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盆大雨直贯下来,落地四下飞溅,街道更加泥泞难行。宅院转角处,一名女子蹲在地上,双手抱膝全然不顾雨水已是浇透身躯。一声叹息传来;“唉,玉珂你这又何苦?”。蹲地女子抬头望望就见一人撑伞走到眼前,嘴中低低唤道;“三师傅。我......”。“不要说了,你心中难受我都知道,来,我先送你回客栈休息”。
在钱越奔出亲王府不多时,梁采薇也跟着奔了出来。抬眼望去,远远看着钱越身形急逝,消失在茫茫雨雾中。雨水打在伞上噼啪作响,伞下采薇紧咬嘴唇,眼框中泪珠滚动,眨眼间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北方雨水虽说滂沱,却是说来就来说走便走。大雨停歇,街头行人渐多,一家酒肆伙计开门迎客,远远看到一名年轻男子步履蹒跚缓慢走来,浑身上下一并湿透,发上雨滴兀自向下滑落,往脸上瞧神情没落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呆滞无神。“公子,遇何难事?不妨进来饮上一碗,也可解解忧愁”,伙计开口招揽生意。那年轻人听到话声,望望伙计也不答话迈步进入酒肆,屋子不大,里面空无一人,七八张桌子摆放整齐。年轻来到一张桌前坐下。伙计一笑;“公子,人生无常,遇有难事往开想想也就好了。你先稍坐,我这就备酒去”。见年轻人也不搭理,只是瞅着窗外,伙计摇摇头,转身向后走去。
一会功夫那伙计端着一壶水酒,两个下酒小菜摆上桌来。嘴中笑笑;“公子慢慢喝,如若不够,吩咐一声便可”。年轻人恍若无人,抄起酒壶张嘴便饮,只一会功夫已是壶底朝天。“伙计,劳烦再拿酒来”。伙计一愣摇摇头;“公子,我们是卖酒的,自然不怕你喝,只是像你这样喝法喝醉不说,对身体也是大有害处,您呐还是慢点喝吧”,说着又去端酒。
渐渐的那年轻人身形摇晃,眼睛发直,嘴中断断续续地发着呓语声。那伙计一见将头凑了过来,就听年轻人断断续续嚷道;“玉珂......玉珂,你别走,等等我,等我......”,跟着手臂连挥,却是什么都抓不到。声音越说越低,到后来已经分辨不出说些什么。
那伙计见状苦笑一声;“公子啊,你说这该怎么好,我本好心,才招你进来喝酒,你这一醉我这酒钱该怎么办?”。说着便探手想去摸那公子带没带银子。“伙计,他的酒钱我出”,声音清脆悦耳。伙计抬头望去,一名年轻女子站在门口,面无血色神色憔悴,身着白衫腰系彩带,手中拿着一把油纸伞。伙计笑笑不好意思地缩回手去道;“那再好不过,这位公子想是喝醉了”。年轻女子来到桌前,眼望那公子,朱唇轻启微微道;“你对玉珂姑娘一往情深,哪里知道我的心思。我自小便视你为最亲近之人,这数年时间里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于你。我心中不甘我们数年亲情竟是敌不过你们几月时光”。
“酒,酒,我要喝酒”,年轻公子挥舞着胳膊嘴中叫道。那女子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放到桌上,上前扶起公子轻声道;“好,我扶你回去,有好多酒,你慢慢再喝”。伙计抓起碎银望着二人相扶走远的背影,不住地摇着头。
惠亲王府内,马麟快步推门而入;“二伯父,采薇与越儿已经回来了,只是......只是越儿已经喝的伶仃大醉”。傅质直不由得叹息一声;“唉,采薇生性乖巧,淳朴善良。家父又是朝廷忠良,在我看来她与越儿便是天造地设一对。却不曾想越儿竟被赵怀韬这叛贼之女迷惑,怎令我不担心”。马麟微微道;“伯父不必担心,越儿还小慢慢引导。假以时日我想越儿一定回心转意”。
客房中,采薇望着躺在床榻之上熟睡的钱越,拉起被褥轻轻的给钱越盖好。瞧着那张棱角分明英俊洒脱,日夜盼见的脸面,伫立良久。“越大哥,采薇自小家中变故,容傅爷爷收留,心中早已将你与傅爷爷当做亲人一般”,采薇自言自语低声说道。眼中却是早已擎满泪水,稍歇,采薇又喃喃道;“我不高兴时,你逗我开心。我受到委屈时,你又与我宽慰。你处处护着我,处处让着我,采薇内心深处早已依附惯你了,始终将你视作......视作......”。
“砰砰砰”一阵敲门之声。采薇慌忙擦擦眼泪,走将过去将门打开。“傅爷爷,马伯伯,快请进”,傅质直见采薇神情倦怠脸现泪痕,似是刚刚哭过。不由得心中来气,来到床前望着熟睡的钱越重哼一声,转身安慰道;“薇儿,你放心便是。等这浑小子醒来后,我好好教训便是”。采薇强做欢喜,微微点点头。
门外传来一阵跑步声响,一名仆人跑到门前双手下垂喘息道;“傅老英雄、马盟主,八百里急报传来消息。惠亲王请您二位赶紧过去”。“哦”,傅质直眼望马麟疑惑道;“莫非原州城有消息传来?走我们去看看”。二人撩起衣襟快步离去。
