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宣仁寺
书名:陇西行 作者:流光 本章字数:11055字 发布时间:2023-06-29

  云南大理四季如春民风淳朴,地域辽阔山川秀丽。苍山翠绿叠嶂、奇峰怪石,洱水幽蓝静谧、波光粼粼。云南节度使府邸便坐落在这一山一水之间。四下民居星罗棋布,错落有致。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商贾买卖确是热闹。

  在街角一座客栈深处坐立二人,上垂首之人缓缓放下酒杯叹口气道;“李清,莫怪我没提醒过你。现在西宁王与朝廷已经罢兵,你所提西宁王与段王爷联盟一事,还是暂且搁置一旁”。下垂首人点点头笑道;“高大哥,小弟这次前来,一来是想替赵王爷给段王爷传个话,二来还是主要想你我兄弟多年未见,正好前来叙叙旧了”。说着伸手从怀中摸出一颗玉珠望着上垂首人笑道;“知道高大哥喜欢珍宝,教主命我带来这颗夜明珠,还望大哥笑纳”。

  这二人何许人?那上垂首人叫做高安泰,本是段明祥家中辅将,自打段明祥升任节度使后,这才出任帐下将军。下垂首一个中年人,身材适中,外罩汗衫长裤,此人正是三界教李清。

  高安泰望李清手中夜明珠眼睛一亮,便欲身手去拿,忽然伸出的手臂半空中停了下来,干笑几声道;“李兄弟,你要我劝段王爷与西宁王结盟,难啊!”。说着微微一叹;“你有所不知,朝廷已经派人向段王爷送来书信,便是一旦开战需要策应,自南向北攻击西宁城。只是段王爷考虑再三,暂未同意,安排来人在驿馆好吃好喝”。

  李清大吃一惊,暗暗道;“还好,教主及时派我前来,否则后患无穷”,当下不动声色微微一笑道;“高大哥,你我多年兄弟理应考虑两边利害关系。暂且不提教主当年对你有救命之恩,便是十年前,段明德从海外归来,段明祥接任节度使无望,便联合西宁王设计毒杀老节度使,迫使段明德皈依佛门,这些事情想来段王爷也不会忘了吧”。

  此言一出,高安泰登时呆住。当初段明德离开大理一去不返,十余年渺无音讯,段明祥本是满以为父王定会传位自己,哪里晓得忽有一日段明德竟然领着一个女孩归来。段明祥眼见父王态度转变,又见父王手下重臣纷纷转向。自知难以继位,便派自己前往西宁城求助赵怀韬,那赵怀韬命元隆法师携带鹤顶红前来。在节度使府邸,元隆下药毒杀老节度使,又假传命令,差人传来段明德,待其刚刚入内,早已守候多时的段明祥便带人闯入,将老节度使之死嫁祸段明德,一时间那段明德有口难辨。一想到此间,高安泰大汗淋漓神色剧变。

  李清见状微微一笑道;“段王爷是个明白人,他为拉拢人心不将段明德杀死,而是将他迫入佛门,整日面壁思过终老空门。只可惜那小女孩被贬为庶民后,便再无消息”。说到此,李清举杯道;“来,高大哥你我二人共饮一杯”。见高安泰犹犹豫豫举杯不定,李清冷笑一声道;“素闻大理崇尚佛门,人人皆怀慈悲,只是不知百姓知道他们的节度使原来是一个弒父迫兄、欺上瞒下之人,却又有何感想”。高安泰忙放下酒杯四下瞅瞅摆手低声急道;“李兄弟莫再说了,莫说了”。

  高安泰抓起酒杯一饮而尽,望着李清慢慢道;“李兄弟,我也想我们两家结盟,可是你若如此让我和段王爷去说,怕是让段王爷感觉赵王爷是在胁迫他一般,这总归不大合适。如果赵王爷那宝贝女儿要是能嫁给我家段公子,两家联姻,那便好办多喽”。李清微微一笑;“这个高兄尽管放心,赵王正有此意”,高安泰一笑;“那就好,那就好,如果这样我也好去游说段王”。站起身来抱拳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回府”。李清跟着站了起来道;“好,这个请高大哥收下”,将手中夜明珠递了过去道;“还望多多费心”。高安泰一笑;“好,你便等我的好消息”,接过夜明珠转身疾步离去。

