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放亮,远处一通鼓声响彻天地,清秋睁开眼睛,耳听对面房间有人粗声粗气说道;“我说柳护法,快些起来吧,武状元大会便要开始了”。另一声不耐烦道;“大清早的就不要再嚷嚷了也不让人睡个好觉,好了,好了,这就起”。
梁清秋来到院中就听着院外面声音嘈杂脚步凌乱。推开院门就见街上行人络绎不绝,摩肩擦踵的向校军场涌去。偌大校军场此刻已是人头攒动密密麻麻,清秋身在人群中,不知不觉便随着人流慢慢向前拥去。但见擂台高约三丈,一张足有数十丈的大红地毯铺在上面。两面旌旗招展,左面并排摆放三面大鼓,右面一面铜锣。中间两排座椅,上面一条横幅写着武状元大会五个大字。
人们从四面八方纷纷涌入越聚越多,放眼望去已有数万之众。
“咚咚咚”一阵鼓声响起,初时听那鼓声低沉舒缓,声音沉闷。到后来鼓点稠密,声势高亢震耳欲聋。忽然间声响戛然而止,一人迈步上前大声道;“武状元选拔大会现在开始”。接着一清嗓子大声叫道;“主考官枢密院事王大人驾到”。声音刚落,后台缓缓步上一人,气势庄重,神情严肃,身后一帮大臣缓缓跟上。见王大人落座,那人又高声道;“监考官丁丞相驾到”。丁谓面带得意神色迈着方步走向前台对着王焕哈哈一笑;“王大人,看你的喽”。说着大咧咧往下一坐。身后一干人等也随着各自就坐。王焕对着丁谓一点头微微笑道;“有丁丞相在,这届武状元大会想必一定精彩万分了”。丁谓嘿嘿一笑不再答话眼望台下。
王焕微微向宣事官点一点头,宣事官打开皇榜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遴选武状元人选,国之栋梁,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凡我大宋善武者,均可参加,如中者光耀宗祖,流芳百世。钦此”。宣事官读完皇榜收起后缓缓道;“这次武状元比武大会,除去各州府推荐,新近增加了临时参加者,以便没来的急报名选手一并参加”。
场下人群顿时掌声一片,爆发出阵阵欢呼声响。
宣事官见场下人群亢奋,顿了一顿提高嗓门大声道;“现在第一场竞技由隆德府推荐的茅洪对阵江陵府的赵胜”。说完一闪身退到一旁。话音刚落,下面“蹭、蹭”两条人影跃上擂台,左边之人膀大腰圆身形魁梧,双拳一抱瓮声瓮气道;“我就是隆德府的茅洪”。右面之人却是瘦小枯干,抱拳尖声道;“在下江陵府的赵胜”。二人架势拉开,便即斗在一处。
就见茅洪一个箭步,左腿上扬挂着风声奔赵胜脑袋踢去,赵胜眼见来势迅疾,低头哈腰身体一缩借势一滚,正好从茅洪腿下钻过,双腿蹬地一躺身形高高跃起,手做爪样照着茅洪后脑便抓,茅洪一踢不中,陡见赵胜竟钻到自己身后,心中一慌,一招‘回头望月’反手便拍出一掌,他力大掌沉不把对手瞧在眼中,迎着赵胜双爪击去。赵胜探爪“唰”地一下,猛抓茅洪手臂,一拿之下便觉不妙,只觉茅洪手臂坚硬如铁,竟是拿捏不住。心中发慌却也临危不惧,随着茅洪胳膊挥动,身体借势后翻,一个倒栽葱落地已是三丈开外。顺势地上一伏,嘴中“吱吱”乱叫绕着茅洪滴溜溜乱转。他动作滑稽俨然便似一只猴子,直惹得台上台下众人哄堂大笑。茅洪不由得也被逗乐,咧嘴一笑;“哈哈,你打不过,即便变成猴王也不顶事的”,跨上两步便欲去抓赵胜。哪知就再弯腰之际,赵胜忽然跃起,身体在空中翻转,正好落在茅洪肩膀之上。茅洪大急,双手张开抱住赵胜双腿,便要掀下赵胜,忽然眼前一黑,双眼剧痛,“扑通”一下扑倒在地上,手捂着面部来回翻滚。却原来是赵胜骑在茅洪肩膀上双指一戳,正戳中茅洪双眼。