梁采薇将二人送出门,反身把门关好,来到桌前缓缓坐下,眼望钱越不禁心中又是一阵痛楚,呆呆地便如木头人一般。月上西枝,烛火摇曳,采薇手托脸颊慢慢地合上双眼,一颗晶莹剔透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睡梦中,采薇忽然惊醒,睁开眼睛望望周围,待见钱越还在昏睡这才定定心神用手抹抹额头冷汗,喃喃道;“原来是做得恶梦”。“水,水,水”,钱越忽然翻身叫嚷起来,采薇连忙起身将扣碗沏满,端起慢慢走了过去。便在此时钱越又发呓语,含糊不清道;“玉珂,玉珂,你别走,等等我”。采薇一听,不觉手掌微微晃动,少许水已经泼溅在地上,不由在站在当地呆呆愣住。
良久,采薇慢慢返回桌前,将扣碗重又放下,显得心事重重。呆立半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暗自寻思;“我本想不到无法挽回之时,不用此药。可是现在......”。回头看看钱越又想;“毒手判官祝浩天将小瓷瓶交于师傅时便说,这小瓶中药物可控人心智,服用之后人便半呆半傻智商犹如孩童一般”。原来,当初在原州城时,采薇见钱越玉珂二人神情亲密,心中着恼,正巧赶上冷聚阳邀请方海权吃酒。采薇去接替方海权时,见那迷人心智的小瓷瓶便放在匣中。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一瓶疗伤圣药顺便就掉了包。
“越大哥,即便你呆傻了,我也不愿让你与那小妖女在一起”。采薇眉毛上挑,目光凛然,“他日,等小妖女不愿与你一起时,我再找祝浩天要些解药救你”。想到此,采薇将瓷瓶打开,尽数倒入水中。端起扣碗来到钱越身旁,轻轻唤道;“钱大哥,我扶你起来喝点水罢”。
迷迷糊糊中的钱越听到有人唤他,只觉头痛欲裂,口干舌燥,身体瘫软,眼见有人端水而来,仰脖将一碗水喝的是干干净净,放下碗时,身子一歪,又是沉沉睡去。
状元楼内,伙计是跑前跑后忙地一塌糊涂。“嘭嘭嘭”,一名伙计轻扣房门说道;“客官,煎好的药来了”。门一开,岳轩辕迎了出来,客客气气道;“有劳了”。那伙计进屋将汤药放好,对着坐在桌旁的长须老者道;“罗神医,按您的吩咐大火烧开,慢火煎熬”。罗神医“嗯”地一声端起碗来走到床前,望望半躺的玉珂微微道;“小姐,你将这碗汤药喝下,热病症便会慢慢退去,再修养几日,便不碍事了”。床上玉珂头发披散,脸色潮红,眼睛微闭,听得有人说话,睁开眼睛微微点点头。
原来,岳轩辕住进状元楼后,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便起身赶往惠亲王府,正巧遇到玉珂从惠亲王府奔了出来。见此情景心中已是明白。当下赶了过去,将玉珂带回状元楼,哪里想到玉珂回到屋内,不大一会便神情萎靡周身无力,继而浑身发烫,竟是开始胡言乱语。岳轩辕大吃一惊,急忙将掌柜唤来拿出大锭金元宝,拜托找来全城最好的医生前来瞧看。等罗神医诊脉完毕,列出药单,又请伙计到药铺抓药煎好,一番折腾已是后半夜了。
待玉珂将药喝完,罗神医唤来伙计又准备两条被褥,一并盖在采薇身上道;“多发虚汗,热才退地快”。半晌时间,罗医生起身又摸摸额头号号脉搏笑着道;“好了”。岳轩辕望向玉珂,但见玉珂仰脸熟睡,呼吸均匀,面上也不似先前那样潮红,这才放下心来。罗神医笑笑道;“这晚一过,应该没有什么太大问题,只是这位小姐心火上升,郁气凝结,还需好好静心调养一番”。
那罗神医起身要走,岳轩辕又是千恩万谢一番。等罗神医一走,伙计说道;“客官,您若没有别的吩咐,我这也就告辞了”。“慢着”,岳轩辕低头来回踱了几步,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道;“小二,这些银两你先拿起,明日一早你帮我雇辆马车,到时还有赏赐”。那伙计眼光闪动笑笑道;“好勒,客官放心,明日一早我便去雇佣马车”,说着笑嘻嘻地揣起银两转身离去。
天刚擦亮,一辆马车停在丁相府门前。帘布一挑,岳轩辕从车棚中跳了出来,眼见四下无人一片寂静,快步走到门前轻扣府门。门声响动,一人探出头来揉揉眼睛嘴中嘟囔道;“什么人大清早的便来扣门”,眼见门口停着一辆寻常马车,不由得勃然大怒;“瞎了你的狗眼,这是什么地方?快滚,否者打断你的狗腿”。岳轩辕也不气恼退后一步,微微道;“劳烦回禀丞相大人,在下有要事拜见”。话音未落,那仆人挥拳便打,嘴中狠道;“打扰大爷美梦。再让你拜见”。岳轩辕抬手抓住来拳,微微又道;“还请速速报与丞相大人,在下真有要事”,仆人眼睛一瞪;“有要事?大爷还有要事呢”,便欲往回抽拳。
岳轩辕几时受过这气,手上微一用力,那仆人“哎呦”一声,龇牙咧嘴头上冷汗直冒,痛的说不出话来。岳轩辕见他已然吃痛手掌撤劲,笑笑道;“你便说三界教左使岳轩辕有要事求见”。仆人这才识得厉害,颤声说道;“你,你等着”,撒腿便跑。不大会大门重新开启一人闪身出来抱拳笑笑道;“在下相府师爷鬼算子,欢迎岳左使到来,相爷在书房恭候”,说罢身子闪让一旁。
就见岳轩辕转身来到车旁,挑起布帘从车内扶下一名女子,那女子脸上苍白,身体虚弱,走路不稳似有重疾。鬼算子连忙招呼两名婢女上前搀扶。待将玉珂安排妥当,岳轩辕这才随着鬼算子前往书房拜见丁谓。