  就在高安泰刚刚离开不久,伙计吆喝一声又迎进两位客官,满面堆笑道;“两位来点什么?”。年长之人微微道;“哦,来两道拿手饭菜即可,我二人吃完还要赶路”。二人找张桌子坐了下来。伙计答应一声钻入后厨备饭不提,单说进来的年青人望着年长之人说道;“陆叔叔,算算日子,我们离开汴梁城已经一月有余,现在书信已经递交节度使府上,只是那段王爷既不见我们,又不给回话,却不知为何?”。年长之人微微道;“清秋,稍安勿躁,我们再等两日看看”。

  李清正待离去,忽听二人对话心中一怔,细细打量二人就见二人身着长衫,宝剑在身,一副中原武林人士打扮。心中只觉年轻人有些面善,却是又想不出哪里曾经见过。那日在杨柳山庄,清秋与惠亲王被柳冲蒋忠迷倒送来,一来天气大黑虽有烛灯却也面目模糊瞧不清楚,二来大家注意力都在惠亲王身上对清秋却未放在心上加以留意,所以一时间竟然未能想起。而清秋一路闭目假装,竟也未瞧得清楚李清面目,是以二人虽然面对面却是谁都不认识谁。李清越瞧越是纳闷心中不由地暗暗道;“大理城自古而来便是交通要塞,中原商户由此经商倒也寻常,只是听二人对话却也不似商人”。心中忽地一动猛然想到;“这二人莫非便是朝廷派来的信使”。想到此,身形又缓缓坐下侧耳倾听。

  进来二人正是陆晴川与梁清秋。二人自接皇上密令便马不停蹄一路赶往大理,将书信交于节度使后,便回客栈等待消息,只是左等右等始终不见回信,不免心中焦急。这日二人出门散心,正值中午便进来吃饭,哪知在此正巧遇到李清。

  不大会伙计将饭菜端上摆好,二人倒头便吃。正在吃着,梁清秋听着一阵脚步声走来,抬头望去就见一人走到近前抱拳笑道;“二位原来在这里啊,在下李清本在节度使帐下当差,段王爷立有规矩,每月十五便到苍山狩猎,赶巧明日便是十五,特邀二位一道前去,一来日夜操劳难得打猎散心,二来将写好的公函还请二位带回面呈皇上”。陆晴川一听,急忙站起抱拳道;“多谢这位李兄传话,明日一早陆某便去苍山敬候”。李清一笑;“好,明日巳时苍山白云峰下不见不散”。陆晴川苦等多日终有结果哈哈一笑道;“一言为定”。李清抬手又抱拳道;“在下信已送到,这就回去复命,二位明日见”。陆晴川回礼道;“明日见”。 望着李清的背影,陆晴川欣喜道;“清秋这下好了,明日我们拿到公函便可回汴梁城了”。

  苍山雄风峻岭,崎岖蜿蜒。山上四季常绿风光无限。一座座山峰连绵不绝,风景各异,其中又以马龙峰最为著名,峰顶直入云霄,终年白雪皑皑,山坡上绿草遍布、云杉点缀、溪流环绕。山下林木茂盛,花草争芳。

  第二日清早苍山脚下,寂静的山谷中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响,“驾,驾”。四下惊鸟腾飞,哗啦啦一片鸟鸣之声。“吁,吁,清秋前面便是白云峰了”。陆晴川勒勒缰绳仰头望望天空;“现在已近巳时,想那段王爷也快到了”。后面清秋道;“陆叔叔快走吧,免得段王爷比我们先到”。“好”,陆晴川放开缰绳,双腿用力,那马一声嘶鸣撒开四蹄向前奔去。

  身边林木一闪而过,二人一前一后在丛林中急驰。陡然,清秋听得一声唿哨,紧接着前面马匹一声嘶鸣,前腿弯曲马身前倾,栽倒在地。清秋瞥眼瞧去,就见马匹身下正压着两条绊马索,急忙喊道;“陆叔叔小心”。话音未落,嗖嗖两道寒光一前一后激射而来。危急关头,清秋双足点镫,身体腾空跃起嘴中急喊;“有埋伏”。探手拔剑,舞动宝剑纵身挡在前面,耳听‘嘡啷’声响,一只飞镖被打翻在地。

  不料陆晴川却是闷哼一声,从马背栽倒顺势地上翻滚,刚一着地手捂左臂,抬眼观瞧。只见树上、草丛中“唰唰”跃出数十名黑衣人,面罩遮脸,手持长剑。清秋右手握剑左手将陆晴川搀起,立声喝问;“什么人?”,那数十黑衣人均不做声,剑指二人,包围圈越缩越小,为首二人相视一眼,一人沉声喝道;“上”。

