奔到元隆面前。元隆点点头,大声叫道;“老衲今日前来,便是领教武当功夫,张真人请现身吧”。

  陈冠洲双目满是愤怒,劈手甩掉身上大红衣裳,抢身来到一名武当弟子身旁,伸手夺下宝剑挽个剑花,众师弟见状手持宝剑纷纷抢步上前。陈冠洲望望左右开口道;“你先胜了我等,师父自然现身,若是输了一招半式就请早早下山”。元隆一瞧哈哈大笑;“你们这北斗七星阵,老衲早已见识,也没什么厉害的”。他转身望着大殿众江湖人士高声道;“我与武当恩怨实属个人恩怨,与各位江湖朋友无关。既然张真人不愿现身,老衲便帮忙教训下这几个不成器的弟子,还望在场各位江湖朋友做个见证”。他知前来武当恭贺之人多是与武当派交情匪浅,只怕动手之时,众人不讲江湖道义一拥而上图惹麻烦,是以先拿话稳住众人。眼下却是吃定张三丰到现在还不露面,必是替林青青疗伤功力大损,正躲起来恢复功力,此乃正是一举打败武当大好时机。那北斗七星阵法自己早就见识,已有八分把握破掉,到时自然逼的张三丰不得不现身。

  主意打定元隆伸手撩起僧袍掖起一角,大声道;“来来来,我便会会武当的北斗七星阵”。忽然又“咦”地一声微微叫道;“原来你们阵法有变,怎么六人也可,那倒要见识见识了”。大手一摆迈步上前。陈冠洲斜眼望去,心中顿急。只是现在形势不容细想,大声呼啸道;“诸位师弟列阵”。手上催动内力,宝剑疾闪嗡嗡作响,武当门人宝剑齐挥同挽剑花,霎时间大殿之上剑气纵横杀气腾腾。忽地一声长啸,门外一人跨步而入沉声叫道;“住手”。陈冠洲一望叫出声来;“师父”。场中群豪纷纷张口叫道;“张真人”、“掌门人”。

  元隆暗吸口气,远远望去心中诧异道;“怎么张老道面色未衰,气若洪钟显示内力充盈,哪里像是一个耗尽功力之人。莫不是他压根便未与林青青疗伤?”。心中满是疑惑却也不甚畏惧,呵呵一笑道;“张真人德高望重,想要一见,却是不易啊”。张三丰站定身形,手捻须髯微微道;“原来是昆仑山元隆法师驾到,稀客稀客”。

  巴音面色肃然上前一步抱拳道;“江湖上相传张真人乃世外高人,今日一见果然道骨仙风超凡脱俗,幸会幸会”。张三丰闻听颔首道;“过讲过讲,你是元隆师弟巴音,是也不是?”。巴音大喜料不到张三丰也知道自己,当下道;“正是,在下巴音早便想拜会张真人,今日一见实属有幸”。张三丰哈哈笑笑道;“我听江湖中人讲起,说你神功盖世心地纯真,今日得见,幸会幸会”。武当派在江湖新近崛起,江湖琐事早有弟子回报,是以张三丰得知昆仑山有巴音这么一号人物。

  元隆仔细望着张三丰开口大笑道;“今日乃令徒大婚,我们比武助兴也是快事一桩,之前学艺不精丢人现眼,现在来便是再讨教一番,若是赢个一招半式,还请张真人向天下英雄说明,武当派功夫不及昆仑”。他边说边偷眼观察张三丰,眼见着他眼神飘忽不定、额头细汗渗出,便知定是耗费功力医治林青青。自己计策得逞,顿时喜形于色。

  忽然俩条身影猛地前纵,嘴中高声叫道;“我二人久仰武当派功夫,现下请张真人赐教一番”。这二人不是旁人便是彭海川与左行云,他二人瞧着张三丰脸色苍白神情不甚自然,脚下站立轻浮,便知他有伤在身,登时生出抢功念头。只道自己若是侥幸赢得,那便在江湖上大出风头,同时还能讨好元隆,实乃一箭双雕。心中思虑不停,手中宝剑已然奔着张三丰左右肩膀齐齐刺去。只因张三丰名头太大,是以二人一同攻出没有丝毫羞愧,只盼及早将对手打倒扬名江湖,竟是一出手均是使出本门最厉害的剑招。