一进门,就听丁谓笑着道;“岳左使别来无恙,此番大清早前来,莫非西宁王又有要事相商?”。不等岳轩辕答话,丁谓又道;“昨日老夫已经得到消息,赵王大军已经退回西宁城”。岳轩辕一怔;“哦......”。
愣了一会,岳轩辕才道;“此番前来,岳某实有一事,我家郡主忽感风寒,急需静养几日,还望大人行个方便”。丁谓心中一惊问道;“赵怀韬之女?”,不待对方回答忙对鬼算子又道;“你去将小郡主安顿到后花园静心阁,闲杂人员不得入内,速命府中大夫前去诊治”。鬼算子应诺一声,下去安排。
岳轩辕抱拳道;“在下替赵王爷多谢大人”。丁谓一摆手笑笑道;“哪里话,这是老夫应该做的。你们在此好好歇养,不必称谢。待老夫下朝后再与岳左使把酒言欢”。岳轩辕闻听再次称谢,这才告退。
早晨,钱越慢慢地睁开眼睛,呲牙咧嘴嚷道;“这是什么破床,睡的我腰酸腿痛,好难受”,抬眼望着桌前采薇,就见她半倚手臂沉沉入睡,不由得嘴角一扁自言自语道;“原来你知道床榻硌得慌,才在桌上睡觉,你这般坏,我就戏弄戏弄你”。轻轻地爬了起来,蹑足来到采薇身旁绕了两圈。眼见旁边书案上备有笔墨纸砚,不觉一笑低声道;“这个姐姐模样好美,我给你描画一下,到时便变成丑八怪了岂不是更好玩”。走过去拿起毛笔酿好墨汁悄悄来到采薇面前在面上一抹。
采薇正自熟睡,忽觉脸上一凉睁眼望去,就见钱越手拿毛笔站在跟前,心中登时明白。暗暗恼道;“我虽然不是你的意中人,可你也不必如此羞辱我”。面色一沉,一时间冷若冰霜。钱越见采薇忽然变脸,退后两步,心中害怕丢掉毛笔,愣愣地不敢说话。采薇缓缓神道;“你醒了?”。钱越小心翼翼道;“嗯,只是这位姐姐,我以后不要再睡这张床了,睡的我浑身都疼”。
采薇闻听心中吃惊呆呆问道;“越大哥,你不记得我是谁了?”。钱越挠挠头怯声道;“你是谁?”。采薇心下恍然大悟;“原来他是吃了药才便成这样”。既而心中又是一片茫然,轻叹一声;“这可如何是好?”。走将过去,轻轻拉住钱越笑笑道;“我名叫采薇,也是你亲人,你乖乖听话,待会给你买糖果吃”。钱越面色稍缓咧嘴笑笑道;“好啊,我听你话,你给我买糖果吃”。
梳洗完毕,见钱越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是静静地望着自己。采薇不觉悲从心来眼睛湿润,招手唤道;“来,我领你去外面买糖果去”。钱越手舞足蹈哈哈大笑迎上前来;“好啊,有糖果吃喽”。
二人刚出房门,迎面就见一干人向这边走来,为首人惠亲王、傅质直,后面跟着马麟、闫松林等人。惠亲王见是采薇忙道;“采薇,正要找你”,采薇一怔满脸疑惑。傅质直见到二人相随哈哈笑道;“越儿,你醒了?”,他见二人相随心中高兴,随口问道。突觉不对劲,接着“咦”地叫出一声,原来他见钱越不与自己答话反而闪身采薇身后,面露惧色。不由得心中大奇。
这时,钱越忽然探出身来嚷道;“你们快快闪到一旁,我要与姐姐去买糖果”,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位均是一愣,面面相觑不知所然。采薇回头拍拍钱越;“越儿,不怕啊”,走到傅质直面前,面露凄惨微微道;“爷爷,越哥哥昨日酒后一觉不醒,今日早晨便成这样的了......”。傅质直大惊紧走几步,一把拽住钱越;“越儿,我是爷爷,你看看,我是你的傅爷爷”。钱越缩身后闪,嘴中乱叫;“我不认识你,你快走开,姐姐,救我,救我”。采薇忙护住钱越叫道;“傅爷爷,不要吓他”。惠亲王上前拦住道;“傅老英雄,不可,千万不可,钱少侠得此怪病,还需慢慢调养,不可着急”。转眼望着采薇关切道;“还又一事不可耽搁,现在西宁王已经退兵,你师傅这两日便回汴梁城,你需早日回到相府中”。采薇一听,心中难受,微微摇摇头;“我......我不要回去”。惠亲王道;“你现在不回,一旦被丁谓所知,他必想方设法斩草除根。要想替父报仇还需忍辱负重,他日一旦机会成熟,才能里应外合铲除奸贼”。
傅质直缓缓神低声道;“薇儿,此事事关重大,你且好好斟酌一下”。采薇望望钱越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我不是害怕丁府,只是放心不下越大哥”。傅质直慢慢道;“薇儿,我知道你的心意,你放心便是,我寻访天下名医,也会将越儿治好”。
梁采薇双眼擎泪,对着钱越微微一笑;“来,姐姐带你去买糖果”。惠亲王急道;“采薇,万万不可,外面丁谓爪牙遍布,如果遇到......”。采薇急道;“我答应他买糖果,便一定要买”。惠亲王道;“你先别急,先回屋中,我亲王府中,糖果糕点样样都有,马上派人送来”。众人重新回到屋中,均是各怀心事默默不语。
不大会,三名仆人各手持食盒进来,依次打开,遍是糕点糖果。钱越一见满心欢喜,抓起一块翡翠晶糕递给采薇;“姐姐,你吃”。采薇心中痛楚,眼泪又涌了上来,勉强笑道;“越儿,这里这么多好吃得,好玩的,你乖乖听话,姐姐有机会便回来看你”。钱越边吃边点头道;“嗯”,猛然停了下来疑惑道;“姐姐,你要走?”放下手中糕点抹抹嘴道;“你要去哪里带上越儿吧”。此言一出周围众人无不动容。