  眼前剑光闪闪十数柄长剑齐齐向二人要害刺去。清秋挥舞宝剑一招‘剑锁玉带’,宝剑画个弧线,尽斫众人手腕,那些黑衣人眼见来势凶险,忙撤剑回挑让过来招,接下来又是齐齐斜削过来,动作纯熟整齐划一。身后陆晴川见对方训练有素沉身道;“清秋,情况危机莫要管我”。手中长剑一摆挡住两名黑衣人,挥剑厮杀在一起。

  清秋眼见陆晴川挺剑挡下二人厮杀,知道其伤势不大顾虑顿消,大喝一声,展开‘玄虚剑法’,一阵叮叮当当声响,已是刺翻二人。就听为首黑衣人一声冷笑;“高兄,你我也出手罢,省得夜长梦多”。另一黑衣人大声道;“好,李兄弟我们便比比谁的手快”,脚尖去挑,死尸旁一柄长剑腾空升起,那蒙面人跳起一把抓住长剑,就见剑身抖动光芒乱颤,身形连纵扑向清秋。与此同时另一黑衣人也高高跃起,左臂伸出挥掌向陆晴川拍去。

  这二人加入,清秋这边游刃有余还能应付,陆晴川却是左支右绌节节后退,剑芒收缩只求自保。清秋瞧在眼中暗道不妙,眼见对方人数众多,又有两名好手,心中不由得一阵焦急。忽听“啪”得一声,接着陆晴川又是一声张口闷哼,清秋偷眼望去,就见那黑衣人一掌拍在陆晴川当胸,陆晴川腾腾后退几步,勉强稳住身形。却是全然不顾左臂镖伤鲜血迸流,又是挥剑直刺。

晴秋心中大急,虚劈两剑,跃到陆晴川身旁,左手扶其腋下叫道;“陆叔叔,我们走”。施展‘飞步凌云’身形跺足纵起,向着山上掠去。这一连串动作快如闪电,待众人明白过来,清秋已经携着陆晴川跃出包围,施展轻功向山上纵去。

  耳听得一名黑衣人急声叫道;“快追”,见众人面面相观,却是不动地方顿时愣住,停顿片刻接着喊道;“快追呀,怎么都愣着?”。另有一名黑衣人怒道;“都不许追”。接着开口埋怨道;“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可是白云庵,不想活命了?怪只怪你当初怎么约在白云峰下”。

  清秋再往上跳跃,只觉山风阵阵,已是听不到山下追声,回头瞧时就见树摇枝摆,草随风倒,哪里还有黑衣人身影。

  一条石阶绕山而上,曲径幽静直达山顶。清秋一见心中大喜;“有石阶想来必有人家”,眼见陆晴川神情恍惚面色惨白,胳膊上伤口兀自往外渗着血迹。心道;“还是赶紧找到人家先替陆叔叔疗伤”。正自想着,忽然上面传来一阵嬉笑声,转过山坳,就见从山上走下两名女子。前面一人僧衣僧帽,面容清秀,看年岁不过十六七的样子俨然便是一个小尼姑,后面一人身着素衣外罩紫衫,鹅蛋脸形白皙淡雅,柳眉明眸、鼻梁翘挺、唇红齿白,一头秀发随风轻拂。二人年岁相仿,缓缓向下走来。

  那小尼姑边走边笑;“段姐姐,多亏你在师傅面前说情,我好久都没下趟山了”。那紫衣女子嫣然一笑;“我这趟要去集市采购灯烛,哪晓得你非要跟来,没有办法只好去求姑姑了”。小尼姑把脸凑过去眼睛一翻;“真得?不要和我说顺道还要去看你爹爹啊,嘻嘻嘻”。听小尼姑这么一说,紫衣姑娘脸色一怔,眼神随即慢慢暗淡下来。

  “哎呀,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擅闯白云峰?”,小尼姑猛然见石阶上立有两人挡住去路,脆生生怒道。清秋本性淳朴,见着二女却不知如何回答,呆了呆道;“这……这……”。紫衣女跨前一步微微道;“瞧你二人装扮也不似大理人士,料来也不知白云峰上的白云庵与佛顶峰上的宣仁寺都是皇家寺庙,闲杂人自然不可靠近……”。忽然紫衣女眼光落在陆晴川胳膊上,就见衣袖上鲜血淋漓已是渗出大片,惊叫一声;“咦,原来是受伤了”。

