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沉冤终得雪 两情重相悦
书名:陇西行 作者:流光 本章字数:11766字 发布时间:2023-06-29

  山坡上宣仁寺门前人喧马嘶,一队队官兵摇旗呐喊奔涌向前。陆晴川、刘剑飞、赵胜、沈白风、许佑年五人飞身纵出,一摆手中兵刃与官兵斗在一处。那厢柳冲蒋忠见状“唰”地跳了出来便要动手,清秋跨上前伸手拦下道;“二位别忙,先过了我这一关”,忽然有人跃到身旁并肩而立说道;“我来帮你”,却是段锦茵怕清秋吃亏出手相助。凤二娘乌金拐一横“咯咯”笑道;“慧慈师太,刚才还没有分出胜负,你我再来比试比试”。慧慈拂尘连挥也不答话纵身上前。

  讲经台前一片混战。斗的是天昏地暗乱作一团。远处忽现一人,背负一个大布袋子急速奔来,待靠近官兵时,只见他将布袋往地上一撂,袋口朝下,就听“哗啦啦”一阵响动,从中掉出黑漆漆一片东西,仔细看去竟是大片的黑蛇。那些黑蛇本来在布袋中暗无天日,此时见有光明,一条条顿时立起躯体面目狰狞,口中长舌抖动“呲呲”作响。

  那人倒下黑蛇后扭头便跑,官军中前方马队却是受不了如此惊吓,一匹匹马仰头嘶鸣,抬蹄便踢,马上军官眼见如此多条黑蛇竟是控制不住坐下马匹,原地打转。混乱中一道萧声传来,初时低沉舒展,声调一转已是变得高昂激亢,竟似将一片打斗之声压低几分。清秋大喜一招‘飞虹贯日’将柳冲迫退三步仰头大声叫道;“苏前辈,你来的正是时候”。树上人听到哈哈大笑;“好,小兄弟你我一会再相聚”,萧声陡然变的尖锐刺耳,地上数百条毒蛇同时身体扭动急速前行,只惊得马匹阵阵嘶鸣,反身便跑。这些马匹掉转飞奔却是苦了身后兵卒,顿时间数十人被踢翻在地,躲得慢些自然被马蹄践踏,一时间满地翻滚哀嚎遍野。

  段瑞玉被众官军围在当中探头向周围望去,见自己部下阵角大乱节节败退,不禁心生恐惧。忍不住高声叫道;“众将领听真,快些将宣仁寺一干秃驴尽数擒获,本将军重重有赏”。只是尽管声嘶力竭却被阵阵哀嚎之声所盖过。元隆面目凝重眉头紧锁,万万想不到筹划多日计划竟是教一个吹萧之人所扰乱。心中正自懊恼,陡见眼前二人相互缠斗,心中一喜;“哼哼,老衲便一不做二不休,先将你打发了再说”。那二人却是陆晴川与李清。原来,陆晴川眼见李清从人群中跃出,他着恼当初李清在白云峰下暗算自己,此时一见登时眼红,当即甩掉士兵,手中长剑一晃便截下李清。

  清秋右掌拨开柳冲来掌,身体一转抬腿便踢蒋忠腰眼,那蒋忠本与锦茵斗在一处,忽听背后疾风迅猛,心中一凛暗道;“完了”,便欲躲闪已是不及,当心运气全身准备硬挨一脚。哪知忽觉背后疾风全消,心中大喜,手上不停侧目观望。就见清秋收腿转身右手向上戳去。那手指方向却是一个胖大身躯高高跃起。蒋忠长吁口气暗道;“侥幸,要不是元隆法师出手,这一脚便要踢得结结实实”。眼见锦茵双掌翻飞,当下不敢分心沉着应对。

  原来,清秋那一脚便要踢实蒋忠,陡然间见元隆高高跃出,出掌击向陆晴川,心中大骇。百忙中收回左腿,身形转动,抬手使出“行意指”向元隆戳去。一道真气“嗤”地急射元隆掌心。元隆身在半空暗暗吃惊;“咦,这年轻人指力惊人倒不可小觑”。定睛瞧看,登时醒悟;“哦,原来我初上宣仁寺时与智兴、智威两个和尚相斗,这小子便在旁边,当时只是提防宣仁寺众和尚,倒是没留意这小子,不想竟是着了道”。但见指力袭来,空中身形急转,右掌回撤,避过指力。落地时已然飘在陆晴川身后左掌跟着拍了出去。