  陈冠洲、邱宗岳、李秀山等人见状大惊,手中宝剑一挺齐迈步上前阻挡,只是已落后手阻拦不及。彭左二人出招极快,宝剑疾奔对方肩胛。却见张三丰面色大变“呀”地叫出声来,身形急转侧身避让。就听“嗤喇”一声,声音虽小,众人皆是听闻大惊,二人剑招虽快,以张三丰武学来说竟然没能避过,大家面露诧异哪里肯信。众人抬眼向张三丰望去,就见他竟是羞地面色通红掩面垂头。陈冠洲身形纵起已是抢步上前挡在身旁,见四下师弟围拢上来,这才小心道;“师父”。低头望去这才看到左臂衣袖被划破三寸长口。这时忽听张三丰低声道;“师哥我是李春”。陈冠洲大惊抬头仔细辨认,重妆之下依稀辨出正是五师弟李春。正待要点破,忽然想到,他假扮师父乃是拖延元隆,免得武当被人羞辱。愣了一愣脱口说道;“师父,你向后退,待徒儿会会偷袭小人”。

  左行云见一击即中,哈哈笑道;“我以为张老道如何厉害,却原来如此不堪一击,来来来,我再与你在过过招”。彭海川哪里肯让左行云占尽便宜,宝剑疾刺,高声道;“看剑”。忽地门外传来一声;“哪里来的朋友,休要逞强”。一阵疾风过后,“嘡啷嘡啷”尽现宝剑落地声响。一人已是站立在大殿中拱手说道;“诸位江湖同道,老道来迟还请见谅”。

  众人见状更是大奇,来人与张三丰一般无二,只是后来者道骨仙风,颜面和蔼、语调平缓,令人不觉想要亲近亲近。彭左二人呆呆愣在当地,望着地上宝剑诧异不止,怎么也不知宝剑如何突然脱手落地。这时先前张三丰突然奔了过去跪倒磕头,大声叫道;“弟子李春做错事情,请师父责罚”。后者一笑连连摆手微微道;“起来罢”。众人这才知道先前之人是冒牌货,正主现在来了,对于这一变故不禁心中暗暗嘀咕。

  彭海川,左行云只觉脸上发热,站在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不已。突然间二人向前纵起,双双抬腿疾踢,一时风声顿起去势端急,二人身在空中,眼见着四足尽数踢到张三丰身上。忽然彭左二人张嘴哇哇大叫,身子方向折拐奔着大殿门外撞去。元隆一怔,暗暗道;“这老道,身手不减当年,我可要小心了”。就见张三丰将二人掀出门外,身形不稳不由得晃了几晃,一股鲜血淌出嘴角。元隆见状暗暗惊喜;“你到老还是身中内伤,现在正是我扬名立万大好时机”。双掌一挫,大声道;“张真人武功超绝,且让老衲来试试”。

  忽地门外一阵响动,紧接着两个肉团直飞入门。有人朗声道;“大理段王恭贺武当弟子成婚,特来祝贺”。声音刚落,来人已经走到大殿门前,众人向门口望去,就见数十人拥着二人走了进来,当前二人一个身着锦服,样貌俊朗、英气勃发,旁边女子衣着华丽,容颜秀美,行色之间隐隐现出一派雍容华贵。二人携手走来均是风尘仆仆,显是急匆匆赶来。

  梁采薇喜道;“师父,是段姐姐与大哥”。谷兰望一望眼睛忽地湿润起来,点点头又摇摇头道;“是他二人。不曾想,现在锦茵已是贵为段王了”。这期间邬密已经扶起地上的彭海川与左行云二人,他二人此刻已经臊得脸色通红,低头而立恨不得地上裂开地缝钻了进去。梁清秋大踏步来到张三丰面前,双手相握激动道;“师父,徒儿来迟,这番僧让给徒儿来应付”。张三丰张口待答,不提防一股真气顺着虎口大穴激流而入,顿时浑身清爽舒坦。刚才他伸臂抛出彭海川、左行云触动体内真气停滞,各种不适症状登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心中高兴握着梁清秋叮嘱道;“好,你要小心”。