  当年宋太祖赵匡胤主政时期,念及大理段氏有功于朝廷,又见大理地区民风淳朴,佛教盛行特拨银两在苍山修建两座寺庙,便是现在的宣仁寺与白云庵。那宣仁寺竣工之日正好是七月初一,为了感怀宋太祖,后来宣仁寺便在每年的七月初一广开佛门,弘扬佛法。

  清秋望望紫衣女子微微点点头;“在下梁清秋与叔伯应邀到此,不料遇到黑衣人截杀,还望二位姑娘慈悲,提供养伤处所”。紫衣女缓步走上前望望陆晴川,就见陆晴川嘴角淌血额头冒汗,伸出手在陆晴川腕部一撘,眉头微皱。清秋望去心中一震,就见那女子手臂洁白无瑕有如凝脂一般,芊芊玉手柔若无骨,兰花指微微翘起轻轻把脉。看到此清秋心中一丝慌乱将头扭在一旁。

  良久,紫衣女缓声道;“胳膊上镖伤倒也不碍事,只是他身有内伤却要休息个十天八天”。转头对着小尼姑道;“妙静,你去回禀姑姑,请她老人家定夺”。小尼姑微微一怔随即叫道;“段姑娘,这里可是佛门禁地,怎么可以收留男子?”。紫衣女望了眼小尼姑威胁道;“你不想下山喽?”。小尼姑一听吓得吐了吐舌头;“好,听你的,我这就回禀师傅”。说完飞身向山上奔去。

  待清秋扶着陆晴川跟紫衣女来到山顶时,但见上面方圆数十丈地势平缓,一座古刹依峰而建。两边古杉参天,根深叶茂。地上绿草遍布、花团锦簇。中间大门一块匾额上书“白云庵”三个大字。一阵阵流云雾气飘过,宛若仙境一般。沉静肃穆之中忽听一阵钟声回响,大门开启,从内走出七人,个个僧衣僧帽,胸挂佛珠,均是出家人打扮。为首一人年近五旬,身披五彩袈裟,手持拂尘,眉目和善、气度芳华。

  “姑姑”,紫衣女子叫了一声,奔过去站在身后。那中年尼姑拂尘一挥单掌施礼冷冷道;“阿弥陀佛,贫尼慧慈,不知二位如何擅闯我白云庵?”。清秋赶忙施礼道;“师太,在下梁清秋,奉朝廷密令,此番来大理送信,不想在山下被人劫杀,累得叔伯受伤,万不得以,才到山上一避,还请师太海涵”。

  慧慈眉毛一挑;“哦,你是朝廷中人?又怎会在我大理地界招人暗算?”。眼望陆晴川,面色微变。手臂轻扬,一颗药丸缓缓送到清秋面前。接着道;“这颗九阳丹你先喂他吃下” 语气坚决竟是不容别人反驳。清秋暗暗称奇心道;“寻常人打暗器,手法既急又快,怎么这慧慈师太竟然能够做到既缓又稳”。

  清秋伸手将药丸接在手中,一股麝香味道徐徐扩散开来,摊开手掌就见那药丸味道浓郁晶莹剔透。他与王惟一在一起多年尽得真传,用眼一瞧便知灵丹妙药。忙道;“谢谢师太赐药”。将药喂与陆晴川。见陆晴川吃下药丸,慧慈微微道;“好在他内伤不重,吃下九阳丹用不了三日便恢复如常”。说话间手掌挥动,一条白巾又是平缓飞来,就听慧慈又道;“你将这白巾拿去,将他胳膊束好”,话音刚落,就见慧慈拂尘一挥,那拂尘陡然变直发出嗤嗤声响向陆晴川胳膊卷来,竟是后发先至。清秋一惊,便要躲闪,哪只那拂尘卷起飞镖一触即回,动作迅疾有如电光火石一般。清秋接住白巾急忙将胳膊伤口包扎完毕,轻声道;“还好这飞镖无毒,陆叔叔才能挺到现在”。望着慧慈笑笑道;“晚辈多谢师太相助”。