  这一掌下去,就听陆晴川一声闷哼,身体顿时飞了出去。清秋大骇急叫道;“陆叔叔”。手上加劲,翻手一掌将柳冲击退,反身奔到陆晴川身边道;“陆叔叔......”。却见陆晴川双目紧闭嘴中淌血已是绝气身亡。智兴方丈大吃一惊,他知陆晴川与梁清秋乃朝廷密使,此刻陆晴川一死,大理段氏对朝廷该如何交代。便在此时智瑞、智威、智琨同时跃起,三条身影衣襟挂风“蹭蹭蹭”窜到元隆近前,登时将元隆团团围住。元隆见状哈哈大笑道;“想不到堂堂宣仁寺高僧,竟也是如此不堪,便要仗着人多才能取胜”。智瑞、智威、智琨三人登时愣住面面相觑,均心道;“论单打独斗,我三人均非敌手,只是如果一起动手,当着大理众人的面倒是有损宣仁寺的威名”。一时竟是呆呆愣住动手不成。

  危急关头远处突然有人高声道;“阿弥陀佛”,这人声音宏亮威震山谷,传至耳中也是嗡嗡作响,众人皆是一震,罢手后退。元隆大奇放眼望去,只见远处一名和尚眉目和善神态安详正缓缓走来。心中暗自道;“发声人内功深厚、劲力十足,莫非便是这和尚所发?”。正自思量,猛然间见那和尚已至近前,不由得大吃一惊,纳闷道;“这和尚速度如此之快,怎得未见他衣襟摆动,便已到眼前”。智瑞、智威、智琨眼见来人均是面露喜色,躬身施礼道;“师叔”,闪身一旁。

  就见那和尚来到当中,双掌合十微微道;“阿弥陀佛,大师如此歹毒,又怎配出家人称号?”。元隆后退一步挥手说道;“江湖之上,打打杀杀是再平常不过,只是生死由命,也愿不得旁人”。那和尚点点道;“哦”,稍一停顿接着道;“大师不好好呆在西宁,却跑到大理为非作歹当真不该”。元隆笑道;“素闻宣仁寺武功威震天下,老衲前来也只是以武会友”。那和尚冷笑一声道;“西宁王一代王侯却阴险狠毒,便在十余年前,已经盘算好今日之事。你借以武会友前来,干地却是见不得人的勾当”。元隆闻听脸色一沉心中不悦。

  那和尚向前两步道;“好,你既想见识一下宣仁寺功夫,老衲数十年没与人动武,今日自当奉陪”。元隆心道;“这和尚虽然轻功一流,可是看模样比之智兴和尚要年长许多,理应力衰。智兴与智威两个和尚一起上,我都不怕,又如何惧你?”。当下哈哈一笑;“好,老衲便会会高僧”。话音未落,“呼”地拍出一掌。出手既狠且急,携着风雷之声当胸拍到,竟是密宗大手印中的厉害杀招“开碑碎石”。五丈之内,掌风凌厉竟是迫的人群呼吸不畅纷纷后退。清秋一凛,眼见众和尚将陆晴川抬了下去,站起身来,走到锦茵身旁对着元隆怒目而视。

  那一掌眼见便要拍到那和尚身上。锦茵不由得惊呼一声面目惨白。哪知和尚僧袍瞬间鼓起,伸出右手迎着来掌“啪”地一声。这一对掌虽谈不上惊天动地,却也震地四下人群浑身一颤。飞尘中,只见那和尚面目一红瞬间闪过,再看元隆身体一晃后退一步。众人心下明白,这一对掌元隆当是输了半招。

  锦茵长吁口气低低道;“梁大哥,这位苦禅大师德高望重,十年前我随父王刚到大理时,也曾拜会过一次”。清秋点点头“哦”地一声,心道;“原来教我行意指的老和尚叫做苦禅”。二人再向场中看去就见元隆面色凝重,袈裟瞬间隆起,双掌一挥合身跃上,“啪啪啪”连击三掌。那苦禅神色一凛须发飞舞,张口道;“好,老僧便会会大师的密宗大手印”。手掌上挥举架相迎,使得正是宣仁寺的无相掌法。二人这一相斗,旁人看来斗的是难解难分,一时竟也分不出高下。

  这时讲经台上智兴方丈忽然口诵佛号高声道;“诸位大理子民,切勿中人奸计。我大理万万不会与西宁王合作,引火上身置黎明百姓安危于不顾”,说着眼睛“唰”地望向段瑞玉沉声道;“瑞玉贤侄,你说对么?”。段瑞玉浑身打个哆嗦,望望左右颤声说道;“不......不与西宁王合作倒也可以,可是......可是杀父之仇又如何可了?”。便在这时有人振臂高呼道;“众将士听真,我亲眼所见,段王系自杀而死,要说何人杀害段王,便是他,是他逼死段王”,说罢手指打斗中的元隆。紧跟着一群黑衣人高声吼道;“杀了元隆,替段王报仇”。众将士齐齐向元隆望去,有人暗自道;“说话之人我倒是识得,他是飞龙苑的张忠亮,为人倒是豪爽仗义”,另有人大声道;“我是亲耳听到元隆要挟段王的,这段世子却要将这笔账算在宣仁寺头上,这个我可不干”,说着“嘡啷”一下将大刀抛在地上。紧接着身后“嘡啷、嘡啷”一片抛剑弃刀之声,有将士跟着喊道;“杀了元隆,替段王报仇”,初时几人嚷叫,渐渐地十传百、百传千。数万人振臂高挥,漫山遍野竟都是“杀了元隆、替段王报仇”的隆隆回荡声音。