  梁清秋转身来到元隆近前,正色道;“当初你擒我回西宁城,路过武当山幸被师父搭救。师父手下留情放你一马,如今你却不知好歹上山寻事,既是如此我便只好请教高招了”。元隆咧嘴一笑狂妄道;“手下败将。今日我来武当,便是要领教一下武当拳法,你来正好,先让老衲活动下筋骨再来对付杂毛老道”。梁清秋见他侮辱师父,脸色难看,飞起一脚踢向元隆,嘴中道;“为老不尊,我便教训下你”。元隆见他出招面色一变不再搭话,眼见对方左足挂风踢到,急忙身形斜让左掌下切,右掌直拍。他虽然‘龙象大乘功’已经练到十级,只是与梁清秋交手数次,却也知他虽然年少,却是深得武当拳法且又精通大理段氏绝技,招式精妙武学繁杂,尤其那行意指隔空击打更是不可小觑。当下不敢大意小心应对。

  二人一交上手,一个出手踢腿势沉力大,一个翻腾跳跃机警灵活。刹那间周遭虎虎生风险象环生,只把旁人看得眼花缭乱,眨眼间数十回合便即过去。忽地梁清秋左手收回,胳膊上抬露出肘关节,跨步斜身抬肘撞去。这一撞近在咫尺去势凶猛。元隆一惊,身形疾退半步,右掌握拳对准肘关节一拳打出,心中暗道;“这一拳若是打中,管叫你关节粉碎”。梁清秋见对方铁拳破风打来,知道若是打中定然不妙,急忙左手上托,将来拳向旁牵去,脚下急踩八卦方位,身形倏地半转,嘴中大声喝道;“着”。二人近身相搏,凶险无比,稍一大意便有性命之危。元隆突见梁清秋食指上翘一股剑气激荡射来,心中暗道;“不好”。急忙腰身后挺仰面朝天,那一道剑气顺着脸颊呼啸而去。

  元隆虽是躲过一击,情知刚才动作狼狈,已被众人瞧地清楚,不觉羞得面红耳赤,立起身形大声怒道;“你虽是武当弟子,却要用别派功夫护身,当真是辱没了武当的名头”。梁清秋一愣还未答话,张三丰瞧得清楚一旁笑笑道;“元隆,我武当功夫,打你更是容易,你不要后悔哟”。元隆气急而乐,嘴中叫道;“张三丰你瞧我这几招使得及不及格”。突然左足画个半弧,腰身下蹲双臂上下画圈俨然便是太极中的一式“白鹤亮翅”。张三丰见状大奇;“这白鹤亮翅你如此习得?”。话刚出口,心中登时明白;“他乃绝顶高手,那日我斗他时,太极拳法倒是让他瞧个清楚”。不觉张口笑道;“你依葫芦画瓢的功夫倒是厉害,只是形似而神不似,使将出来令人贻笑大方”。元隆冷笑道;“是么,这几招我回去详加研习,自诩已经习得精华,今日不妨让你见识一下”。他双臂一抖,搂膝绕步,左掌去拿梁清秋手腕,右掌已是紧跟前掌往下猛削。张三丰见状呵呵笑道;“你只道太极刚猛,却不知原是刚柔并济,清秋你使用“白猿断枝”便可破这招“海底藏针”。梁清秋耳听张三丰教诲,立时抬臂膀缠绕元隆手腕,身体右旋,左臂内旋向前撞去。

  一招斜拍下去却被对方一勾一带劲力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元隆暗暗吃惊;“怎得像是拍在一推棉花上,没有半点声息,他讲太极拳法刚柔并济,我用五成力道怎么拿他不到”。忽地张三丰开口叫道;“野马分鬃”。梁清秋听罢双手抱圆,抖手拍出。元隆哼地冷笑数声手臂前伸,迎着对方来掌硬接下来。但听“啪”地一声,元隆脚下“腾腾腾”大退三步,强稳之下,再瞧看梁清秋一丝未动,不觉呆立当地脸上一片茫然。稍一停歇只觉颜面扫地难以下台,不禁气往上撞嘴中哇哇怪叫。他知道梁清秋内力不及自己,只是错在自己用五分力道前去迎战,一不小心吃了大亏。心中气恼,纵身上前,进右步出右拳照着对方面门打到,使得拳法已是本门的密宗大手印,大开大合劲力十足。梁清秋一看对方掌力大盛,急忙一招“手挥琵琶”,左手翻转下压,卸掉来掌掌力,右手急挥奔着元隆面门扫去。二人有进有退,一时间打得天昏地暗。众人伸长脖子目不转睛盯着场中二人打斗,有几人瞧得兴起低声嘀咕起来;“开眼了”,“这趟算没白来,虽然不是张真人,此年轻人也是江湖中的佼佼者”。

