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仁寺山下,远远望去一座座白色大帐毗邻而建,期间人们三五成群穿梭而行,另有数人埋锅造饭,袅袅炊烟冉冉升起,两边数十人正自搭建大帐,一派忙碌景像。锦茵用手指指道;“这些人正是为开宣经大会做准备,每年这个时候,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听经,那些商贩也就聚集过来,三天时间,这里是热闹非凡”。清秋惋惜道;“只可惜此次宣经大会蕴藏凶险,否者倒要好好感受一下”。二人边说边走奔着宣仁寺方向赶去。
又行了一段,眼见离宣仁寺越来越近,忽然有人低声叫道;“梁少侠,梁兄弟......”,梁清秋、段锦茵忙回眼观瞧,就见旁边山道奔出二人,前面一人正是飞龙苑护卫张忠亮。那张忠亮跑到近前,神情紧张四下瞧瞧压低声道;“梁少侠,速速离开此地,飞龙苑护卫尽数在此”。清秋抬眼望去,果见宣仁寺周围有黑衣人来回巡逻,就连那山涧树林也是隐隐有人晃动。清秋警觉地望望锦茵低声道;“原来段府早有准备”。就听张忠亮接着说道;“梁少侠,现在整个宣仁寺都已被飞龙苑团团围住,要想进入势比登天。听我一劝,还是尽快离开此地吧”。
锦茵拉住清秋连使眼色,对着张忠亮道;“多谢张大哥提醒,我二人这就离开”,拉起清秋便走。清秋脚下一绊,身子不由自主而走,嘴中急道;“好,张兄后会有期”。张忠亮笑着挥挥手转身离去。锦茵走了没几步微微道;“梁大哥,对面有人再向这边张望,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不要引起他们怀疑”。清秋偷眼观瞧,对面山坡果真有人正向这面观瞧。
二人下的山坡来已是离大帐越来越近。此时天色渐暗大帐之中已是燃起灯烛,路边商贩已是开始大声吆喝招揽客人。清秋、锦茵走在大帐之间眼见行人体态样貌各不相同,身着各式服饰,操着不同口音围坐一起,心中大感诧异。段锦茵低声道;“每年的宣经大会,不光大理城,就连海外各地也是派人前来观摩学习,中原人士更是不在少数......”。
正自说着,忽然背后有人道;“各位避一避,不要撞着”。清秋拉住锦茵闪身一旁抬眼望去,就见前面一人身材高大,手拄一根乌金拐“嘭”“嘭”“嘭”是落地有声。一名中年妇女,神情妖艳。同样手擎一根拐杖跟在身后。二人穿过人群向前走去。
清秋望着二人背影心道;“怎么这二位如此眼熟”。忽地一震,低声道;“这二人是三界教的南北长老,走,我们跟上瞧瞧”。拉着锦茵缓缓跟在身后。走了一段就见二人来到一处大帐前,帐帘一挑有人出来笑着说道;“罗护法、凤二娘欢迎欢迎”。中年妇人笑道;“李长老,我们夫妇跟随教主日夜操劳,你却在这里悠闲自得”。清秋向那人望去,心中一惊,原来迎出来的正是设计截杀自己的李清。李清嘿嘿一笑;“哪里哪里,这里也是遇到一些麻烦才通知教主,来来来,请进”,说着将二人让入账中。
清秋、锦茵蹑手蹑足来到大帐背后侧耳细听,就听李清道;“恭喜罗兄荣升护法一职,小弟略备水酒已示庆贺”。罗平哈哈笑道;“好说好说,你我兄弟同心协力将三教界发扬光大,自有你的好处”。李清笑道;“好好,以后便仰仗罗护法栽培。来,小弟敬罗兄一杯”,接着便听到碰杯声响。清秋暗道;“原来这个罗长老已经升任护法了”。这时就听李清又道;“罗兄升任护法,却不知岳轩辕又任何职?”。一阵“嘿嘿嘿”干笑声,罗平道;“他做事不利已被教主革职了”。李清“哦”地一声,接着说道;“来来来,罗兄来到云南品尝下大理的洱海锅鱼”。
这时清秋忽觉有人在自己肩头轻轻一搭,回头望去,就见一名道人现身身后,清风道骨,三缕长冉微微飘洒,手指竖在唇边做着禁声手势。清秋瞧着来人不禁大喜,嘴中便欲喊出声来。就见道长忙示意住口转身便走,当下拉起锦茵快步跟上。