  就在这时,忽然听得萧声一顿,转而低沉婉转,众将士再看地上黑蛇竟如听到命令一般,一条条直向山中爬去,只一会功夫便去的无影无踪。只见地上横七竖八躺倒数百官兵抚臂抱腿,一个个痛苦呻吟。树上有人纵身跃下,伸手从怀中摸出解药挨个分发,众官兵心存感激,自是千恩万谢。却原来是苏岛主于心不忍跳了下来,将解毒之药分给众官兵。

  段瑞玉见此情景浑身哆嗦,低声询问道;“高统领,这......这可如何是好?”。高安泰眼见大势将去皱眉道;“段世子,看此情形大为不妙,我等还是早做打算,能避则避罢”。心中暗想道;“现如今只好盼着元隆法师将那苦禅和尚打败,兴许还能反败为胜。如若不然也只好跟着元隆投奔西宁王去了”。心下想着,目不转睛地盯着场中二人。

  场中二人你来我往激斗正酣,眨眼间已是七八拾回合过去。四下掌风纵横激荡,功夫弱些的早早躲在远处避开。清秋忽觉肩上有人一拍,回头看时就见身后站着一人,正是蛇岛苏岛主。忙道;“苏前辈”。苏岛主点点头做势让清秋禁声,瞧了片刻道;“想不到,我常年深居蛇岛,世上还有如此厉害高手,真是孤陋寡闻”。

  忽然元隆低吼一声,身形暴涨,跨步上前,左掌一引,右掌斜刺里猛地拍出,那宽大的衣袖竟是遮住半身,随着掌风“呼”地扫向苦禅和尚,只见苦禅身形急挫,脚下斜滑,反身挥指点去。原来元隆见二人相斗马上便近百招,只是当前局势拖得越久对自己却是越不利,心下着急,便欲以奇取胜,当下使出这招“袖里乾坤”,只待衣袖遮面,左掌出其不意重重拍出。哪知浑身劲道刚刚运起,自己忽听“嗤”地一声,一股内劲破袖而过直奔自己的右肩戳来,不禁大吃一惊,便要躲闪已是不及,只好将内力运至右肩,身形暴退盼着让过来袭。但觉肩髃穴一痛,登时右臂酸痛无力,软绵绵垂了下来再提不起。

  苦禅眼见元隆身形急退,竟然带伤飘出三丈开外,不由得也是暗暗敬佩。微微一笑;“阿弥陀佛,大师好俊的功夫,着实令老僧佩服”。他一生习武,罕遇对手,今日一战危急关头使出行意指竟然只是迫退对方,要知自己数十年的功力使出来自然是非同小可。见元隆只是后退心中确也由衷敬佩。元隆听着心下楞楞暗自侥幸道;“多亏衣袖遮挡,原来他只当将我衣袖射穿,却不知已伤到我”。当下强忍痛楚哈哈大笑道;“阁下行意指指法精妙绝伦,也是再下生平未见,幸会幸会”。转眼望望罗平等人高声道;“此地再留无意,我们走吧”。提身纵起,几个起落已是数十丈开外。

  段瑞玉见状大急高声叫道;“大师慢走,等等我”,催马便追。身后高安泰不敢怠慢放马跟上。再后面罗平、凤二娘等人以及元隆弟子紧紧跟随,只一阵功夫绕过山谷便踪影皆无。远远地就听元隆高声呼道;“宣仁寺诸位和尚,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再会”。声震山谷来回激荡。众人心惊暗道;“他激斗半日,内力还是如此强盛”,心下不禁暗暗愕然。

  慧慈师太挤出人群高声叫道;“玉儿,快些回来”,拔足奔去。只是声音远远传出,却哪里有人回应。智兴朗声道;“阿弥陀佛,慧慈师太请留步。他既想走,留也无用,便由他去罢”。慧慈怔了怔放慢脚步,缓缓而行,却是心痛不已。“眼前哥哥已死,侄儿远走,自己段家招此劫难,竟是十年前便已埋下苦果”。想到深处,不禁泪眼朦胧。驻足而立,眼望群山峻岭。心境良久不得平静。