  慧慈将卷来的飞镖伸手接住,望着飞镖微微道;“我大理人士从不用毒……”。话没说完“咦”地一声,表情诧异。反复端详一会,慧慈忽然道;“梁公子,你刚才说替皇上送密信,在山下被人截杀?”。清秋点点头道;“是”。慧慈摇摇头道;“此事大不简单”。正在这时陆晴川低咳两声,微微睁开眼睛。清秋眼见陆晴川脸色变回血色,眼睛渐渐有神,急忙问道;“陆叔叔,觉得好些了么?”,陆晴川微微点点头。

  “梁公子,白云庵不便相留,前面翻过两座山峰便是宣仁寺,你只管去那养伤”。说着将飞镖包好转身递给紫衣女子,微微道;“锦茵,你给他二人带路,顺道将这柄飞镖交与方丈大师”。紫衣姑娘接过布包,轻声道;“是”。

  那慧慈师太将拂尘一挥转身离去,余人跟在身后向白云庵内走去,妙静却是依依不舍,走两步,回头便又瞧瞧,终是步入门内,反手将大门关好。

  山路崎岖蜿蜒,紫衣女子前面带路,后面清秋背负陆晴川紧紧相随,三人一路前行。就听前面紫衣女子说道;“梁公子,我姓段,叫段锦茵。不知道公子可曾到过南海没有?”。清秋想想摇摇头;“段姑娘,南海路途遥远,远隔千山万水,在下不曾去过”。“哦”,段锦茵闻听微叹一声,不再说话。

  沉默良久,就听段锦茵幽幽道;“我自小生活在南海,只是七八岁时才随爹爹来大理居住,一晃也有十年未见娘亲了,期间便是因路途遥远,无法找寻”。清秋楞楞脱口道;“不知你娘亲姓氏名谁,他日有机会梁某可以代寻”。段锦茵停住脚步回头望着清秋,面露笑容道;“我娘亲姓谷名兰。锦茵这里多谢段公子相助”,说着欠身施礼。

  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段锦茵指着前方山峰道;“梁公子,你看前面便是佛顶峰,那宣仁寺便坐落在半山之上”。清秋依指望去,就见前方山峰形如坐佛,山峰椭圆,两道山坳环绕便如双掌合十。阳光普照,闪耀着道道光芒,使得整座山峰更显庄严肃穆。半山腰一座寺庙依山而建,金碧辉煌雄伟壮观。清秋瞧罢微微叹道;“这山峰壮丽秀美,林木旺盛,形似佛像,叫做佛顶峰倒是当真不假”。段锦茵听得身后清秋自言自语,抿嘴一笑,也不说话,径直向宣仁寺而去。

  山道之上,忽然马声嘶鸣,十数匹烈马奔腾而来。马上之人均是身着僧袍,个个骑术精湛,身手矫健,不停地催马急行。“吁,吁吁”,众人奔到寺院门前勒住马匹,就听得其中一人大声叫道;“师傅,到了”。为首之人身形魁梧高大身披袈裟,大声叫道;“邬密,送拜帖”。他说话声音嗡嗡作响,显示用内力逐字送出,一时间山谷之中回荡不绝。

  寺门大开,从里奔出数名和尚,前面一人抱拳道;“什么人前来宣仁寺?还请报上名来”。对面人群中叫做邬密的人朗声道;“西宁王座下大法师元隆法师前来拜见”。抬手扬去,一张拜帖“唰”地向说话和尚飞来,就见那说话和尚接帖在手转身交给后面和尚道;“速去通禀方丈”。后面和尚拿着拜帖急转身向寺内跑去。

  功夫不大,就见五名和尚鱼贯而出。段锦茵望见低声道;“那头前方丈便是我大伯父段明兴法号智兴,后面跟着的是二伯段明瑞、四伯段明威、六伯段明琨”。清秋远远望去就见那智兴方丈身材微胖,面目祥和、双眉低垂,鼻直口方。段明瑞倒是瘦长身形,面色铁青,眼角精光闪烁,让人不寒而栗。段明威却是瘦小枯干,青筋暴露,面无表情。段明瑞则瞧着岁数不大脸似冠玉,眉目硬朗,嘴角微微上翘,神色之间隐现笑意。那最后一名和尚却是刚刚送信之人。