采薇强忍住泪水勉强笑笑;“姐姐要去一个很恐怖的地方,哪里非常危险,你看清楚......”,说着用手一指;“这些人都是你的亲人,你跟着他们才是最安全的”。钱越望望众人,眼现迷茫凑了过来小声道;“我还是希望留在姐姐身旁”。采薇心如刀绞忙回身扭头,眼泪顺着脸颊夺眶而出,头也不回奔出屋外。耳边传来一声钱越哭腔;“姐姐,姐姐,我乖乖听话,你快点回来”。惠亲王见状,连忙起身跟了出去。
半晌,惠亲王慢慢走了回来,进门便道;“采薇已经走了”。众人相互望望最后齐齐望向钱越,那钱越看看众人眼光,慢慢垂下头,一声不响走到墙角缓缓蹲下眼光呆滞默默不语。闫松林见状心中不忍,走上前面带笑容,拍拍钱越肩膀轻声道;“钱兄弟莫怕,大哥带你出去玩”。钱越抬头望望,忽而嘿嘿一笑;“真的,你不骗我”。“不骗你,走”,闫松林说着伸手拉起钱越。“哦,出去玩了”,钱越咧嘴大笑跳了起来。
见二人拉手出去,傅质直老泪纵横长叹一声喃喃道;“越儿呀越儿,你再也回不到我多年潜心培养地越儿了”。众人心情低落,均不说话。
这日,汴梁城街道上,一人身着灰衫风尘仆仆快步赶来,就见那人双眉紧锁,四下张望。猛然看见不远处地‘状元楼’,略一沉思,径直走了进去。里面华丽富贵,人却不多。那人找张桌子刚刚坐下,小二便跑过来笑着道;“客官,您来点什么?”。那人道;“来两个招牌菜、一壶美酒即可”。小二点点头;“好嘞,您稍等便好”,说着把茶沏好向后跑去。
那人正自一人品茶忽听旁边有人长吁口气道;“赵兄,不知那西宁王撤军是否属实”。另一人望望四下压低声道;“刘兄,属实属实,听朝廷里的人讲前日使者已经回来,皇上高兴这两日正论功行赏”。姓刘的听罢长吁口气道;“这仗总归不要再打了,你我才可安安稳稳地做些买卖”。灰衫人斜眼望望说话二人,就见二人一副商人打扮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那二人正自聊着忽见有人留意,当下住口不讲端酒而饮。
灰衫人也不搭讪,待酒菜摆上拿筷便吃。吃毕摸出一块银子往桌上一搁,匆匆离开。那灰衣人一直来到相府门前,望望左右无人注意这才上前扣门,门一开,一人探出身来;“什么......”。待看清来人里面人当即停下呵呵笑道;“呦,原来是柳大爷”。灰衫人从怀中摸出一块碎银递了过去;“烦请通禀一声”。“好嘞,您稍等”。
不一会,鬼算子开门迎出;“柳冲兄弟,快请进”。待柳冲进来后,鬼算子笑笑道;“大人还在上朝,晚些回来,柳冲兄弟还请客厅一坐”。柳冲一愣由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道;“管家,还望面呈丞相大人,在下书信送到还有急事这便告退”。鬼算子一笑;“别忙着走啊,难到你不想见见小郡主”。柳冲一呆面色大变;“什么,小郡主在这里?”。鬼算子一笑;“不光郡主在,岳左使也在”。柳冲一听急道;“还要劳烦管家带路。速速前去”。鬼算子接过书信笑笑道;“随我来”。
二人左拐右转来到后花园,鬼算子一指前面;“那排房间便是,大人吩咐过闲人莫入,我也不便前去”。柳冲走上前轻扣房门,大门一开岳轩辕走了出来登时愣住道;“柳护法?......”。柳冲一扶岳轩辕;“岳左使,里面说话”。二人进得屋来柳冲急道;“岳兄,你闯大祸了”。岳轩辕不知何故一时楞住;“怎么?你讲讲看”。柳冲急着道;“你有所不知,前段日子罗平、凤二娘回到总教说你遇到小郡主不知带回,反而一起到汴梁城。教主知道后勃然大怒,现在连西宁王也知道了。我看你先不必回教中了”。岳轩辕一呆愣愣地一屁股坐在椅上。
柳冲接着说道;“西宁王一向高傲自负,此次你带郡主来到中原自是束缚住他的手脚。加上军中大帅马腾身负箭伤,士气低落。更有甚者,元隆本是去寻郡主,经过草原时却正赶上耶律部落大败述律部落。西宁王本是从述律部落预定了的战马也已落空,现在只怕草原之上已经没有述律部落了”。
柳冲望望岳轩辕,见他没有反应,又道;“西宁王与教主是何等雄心抱负,此次接二连三地接受打击又如何能够承受。你若此时回去,教主必将迁怒与你。我看你还是暂时避避,等风头过去,再做打算”。岳轩辕皱皱眉头微微道;“我岳某对教主绝无二心,也不惧小人谗言。至于没带郡主回去,也是有所缘由,他日我回教中再当面向教主解释清楚”。柳冲点点头道;“好,你自己小心为是”。
赵玉珂听着外间有人讲话,低声问道;“三师傅,你与何人交谈?”。岳轩辕轻咳一声;“嗯,是你柳叔伯来了”,接着低声道;“郡主偶感热症,我才想到再此疗养”。柳冲连连点头“嗯”,张嘴高声道;“柳叔伯过来看看你”。说着来到隔壁房间,推门望去,心中暗暗吃惊,就见玉珂半倚身形,面目苍白,脸型消瘦,双眼塌陷,一名丫鬟正在床边喂药。柳冲眨眨眼睛微微一笑;“哎呦,我的小郡主,这是怎么了?还是及早回西宁城吧,这外面纵是千好万好,也不及自己家好”。赵玉珂勉强一笑;“柳叔伯,你又开始取笑我了”。柳冲忙摆手道;“没没没,你不知王爷有多盼你回去,为了寻你大伙日夜操劳,等你一好就尽早回吧”。玉珂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也不答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这时门外鬼算子忽然叫道;“柳冲兄弟,大人回来了,请你过去”。柳冲望望岳轩辕;“岳左使在下这就走了”,转眼又对玉珂笑笑道;“你早些回到教里,我便教你一套轻功”。玉珂低声道;“那,我先谢谢柳叔伯”。