  忽地一声“芳华”从身后传来,声音低缓极尽温柔。慧慈闻听心头一颤,缓缓转过身来望去,就见三人迈步走来,左右两边分别是锦茵、清秋。中间一人身着长衫,器宇轩昂眉目硬朗正是当年不告而别的心上人苏仲。慧慈一拂衣袖背过身冷冷道;“贫尼法号慧慈,阁下又是何人?”。苏仲上前轻声道;“芳华,不管你如何记恨,我都不怪你,这许多年虽是呆在蛇岛,心中却无时无刻的想念你”。慧慈苦笑一声道;“当年你既然知道我在等你,怎得不现身寻我”。苏仲苦笑一下道;“我当年实有难言之隐,才没能找你......”。锦茵见他二人互诉离别之苦,四目相对忽而怨恨,忽而欢喜,呆呆地望着对方,轻轻拉拉清秋悄然离开。

  此时官军已撤,宣仁寺众和尚已是将段王尸体抬入寺内,只待吉时超度便葬入王陵。老管家段福无儿无女便在宣仁寺暂且养伤,至于陆晴川确是由宣仁寺和尚护送回祖籍台州交与陆家庄。忙碌一日,天色将晚。眼见寺前还有几处大帐未拆,虚空子便与众人商议明日再行赶路,留宿一夜。这一夜开怀畅饮互诉衷肠,倒也暂忘忧愁。

  第二日一早,宣仁寺晨钟回荡,慧慈师太带领锦茵早早便在寺外守候。寺门大开智兴率领众僧鱼贯而出直奔寺旁大帐。虚空子迎将出来上前起手道;“贫道告辞,怎敢有劳众位高僧前来相送”。智兴合掌道;“虚道长哪里话,虚道长有恩鄙寺,我宣仁寺自应理遇道长,万万不可少了理数”。虚空子笑道;“宣仁寺总算将劫难消于无形,可喜可贺”。说罢招手道;“清秋你过来”,见清秋走将过来,微微笑道;“虽说王神医遍游天下,张师叔了无踪迹,可是你若有空还是回天筑山看看,掌门师兄也是对你想的紧啊”。清秋忙道;“晚辈一有空闲自当回山拜会凌掌门”。忽听有人道;“清秋兄弟我们几人也须即刻赶路,早些回去复命”。清秋扭头望去,只见刘剑飞、赵胜、沈白风、许佑年四人列成一队,忙抱拳道;“四位哥哥先行一步,小弟随后便到”。赵胜望了眼段锦茵“嘿嘿”尖笑起来道;“不忙不忙,你什么时候回,却也无人管你”。众人均知他有意为之不禁哈哈大笑,这一笑段锦茵立时明白,自是羞地满面通红。

  送别虚空子等人,智兴带领众人转身步入大帐。沉声道;“现在紧要问题是我大理城中一日不可无王,如有闪失,便是愧对我段氏列祖列宗”。慧慈眉头紧蹙道;“二哥既逝,那便应该大哥去当段王,何况这段王之位本应便是大哥”。智威接口道;“你有所不知,昨夜我与智瑞、智琨苦口相劝,游说智德还俗去当段王,哪料到智德竟然铁了心断然拒绝。我三人没有办法,回禀掌门师兄。只盼掌门师兄前去劝说,他能应允,岂知还是一样”。智兴方丈望望慧慈微微道;“我等作为老节度使子侄辈,本是不该插手此事,只是事关大理安危,才不得不管。智德的意思是希望你能还俗,去当大理段王”。

  慧慈听罢心头一惊,登时楞在当地,“我?”。智兴点点头道;“对,大理节度使之位本就世袭,既然智德不愿还俗,你便成为唯一继承,所以还请三思务必应允”。慧慈慢踱几步缓声道;“好,我便暂代几日,待大哥有朝一日还俗,我便将王位让出”。智兴方丈闻听面露喜色,低声道;“阿弥陀佛,那是再好不过”。智瑞急道;“如此甚好,慧慈师太,哦不,芳华,你准备一下,我等速速赶往大理城中宣布此事,免得夜长梦多”。众人点头称是各自准备。梁清秋忽地神情暗淡,推脱不去,众人也不勉强驾马离去。

  段锦茵眼见清秋脸色忽变话语踌躇,知他心中有事,便留下陪他。二人短时间经历大悲大喜,心中自是无限感慨。

  寺门一开,“轱辘辘”一阵车轮响动,晴秋来到账外,就见三名和尚手推扶车走了出来,那车车底铺有草席上面白布覆盖,清秋疾步奔了过去,微微撩起白布,只见陆晴川面色苍白双眼紧闭。不觉悲由心生,放声大哭。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他是如何到梁府通风报信,如何救自己兄妹闯关逃生,又如何在蔡州城强斗卜三卜四,一路上历经艰辛,才使兄妹二人逃脱魔掌。越想越是悲伤,泪如泉涌。