到一处僻静地方,梁清秋急道;“虚空子道长,清秋想死你了”。那道长脸色下沉故意道;“胡说,你既想我,怎得不回天筑山瞧我”,转而笑笑道;“不过我听说今年的武状元是你,倒是开心的很”。段锦茵见二人熟络忙道;“梁大哥,虚空子道长不远千里而来,快找个地方安顿下来”。三人拐了几拐来到一处帐篷前,那商贩见有人入住,自是喜欢,高高兴兴的将三人让了进来,便出去准备食物。
刚一落座,清秋道;“虚道长如何到此地?”。虚空子道;“前些日子忽遇罗平、凤二娘二人,眼见他二人行色匆匆走得端急像是有何重要事情,便跟了下来,哪想到一路竟是来到大理城”。清秋道;“道长来的正是时候,那段王只怕要在宣经大会上宣布与西宁王联盟对付朝廷”。“哦”虚空子一怔;“有这等事?”。清秋道;“现在西宁王账下大法师元隆已在段府......”。当下将自己遭遇前前后后讲给虚空子。说话间商贩小二哥已是饭菜端入摆好,道一声;“您三位慢用”,随即退了出去。
虚空子听罢沉思片刻道;“寺中各位大师怎可不知,稍后我便夜访宣仁寺与他们讲个明白”。清秋心道;“虚道长武功绝伦,由他前往那是再好不过”。当下道;“如此甚好,道长多加小心”。虚空子微微点点头。
三人不再言语低头吃饭,一阵工夫眼见着虚空子吃罢,清秋这才又道;“不知王神医、疯癫道长、凌道长三位可好?”。虚空子放下筷子抹把嘴道;“自你走后,疯癫师叔便云游四海一去不返,至今音讯皆无。王神医一年四季外出采药也只是偶尔回来一趟,顺便看看有无师叔讯息。只有凌空子师兄还在山上,倒是时不时的提起你来”。清秋想起在天筑山得到凌空子悉心教导心头一热道;“请虚道长回去告知凌道长,清秋一有空闲便回天筑山拜见他老人家”。虚空子点点头推开盘碗道;“嗯,时间不早了,我这便起身去宣仁寺请各位大师多加防范,我走之后你二人也多加小心”。
二人送走虚空子,转身回到帐中叫来伙计将碗碟收拾下去。清秋见锦茵神情低落一声不吭,笑笑道;“段姑娘你不必担心,这次宣经大会开的正是时候。一则当众揭露段王阴谋让大家看到他真正面容,二来也可使你父王冤屈得到昭雪”。段锦茵嘴角上扬微微挤出一丝笑意淡淡道;“但愿如此”。
忽听账外有人大叫;“李清兄弟,你在哪里,李清兄弟”。这时就听旁边大帐中有人骂道;“奶奶的,大半夜的哪里来的兔崽子在此喧哗,打扰老子睡觉”。清秋撩起账帘跨出大帐,就见对面账帘掀起,走出五六名和尚,为首一人身着黄色僧衣,膀大腰圆,面露怒色。走出大帐对着前面二人怒道;“哎,你两个好没道理,大半夜的大呼小叫惊着大和尚做梦了”。前面二人缓缓转过身来,一人笑道;“你睡你的觉,老子爱怎么叫便怎么叫,你待怎样?”。大和尚怒哼一声,撸起袖子道;“怎得,莫非想打架不成”。那人也不示弱,挺身握拳横道;“打便打,还怕你不成”。
这一僧一俗越吵火气越大,身边看热闹的人也是越聚越多,一名商贩上前拦阻;“各位消消气,此地切莫打架”。对着路过二人道;“二位爷,您找人便请找人,不要在此生事”。转头又对那几名和尚道;“您几位天竺国大师,也消消火,还是回帐休息吧”。便在此时有人分开人群叫道;“哎呀,柳冲蒋忠二位贤弟,怎么你们先我而行,却现在才到”,边说边来到二人身边。就见路过之人对着大和尚冷哼一声,走到来人身旁道;“路上有些耽搁,便落在护法后面了”。原来这说话人正是柳冲,他身后人便是蒋忠,对面人依次是罗平、凤二娘与李清。
罗平望望对面,瞧是一群异邦和尚此时却也不想节外生枝,将乌金拐往地上石板猛地一戳,顿时火星乱溅,一根拐杖立时没入半截。罗平双手抱拳道;“各位大师,无意打扰各位美梦,还望见谅”。对面和尚见来人显露这手功夫,心知来人也不好惹,强压怒火拱了拱手,领着众僧转身回帐。罗平见状沉声道;“我们也回去吧”。周围人群眼见这架是打不起来,呼啦一下各自散去。