等到柳冲随着鬼算子来到大厅中时,柳冲眼见丁谓满脸得意之情,手中正拿着书信观瞧,见柳冲进来哈哈笑道;“柳护法不远千里送信,老夫在此称谢”。原来今日早朝,皇上龙颜大悦,加上雷允恭一旁谏言,论功行赏时丁谓自是拿个大头。此时又见西宁王信中恭维,这等两头讨好之事自是他丁谓拿手好戏。柳冲抱拳道;“丁相爷言重了,王爷的意思这次兵不血刃便得到如此多好处,还多亏大人周旋,他日定当厚报”。丁谓嘿嘿笑道;“好,好”。见事情已办柳冲抱拳又道;“在下信已送到,这便告辞”。丁谓道;“好,你及早赶回,顺便带话赵王,就说我与他约定不变,瞅准时间再行大事”。对着鬼算子道;“你去账房支出五十两黄金,带给柳护法当盘缠”。鬼算子答应一声领着柳冲退了出去。
入夜,宰相府中灯火通明。丁谓召集谷兰、祝浩天等人摆酒庆功。丁谓端起酒杯哈哈一笑;“这次退兵多亏有谷女侠鼎力相助,老夫敬谷女侠一杯”。谷兰微微一笑;“承蒙大人收留我师徒二人,无以回报。在下虽是女流,但是遇到大是大非,理应竭尽全力不辜使命”,说着端杯而饮。丁谓听罢眼神游离望望方海权,转面对着谷兰嘿嘿一笑道;“好,就为了这个大是大非干杯”。见二人喝罢,卜三卜四同时举杯站起;“我兄弟二人,也敬谷女侠一杯......”。
正说着,忽然门一开,刘雄推门而入,满脸惊讶之色喘吁不定道;“大人不好有人夜入相府”。方海权、卜三卜四一听搁下酒杯同时起身急匆匆奔出门去。祝浩天脸色下沉道;“刘雄,怎么回事?你慢慢说”。刘雄定定心神;“师傅,徒儿正自房中,忽听药房中有瓦罐落地之声,便即过去查看,哪知进得房中正待点燃蜡烛查看之时,被人突施一掌打倒,危机中见人影一闪有人跑出门去。弟子忙起身去追,出了门却已经看不到那人半点踪迹”。祝浩天低头沉思喃喃道;“药房?有人进药房却是意欲何为?”。
外面已是脚步声杂乱无章,四下呼声不断,不时有人喊道;“找到了么?”、“去前面再看看”......,声音嘈杂乱成一片。一会工夫,方海权、卜三卜四陆续回来均是摇头没有发现夜入者踪迹。祝浩天望望刘雄;“你可看清对方长相?”。刘雄摇一摇头;“师傅,我正待点着蜡烛时,那人便出掌袭来,来人长相确实瞧得不甚清楚,只是觉得对方身形矮小瘦弱,不似男子身材,其他的再没瞧清”。
丁谓一笑对着祝浩天道;“想是不知何方贼人手头吃紧才进我府中,只是误打误撞去了药房,可笑啊可笑,他哪里知道我相府之中任何一个房间宝贝也是比药房多,哈哈哈”。他心中觉得好笑,连笑数声后方才收起笑声对着方海权沉声道;“你传命下去,加强防范,切不可再有毛贼入府”。接着又是一笑双手摆摆;“来来来,大家落座,不要让毛贼惊扰了我等雅兴”。
接连数日,相府上下严密布控,却是再也不见贼人踪迹。这天采薇正在院中练剑忽听谷兰道;“徒儿,师傅从原州城回来便发现你这几些天闷闷不乐,你可有何心事?”。采薇收剑摇头道;“没有,没什么事,师傅多虑了”。谷兰微微一笑;“我瞧你心事重重,便是练剑也练不在心上,你若这般练下去多半也不会长进,我看你还是四下走走散散心吧”。采薇将剑入鞘点点头轻声道;“知道了”。
从跨院出来,采薇依着石阶缓缓而行,眼前树木葱郁、亭台楼阁、掩映在一片池塘之中,池塘中花草夺目,一群鱼儿悠悠闲闲游来游去。采薇走到池边席地而坐,眼望池中鱼儿双双伴游,顺手摸着石子一弹,那石子弹入水中顿时水花四溅,鱼儿一惊四处奔逃,稍倾便又聚了过来。猛然对面有人“呀”地一声,采薇一怔料不到对岸还有人在。
抬眼瞧去,就见对面池边一名女子身着翠绿云衫本在呆呆发楞,似乎刚才自己举止惊扰到了对方,正待道歉,就见那女子扭脸向这边望了过来。四目相对,采薇不禁大吃一惊。就见对方迟疑片刻轻声唤道;“采薇姐姐”。采薇睁大眼睛万万不敢相信,愕然道;“玉珂,你怎么在这里?”。
眼见玉珂起身缓缓向这边走来,采薇登时脸色苍白心往下沉怔怔地呆在原地。“玉珂,你怎么在此?”。玉珂停下脚步惨笑一下;“那日浇了雨水,染上热疾,便借住相府”。采薇低声“哦”了一下,低下头眼神慌乱心中急道;“怎么办?怎么办?她若将我身世告知丁谓,那如何是好”,此刻采薇只觉内心狂跳,额头汗流不止。
采薇偷眼观瞧,眼见四下无人,猛然抬起头嫣然一笑道;“玉珂妹妹,那日你走之后,越大哥便四下寻你,我一路追踪寻去,见他到城外十里的龙都山报恩寺之中再未出来,想是他见傅爷爷如此待你,便欲一走了之”。玉珂眼睛一亮,她知道那日自己出亲王府时,越大哥在身后紧追不舍,万万料不到竟是跑到龙都山之上。此时听得钱越消息,心头波澜起伏抓住采薇手臂急道;“采薇姐姐,求求你快带我去找他吧”。
采薇抿嘴一笑低声道;“玉珂妹妹不要着急,你既是要去寻他,我带你去便是”。玉珂连点数下头急道;“嗯、嗯,采薇姐姐我们现在就去”。采薇深吸口气望望四下低声道;“好,我们不要惊动旁人,现在就走”。