  张三丰望着场上,神情越来越是严肃,就见他眉头紧锁,嘴中低声道;“元隆内力深不可测,这样打下去,清秋倒要吃亏”。不光张三丰看出端倪,就连谷兰、梁采薇、段锦茵也看在眼里急在心头,眼见着梁清秋面目凝重隐隐渗出细汗,喘气声逐渐加重,伸手抬足变得越来越慢。突然段锦茵身后两位锦衣护卫,纵身纵入场中大声道;“休伤我家主人”,两柄宝剑直刺元隆。那元隆突见有人闯入登时一怔,忙举臂相迎,但听得当当两声,宝剑向上弹起已然被磕开丈余。元隆身形一晃翻身纵出圈外,“嘿嘿嘿”,冷笑数声道;“张真人你出来说句话,难道你们武当向来都是以多欺少么?我挑战武当与大理段家毫无瓜葛,犯不上得罪段家。你若大声说三句武当功夫不及昆仑,我在这便下山再不踏入中原”。他见江湖人士站满大殿,若是一起上前群殴,到是不易对付,是以出言相讽。

  张三丰略一思考开口道;“二位壮士,暂请退回,武当派向来遵守江湖道义”。那二人回头向段锦茵望望,见她点头示意,这才宝剑收起退了回去。张三丰道;“清秋,你的太极剑法现在可曾记得”。梁清秋微一点头;“那时在武当山与诸位师兄弟有过切磋讨教,私下里不敢怠慢,勤加苦练”。张三丰点点头微笑道;“我时常闭关审视剑法,终于悟到这套剑法本应是轻灵柔和、连绵不绝、尤以重意不重力,才可发挥剑法威力,你可知晓?”。梁清秋一怔,知师父在给自己点拨剑法,微微道;“弟子记住了”。张三丰点点头;“好,做到用意不用力,接着”。伸手从一名武当弟子手中拿过宝剑甩手掷出。他知道梁清秋内力不及元隆深厚,若是用剑还有少许胜算。

  梁清秋接剑在手,挽个剑花对着元隆道;“好,今日便叫你见识一下武当剑法”。腰身直立不偏不倚,上步向前,宝剑一挺直取对方,正是武当剑法“跨步平刺”。元隆见状哈哈大笑;“今日不但能见识太极拳法,便是太极剑法也能一并领教,真乃快事”。边说边由左右臂膀摘下金刚伏魔圈,两圈相碰,“当”的一声嗡嗡作响,嘴中大声叫道;“好,看看你的宝剑厉害,还是我的金刚伏魔圈厉害”。眼见着来剑刺到,元隆左手金钢圈猛然上扬欲磕飞宝剑,右手金钢圈已然用力砸下。梁清秋手臂一震隐隐发麻,急忙脚踩虚位闪身避开。剑锋一转自左向右急扫,用得一招“拦腰索带”。元隆一砸不中,左手钢圈迎着剑锋罩去,便是要穿过剑身去绞手腕,梁清秋一惊,料不到对方出此怪招,张手松开剑柄,宝剑直落。众人见此形势齐齐惊呼。却见梁清秋临危不乱,身形下沉左手忽探已经稳稳接住宝剑,抖手上撩,疾刺元隆咽喉。