半夜时分,清秋猛地惊醒,抬头望去见锦茵已是坐将起来。就听外面拳脚挂风一阵打斗声响,呼喝声此起彼伏。清秋微撩账帘向外望去,黑暗中几条身影翻腾跳跃缠斗一起,甚是激烈。便在此时耳轮中一声闷哼,已是有人栽倒在地。有人哈哈笑道;“就凭你们几个秃驴,也敢偷袭......”。哪知话音未落,一条胖大身躯忽地窜出,跳到发笑人前,双掌发力推出,就见发笑人忽地止住笑声,一声闷哼,身体犹如风筝一般飞了出去。
几乎同时,这边有人高声叫道;“师傅,来的正好”。那边有人惊呼道;“蒋忠,小心了”。来人一招得手停下脚步怒道;“弥陀佛,什么人胆敢欺负我徒儿?”。对面有人叫道;“是你徒儿前来挑衅,又怎能怪得了旁人”。这厢有人接着道;“师傅,徒儿见他们今日欺人太甚,才出来找他们晦气的”。来人“哼”地一声;“我的徒儿由我管教,哪里轮的上你们,来来来,我便会会你们”。对面走出一人,拐杖戳地,冷笑道;“好,便由罗某会会你这番僧”。
二人话已说僵便欲动手。猛地,四下火光闪动,十数人手擎火把奔了过来,当前人高声叫道;“住手”。清秋借着火光望去,来人均是身着黑色劲衣,为首正是飞龙苑的张忠亮。就见张忠亮来到近前望望两边,抱拳道;“大家既然是来参加宣经大会,还望看在宣仁寺与段王的面子上,便不必再打了”。这时李清走了出来道;“大和尚,今日我们蒋兄弟打伤你的徒弟,你也打伤了蒋兄弟,我们两不相欠,不如我们就此罢手,你看如何?”
张忠亮望望那和尚道;“迦提大师,您是智兴方丈老相识,又每年都来参加宣经大会,这点面子不会不给吧”。那和尚冷冷道;“老僧年年来此参加宣经会,却不料今年竟是被人所欺......。罢了,就瞧在智兴方丈的面子,我们回去”。张忠亮一笑抱拳道;“多谢大师”,他知道大和尚一说此话,两边再就打不起来了,拱手相送。
这后半夜倒是平安度过。第二日,清秋、锦茵二人早早起来,来到帐外,眼见人来人往,又是比昨日密集不少。二人来到一处茶铺坐下,小二见有人光临,忙前跑后,不一会便准备停当。锦茵指着远处道;“梁大哥,你瞧”。清秋顺着手指方向望去,就见远处官道上人群稠密。推车的,担单的,还有的人拖家带口,一个个笑逐颜开相互拥着向前赶来。清秋笑笑道;“想不到宣经大会如此热闹,便如小时候赶集会一般”。那小二一笑;“这位小哥,你大概是头一次参加宣经大会吧”。清秋点点头道;“嗯,我本汴梁人士,这次碰巧赶上宣经大会”。小二“哦”地一声;“原来你是汴梁城的,怪不得。要知道宣经大会在当地老幼皆知,规模仅次与春节,不过大理城又怎能与汴梁城繁荣程度相比”。清秋一笑;“话不可这么说,两个地方各有特点,我倒是更喜欢大理的风土人情”。小二“嗯”地一声笑道;“不管怎么样我们这些做小本生意的倒是要红火几日”。
锦茵笑笑也不言语拿起一块饵块递与清秋,边吃边听。忽然官道上人群大乱,有官兵一马当先飞奔过来,嘴上大叫;“哎,大家听清楚了,快些避让”。清秋立起身来,远处尘土飞扬,马蹄阵阵,大队官兵蜂拥而至。小二呆了呆诧异道;“怎么回事?宣经大会出现大批官军倒是头一回”。
便在此时一阵钟声从宣仁寺传出,“铛、铛、铛”声音悠远浑厚,回声在整个山谷间飘荡开来。锦茵道;“梁大哥,宣经大会便要开始,我们也赶去吧”。清秋点点头从怀中摸出几纹铜钱往桌上一放,嘴中道;“好,我们这就走”。
宣仁寺寺门大开,门前搭有木台,台中并排摆放两个蒲团,一左一右,一张木椅则端放一侧。前面空地已是挤满百姓。两边官兵威严耸立。偌大的地方变得鸦雀无声,静悄悄的便若银针落地也能听到响声一般。只是这出奇的安静,却隐隐让人不安。