二人避开府中众人偷偷溜出后门一路急奔,只一会功夫已经出了汴梁城南门。采薇见那玉珂裙带飘逸,步伐奇快,心中不服暗道;“我便输你不成”。深吸口气,在后面紧紧跟上。三里路一过,采薇见玉珂不时咳嗽身形也渐渐慢了下来,望脸上瞧时,就见玉珂满脸胀红呼吸加重。张口道;“玉珂,你大病初愈不妨慢些”。赵玉珂喘口气道;“采薇姐姐,不碍事,现在我只盼快些见着越大哥”。
远处一座山峰,虽不高大,倒也险峻。山下林木旺盛一条清溪水流潺潺顺势而下。采薇、玉珂二人来到山下。玉珂仰望山峰道;“越大哥性情孤傲,不喜人间事俗,这龙都山倒也是个理想之地”。采薇闻听暗自冷哼一声,也不答话,纵身向上掠去。不大会二人便跃上顶峰。只见山顶之上一座庙宇屹立当中,四周杂草丛生再无一物。
“越大哥”,玉珂跑了过去,就见门板跌落,窗棂破损。进入里面,玉珂暗暗吃惊,里面龛牌已倒,地上遍布干草,头顶蜘蛛网纵横,四下覆盖一层厚厚的尘土,却哪里有钱越影子。“玉珂,我给你讲个故事”,采薇在身后忽地柔声说道。赵玉珂回转身子走了出来,就见梁采薇表情冷漠眼神凌厉,不觉呆了一呆道;“你说”。采薇清清嗓子慢声道;“家父梁继隆本是宋室为官,不料被丁谓陷害,幸得陆叔叔舍命相救,我与哥哥才得以生还。机缘巧合傅爷爷将我带回杭州城中,所以很小的时候,我便与越大哥在一起了”。采薇望望玉珂接着道;“你知道吗?当我无依无靠的时候,越大哥便是我的依靠,我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他从我身边夺走”。
玉珂听完当即明白愣愣道;“只是,越大哥喜欢的是我......”。采薇脸往下沉断然喝道;“住口,如果不是乘人之危,越大哥又怎会喜欢与你?”。玉珂听罢脸色下沉冷冷道;“你想要怎样?”。采薇眼神一凛,露齿轻笑;“如果你不在这个世上,我便不用担心了”。“咦,越大哥,你来了”。玉珂听闻采薇叫声,回脸望去,忽觉眼角一道寒光闪现,危急之下身形急退。哪知采薇见一击不中,身体一跃,手腕翻转跟上又是当胸刺到。玉珂急忙左掌虚抹,右掌斜切采薇腕部,使得正是天山寒冰掌中的“雪掩冰封”。采薇只觉眼前一花,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不禁打个哆嗦心中暗暗吃惊;“看不出这个小妖女这般厉害,我倒是要小心应对了”。当下凝神静气,将匕首回撤,反手以匕首化作宝剑施展出谷兰所教的逐汐剑法,一波又一波向玉珂身上卷去。
这一打斗,均是以命相搏。二人一绿一白身形灵动,衣襟随风飘洒。所及之处更是掌风凌厉,剑气纵横。
这时采薇见玉珂抬脚踢向自己侧腰,急忙身形下蹲,一招“推波助澜”剑削玉珂左足,玉珂见来剑携风而至,收腿急退,不想脚下一软一个踉跄,只觉头脑晕沉骨骼酸痛,心中慌乱倒退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采薇见状上逼两步冷笑一声;“赵玉珂,你既知道我与丁谓有着血海深仇,此间更是容你不得”,手上短刃一挥,高声喝道;“纳命吧”。她见玉珂大汗淋漓面色难看,又见出招渐缓,步履迟钝,自侍自己胜算更大,不由得心中一阵窃喜。殊不知玉珂本是热病未有全愈,这一番打斗使得又是天山掌法,那天山掌法本属寒阴一路,寒热相交,体内竟是难以抵御。
玉珂脸色惨白,双唇紧闭,慢慢向后退却。采薇忽而一笑;“你若自己跳崖,倒是省了我好多气力”。玉珂向后望去,却见身后数十丈的深谷下丛林茂密,只看一眼已觉得头晕眼花,便欲栽落下去。慌忙闭眼回头。哪知便在此时一股劲风袭面,玉珂大急不待睁眼,手向上扬一招“冰封千里”随即使出。但见四周掌风凌厉寒气迫人。那“冰封千里”本是天山寒冰掌中的厉害招数,此时使出,玉珂便抱着与采薇同归于尽的想法。双掌相较,采薇猛觉手上一震,一股寒气沿着手臂直往上窜,不及多想,右手匕首唰地向前刺去。
就听一声闷哼,玉珂脚下一滑,身体向后倾去,直如断线风筝跌落崖下。采薇跨前两步向下望望,下面丛林似海却哪里能瞧到玉珂的尸首,呆立片刻采薇轻叹一声;“这一剑纵是要不了你的命,从这里摔下去也是必死无疑,怨也只能怨你命该如此”,她将匕首收入怀中,扭转身形几个起落向山下掠去。
丞相府中,丁谓胡须抖动怒气冲冲边走边道;“这个逆子,气杀我也”。身后方海权、卜三卜四、常世才、刘雄吓得均不敢答话,远远跟在身后。鬼算子紧跑两步,满脸堆笑小心翼翼道;“大人,还是消消气吧,公子年轻气盛还有好些道理不懂,日后慢慢引导也就好了”。丁谓怒哼一声;“哼”,不再说话径直走入书房。刘雄眼见跟前就是常世才,压低声音说道;“咂、咂,从来没有瞧到相爷如此动怒过”,常世才抬眼看看四下道;“也难怪相爷动怒,你没瞧见刚才相爷让公子不要整日无所事事只顾喝得伶仃大醉”。“可是你瞧公子怎么说?”,常世才说着装作喝醉的样子,一挥手学着丁勉声调学道;“不......不用你......管,你走,你走啊”。刘雄慌忙拦下常世才小声道;“快别说了,要是相爷看到,必会迁怒与你”。常世才连连道;“对,对,你我快些离开这里”。