宣事官走到台中大声道;“江陵府胜出”。望望台下顿顿又道;“第二场由杭州城府推荐的谈笑对阵河间府推荐的尹大年”。人群中走出一人,中等身材,面目黝黑,手提一根镔铁亮银棍。来到台前将棍一竖,手撑铁棍身体轻轻向上一跃空中翻滚,落在台上渺无声息,起身收棍对着主考官监考官双拳一抱;“在下河间府尹大年”,接着转身面对台下众人躬身施礼。人群中爆发一阵掌声,虽说尹大年上台展示的轻功一流姿势漂亮,更多人却是见他彬彬有礼而鼓掌喝彩。掌声未停,人群中忽然跳出一年轻人,身体高高纵起,便要落下时,左足在右脚面轻轻一点,身形便又向上窜高三尺。姿势优雅飘逸,轻轻落在台面,也是悄无声息。人群中掌声雷动,叫好之声顿起。那人紧走几步来到丁谓面前深鞠一躬道;“杭州城谈笑拜见相爷”。丁谓笑笑点点头,那年轻人转身对着王大人微微欠一欠身形,回头来到场中大声道;“在下便是杭州城盐湖派的谈笑”。
“这就是盐湖派的谈笑啊”,“嗯,他刚才露的那手轻功便是一鹤冲天,年轻人里也算佼佼者了”,清秋望望身旁之人,一老一少在低声议论着。清秋心中暗想;“此人轻功出类拔萃,倒是应该见识见识”。心头想着身子又向前挤挤,不多会便挤到前排。
放眼望去,台上二人打斗正急。就见谈笑挥掌欺身而入,施展一招‘漫天飞沙’,掌画半圆携着劲风拍向尹大年,那尹大年也不示弱,挥舞铁棍举棍相迎,棍头一竖,一招‘举火烧天’奔着谈笑面门捅去,呼呼挂风竟是后发先至。谈笑见铁棍来势迅疾,脚下一滑侧身闪避,顺势一招‘风舞烈日’又已拍出。
二人各不相让,转眼便斗了十多招。忽然台上有人叫道;“王大人,这不公平,赤手空拳怎能与手拿兵器之人比试功夫,胜负未分便已是输了一半”,清秋寻声望去,见一人忽地站起,那人脸带刀疤面目凶恶扯着嗓子对着王大人喊道。王换听得有人说话微微一怔,侧脸望去手捻胡须,顿一顿冷冷道;“武状元比武也没有规定打斗中不能用兵器。哼哼,方海权你莫忘了,当年你争夺状元时正是用剑胜得赤手空拳之人”。此言一出,方海权神色尴尬,脸色通红不再言语,缓缓坐下。丁谓鼻中一哼,斜眼望了眼王焕,又全神贯注望着场内二人。
清秋望着王焕暗暗道;“这便是与爹爹相交甚好的枢密院事王焕王大人,怎得这几年没见竟是苍老许多,唉……”,心中感叹不已。眼睛向旁座边望去,顿时浑身冰冷,眼冒怒火心生恨意。钱越望着丁谓心道;“这人便是杀我父母的幕后主使。我须仔细认清,便是舍弃性命也要将你碎尸万段”。
清秋眼光在丁谓脸上停顿许久,又向旁缓缓望去,就见一左一右坐着两人,左面之人脸色发青,面带刀疤双眼凹陷,目无表情一动不动的坐着,正是刚才说话之人。右面座上端坐一名老妇人,虽然一头白发,却是面色红润,风姿素雅端庄洒脱。眼光向后移去,清秋顿时愣住暗道;“这女子是谁?怎么如此像采薇”。二人五六年没有见面,这几年又正是年轻人长身体时候,面目自然是变化极大。清秋细细瞧看,虽然疑惑,却是不敢确定。
清秋呆呆不动地望着,只觉那女子容貌形态俨然便如小时候的采薇,越瞧越是相像。内心激动之余忽地腾起一股暖意缓慢的流淌全身,张张嘴便欲喊声出来。
忽听一声断喝,“谈笑,接着”,就见一根铁扁担被高高抛起,有如流星赶月一般,奔着台中疾射而来。谈笑腾空跃起双手接住,嘴中大声叫道;“谢谢师傅兵器”。半空中扁担一横顺势斜扫,那扁担快如闪电奔着尹大年腰部便砸。尹大年急忙竖棍招架,就听地当“啷啷”相撞声,二人一碰即收,各自后退三步。
清秋被刚才断喝之声打断心思,慢慢冷静下来,心中暗道;“如果是采薇,怎么她竟然坐在仇人身后,却还无动于衷。如果不是又为何如此相像,莫不是其中另有隐情?我还是万万不可鲁莽,当下默默的看着采薇,只盼她也向自己这面瞧来。