  智兴双掌合十,面上带笑微微道;“不知大法师驾到,有失远迎,还望见谅”。他说话不亢不卑气度非凡,元隆不敢小瞧翻身下马双掌还礼道;“老衲光临贵寺,实有一事相求,还望方丈大师应允”。智兴微微道;“大法师言重了,不知大法师所谓何事,竟是不远千里而来”。元隆哈哈大笑;“素闻大理人人研习佛法,贵寺在大理深得百姓爱戴,地位颇高。老衲想请方丈对段王爷略加劝说,令段王爷与西宁王结盟,共谋大业”。

  众人一听惊愕不已,要知大理历任节度使均有遗训便是远离纷争,方能保得一方安宁。此刻听元隆这么一说先是惊讶后是愤怒。段明瑞跨前两步冷冷笑道;“大理与西宁自来便无半点瓜葛,怎么今日你说结盟便结盟当真可笑”。智兴方丈伸手一拦微微道;“阿弥陀佛,元隆法师,出家人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等早已不问世事,你若有事还请与段王商讨,在这里只能是白白浪费口舌罢了”。

  元隆一楞,万万想不到没说两句,竟是被智兴方丈挡了回来,心有不甘,呵呵笑道;“智兴方丈,来时西宁王便交代老衲,如果联盟不了西宁王便与大理段氏从此水火不容,到时别怪老衲没有提醒,我西宁王拥兵五十万,要来踏平大理那是易于反掌”。智兴方丈心中一沉,面上愁容一闪而过,嘴中低颂“阿弥陀佛”。

  “方丈大师,我大理百姓本就一心向佛不喜杀戮,可是如有外敌入侵,也能上下同仇敌忾,誓死保卫家园”。众人扭头望去,就见一名紫衣女子款款走来,身后跟着二人,却是一人伏在另一人肩上显示受伤不轻。段明琨抢步出来笑道;“锦茵,你什么时候来的?”。段锦茵微微一笑;“六师伯,那背上受伤之人先请送入寺中歇息”。段明琨一挥手,两名和尚飞奔过来将陆晴川搀入寺中。

  段锦茵转过身来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元隆面前,微微说道;“不知大法师可曾想过没有,你若兵发大理,城中自是空虚,只怕当今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管,到时西宁城却是岌岌可危,况且西宁兵马长途奔袭,鞍马劳累,胜负也未可知”。此话一出智兴方丈满面笑意微微点点头暗暗赞许。

  元隆当众被人抢白面色难看冷哼一声道;“哪里来的黄毛丫头,竟敢在老衲面前放肆”。手掌微微轻抬一股疾风猛扑段锦茵,智兴方丈在旁瞧得真切忙挥袖抖去,袈裟长袖立时迎风鼓起,挡在段锦茵身前,两股力道相撞,劲力不相上下顿时消弭于无形。智兴微微说道;“锦茵,人心叵测,不得不防。来来来,你站在贫僧身后”。元隆被段锦茵抢白一通,心中着恼,这才出手本欲教训段锦茵,将她掀个跟头令其出丑。哪知被智兴随手便化解开掉。那掌风打在袈裟上全无声息,袈裟长袖在风中只是摆了几摆。

  元隆心中一凛,暗暗道;“都道宣仁寺和尚身怀绝技,看来是所言非虚,我且小心了”。想到此哈哈大笑;“听闻宣仁寺一十八项绝技中,尤以般若合聚功、无相掌和行意指最为有名,老衲不才,今日便讨教一番”。说罢足尖点地高高跃起,空中左掌虚晃,右掌“唰”地拍出,势如破竹,挂着隆隆风声奔着智兴当头罩下。

  清秋眼瞧元隆掌力雄浑,胖大身躯竟是如此灵活,不由得大感意外。忽然有人低颂佛号微微道;“阿弥陀佛,就让贫僧智瑞来会会你”。人影一闪,清秋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瘦高身影从后面跃出拦住元隆,空中“啪啪”两声,瞬时间连对两掌。段锦茵低声笑道;“这下有这个胖和尚好看了,二伯父的无相掌法精妙绝伦,数十年的功力都浸淫当中”。清秋向场中望去,就见段明瑞身形飘忽不定,左面一拳右面一掌,或劈、或挡、或勾、或拍,围着元隆运掌如风,一时间二人越斗越急。

  二十招一过,忽见元隆低吼一声;“智瑞和尚,你也瞧瞧我的密宗大手印”。话音未落,就见元隆面容泛红、僧袍忽地迎风隆起,骨节嘎嘎作响。挥掌劈出,力道刚猛掌风大盛。段锦茵低呼一声,脸色发白,眼睛全神贯注盯着场内二人打斗一动不动。清秋不由自主的向段锦茵靠靠,双掌一翻掌心朝下,暗运内力,看样子是一有险情便欲上前相助。