  “梁少侠、梁少侠,你也节哀吧,天色不早,我等还要赶路”。一名和尚眼见清秋痛哭流涕难以自制,上前轻声劝道。清秋听罢缓缓收住哭声,拜了三拜,这才起身。锦茵瞧着清秋悲伤欲绝,心中暗暗神伤;“与清秋大哥身世相比,我却是幸运好多”,走上前轻挽清秋,驻足而立,目送灵车远远离去。

  “阿弥陀佛”,身后猛然响起一声佛号,二人回头望去,不知何时智德和尚站在身后。段锦茵喜不自禁高呼一声;“爹爹”,奔将过去。智德轻抚锦茵微微一笑;“茵儿,这许多年来你受苦了”。清秋心中纳闷;“这些日子,每每见着智德大师,都是沉默寡言,一副不苟言笑,哪里能瞧得出竟是一副慈父的模样”。他却不知自老节度使死后,智德便背负弒父罪名,只是自己心中明白,却也不愿兄弟相残。自从入寺以来,每日吃斋念佛,别无他求,只愿自己心中宽慰。现在冤屈得以昭雪,心情也是变的大好。

  锦茵握住智德笑笑道;“茵儿不怕受苦,倒是爹爹这些年受委屈了”。智德摇摇头微叹一声;“爹爹所受委屈本是自找,又哪及的上你娘亲所受委屈的万分之一”。此言一出,智德、锦茵同时沉默,三人各想心事,均是不语。

  良久,智德对清秋一笑;“梁少侠重情重义,又深得苦禅师叔的真传,确是少年英雄。贫僧有一请求,还望少侠应允”。清秋慌忙摆手;“大师所言重了,有何事情尽管吩咐便是,晚辈自当竭尽全力”。他料到智德定是有心让自己助锦茵寻找娘亲,便毫不犹豫答应下来。哪知智德一笑道;“茵儿自小便远离她娘,我又是出家人多有不便,贫僧有意……,还请少侠对她多多照料”。他见清秋敦厚淳朴,有情有义,又习得宣仁寺行意指、般若合聚功两项绝技。二人情意绵绵,他自瞧在眼中。心道;“倘若成为自己佳婿那是再好不过。只是自己作为出家人,又因女儿就在面前,唐突讲出终是不妥”,故而改口多多照料。

  锦茵一听面上绯红,父女连心,弦外之意她却是听了出来。偷眼望向清秋,就见清秋道;“大师放心,清秋自然晓得”。智德哈哈大笑;“好、好、好,这下贫僧就放心了”。哪知便在此时寺门内有人道;“既是放心,便应让锦茵早早下山去寻她娘,又怎得在此啰嗦”,身影一闪,有人跨出寺门。智德止住笑声合掌道;“师叔”,接着退在一旁。锦茵、清秋一见来人正是苦禅和尚,迎上去施礼道;“茵儿参见师叔祖”、“清秋拜见苦禅大师”。

  苦禅笑笑道;“你父既是沉冤昭雪,那便去将你娘赶快接来,也好一家团聚”。锦茵道;“是”。苦禅又道;“小子,你对我大理平叛实有功劳,老僧交你两项宣仁寺绝学也不为过,只盼你潜心修习,不可辱没宣仁寺威名”。清秋深施一礼;“晚辈铭记在心,不敢懈怠”。苦禅呵呵一笑;“那好,你即是朝廷信使,便应早早回去复命。他日如需大理城出力,大理段氏自当全力配合”。清秋抱拳道;“即是如此,晚辈这就告退”,锦茵恋恋不舍道;“茵儿这一走多费时日,师叔祖、爹爹保重”。智德挥手笑笑道;“你二人路上多加小心”。

  大理城中,黄土铺路净水洒街,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清秋、锦茵携手漫步街头。就见满大街便如过节一般热闹喜庆。清秋对锦茵笑笑道;“现在满城百姓都在等慧慈师太接替王位,你我也该前去祝贺一番”。锦茵低头思忖道;“现在姑姑正是忙地不可开交。也不在这一时,你既要上京复命,我们还是赶快采备途中所用加紧赶路吧”。她自小无人看管。倒是养成无拘无束的习性。忽然,段锦茵眼望前方眼睛一亮道;“你等等”,径直走入一间店铺。工夫不大,就见段锦茵款款走了出来,清秋瞧着不禁愣愣,只见段锦茵一袭白裙,内衬素衫,秀发垂肩,俨然已是变成一名汉人女子。清秋瞪眼惊呼道;“你是锦茵……?”。段锦茵望着清秋呆样噗嗤笑道;“我是茵儿”。身形转动长裙随风飘摆,嘴中道;“这次要到中原,便打扮成中原女子模样岂不是好”。