清秋、锦茵挤在人群中向前望去,只见数人从寺门内走出,当前一人头戴僧帽身披袈裟正是智兴方丈,他跨步上得台来,来到蒲团前缓缓坐下。张口诵道;“阿弥陀佛,欢迎各位莅临宣仁寺,老僧万分荣幸。今日便由智德师弟给大家讲一段善恶因果”。身后一名僧人迈步上台,来到另一蒲团坐下,便欲开讲。
“且慢”,远处有人高声呼道。众人齐齐望去,就见十几人快马加鞭拥着一人急奔而来,人群之中顿时一阵骚动。“段王来了”,“是段王”。那为首人奔到台前甩蹬下马,上的台上。智兴方丈与智德和尚双掌合十齐声道;“段王”。段明祥微微欠身道;“有劳了”,来到木椅旁坐了下来微微道;“开始吧”。
智德缓缓坐下;“阿弥陀佛......”。“我看你还是先讲清楚当初怎么害死老节度使的吧”,忽地一人从人群中走将出来,指着智德大声斥责道。此话一出。人群中又是一片骚动。段明祥忽地立起身来指着来人厉声道;“瑞玉不得胡来,还不退将下去”。来人正是段瑞玉,就见他望望段明祥指着智德和尚大声道;“父王,这个人当初害死老节度使,有什么资格在此讲善恶因果报应,让人听来岂不发笑”。便在此时旁边有人笑道;“段世子,你快回来吧,你父王惧怕宣仁寺势力又怎么会追究智德和尚罪孽”。清秋抬眼望去就见那人身形庞大袈裟裹身指手画脚,却原来是元隆法师正在冷嘲热讽,站在其身后的除了数名弟子还有罗平、凤二娘、李清、柳冲、蒋忠。只是那蒋忠被人架着,料想昨日伤的不轻。
台上段明祥脸色微变嘴中道;“你......”。智兴方丈口诵佛号;“阿弥陀佛”,既而挺胸抬头高声道;“元隆大师,你前些日子来宣仁寺游说不成,今日怎得又来捣乱”。元隆理也未理冷笑一声对着段明祥道;“段王,你倒说说看”。段明祥满脸通红吞吞吐吐低声道;“智兴方丈,元隆法师这次是代表西宁王前来商谈结盟事宜,本王......本王想听听方丈想法”。智兴方丈双手合十道;“段王,万万不可,此事事关大理存亡,百姓安危,还请三思”。元隆哈哈笑道;“智兴方丈,十多年前西宁王与段王便已定君子盟约,现在想要毁约已是万万不能”,眼睛望着段明祥似笑非笑道;“段王,你说是也不是?”。段明祥神情窘迫呆呆道;“这......这......”。
“哈哈哈,素闻西宁王老谋深算,心机重重,却也是料不到十多年前便已打下楔子,已备今日之用,果然老到”。说话间一人转到台前,手擎拂尘望着元隆微微道。元隆向对面望去,见一道士走出,心中一愣随即嘿嘿笑道;“不知这位道长如何称呼?”。来人道;“贫道天筑山虚空子”。对面罗平见着来人却是心中生怯,靠近元隆轻声嘀咕几声。元隆听罢哈哈一笑;“原来是虚空子道长,幸会幸会”。话音刚落,僧袍顿时鼓起,手掌翻起,一股劲风猛然劈到。原来他见智兴方丈在大厅广众之下极力阻止段王,又见对方有道士出场,只道对方广邀帮手。此刻却怕夜长梦多。自己只有展露一手内功,将这道士震飞便可达到威震众人目的,所以突施厉害手段。
虚空子陡见一股气浪袭来,凛冽程度见所未见,慌忙将手中佛尘虚劈两下,运气下沉,使出千斤坠功夫牢牢站定。旁人连连惊呼,就见虚空子发须皆飞,人却稳稳站在当地。不由得齐声喝彩。元隆心中暗暗吃惊,心道;“只道是寻常道士,哪知这道士内功如此深厚我这龙象大乘功竟是掀他不起”。当下哈哈一笑掩住尴尬道;“道长好功夫”。虚空子心中却是吃惊不小,暗道;“我全力应对才勉强站稳,只怕他若再加些劲力,我便要退后了”。心中吃惊脸上却面不改色,微微道;“大法师功力深厚,令人敬佩”。
冷不丁,半空中一声女子喝问声传来;“二哥,我只想问你,十年前是不是你勾结西宁王毒死父王又嫁祸大哥?”。段明祥突闻此言浑身一个激灵,抬眼望去,就见一名尼姑腾空跃起,犹如飞燕穿林,提身纵上高台。锦茵低呼一声;“姑姑也来了”,清秋点了点头道;“嗯,慧慈师太来的正是时候”,抬眼向台上望去。