  场中二人相斗情形却是大变,元隆力大掌沉步步紧逼,智瑞却是双掌回防,将自己周身护住。不多时额头见汗,步履迟缓。清秋向智兴望去,就见智兴一脸严肃,眉头紧锁。心中一动,就待出手。这时,就听有人高声道;“元隆大法师,密宗大手印果然不同凡响,让我这降龙伏虎拳也来会会”。

  众人寻声望去,就见智兴身后闪出一人,面色从容微微带笑,伸手将僧袍一角撩起挽入腰间,大踏步走入场中,拉开招式加入争斗。段锦茵长吁口气微微道;“这下好了,六伯父也出手了”。就见智琨一套降龙伏虎拳使得呼呼挂风,劈拳踢腿隐现龙鸣虎啸之音。有智琨出手相助,智瑞压力顿减,无相掌威力大增,瞬时变得攻多守少。一来二去,竟是又斗得旗鼓相当难见高下。

  忽地,元隆腾空倒栽出去,双脚落地入地三分,双臂接连画弧。就见元隆所带之人脸色大变“哗啦啦”一声竟相散开,邬密面现得意高声嚷叫;“大伙靠后,师傅要使龙象大乘神功了”。只见元隆双臂伸展,缓缓向前探去,顿时周围气浪翻滚,两股劲风奔着智瑞、智琨双双拍去。清秋只觉呼吸受阻急忙拉起段锦茵向后退出三丈,这才觉得呼吸顺畅。

  这时智兴高声急道;“二位师弟小心”。身体腾空跃起,双掌向元隆胸前拍去。猛听“啪”“啪”两声,智瑞、智琨同时闷哼一声,齐齐向后跌去。也是因为元隆见着智兴来掌快如闪电,出掌不待打实,急忙抽掌格挡,二人这才躲过一劫。饶是如此,智瑞、智琨两个和尚也是受伤不浅。

  双掌刚一接触,智兴手臂一麻,一股劲力透过手臂直达肩膀。心中一寒,急忙运用般若合聚功护住周身。要知道智兴身在半空,双掌一对自然吃亏,落地以后已经失去先机。元隆哈哈大笑;“智兴方丈,老衲就用龙象大乘功会会你的般若合聚功”。智兴也不答话,催动般若合聚功顺着臂膀驱赶对方劲力,哪知到了手腕竟是遇有阻力,对方功力竟如铜墙铁壁一般。连试几次都无功而返。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我这双手掌断了不足以惜,只是宣仁寺的威名自此便毁在我的手里,实在是心中不安”。心中想着,催力不断以图冲破阻碍。猛然感觉后背一热,一股热流贯通全身,直达手臂,两股劲力混合一处,向着手掌涌去。身后有人轻声道;“师兄,我来助你”。智兴头也不回,便猜出是四弟智威,微微点点头,眼睛微闭引导内力向掌心冲去。

  元隆正自暗暗得意,忽觉对方掌力大盛,内力陡然变得雄厚无比,便如涛涛江水川流不息,一波接着一波向自己袭来。心中大吃一惊,急忙将自己龙象大乘功提到八成,才勉强挡住来势。要知道龙象大乘功共分十层,元隆已经练到八层,便已天下罕遇对手。只是今日遇有强敌,这才将功力提到八成。这样一来,三人表情严肃均不说话,不敢稍有闪失,全神贯注地比拼内力,不大一会三人周身便升起腾腾热气。

  周围众人鸦雀无声个个瞧得目瞪口呆,整个佛顶峰一片寂静。忽然一道苍老声音游离缥缈、忽上忽下地传入清秋耳内说道;“唉……怪只能怪你们天资愚钝”。清秋赶忙四下瞧看,就见众人面色凝重,注意力皆在场内三人身上,哪有什么人在说话。这时那声音又响;“小子,我教你个法子只要向那番僧一戳,他便败了”。清秋这才发现声音是从寺庙传出,转头向宣仁寺望去。就听那声音接着道;“呵呵呵……你也不必寻我,专心望着场内便可”。清秋回过头来微微点点头,就听那声音又道;“气海充盈、以意行气、冲破险阻、方可大成,你记住了么?”。清秋又是点了点头。“好,你听好了,此经脉起于气海、上走中府,行于手少阴经络,下至尺泽,沿列缺至商阳。讲究的是以意引气,意到气达,你且试试”。清秋依言而行,但觉丹田发热,一股暖流开始在身体中开始游走。