  二人此役,越斗越急。若非元隆身着大红袈裟便早已分不清楚二人身影,满殿之中红云飞舞飘忽不定。只听闻着一片“叮叮当当”兵器相撞声响。张三丰望着场中越瞧面色越是凝重,心中急道;“如此打将下去,定败无疑”。就见他来回走了两步,忽地驻足高声道;“太极剑精髓在于轻柔圆活、连绵不绝、内外相合、刚柔并济”。梁清秋忽闻来声心中一凛,知是师父用心指点,当即侧耳细听,心中暗想;”师父见我这般打法随着元隆以硬碰硬尽失剑法宗旨,如此打将下去必败无疑,是以出言提醒”。就听张三丰又道;“记住六个字,就是无意、无招、无我”。梁清秋嘴里默念脑中一片空灵,宝剑轻巧灵动,打斗中竟是渐渐进入佳境。突然听得“哎呀”一声,众人一惊细细瞧去就见一撮眉毛荡悠悠飘落下来,元隆满脸胀得通红,张口哇哇怪叫,猛然间身上袈裟无风而鼓,浑身关节“嘎巴嘎巴”响个不停,面目狰狞大声叫道;“气死我也”。

  张三丰陡见他突然功力大增,面色顿时大变,心下担心,高声叫道;“清秋小心”。话音刚落,元隆已是金刚圈轮圆向梁清秋身上砸去,梁清秋见来势迅疾,急忙坐跨沉肩宝剑上托,剑圈相撞声势巨大。只震地双臂一麻,宝剑几乎脱手飞出,清秋虽慌不乱,宝剑贴住金刚伏魔圈急用个“抹”字诀,卸下力道顺势去刺元隆手掌。元隆撇腿回抽,避过来剑,反手一招“迎风罩日”又是猛击而来,他此刻抡起金刚伏魔圈来回挥舞,就听周围呼呼风声中隐含雷鸣声响,威力竟是比先前大了一倍有余。梁清秋愣愣顿觉压力大增,手中宝剑虽是尚能应变,却已感觉渐渐力不从心。

  数十招一过,场面上一个运圈如风大开大合,犹如狂风骤雨一般,另一个剑法轻灵飘忽不定、肢态飘洒舒展。忽听一阵金属相绞之声。段锦茵望着场上二人不觉“啊”地惊叫起来,却原来是梁清秋手中宝剑被元隆一双金刚伏魔圈套住动弹不得。梁清秋见宝剑被索住临危不乱,抬足疾踢。元隆呼啸一声,伸腿挡下,嘴中大声喝道;“开”,双臂较劲用力拽去。就听“咯嘣”一声,紧接着“咔嚓”声响宝剑断为两截掉落在地。在场众人看地真切齐声惊呼起来。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梁兄弟,接剑”。梁清秋听罢大喜大声道;“多谢钱大哥”,纵身跃起接下来剑,随手一抖龙鸣呼啸嗡嗡直颤。

  元隆见梁清秋接剑在手,仔细看去认出对方手持盘龙宝剑,暗道;“此剑虽是无坚不摧,可我这对金钢伏魔圈也不吃素,那日与钱越过过两招也不逊与他”。正自想着忽然眉头一皱,暗自思量道;“自从雪山石洞中习得半式内力心法,虽是内劲强劲许多,可是练功越久便越感血脉喷张气血上涌,此刻头晕脑胀想是刚才运功良久所致。夜长梦多现在倒要及早料理了这小子才是”。想到此双圈碰击大声叫道;“来来来,我再接着会会这盘龙宝剑”。双足点地身形高高跃起,臂膀展开一招“三环套月”猛砸过来。梁清秋手心内向剑锋突然向上,用得一个“截”字,去削元隆手腕。元隆见状手臂翻转已然变招为“环环相扣”,复又奔着梁清秋头顶砸到。梁清秋剑尖朝上,突然不见来圈,正自纳闷,右脸颊一股冷风吹来。心中一动,宝剑横切用得个“搅”字诀,盘龙宝剑抖出数个圆圈刺向伏魔圈中心。

  二人各施所能,只把旁人看得眼花缭乱。又过了数十回合,元隆浑身燥热难耐,心中不禁大乱,只觉脑中沉甸甸乱哄哄。始终也想不通刚才那一招“长虹落日”,金钢圈眼见着砸到剑背,怎知宝剑忽地黏住金钢圈,自己用力回扯,险些竟是伤到自己肩头。暗道;“这又是什么招式”,只觉越想越是头痛。他自从出山以来,绝少碰到对手。现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竟然斗不下一个年轻人,传将出去自己颜面何在?越想越是心焦,只觉手上力道越大,心烦意乱越是厉害。时间一长,脑袋中一片混沌竟是了无头绪。