段明祥眼见来人目光如电一步一步逼近自己,不觉后退两步,满面堆笑道;“小妹,你也来了”。慧慈师太目光如炬紧盯段明祥道;“二哥,我只想问问,当年害死父王,是否有你一份?”。段明祥急道;“胡说,当年是大哥与父王共同饮酒,毒发身亡。你怎么可以怀疑在二哥身上”。慧慈冷笑一声道;“今日趁着我们三兄妹都在场,我们便把话讲清楚”。望望地上坐着的智德和尚道;“大哥,你倒说说,当年是不是你毒害父王?”。地上智德双目微闭只顾低声诵经,却是对问话不闻不问。
台下众人鸦雀无声,均是立起耳朵仔细倾听。良久,就见智德微微摇摇头沉声道;“阿弥陀佛,此事已过十余年间何必旧事重谈”。慧慈恳求道;“大哥,十余年来,你忍辱负重蒙冤到现在,却让真正的凶手幸灾乐祸逍遥法外,你且将真相说明,给大理百姓一个交待”。那智德深叹一声将头缓缓垂下,双目微闭又是一声不吭。台下众百姓见状顿时一阵嘈杂,有人道;“当年智德大师从海外归来,每日与老节度使日夜操劳倒是给我们老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另有人道;“是啊那年大理闹虫灾,家家颗粒绝收要不是智德大师主张开仓放粮,不知有多少人便要饿死”。又有人道;“我家隔壁老李头那年害病,还是智德大师送药医治,否则早就一命呜呼了,直到现在一说起智德大师害死的老节度使,他也是万万不信”。众人交头接耳,一时间议论纷纷。
忽然有人分开众人,走到前面高声道;“老朽段福,乃老节度使家奴,我可以作证,害死老节度使的绝对不是智德大师,而是另有其人”。慧慈听着来声“啊”地低呼一声;“段阿伯,你还活着?”。段福一瘸一拐地走到场中央苦笑道;“小姐,如若不挑明真相,再过几年老朽大限将至也不敢去见老节度使啊”。手指一抬指着段明祥道;“段王,古有老牛舔犊之情,也有乌鸦反哺之恩,可是你,你却......”。话未说完,猛地一声惨叫,扑通一下栽倒在地。在场众人瞧得清楚,顿时发出阵阵惊呼。
“哎呀”,慧慈一声尖叫,脚尖点地掠下台来,伸手将段福扶起,只见一只羽箭直沒后背,鲜血顿时蹦流。慧慈失声叫道;“老管家......老管家......”。那段福微微张了张嘴,努力“啊啊”地叫了两声,眼睛眨眨,望望慧慈一行热泪缓缓流出。这时清秋猛然分开众人跨步向前,大声道;“老人家莫要说话,一使劲撕下半截衣裳,将伤口缠裹好,手抵前胸催动内力,就见羽箭“嘭”地一下激射出去,段福大叫一声晕死过去。却是清秋以内力将羽箭逼出体外。他救人手法纯熟无比,就见他将双掌抵住段福后背,一股内力源源不断输入段福体内,不大一会段福猛咳数声,张嘴吐出一口淤血,眼睛微微半睁。梁清秋掏出丹药缓缓喂下,开口道;“性命总算是保住了”。慧慈立起身来怒目而视,要知慧慈还没生下来时,段福已在段府干了多年。府上除了老节度使夫妇,便要数段福照顾慧慈年头多些。所以慧慈更是不把段福当成外人。此时见段福被人暗算,抬眼怒视射箭之人,就见对面段瑞玉一脸惊恐,手握弯弓愣愣的呆立一边。两旁官兵眼见慧慈怒目望来,只怕她出手伤害世子“呼啦”一下刀剑并举将段瑞玉团团围住保护起来。
智兴方丈高声叫道;“大家住手”,走到台下来到段福身旁,沉声道;“阿弥陀佛”。身后过来几名和尚将段福抬了下去。智兴看看段瑞玉又望望段明祥道;“段王今日参加宣经大会,又怎么带领大批官军前来?”。段明祥一笑道;“智兴方丈,你也看到现在有人诬陷本王。本王若是不带兵卒,岂不是要被人刺杀”。