  他当初疗毒之时,已是跟王惟一学习《针经集》,身上穴位所在一清二楚。加上吃了人间罕见的‘天龙墨宝’,身体百毒不侵不说,功力也是突飞猛进。

  此刻运行内力自是娴熟,一股内劲直达商阳穴。指尖发热,只觉气流在内左突右突冲了三冲却是始终冲不出来。“呵呵呵……”,耳内又传来一阵笑声;“你将拳头握紧,食指伸直,以虚化实,气贯商阳”。清秋深吸口气,双眼缓缓闭上。以意行气,一股热流突到商阳,指尖一麻嗤嗤作响。清秋大奇睁眼望去,就见地上一株绿草拦腰折断。

  那苍老声音又是一阵大笑;“好好好,老僧没有看错,小子你年岁不大,倒有如此修为,当真不易。好了,你现在便可试着用手指戳那番僧了”。清秋又反复试了几次,只觉再无阻碍通畅无比。至此,清秋无意之间,竟是学会了大理段氏绝技行意指。

  场内三人,这时正是激斗正酣,要知双方比拼内功,一方如果先行收劲撤掌,另一方掌力必然趁虚而入,那样必然非死即伤,所以一旦比拼内力,必然要决出胜负。清秋向智兴方丈脸上望去,就见智兴一脸倦容,神色憔悴。心中暗暗焦急,当下向旁移开两步,右掌探出衣袖,食指向前,运用内力“唰”地指向元隆。

  元隆眼见对方便要力竭,正自高兴,忽然一股劲风奔着自己曲池穴射来,元隆大吃一惊,心中慌乱低声吼道;“不好”,双掌猛然向上登时将掌力引向空中,脚下疾退。只听“嗤”得一声,低头望去,僧袍大袖上竟是被穿个小洞,登时脸色大变。那边智兴与智威劲力消失当即跃出圈外,二人相互对视一眼,均是暗叫侥幸。

  元隆怒目环视一圈,嘴中叫道;“什么人偷袭暗算?”。四下里一片肃静,远处山风轻轻吹过树叶哗哗作响,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元隆忽地哈哈大笑,提气大声吼道;“原来宣仁寺藏龙卧虎还有能人未有现身,老衲先行告辞,他日再来讨教”。他激斗半日,丝毫不见疲态,这一叫声提气运功,声音远远传出,远处山谷之中顿时响起阵阵回声。

  众人十分诧异,眼见元隆掌打智瑞、智琨,即便对阵智兴、智威也是不落下风。不知哪位高手此时出手相助,竟是化险为夷。

  眼见元隆领人而去,智兴长吁口气低颂一声“阿弥陀佛”,缓缓走到段锦茵面前,面带微笑道;“锦茵,又想你父王了?”。段锦茵面上一红,顿了顿道;“方丈大师,我奉姑姑之命带这位梁公子与陆大叔前来疗伤”。“哦”智兴微微道;“慧慈师太近来可好?”。段锦茵笑笑道;“好,姑姑一项很好”,说着从怀中摸出飞镖道;“姑姑说拿这个让方丈大师瞧瞧”。智兴接过飞镖瞧看;“这飞镖也不稀奇,本就是我大理段氏所有,你瞧这飞镖上不是刻着一个段字”。段锦茵一指清秋道;“方丈大师,这位梁公子与陆大叔本是朝廷使节,这次前来大理给段王送信,哪知今早便被人用飞镖所伤”。

  智兴眉头紧蹙略加思索微微道;“嗯”。段锦茵低声道;“既然飞镖已经带到,锦茵这就回去复命”。智兴望望段锦茵微叹一声;“唉,也好,你回去吧”,说完率领众僧向寺中走去。段锦茵朝清秋摆摆手,清秋忙道;“段姑娘你这就回去?”。段锦茵笑笑;“这里是出家人的地方,我一女子在此多有不便,自然要回去”。清秋脸色一红;“哦,我……不知以后还能否见着段姑娘”。段锦茵呆一呆,脸色绯红嫣然笑道;“能啊”。挥挥手又道;“你快跟上,好好照顾陆大叔吧”。清秋心中欢喜,摆摆手,转身跟上众僧人走入寺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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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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