  突然元隆口中一声长啸,双臂一振,金钢圈脱手而出直飞大殿顶梁“砰砰”两声穿顶飞出。众人突见如此变故又是一片惊呼,眼见着元隆脸色通红眼似冒火,飞身纵起,一头撞向柱子。巴音脸色大变连声道;“师兄不可”,脚下纵起抢身上前。只是去势端急却还是慢了半分。就见元隆“嘭”地撞在柱上,鲜血直流额头登时起个肿包。张三丰心中一动急道;“他走火入魔,快些点他神堂、心俞、灵台三处穴道,可以止住他得癫狂”。巴音不及细想运指如飞连点三下,再看元隆身形坠落,倒在青石砖上双目紧闭面目赤红已是人事不省。

  张三丰紧走几步俯身把脉道;“你师兄体内真气乱撞、精气神无一安宁,想是练功走火入魔之迹象,我这里一枚丹丸可助他暂时无事”。说着摸出一粒红色丹丸递给巴音,巴音接过丹丸喂与元隆。他知张三丰世外高人,所赠丹丸效果自然非凡,当下行礼道;“师兄自从雪山习得半式心法,便早有走火入魔之相,只是他自视甚高从不听从别人意见,才闹到如此地步”。张三丰摇一摇头惋惜道;“他一身绝世神功此后不可再用,否则用功时间一长气乱神散,再无它法命不久已”。

  巴音忽地起身站立,对着张三丰恭恭敬敬鞠躬道;“张真人见识卓远气度超人,巴音佩服”。抬眼望着钱越梁清秋二人近在眼前,微微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二人年少有为假以时日便名扬天下,和尚先在此恭喜恭喜”,说着合掌施礼,二人见状齐抱拳还礼。巴音又望向张三丰道;“师兄心高气傲目中无人,此次见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受此挫折心性自会恢复平和。小僧这便起身护送师哥回昆仑山,再次谢过张真人赠药之恩”。说完见邬密已将元隆负在背后,沉声道;“我们走吧”。

  远远听着钱越与梁清秋高声道别,虽然入耳清晰却是心中不愿再回头告别,足下加劲越走越快。只是下得山来才发现身边除了元隆师徒只有自己,那彭海川,左行云早已不知所踪,心中不禁暗暗骂道;“彭海川,左行云你们两个贪生怕死的老家伙,竟是不知何时溜走,日后若是碰着当狠狠教训他二人一顿”。一路之上无人阻拦,几人越走越快,不大会便已走出武当派势力范围,当下驻足张望辨好方位匆匆赶往昆仑山。

  大殿中张灯结彩一片欢歌笑语。陈冠洲重新披红挂绿,在周围一片祝福声中走到王惟一身旁牵起林青青,来到张三丰面前盈盈下拜。钱越望着身旁梁清秋道;“师门幸事,梁兄弟怎么现在才到?”。梁清秋笑笑道;“本来打算早早前来,只是近日实在发生太多事情……”,侧目望向段锦茵。段锦茵微微一笑开口道;“宣仁寺执意要我继承王位,当众推脱不掉只好登上王位,便是晚了几日才开始赶路”。钱越听罢,双手抱拳笑笑道;“恭喜恭喜,原来段姑娘现在已经贵为段王”。冷如烟上前握住段锦茵嬉笑道;“姐姐什么时候与梁大哥喜结连理?我们也好到时前去祝贺一番”。段锦茵听着神情窘迫脸色一红,斜目白了眼梁清秋张张嘴不知如何应答。

  梁清秋神色也不自然吞吞吐吐低声道;“我二人早已成婚”。冷玉烟眼见段锦茵小腹隆起,伸手指着段锦茵小腹笑道;“嗷,原来是……”。众人一望顿时醒悟,一个个抚掌大笑,少不得又是一番恭祝。梁采薇走上前手捧一块玉佩微微道;“来得匆忙,这块玉佩乃是娘亲所赠,现在我把他转送与你,待将来孩子长大留个纪念”。梁清秋眼望她手中所持玉佩,便是那日丁谓派人来府中捉拿时,离别之际娘亲给二人佩戴之物,眼睛不禁湿润起来,哽咽道;“此玉佩是你我命根子,怎么可以转手送出”。梁采薇摆手微微一笑道;“正是因为是命根子,我才送给未见面的子侄。我现已出家在外,若是思念就端详当年遇难之时虚道长所赠玉佩,你我各持一块,见牌犹如见人”。梁清秋不禁百感交集,心中酸甜苦辣滋味万千。