  清秋点头叫好,心中暗道;“茵儿,茵儿,嗯这个名我喜欢”。张嘴喃喃道;“茵儿,你是我见过的最美汉人女子”。锦茵脸上一红,娇嗔道;“胡说”,心下却是阵阵欢喜。二人转了几条街,又买了两匹枣马,上马出城。

  一路之上快马加鞭晓行夜宿。这一日已近荆湖北路地界,却赶上细雨连绵。放眼望去绿草青青,花团锦簇,一条溪流蜿蜒曲折,岸边垂柳倒映,远处青山雾气缭绕朦朦胧胧,宛如水墨画卷一般。

  锦茵马上叫道;“梁大哥,这般淋雨时间一长也会湿透,快些找个地方躲雨才是”。清秋点点头四下观瞧,用手一指道;“茵儿,那边有一处茶肆,我们赶去那避避雨吧”,锦茵望去,就见前方大道上,一间茶肆正是开门营业,门前栓着四五匹马,料想那些马的主人也是在此避雨。当下二人催动枣马,一前一后向茶肆奔去。

  茶肆不大,里面四张长桌便摆的满满登登。眼见里面还有一张空桌,二人走将过来坐下,不等开口,那茶肆老板过来道;“你二位来点什么茶?本店上好的毛尖、龙峰、松针”。清秋见那老伯面目红润,花白胡须,正笑眯眯的望着自己,微微道;“老伯我二人路过此地,雨停便走,上壶毛尖即可”。老者反身离去。不一会左手拿壶右手拿碗,来到桌前沏好茶道了一声;“二位慢用”,便又离开。

  清秋伸手端茶慢品。这时,忽听旁边桌上有人道;“刘兄,你随你表弟前段时间进京参加武状元,也不知后来如何?”。另一人一拍桌子大声道;“哎呦,你有所不知,我那表弟英雄了得,一套猴拳打遍天下无敌手,那可是皇上亲封的武状元”。他这一说,众人目光全被吸引过来。清秋见那说话之人五短身材,身形略胖,正自口若悬河般地讲着。那人见众人齐齐望了过来更加得意。摇头道;“江陵府王刺史那更是亲自登门祝贺,现在整个江陵府要是不知道赵胜的人还真不多”。先前人竖起大拇指赞道;“了不起,了不起,他日还请刘兄引见引见如能结交,那是兄弟我莫大荣幸”。那人端茶抿嘴了一口道;“好说,好说”。

  清秋、锦茵相视一笑,也不答话,端起茶碗慢慢喝着。远处,马蹄声声,由远而近。有人高声道;“师傅,我们进去避避雨吧”。有人“嗯”地一声,说话间人已奔到门外。就听着“腾腾腾”脚步声响三人迈步进来,粗粗望去却是三名和尚装扮。锦茵“啊”地低呼一声“元隆”。清秋一惊,暗道;“怎得在此又遇到这个大魔头”。偷偷望去,头一个是元隆大弟子邬密,第二个正是元隆,第三人不认识,不过看他对元隆毕恭毕敬料来也是元隆徒弟。

  三人进来一瞧满屋子人立时面现不满,邬密撇眼瞅见靠门桌上只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上前一把薅住衣领提起来道;“哎,和尚也要喝茶解渴,你一人霸占一张桌子好没道理”。那人冷不丁被人揪起正待发做,扭头一看,见三个身材高大的凶僧立在身后顿时气势上一矮,结结巴巴道;“你……你这和尚好生无理凡事都有先来后到之说,你既要坐便应好好说话。哪能如此蛮横”。邬密眼睛一瞪,挥拳吓道;“和尚就要坐这,你若不想挨揍,快快躲到一旁”。

  掌柜见势不妙,慌忙过来陪笑道;“三位高僧、三位高僧切莫生气”。拉过书生低声道;“这位公子也请消消气,来这边”,说着将书生引到清秋桌旁,面带歉意笑笑道;“二位,将就将就”。清秋一笑点头应允。

  那厢元隆见书生闪开,大大咧咧往下一坐,两名弟子随即坐下,掌柜见来人不好惹,连忙沏茶倒水,不敢怠慢。屋里众人本是听先前二人对话,此刻见着这三名凶神恶煞般和尚一到,均是不想惹事,一个个低头饮茶不再作声。