场上二人棍担相交,叮叮当当声音震耳,是越斗越急。猛地尹大年一招‘横扫千军’拦腰扫来。谈笑扁担在棍上一搭,手上用力向上一绞,登时将铁棍绞在一旁,顺势向前推去。尹大年想要抽棍已是不及,万般无奈下一招‘铁板桥’仰面躲闪,铁扁担挂风从尹大年头顶掠过。就见在扁担扫过尹大年面部时,谈笑忽然叫道;“倒下吧”,胳膊一抬,袖中一颗盐弹激射而出。“噗”地一下,正打在尹大年胸口。“哎呀”,尹大年一脸惊愕大叫一声,“扑通”一下仰面摔倒地上,紧接着痛地是来回翻滚,叫声惨烈。场下众人见状,无不气愤,有人手指谈笑叫道;“偷使暗器算哪门子好汉”,“这盐湖帮暗器怎么如此歹毒”。台上丁谓方海权见谈笑胜出,面露喜色,相视一笑。
早有人将尹大年抬下擂台。宣事官走到中间大声道;“第二阵,杭州城谈笑胜”。停顿片刻又道;“第三场由兴元府推荐的贾承续对阵寿春府推荐的张十一”。
清秋此刻却是再也看不下去,眼睛直直地望着采薇,呆呆站立一动不动,满脑子胡思乱想。
直到宣事官大声道;“第七场获胜的是河南府的沈白风”。清秋才回过神来,见那沈白风一抱拳退到台下,清秋望了一看心道;“哦,他便是王屋派的沈白风”。原来正是前日要围攻章驼子父子的带头人。就听着宣事官朗声道;“今日最后一场由均州推荐的宋再兴对阵云州推荐的刘剑飞”。说完退到一旁。
随着两条人影纵上擂台,清秋一瞧也是识得,一人便是那日在酒楼黑龙派中拿出小蛇的年轻人,另一人便是那日跟在八卦门邱大海身后的弟子。
二人上台后也不答话便斗将起来。就见宋再兴一个冲拳奔着刘剑飞当胸袭到,刘剑飞脚底一蹚,足踏八卦,身形灵活脚底稳健,胳膊上架手掌外翻奔着宋再兴面门切去,宋再兴见势刚猛,头向后撤,脚向前踢,猛地向刘剑飞小腹踢来,见对方左脚便要踢到,刘剑飞不慌不忙走坤位迈坎位,右掌下插左掌回收,登时将宋再兴小腿圈住,双手一拧,就见宋再兴空中翻滚,“扑通”一声跌落擂台上,台下众人眼见刘剑飞身捷步灵掌法精妙,出手干净利落,顿时掌声喝彩声不断。
宋再兴在地上一滚爬将起来,羞地满脸通红,恨恨道;“再来”。双掌一挫,一招‘翻江倒海’合身扑上,刘剑飞侧身闪避,脚踩八卦围着宋再兴便绕了起来,只见他越绕越快,忽然身体下沉,左掌前探右腿飞起,用得一招‘推山踢海’奔着宋再兴而去,宋再兴见来势迅疾心中着急,叫声;“哎呀”。身体后退衣袖前甩。刘剑飞掌刚要碰上,猛觉掌心一痛,心中急道;“不好”,脚上使劲“嘭”地一下踢到宋再兴小腹,宋再兴身体飞起空中翻转栽下擂台。刘剑飞低头看时手掌立见黑肿,伤口往外渗着点点血迹。
宣事官上前两步,大声道;“第八场云州刘剑飞胜。今日比武结束,明日起凡习武之人均可上台一试……”。清秋听罢心中一动,要想兄妹相认,只有上台比武,便可引起采薇注意了。话音未落,就听“哎呦”一声。众人见状发出一阵惊呼,那刘剑飞眼见着合身倒地,台下一片哗然,人群中一位老者飞身蹦到台上扶起刘剑飞口中急呼;“剑飞,剑飞……”。却见刘剑飞昏迷不醒,面上隐隐泛出黑色。
老者正是八卦门掌门邱大海。只见邱大海蹦到台边手指黑龙派众人道;“卑鄙,你……你……”,他见刘剑飞躺在台上,自己又无能为力,当下急地原地转圈不知所措。清秋却清楚地看到,就在刘剑飞掌刚要碰到宋再兴胳膊时,忽然从宋再兴衣袖中探出一条小黑蛇一咬即缩。他生平便恨用毒之人。见此情形飞身上了擂台来到刘剑飞面前,低头望去见刘剑飞胳膊上一条黑线缓缓上行,当下伸出手掌用指如飞,“啪啪啪”瞬间连点刘剑飞的天溪、神藏、璇玑三处穴位。从怀中摸出一颗九转蜂花丹喂到嘴里,又摸出把匕首在被咬处划开口子,伸嘴便吸。眼见血色慢慢变红,清秋抬头望望邱大海才发现周围有不少人在围观,微微一笑道;“这下便不碍事了”。四下掌声雷动,不时有人夸赞道;“好”、“好啊”、“好本事”。邱大海大为感动抱拳道;“这位少侠,敢问尊姓大名,何门何派,他日老夫定然登门拜谢”。清秋还礼道;“晚辈……晚辈王清秋,还无门无派”,说完又四周一抱拳道;“告辞了”,说着跳下擂台分开众人快步离去。