“智兴方丈,本人能够证明段福说的句句属实”。清秋携手锦茵来到场中,从锦茵手中接过信笺高声道;“各位,这封信笺便是十余年前,西宁王交与元隆,让其带给段王信笺。上面说,将老节度使毒死,令段明祥顺利接替王位,同时嫁祸大哥段明德”。说完,清秋走上前便欲交给智兴方丈。冷不防,一股劲风扑面而来,清秋急忙身形一转侧身闪避,仔细观瞧,原来是三界教护法罗平挺杖拍来,就见他一击不中,左手持杖,右手猛地探臂伸长,劈手来抢信笺。斜刺里有人忽地窜了过来挡在清秋前面,挥掌挡下。罗平眼见来掌迅疾,无奈之下舍了清秋举杖相迎。清秋趁着有人挡了一挡已是奔到智兴面前,将信笺呈上道;“方丈,这信笺便是段福交给锦茵的”。智兴接过信笺仔细观瞧,清秋再回头时,就见慧慈师太与罗平一来一往缠斗在一处。但见杖影叠叠隐带雷鸣之声向慧慈师太身上咂去,慧慈师太叱喝一声,手中拂尘连挥,那拂尘瞬间化成条条直线,也不畏惧乌金拐刚猛,迎着杖头齐齐缠去。罗平见状大声叫道;“好,老夫便将你这拂尘扯断,叫你知道厉害”。说话间,那拂尘已是缠住拐杖,罗平见状,双手较劲猛地往怀里一带。心中道;“哼哼,你倘若敢不撒手,定要将你拂尘扯断”。面上得意正欲喊出“撒手”二字,哪知忽然觉得一股劲力透过拐杖传了过来,双臂一震,铁杖便欲脱手而飞。
罗平脚下一个踉跄,心知不妙,哪曾想一名女尼竟是有如此功力。当下不敢大意,双臂用力握住拐杖使劲往怀中带去,内力透过拐杖源源不断地涌向拂尘,一时间二人谁都难以扯动对方,愣愣地僵在一处。这时一声娇笑传了过来,“出家人如此争强好胜,岂不破坏了大好修行,瞧你一副秀美容貌,不如还俗罢了”,说笑间一人跳入当场,挥杖横砸。慧慈师太猛觉劲风袭面,无奈手上一抖,收回拂尘向来人拂去。耳中听得罗平道;“二娘”。就听来人一笑道;“你是我夫君,与人相斗又怎能缺我?”。
慧慈师太心中一动,望向来人,就见来人虽是中年妇女,却是生的相貌甚美妖娆妩媚,一双媚眼正紧盯自己,心中思量;“此夫妻二人一把年纪,倒是还能如此恩爱,反观自己,恋人远去兄妹反目”,想到此不觉心中轻叹一声。那妇人嘴上语气轻柔,手上却是毫不手软,一根铁拐呼呼挂风尽数朝着慧慈师太咂来。
忽听妇人一声轻笑;“慧慈师太,你我年岁相仿,你仔细瞧瞧是你漂亮还是我漂亮”。慧慈抬眼望去暗暗道;“我虽自认面容姣好,却是不及她的风韵洒脱......”。猛地听到一声断喝;“慧慈师太,切不可瞧她眼睛,以免中她邪术”。慧慈身形一震登时醒悟,眼见虚空道长出言提醒,不禁点头称谢。当下再也不瞧那双眼睛,将手中拂尘一挥,见招拆招。
罗平脸上一红,他知道凤二娘此时出场必是想用“惊魂摄魄功”制敌,哪知被虚空子道长张嘴喝破。虽然知道虚空道长武功绝伦,只是仗着元隆法师站在身后,倒也不甚畏惧。嘴中一声呼啸,身形前纵,俯身挥杖一招‘老树盘根’霍地扫向慧慈师太下盘。就听虚空子道长身后人群中有人高声叫道;“这般年岁,还两个欺负一个,真是没羞”。声音尖酸刻薄,,满是嘲笑之意,清秋听罢便知是赵胜无疑,再一细瞧心中喜道;“原来陆叔伯与刘剑飞、沈白风、许佑年三位哥哥也在人群当中”。话音刚落,就见“嗖、嗖”两声,蹦出二人直扑罗平。却是赵胜与沈白风同时跃出挥拳出剑挡下罗平。
罗平怒道;“你两个娃娃,真是不知死活既然前来送死,老夫便成全你们”,拐杖斜挂架开长剑,左掌倏地拍向赵胜。这时对面人群中李清跨步出来大声叫道;“怎地?想打群架不成”提剑便欲上前。智兴见状高声道;“阿弥陀佛,大家听我一言就此住手”,声音威严浑厚宛若洪钟敲击,四下散开。
在场众人眼见今年宣经大会官兵坐镇,场上又发生恶斗,隐隐感到不妙,有胆小的已是远远避开,此时听到智兴方丈讲话,便又停了下来驻足观望。
智兴眼见五人停止打斗撤在一旁,转身望向段明祥沉声道;“我宣仁寺建寺数十年间从未有过纷争,今日段王带兵前来,不知意欲何为?”段明祥一时语塞,满面慌张慌忙摆手道;“带兵围困宣仁寺绝非本王之意,那是元隆法师建议,小儿才带领官兵前来”。要知大理人士大多信奉佛教,此次带兵前来,便已是对佛祖大大不敬,更是怕惹众民众的不满。这些责难段明祥自是不敢承担,所以才有元隆法师建议一说。