二人刚走到前院,迎头碰到采薇急冲冲进来。“哎,采薇姑娘”,刘雄一见采薇高声叫道;“你来得正好,公子爷又喝得伶仃大醉,你不妨去劝上一劝”。采薇一愣;“我?”。刘雄笑笑;“自你进府以来,公子便时常去找你玩耍。现在公子天天醉酒,也许你的话比相爷也管用”。常世才旁边帮腔道;“公子自打武状元大会结束后便跟换了个人似的,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说话倒是无所顾忌,也许还可探得缘由,保不定到时相爷一高兴还有赏赐”。采薇迟疑片刻低声道;“好吧,我去试试”。
顺着石阶左拐,采薇缓缓来到一处阁楼前。人还未入,已是酒气扑鼻冲来。采薇微微皱皱眉头,抬头隔窗望去就见桌案前一人伏倒,嘴中念念有词;“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说罢,端起酒壶仰面便喝。屋内丫鬟陡见采薇前来,连忙跑将出来低声道;“采薇小姐,你来了”。采薇点点头道;“你下去吧”。那名丫鬟答应一声便小跑离开。
采薇进屋缓缓来到丁勉对面坐下,望着仇人的儿子,极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丁勉仰起头来端壶又饮,这才发现酒壶已空。晃晃悠悠立起身来口齿结巴断断续续叫道;“小......小翠,拿酒来”。半晌见没人答话,刚要发作,猛然瞧见对面坐着之人,惊讶道;“采......薇,是你?你怎么来了?”。采薇微微道;“听说你又醉酒,我过来看看你”。“这......这......”。丁勉便欲起身,哪知身形刚刚立起,脚下一软又坐了下去。采薇见状淡淡一笑;“你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了,即便贵为相府公子,你如此颓废,难到传将出去不怕文武百官笑话,你爹爹又有何颜面面对”。丁勉面色铁青扬手恨道;“不要提我是相府公子,我宁愿生在寻常百姓家中”。
采薇大奇问道;“为什么?”。丁勉看看采薇,眼神转而望向屋外喃喃道;“总之以后不要再提”。采薇站起身来,缓缓背过身去冷冷道;“你生在富贵家中,无忧无虑,还不知足。哪里能够体会到别人家破人亡地感觉”。丁勉一时语塞呆呆瞧着屋外半晌也不言语。
采薇眼眶充泪便如蒙上一层雾沙,慢慢回过身来道;“不管你生在帝王将相家还是寻常百姓家,还需振作起来,便也不负男儿之身”。说罢便欲离开。
门外腾腾响起脚步声,刘雄门外高声道;“公子、哎呀,采薇姑娘也在呢”。丁勉迷迷糊糊道;“什么事?”。刘雄一笑道;“奉相爷之命,来看看前几日来府中养病的赵姑娘是否来过这里”。丁勉嘴中嘟囔道;“我这里,偏僻静谧,哪里,哪里有什么赵姑娘来过”。刘雄笑笑;“没来过就好,现在全府上下都在寻找,她竟如消失一般。好嘞,这儿没有我这就回禀相爷”。采薇见刘雄转身离去,跟着告辞便走。远远就听丁勉高声说道;“采,采薇,你放心便是,只要在相府之中,任何人、任何人也欺负不了你”。采薇一怔放缓脚步停顿片刻,而后头也不回,快步离去。
刚入跨院就见谷兰出来招呼道;“采薇,你回来了”。采薇点点头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咦,你这脸色怎么越来越差”,谷兰望着采薇疑惑道。采薇停将下来微微道;“许是刚才逛地累了”。谷兰点点头道;“嗯,也有可能,难怪这半日也不见你”。忽然又似乎想起什么道;“你出去这半日是否遇到过赵姑娘,便是那日在原州城所见女子”。采薇摇摇头道;“没有”。谷兰微微道;“想不到这个赵姑娘大有来头。她便是西宁王的掌上明珠,前些日子在府上养病,今日竟不知所踪”。采薇低声“哦”一下,谷兰接着道;“听你师叔讲与赵姑娘在一起的叫岳轩辕,据岳轩辕讲那赵姑娘许是去了惠亲王府,这不相爷命鬼算子随着岳轩辕到亲王府要人”。谷兰说着见采薇无精打采又是低低“哦”了一声,微微道;“你既是累了,那便早些回房歇息吧”。
一入房间采薇反手将门关上,暗暗长叹一声;“采薇啊采薇,你大仇还未昭雪,万万不可松懈,赵玉珂既死,现在便应想方设法从祝浩天哪里得到解药给越大哥送去”。采薇慢慢走到床边心中又道;“可是,那日在药房没能偷到解药,丁谓已经加强戒备,如再要前去势比登天还难,怎么办?怎么办?”。心中焦急采薇来回不停踱步,忽然她立住身形眼睛一亮脱口叫道;“丁公子......”。
惠亲王府中一群人同样乱做一团。傅质直面色隐忧在厅中来回踱着步,惠亲王安慰道;“傅大侠不必担心,钱公子吉人天相,料来也不会出什么意外”。傅质直深叹一声;“唉,越儿虽变的呆傻,但武功未失。遇事足已自保,可是......”,抬眼望了眼惠亲王接着道;“可是,刚才岳轩辕与鬼算子前来寻找赵玉珂,那岳轩辕找不到赵玉珂只怕会迁怒越儿,此事不得不防啊”。惠亲王笑笑道;“这个你且放心,我刚才已经讲明。那岳轩辕既知朝廷与西宁王已经和解,便无理由挑起事端,何况傅大侠德高望重,说出的话自然是一言九鼎,岳轩辕断无不信之理”。傅质直摇摇头,又是一声微叹。