  邬密轻声道;“师傅这一趟中原之行,真是名不虚传,这中原风光独特、景致优美,要是大王……”。正待要说忽见元隆狠狠地瞪了一眼,当下将话咽了回去。元隆微微道;“哈勒,你去问问掌柜的江陵府怎么走”。“是,师傅”。清秋眼虽不看,也知是元隆在吩咐徒弟。

  就听哈勒道;“掌柜的劳烦打问一下,不知江陵府走哪条道?”。掌柜见有人问话忙过来道;“这位高僧,要去江陵府啊,不远不远了”,用手往门外一指道;“高僧,你看前面大道向东直走,用不了半日,便可到达”。哈勒笑了笑道;“多谢掌柜的”。清秋心中道;“这哈勒倒是知书达理,不似邬密那般蛮横”,心下想着见识真容便扭头望去。

  哪知这一望,竟是望出祸端,眼光正好与邬密碰了个正着。邬密一楞,猛地将茶碗重重一墩,站起身来大声道;“师傅,你看”。元隆顺势望去哈哈大笑;“小子,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今日在这碰到,你便想跑也跑不了了”。身形忽地立起,已是将门挡住。邬密随即高声喊道;“闲杂人等快快闪避,躲得慢了莫怪和尚得罪”。满屋子人一见如此架势,知道这场架是一定要打的了,哪里管的下不下雨,呼啦一下站起身来纷纷向外跑去。

  那元隆自从宣仁寺一战,本欲想借人多势众,一举拿下宣仁寺,岂料段王宁愿拔剑自刎,也不愿再受胁迫。便想着自己施展绝技,威震众人以求宣仁寺屈服。不想宣仁寺中突现高僧,竟是用行意指将自己击伤,那右臂现在还是隐隐作痛。正自闷闷不乐想着如何回去向西宁王交差。便在此时徒弟邬密出主意道;“师傅中原大好河山只是耳闻,不如借此机会到处瞧瞧,又听闻杭州城知府贺学仁私下与三界教交好,借此机会不如前去会一会,对西宁王倒是大有用处。原来那邬密眼见元隆闷闷不乐,知他心中郁闷,便出主意让元隆四处走走散散心。元隆早听说贺学仁胆小如鼠却又贪图富贵,只是从未见过。此刻罗平等人就在身边,自己又不愿让人知道被人所伤。当下便让罗平带领众人向北而行赶回西宁城复命,自己带领徒弟邬密、哈勒一路向东。不曾想在此巧遇梁清秋,心中大喜,暗道;“如是擒着这个朝廷信使,带回西宁城也是功劳一件。那杭州城不用再前往,一路上的鞍马劳累倒是可免了”。

  众人向外一跑,那掌柜的已是吓得面色惨白,哆哆嗦嗦钻到桌底,颤声道;“各位高僧,小老儿小本买卖,还指望着养家糊口,万望手下留情”。他却是怕众人一打斗,只怕要将这小小茶肆拆了,心中害怕故出口求情。

  段锦茵、梁清秋同时立起身子,面对元隆。就见锦茵抿嘴笑道;“大和尚别来无恙,想不到今日在此遇到”,嘴上说着,眼光却四周瞧看,眼见整个茶肆只是一扇窗户,一道门。那元隆挡在门前,哈勒却是封住窗口,心中不禁暗暗叫苦。

  元隆定睛瞧看,不由得哈哈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你这嘴尖毛长的丫头,这里可没人替你撑腰了”。心中暗喜,“这丫头与宣仁寺大有渊源,只需将她擒住,倒可要挟宣仁寺了”。嘴中大声叫道;“邬密你去将那女娃擒来”。邬密答应一声,腾空纵起,衣袖伸展宛若老鹰抓小鸡般向锦茵当头罩到,却不料一张条凳挂着风声向邬密砸去,哪知那邬密却也不顾,右手一挥“咔嚓”一声,那条凳空中断为两截,左掌一探依旧向前抓去。原来清秋眼见邬密来抓锦茵,脚下一挑一踢,那条凳便向邬密身上砸去。只是这么阻了一阻,清秋脚下移步已是护在锦茵身前,猛地抬腿便扫。邬密半空中无法借力,万般无奈右掌下按搭在清秋腿上,借着力道身形在空中转了两圈,避过来脚。