元隆法师走到台前嘿嘿一笑,张口道;“段王,此言差异,我一个外来和尚又怎能令贵公子调动官兵前来。怕是段王心中发虚不敢道出真相”。段明祥腾腾后退两步,手指元隆一时语塞;“你、你......”。元隆哈哈大笑;“段王,十余年前,你送信于西宁王时可不是这样子,莫要逼我道出实情”。智兴方丈抖抖信笺望着段明祥厉声道;“段王,此信可当真?”。段明祥眼望信笺一时间手足无措,面部一阵红一阵白,额头早已渗出点点汗珠。结结巴巴道;“这、这......”。
台下顿时一阵躁动,人们相互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少顷,一个个瞪大眼睛齐齐望着台上,偌大的山谷中变地鸦雀无声,静悄悄地便似无人一般。
段明祥面色煞白缓缓走向智德身旁,低声说道;“大哥,十余年来你不好过,我何尝不是啊,倘若再回到从前,那该多好”。智德缓缓睁开双眼眼见面前之人面色惨白,一双眼中隐含泪珠不由得放下佛珠嘴中低诵佛号;“阿弥陀佛,有因必有果,你心中魔障难消,终归会生出祸端”。段明祥面上凄惨起身来到台中,望望四下,对着元隆大声道;“元隆法师,当初我向西宁王修书,本意为请西宁王出谋划策助我得到王位,岂不料,西宁王阴险毒辣竟然设计毒死父王嫁祸大哥,令我此后十余年身在煎熬痛苦之间”。
此言一出四下一片惊呼,人人皆是诧异。宣仁寺一干和尚口诵佛号,一时间众人齐齐怒视元隆。段明祥双目擎泪接着声音抖动道;“我见事已至此,后悔亦是无用,也只能接受现实。只是心中痛楚便是日日积累最终迫的生不如死”。眼睛一瞪对着元隆忽地开口大笑;“哈哈哈,今日终将实情吐露,元隆你再也胁迫不了我了,从此也无须再打我大理主意”。说罢双手合十道;“诸位,十余年前我鬼迷心窍一时糊涂,做了愧对大理段氏祖先之事。怪只怪我贪图富贵又懦弱可悲,现在,我只盼......只盼段氏能够原谅......我”。声音断断续续越来越小,一头栽倒在地。
慧慈师太提身纵上台来,抢步奔到段明祥身边俯身查看,就见段明祥胸口一把利刃沒至把柄,鲜血汩汩而出。慧慈师太一把捂住伤口,颤声叫道;“二哥,二哥”。段明祥微微睁眼,轻声道;“妹子,现在我真是怀念小时候,小时候我们兄妹三人一起无忧无虑玩耍时的情景,如果不要长大那该多好”。慧慈师太满眼擎泪使劲地点点头。智德和尚缓步来到近前叹息道;“二弟,你这又何苦?”。段明祥抬手握住智德喘口气道;“大哥......”,猛地头向上仰一口鲜血喷涌出来,断断续续道;“大哥,从小我做错事,你都能原谅于我,这回我不敢乞求你原谅,只是希望你重新接替王位”,说着着急一口气换不上了,脖子仰起又是一口鲜血涌将出来。
智德和尚伸手扶住段明祥,面呈惋惜痛声道;“二弟,你我手足相连,无论如何我也会原谅于你”。段明祥听罢面露笑意,双眼缓缓闭合,一颗泪珠从眼眶淌出。再看时已经是绝气身亡。
便在这时台下段瑞玉一声惨叫;“爹”,登时闭过气去,身体一歪从马上跌落下来。身后众官兵急忙搀扶。段瑞玉落马刚有好转,急火攻心“哼哼”两声又是晕死过去。高安泰大惊失色,手按绷簧“苍啷啷”拽出宝剑高声叫道;“飞龙苑众侍卫听好,智德和尚将段王刺杀了,大伙一起上替段王报仇”。数十名黑衣人拔剑在手,“蹭蹭蹭”跃了出来向台前奔来。清秋拧身上前伸手拦阻道;“大家住手,不要上当。大家瞧地清楚,段王明明是自杀而非是智德大师所杀”。用手一指高安泰道;“你挑拨大伙无非便是借此机会挑起内讧替元隆卖命”。人群里忽地涌出一人叫道;“对呀,大伙住手”,他停下脚步环视众人双手高举道;“元隆是逼迫王爷替西宁王卖命,我们飞龙苑众侍卫对段王爷忠心耿耿,万万不可被人利用”,这里面有人回想到高安泰在蛇岛逃跑时,却拉飞龙苑兄弟垫背以至于罗兄弟、郝兄弟不幸残死,本就愤慨。这时一听来人讲话有道理当即跟着喊道;“对,高安泰早已被元隆收买,大伙千万不要上当”。