清秋随着人流向外走去,人潮涌动,却也走快不得。忽然,斜刺里一人快步走来,嘴中急道;“王大侠留步,王大侠留步”。清秋抬眼望去,就见一人身着锦衣,年岁相仿,满面带笑正和自己打着招呼。清秋心中起疑,站定指指自己道;“我?”。那人走到近前笑道;“对,对”。“你是?”,清秋觉的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不禁疑惑道。那人又是一笑道;“我叫赵铎”。清秋愣愣道;“你找我有事?”。“没事,走,我们找个地方坐坐”,赵铎四下看看拉起清秋便走。
出了校军场,前面一家酒楼上书‘状元楼’三个大字,雕梁画栋威武气派。赵铎牵着清秋迈步进去。“酒保,一盘纤丝水晶脍,一盘旋煎乳羔羊,一盘三鲜笋炒鹌子,外加一份果木翅羹,碧香露一壶”。那酒保见来人雍容气派,不敢怠慢,赶快应答,“好勒,您稍坐片刻,马上好”。“来,坐坐坐”,赵铎拉着清秋坐下说道;“王大侠你这么好功夫,怎么没想过替朝廷效力?”。清秋一怔;“哦,我想起来了,武状元会上你在台上就坐,你是朝廷中人”。原来这人便坐在采薇身边,自己瞧采薇顺便旁边的人也是看了个够,这时候才想了起来。赵铎压低声道;“不瞒你说,我正是朝廷中人”。清秋见他说是朝廷中人顿时心生戒备,不愿再多说话。
不大一会酒保便将酒菜上来,清秋一望瞠目结舌,就见银盘、银碗、银碟、银筷、所用器皿均是银子做成,上面菜肴红是红,绿是绿,白是白,色美味浓令人垂涎。“二位爷先慢用,碧香露烫好便上”,酒保点头哈腰说完退了下去。
两名容貌姣好女子,均是浓妆艳抹,摆着婀娜腰肢,款款走到近前,张口道个万福,笑着道;“二位大爷,小女子做陪以祝酒兴可否?”,声音娇嫩妩媚宛如莺燕。清秋面上一红愣愣望着赵铎,赵铎见状一笑摆摆手,摸出一锭纹银递给二人。那两名女子见状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后才退了下去。
赵铎边夹菜边道;“王大侠,像你这般为人仗义又身怀绝技,不在朝廷争个功名真是可惜了”。清秋望望赵铎暗道;“他坐在采薇身旁,二人自然相熟,我便张嘴探上一探。微微一笑道;“大侠二字不敢当,叫我清秋即可。赵大人当时端坐台上,却不知身旁是何人?”。赵铎想想道;“哦,身旁之人便是丁相爷的公子丁勉”。清秋道;“哦,那旁边女子又是何人?”。赵铎一愣,眼见清秋神色焦急冷冷道;“你是说燕姑娘,她是相府方大人的徒侄”。清秋一听喃喃道;“也不知这女子何时进入相府?”。赵铎看看清秋忽然一笑;“王大侠莫非是……”。清秋猜到赵铎误会自己,摇手忙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面善,并无其他想法”。赵铎微微道;“哦,想一想燕姑娘入相府时间倒也不长,是随师父谷兰一同投奔方大人来的”。
前方忽地一阵喧哗;“哎哟,酒、酒酒”。“小心,小心了”。原来酒保端着酒壶就要送过来,不提防脚下一绊,措不及防便要摔倒,幸亏旁边两位客官伸手相扶,酒壶才没落地。那酒保一面道谢一面接过酒壶,向着赵铎、清秋走来。