  这时候武当派早便准备酒肉佳肴,款待各路英豪。席间众人知晓张三丰身受内伤,详问之下才了解事情原委,均是替张三丰暗暗庆幸。众人见他受伤需静养疗伤,是以酒足饭饱后便有人开始陆续告退。钱越与马麟等江南各派一一拜别,跟着谷兰、梁清秋等人与张三丰告辞一同下山。途中梁清秋对着钱越道;“钱大哥既然不随马帮主回江南地带,要去往何地?”。钱越略一沉思道;“我生性好动不喜待在一地,大江南北风光无限,走到哪里便呆在哪里”。梁清秋点点头笑道;“此一别再见之日遥遥无期,你我兄弟情深,他日大江南北逛得腻了,来云南大理找兄弟豪饮三日,我们不醉不归”。钱越一笑举手击掌道;“那是当然,待日后到达大理,定将与你痛饮三日”。

  眼见前面出现岔道,钱越与峨眉派众人、大理段家各位一一拜别。梁采薇缓缓上前道;“一曲悲欢歌,曲尽人终散,钱大哥再见”。钱越怔怔抬眼望去,四目相对清澈见底平和坦然,再无幽怨之色,钱越点点头轻声道;“再会”。梁采薇微微一笑扭身去追赶众人。钱越呆呆地望着众人越走越远,渐渐地背影缩小逐渐消失。忽然身后有人轻叹一声,脆声道;“我知道你心中还是放不下赵姑娘,你若想去天山寻她,我愿意陪你前去”。钱越回头见是冷雨烟,被她猜中心事面色一红神情扭捏道;“你……我……”。冷如烟噗嗤笑道;“你什么,我什么,你对我们冷家有恩,何况我是自愿相陪的”。钱越闻听心头感激,张张嘴却是不知要如此表达。

后记

  一月之后,天山脚下。钱越与冷如烟风尘仆仆正在赶路。此刻中原地区虽已入夏,天山附近却还冰雪覆盖,地面冰盖之下一条小溪已是开始流水潺潺。远处山坳转出几名女子提着花篮远远走开。待二人走到近前望去见一座新近堆起的坟墓前摆放着瓜果糕点贡品,边上一只酒杯中满满登登,酒香四溢,碑牌上书几个大字赵怀韬之墓下面几个小字写的是女儿赵玉珂叩立。钱越看着墓碑忽地楞在当地,脑中闪现几名女子背影,心中回想道;“那几名女子刚刚祭拜完,其中有一人背影倒是挺像玉珂,难不成她果真在其中”,呆了片刻向前急奔,嘴中大声叫道;“玉珂、珂儿”,叫声在山谷中来回飘荡久久不散。钱越奔到山脚急转过去,但见茫茫白雪哪里能寻到刚才几位姑娘的踪影。冷如烟跟上前道;“这里渺无人烟,哪里有人,我们不妨找个地方先安顿下来慢慢找寻”。钱越抬眼四周望望忽道;“来的路上有排石屋,我们回去看看可否收留”。二人原路返回来到石头屋前,一位老妇开门迎了出来,冷如烟瞧她面目慈善身体壮实忙上前说明来意,那老妇倒是慷慨,安排两间房屋让二人安顿下来。

  钱越住将下来。才发现这里隔三差五便有马夫送来生活必备,以供来往路人之需。这日钱越与冷玉烟坐在屋中围拢烤火。忽地隔壁房间有人脆声道;“魏婆婆,山上无盐了,我要一包盐巴”。老妇发声道;“哦,罗姑娘,你要上山后好歹劝劝珂儿那丫头,这里有人已经寻她数日,若不是她对我有恩,我也懒得将来人收留”。门外清脆声又响起道;“魏婆婆,我们都劝过她下山见上一面,只是她性格倔强,我们谁劝也不好使”。钱越听着对话心知肚明,知她二人所讲珂儿必是玉珂。心中暗道;“原来这里老婆婆已知我要寻玉珂”,当下推门出去,见一少女手中拎着盐包与老婆婆正是面对面站立。紧走几步上前道;“这位姑娘,在下钱越,还请回去无论如何让玉珂现身一见”。那少女脸色一沉,冷冰冰道;“你还是回去吧,这个忙我可帮不了”。说着与老妇人张嘴告辞,手拎盐巴出门而去。钱越一愣便欲迈步跟上,转念一想道;“这里是天山派,我若冒昧上山,只怕她更加恨我”。心中踌躇脚下迟疑,望着那女子远远走开。