此言一出,飞龙苑众侍卫踌躇不前,相互观望。耳听得“嘡啷”一声,有人抛去手中长剑,紧跟着便是“嘡啷、嘡啷”抛剑落地声响。高安泰大吃一惊,怒道;“张忠亮,你妖言惑众,罪不可恕,来人啊,将他拿下”,哪知连喊两遍也不见有动静。心中立时着恼,身形腾空而起宝剑挥舞奔着张忠亮当胸刺到。
清秋张口道;“高安泰,你带人在白云峰下截杀于我,今日倒叫你见识一下我的厉害”。纵身跃出,挡在张忠亮身前。高安泰呆了呆狞笑道;“小子,那日没能杀了你,今日你就受死吧”。宝剑一挥,顿时化作道道白光刺向清秋。哪知一剑刺去却是刺了个空,眼前哪有人影,心中纳闷暗道;“不好”。忽的一股劲风从身后拍来,高安泰急忙回身,宝剑横扫,使得是“回头望月”。就见清秋身形腾起,左手虚晃一掌右手食指探出,“嗤”地一声,一股气流激荡而出,“当”地一声将宝剑荡开。高安泰心下骇然,手提宝剑止步不前。
清楚危急关头使出“行意指”指法,台上智兴方丈与台下元隆见状不由得同时“咦”地叫出声来。智兴方丈诧异清秋如何会使“行意指”。元隆却是纳闷清秋年纪轻轻内功如此之强。周围人群却是没瞧清楚如何将宝剑荡开,只是眼见清秋身法飘逸潇洒,一伸食指便挡下来招,不由得齐声喝彩。高安泰呆了一呆便欲换招,哪知胯部剧痛已是被一脚踢中,身体横着飞了出去。
李清凑到元隆身旁指指道;“法师,这小子与那边黑须汉子便是朝廷派来的使节,我们只要将他二人毙命,那朝廷必然降罪大理,对我们倒是大有好处”。元隆看看清秋又瞧瞧陆晴川微微点头道;“嗯,言之有理”。
便在此时,忽然一声号角响起,四面八方,马匹嘶鸣蹄声阵阵,一队队官兵跃马奔来,霎时间喊杀声四起。此时场上百姓已逃走大半,留下的见此场景也是溜之大吉,生怕跑的慢些便有杀身大祸。原来那段瑞玉悠悠转醒,想到父王已死,顿时将满腔悲伤化作对宣仁寺愤恨,命人长吹进攻号角,这号角吹响,便是要决意将宣仁寺夷为平地。
人群嘈杂登时大乱、四下撒腿狂奔。猛听得东南角有人高声道;“宣经大会我看是开不成了,我们也不淌这趟浑水,现在走吧”。就见一名身着黄色袈裟的大和尚,领着六名弟子朝山下奔去,为首人正是前日夜里与罗平、李清等人发生摩擦的迦提和尚。七人施展轻功正自下山,忽闻前方接连几声惨叫,抬头观望,就见山下一队官军纵马向山上奔来。行进途中哪里能顾得上自山上下来的百姓。慌乱中已是有人被挤下山去,跌落时发出阵阵惨叫。迦提哼哼一阵冷笑,待见官军便要奔到面前,双足一顿挡住去路。一官军提缰纵至五六丈处时,手中长枪一指迦提大声喝道;“前面和尚快快闪开”,坐下白马见前面有人挡道,前蹄立起一声鸣叫。
那官军见迦提也不闪避稳稳立在当道怒道;“你既不躲开,那便怨不得旁人了”,手中长枪猛地横扫,便欲将迦提打落山坡。迦提眼见长枪挂风袭来,左手挥起“啪”地握住枪杆嘴中道;“你这般凶恶,便是摔死也不足惜”,用力挥起,那官兵连人带枪从马背腾空飞起,向山下跌去。坐下白马受此惊吓四蹄翻飞,一声嘶鸣斜刺里窜了出去。
后面官兵见参将被和尚摔下山去,登时乱作一团,嘴中哇哇大叫着,挥舞刀剑催马上前。迦提见状哈哈大笑;“来的好”,大踏步奔进马队,后面六名徒弟也是不甘落后,撩衣挽袖跟着冲了进去。就见迦提摔、靠、蹦、跌,双掌上下翻飞,那些官兵明明觉得刀剑便要砍到他身上,哪知迦提一闪一转,竟都堪堪避过,一个个却是身不由己身体歪斜跌落马下,原来迦提和尚使得正是自己成名功夫“沾衣八靠”。只一会功夫数十官兵便被摔在马下,一个个哭爹喊娘叫声不断。余下官兵见势不妙,一个个勒马斜奔各自逃命。再看时那队官兵竟是被迦提和尚等人一冲,登时冲得是得七零八落,四散奔逃。借着混乱,那迦提和尚已经领着众僧沿着山路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