  段锦茵娇喝一声,挥掌拍出。这一掌使得正是家传武学‘妙幻掌’。这些年她习武种类既多且繁,只是这妙幻掌自己小时候便已习得,得心应手,此刻心念一动不假思索便使将出来。邬密楞了楞,就见来掌迅疾飘忽不定,不禁诧异。急忙出掌格架,来掌却不硬碰“唰”地一下折臂上扬,邬密一见大喜,翻手便去抓她肘部,暗道;“这女娃到底学艺不精,你既露出破绽,便怪不得我了,我这一抓之下,你这条胳膊多半便要废了”,要知他内力精湛一旦托住肘部只要拿住那么肘尖、肘髎、曲池三穴中任意一穴,锦茵胳膊便酸软无力任由摆布,想到此心中不免得意。猛然觉得右脸一股劲风凌冽,偷眼瞧去,却是清秋挥掌拍到,暗道;“不好,我一抓即便得手,脸上这一掌倒也要挨得结结实实了”,心中不愿,只得撒手后退。却不料锦茵脚下前冲,手掌跟进,只听“啪”得一声,拍在邬密肩头。就见邬密“腾、腾、腾”后退几步,撞在桌上,“啪嚓”一声,那桌子四腿连折桌面断裂,一下子便摔散了架。桌上茶壶、茶碗弹起扣翻,尽数泼洒在邬密身上。

  邬密大怒,嘴中哇哇怪叫,站将起来,抖去身上茶渍,右足一跺,挥掌又是攻上前来。窗前哈勒大吃一惊,料不到师兄在这两个娃娃面前竟是走不了三招,便被打倒,双拳一错大声呼道;“师兄,我来助你”,伸手撩起僧袍飞奔过来,提拳便打。

茶肆本就不大,四人这一交手,“噼噼啪啪”、“乒乒乓乓”,只一阵功夫满屋桌椅再也找不出一件完整的。又斗了七八个回合,锦茵瞧见清秋向自己连使眼色,立时会意。二人边打边退,往窗口方向逐渐靠近。猛地清秋高声叫道;“看掌”。左掌上翻一招“清风驱浊”拍出,右掌斜刺里劈出却是一招“风中扬尘”。这两招太乙混元掌同时使出竟是左右开弓,分击邬密、哈勒二人。

  哈勒本与锦茵缠斗,忽觉清秋斜刺里向自己拍出一掌,掌风隆隆,顿将自己罩在其中,斜眼望去,见师兄已被迫退三步。此刻锦茵正好摆腿踢到,万般无奈,身体一个后翻栽了出去。清秋见时机已到叫道;“茵儿,快走”。身体纵起向窗棂撞去,只听哗啦声响,已是撞破窗棂跃了出去。回头望去却是不见锦茵,心中大急高声道;“茵儿”便欲折返。便在此时忽然窗里有人嘿嘿笑道;“想从老衲手中逃脱,当真是痴心妄想”。只见元隆一手撘在锦茵肩头,推着由门中现出身来。那锦茵身子一动不动眼珠滴溜乱转张嘴“啊啊”地乱叫,一张俏脸已憋得满面通红,看模样俨然便知已被点了穴道。清秋双拳紧握上前一步怒道;“大和尚,你要怎样?”。元隆道;“你既坏我大事,劳烦还是与西宁王当面讲清”。清秋怒道;“好,你将她放了,我随你去便是”。元隆哈哈大笑;“你既如此爽快,那是再好不过,老衲便信你一回”。手指在锦茵后背“啪啪”连戳两下。锦茵高声叫道;“梁大……”。确是梁大哥还未叫完忽地又是一声“哎呀”。

  原来元隆再解锦茵哑穴的同时,又在后面的大椎穴重重一戳。他料到如是放开锦茵,只怕清秋即便是拼个你死我活,也不会乖乖跟随,眼下这女子倒是一个不错的诱饵,只要自己将她控制,便不怕清秋半路逃脱。想到这一石二鸟之计,心中不免洋洋得意。出手点中锦茵大椎穴。

  这一尖叫,清秋大惊,提身纵到屋前扶住锦茵,一扶之下便觉锦茵浑身瘫软,柔弱无力,心中登时明白,怒道;“大和尚,你好卑鄙”。他愤怒之下,顾不了许多,一口一个大和尚叫着。元隆毫不介意,微微笑道;“梁少侠你且息怒,只要一到西宁城,老衲便替她解穴,保证她平安无事”。清秋冷哼一声,知道多说无益便不再作声,扶起锦茵向外走去。

  门外天色早已放晴,众人出门翻身上马,锦茵浑身酸软竟然不能上马只好与清秋合乘一匹,邬密辨好方向问道;“师傅现在去哪?”,元隆一笑;“杭州城倒是不用去了,现今急需早些赶回西宁城”,转身望望茶肆对哈勒道;“你拿些银俩去给店家吧”,他心情大好,眼见茶肆已不成样子,竟也心生怜悯。哈勒圈马回转,从怀中摸出一锭纹银抛入屋内大声道;“掌柜的,这锭纹银算是赔你的桌椅”,催动马匹只片刻功夫便又赶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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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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