  又隔两日,忽地那罗姓姑娘推门而入,望着钱越微微道;“师姐昨日已经下山云游四海,你们再等无益,还是早早离去罢”。钱越闻听身体冰冷只觉浑身上下陷入冰窟一般。良久喃喃道;“她还在怪我,终是不愿见我一面”。也不知过了多久,冷如烟轻声道;“越大哥,吃点东西吧”。钱越浑身一震,望望面前,那罗姑娘不知何时早已走开,屋中一桌饭菜热气腾腾香味四溢,钱越忽地一愣;“雨烟待我如此,不正如我待玉珂一般,吃苦受累满心委屈却是得不到一丝暖意,若不深爱又有谁会这般相待,我又怎么能对得起她”。忙满怀歉意伸手接过饭碗笑笑道;“有劳你了”。突然赵如烟双腿一软瘫倒在地,钱越大惊,叫道;“雨烟雨烟”。

  门声响动魏婆婆闪身进来,见此情形疑连声问道;“怎么了?”,俯身伸手去扶却是不禁吓了一跳,抬手摸如烟额头惊道;“她额头发烫,身患大病,快些扶上床躺下”。待钱越将如烟安顿好。魏婆婆早已端来水盆拧干湿巾覆在额头,转身出门道;“天寒地冻心郁病结,待我熬些草药喂她”。钱越理理棉被,情知她此次大病因己引起。望着床榻上双目紧闭面色潮红的如烟内疚不已。拿起额头湿巾洗好重新覆好,忽然他手指抖一抖不在放下,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如烟额头,心中纳闷不已,暗道;“那日雨烟为救我额头留下一道伤疤,怎么现在没有了”,正自奇怪脑中忽然灵光一现喃喃道;“你莫不是雨烟妹子如烟”。他早就觉得自从原州城中再见雨烟时,只觉她性格大变,无论如何也不似原来那个温婉可人乖巧伶俐的雨烟。只道她发现父亲所做之事才导致心神大乱,从未怀疑眼前女子竟是那个刁蛮任性一口一句木头的妹妹冷如烟”。

  这时魏婆婆端着草药进门,一点一滴地喂着如烟喝下。只一会工夫床榻上的冷如烟便是浑身大汗淋漓,嘴中迷迷糊糊嚷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见爹爹和姐姐,我不要留在此地”。他断断续续说完,一歪头又是昏了过去。钱越一惊,见她楚楚可怜迷迷糊糊口说胡话,嘴中微微道;“好,你快些好起来,我陪你去寻姐姐”。

  魏婆婆见她昏迷摇摇头道;“唉,只怕她脑子烧坏掉了”,端着水盆转身出门。钱越望着冷如烟低声道;“如烟,雨烟现在何处?怎么我再未见过她,你告诉我我们一起去寻”。冷如烟迷迷糊糊动了动嘴有一句没一句低低说道;“姐姐,姐姐被师父带着便寻天下名医,我,我也许久没见过了。不对,刚才看到姐姐还再与我讲话。她说什么来?距离太远听不清楚,只是最后一句倒是记得,叫我好好照顾越大哥”。她声若蚊蝇不仔细辨别哪里能听得清楚,话一讲完又是昏睡过去。

  杭州城外,两匹骏马相互嬉戏追逐。忽地前面女子拽拽缰绳放慢速度,回头欢快道;“越大哥前面便到杭州城了”。后面男子纵马赶上笑道;“好,我们一入杭州城,便找人购置一块地产,到时过上男耕女织的日子有多逍遥”,他抬眼望望女子笑着又道;“争取生个大胖小子”,说完张口哈哈大笑,纵马奔驰。身后女子一听顿时臊得面红耳赤,满面笑意张口啐道;“哼,想得美”,抖缰绳向前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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