门外,马麟三步并作二步奔了进来,傅质直急上前问道;“可有消息?”,马麟面露难色微微摇摇头;“没有”。门外又是一阵脚步声,傅质直望去就见闫松林快步走到面前气喘吁吁道;“傅大侠,找了大半个汴梁城也不见钱兄弟”。傅质直一脸失望,反身走到座椅坐下。这时外面接二连三有人进来,傅质直抬眼望去,那些人均是默默摇头。
惠亲王急忙上前两步摆摆手道;“大家不要心焦,稍事休息。我再加派人手,便是将汴梁城翻个底朝天,也要将钱公子找到”。傅质直起身道;“马贤侄,你请江南各位兄弟分成四队,分别从东门、南门、西门、北门四门出城找寻”。转身对惠亲王抱拳道;“城中各地,还请王爷多派些人手找寻”。惠亲王忙还礼道;“大侠客气了,份内之事应该的”。
时间不大,一座惠亲王府除了丫鬟婆子,余人均是外出找寻钱越。偌大的王府从未像今日一般空空荡荡。
汴梁城外,龙都山下草丛小路上。一名老者身形微胖满面红光、粗衣布裤,双臂衣袖挽起,背挎药篓手提药锄踏歌而来,细细听来哼地竟是苏皖曲调。忽然老者停下脚步愣愣地望着密林外,就见小溪潺潺绕林而过,一株花草立于溪畔,紫瓣黄蕊格外妖娆。老者面带喜色,快步走了过去,蹲下身来哈哈大笑;“王惟一呀王惟一,你此次来汴梁城虽是没见着故友,可是赶巧在这遇到这株龙涎草,也算收获颇丰”。那老者放下药篓,用药锄将龙涎草连根刨出放入药篓之中,举目向林中望去。
“咦,怎么有人躺在这里?”,老者面现疑惑纳闷道。只见密林之中一名绿衣女子侧卧树下,老者走将过来,就见那女子双目紧闭,苍白的脸上几道划痕,衣裳破损竟似从高处坠下。老者抬头仰望龙都山,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弯腰伸指探向女子鼻前,但觉气若游丝若有若无。抓起女子手腕,右手搭在脉门,眉头微皱自言自语道;“此女体内寒热相激,落崖前已是大病一场”。抬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笑笑道;“只是遇到老朽,命不该绝”。打开瓶盖倒出两粒丹丸给女子喂下。
这名落崖女子正是赵玉珂,自被采薇打下山崖,本是必死无疑。哪知玉珂身穿钱越所赠乌麟甲挡住梁采薇致命一剑,就连掌力也是卸掉六七分。身体跌落下来又赶巧被地上树木阻了一阻,这才不至摔死。即便如此落地也是摔得不轻,身体着地后随即晕死过去。
过了一会,赵玉珂悠悠转醒,勉强睁开眼睛,只觉浑身疼痛难耐,不由得痛哼一声。老者见状上前道;“姑娘你醒了,老朽王惟一正巧路过此处见你落崖便施手相助”。玉珂想要起身,却哪里能够起来,只得微微点点头。老者摆摆手道;“莫动身子,莫动身子”,停了一下从腰间解下一个葫芦,打开盖子道;“这上好蜂浆,对你伤势大有益处你快喝些”。说罢喂着玉珂喝了几口。
见玉珂脸色缓和,老者脸色一沉微微道;“你是何人?为何如此想不开?殊不知身体为父母所给,你这样做,又怎么对得起爹娘”。玉珂心知老者误会自己,勉强挤个笑脸低声道;“王老伯,我叫赵玉珂,本是来山上寻人,只是......不小心从山上滑落”。老者听罢一笑;“哦,原来这样,那就好,那就好”,指指葫芦笑笑又道;“你身体虚弱寒气正盛,多喝些我这蜂浆对你身体倒是大有益处”。
玉珂听王惟一这么一说,这才感觉身体充盈暖意融融,便是疼痛也减轻不少。缓缓起身谢道;“多谢老伯赠药,敢问老伯从哪里来,又要到何处去,若不嫌弃,便请西宁王府一聚,家父定当厚礼答谢”。王惟一愣愣诧异道;“姑娘莫非是西宁王赵怀韬令爱?”。赵玉珂点点头;“家父正是西宁王”。王惟一哈哈一笑;“令尊既是西宁王,还望姑娘回去劝劝,当前太平盛世,莫要为了一己私利,而使天下百姓陷入水深火热之中。老朽习惯云游四方,待有时机自当前去拜会”。
见赵玉珂若有所思,王惟一将手中葫芦递与玉珂笑笑道;“你我能在此相遇,便是有缘,这一葫芦蜂浆便送与你了”。他云游四方,途中早已听得西宁王自立为王,起兵造反。前些日子又听说与朝廷握手言和,即便如此也不愿与和西宁王有瓜葛的人多待一会,只是医者父母心,眼见玉珂孤身一人,身有伤痛,便将携带的药葫芦送了出去。玉珂见王惟一去意坚决,接过葫芦也不挽留,笑笑道;“王老伯,他日到了西宁城,你提赵玉珂便可”。
望着王惟一远去身影,玉珂看看自己胸前剑洞,又回头望望龙都山,不免暗自庆幸,心中道;“赵玉珂呀赵玉珂你此次大难不死,还是仰仗这身上宝甲。只是......”。想到宝甲自然想到钱越,玉珂鼻子一酸,泪往上涌。“那丞相府现在是万万不可回去了,而去亲王府寻越大哥也是不大可能,自己就此回西宁城心中却是不甘”。想到此玉珂面现愁云缓缓坐下胡思乱想,一会想想在草原上遇到狼群,钱越逼着自己穿上宝甲,一会又想着初遇越大哥时赌茶赠扇吃麻腐的情景,面上不觉微微一笑,待到想起为躲避三师傅两人躲在被子里时,玉珂已是面目绯红心中甜蜜,一时间东想西想心中竟是思绪万千。
忽地玉珂脑海中一闪,暗暗喜道;“以越大哥秉性那日雨天追我出门,断然不会离我不顾。我便去杭州城等他,终有一天会等到他”,想着钱越那日高呼自己名字在雨中狂奔的情景,玉珂心中又如碰翻蜜罐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