“二位爷,酒来了,您二位慢用”。酒保满脸堆笑说道。赵铎接过酒壶笑着道;“王公子,你我一见如故,我们便痛饮三杯”。将酒斟满道;“请”。说着一仰头,一杯便已喝尽。清秋见赵铎豪爽一饮而尽,端起酒来凑到嘴前就要喝下去,哪里想到刚端起酒杯竟是闻着蒙汗药味道,在往杯中瞧看隐隐变色。心中一惊;“什么人要害我二人?”。他跟王惟一学医多年,身体又是百毒不侵自是不怕。低头暗想;“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要来相害?”。抄头仰脖,一杯碧香露也喝了下去。“好,接着来”,赵铎说完接着满上。
三杯一下肚,赵铎身子一歪趴在桌上不醒人事。清秋见状知他药劲开始发作,随即眼睛一闭,也跟着趴倒桌上。耳边传来一阵脚步声响,有人粗声道;“哎呦二弟,这不是三弟四弟么,怎么喝的如此多,你快去备辆马车,送他们回去”。一人细声应道;“好嘞”。
酒保“腾腾腾”快步跑来道;“原来二位和这二位是兄弟啊,刚才那壶酒便是这二位要的,要不是您二位帮忙,那酒便全洒了”。粗声一笑道;“他二人本就不胜酒力,却还是这么爱喝,呐,这些银两算是饭钱”。酒保高兴连声称谢道;“哦,谢谢,谢谢”。
一会工夫,细声音响起;“大哥,车已雇好”。“好,我们将他二人搬到车上”。清秋只觉身体被人抬着放在车上,就听一声喊喝;“驾”。轱辘转动,马车已是颠簸跑动。“您走好,欢迎再来”,酒保送出门外高声说道。
“驾、驾”马车飞快奔跑。约么一盏茶时间,听着有人喊声“吁”,那马车缓缓停下。清秋偷眼观瞧只觉熟悉无比,再细细瞧看,竟然是自己租住宅院,心中恍然大悟,原来给下药的便是隔壁那二人。紧接着身体一轻又被抬到屋中。
钱越紧闭双眼,只觉身体吃痛却是被抛在床上。耳边传来阵阵笑声;“哈哈哈,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柳冲贤弟多亏你想出这个主意,我们才如此顺利捉到惠清王”。另一人颇为得意笑着道;“咦,奇怪了,你蒋忠从没夸过人,今儿这是怎么了难得夸人呐”。先前人低咳一声说道;“柳贤弟,我怎么觉得这小子像是哪里见过?”。那姓柳的嘿嘿一笑;“嘿嘿嘿,你仔细想想?想想对面屋中年轻人”。蒋忠恍然大悟猛击双掌;“哎呀,想起来了原来是隔壁那小子,原来他与惠亲王相熟,只是不知这小子又是何种身份?我们现在又如何处理这两人?”。柳冲笑笑道;“好说,本来只是抓惠亲王一人,想不到现在捎带多拿一个,那功劳自然又多一份,现在我们只要能够顺利出城到达漠北山庄,便也就不必担心了”。蒋忠想想道;“嗯,教主派李清落脚漠北山庄就是为日后有个联系地点,此番倒是正好派上用场”。柳冲沉声道;“好,事不宜迟,我们今晚便出城”。蒋忠点头道;“好,惠亲王消失京城必是大乱,早走早安心”。
清秋听着二人一番对话,暗想;“和我在一起的赵铎难道便是惠亲王?那身形矮小说话尖细的想来就是柳冲了,另一人瓮声瓮气的便是蒋忠了。可是这二人又是何门何派?为何非要绑架惠亲王”。心中疑惑却不显露,依旧合起眼睛装作昏睡。
天色渐黑,冷风习习。清秋只觉身子又被抬在车上,缓缓将眼睛睁开一条缝,就见柳冲对着蒋忠一点头道;“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必须赶在关城门之前出去”。蒋忠拿条被子往赵铎身上一盖道;“好,拿被子将这二人裹住,也好过关”。
二人被裹住放置车上,蒋忠一挥马鞭,马车直奔城门而去。到了城门也没见守兵盘问,二人驾车出城直奔漠北山庄。
一路颠簸,月光透过枝叶照在清秋脸上闪闪掠过,恍惚间一道黑影从头上飞过,清秋大惊再仔细瞧见时,却是什么都没看到,只见着风吹枝叶沙沙作响。清秋侧目望望身旁赵铎暗想;“他既是惠亲王,那丁谓想将他当做人质,我便理应将他救走。只是这蒙汗药药力非凡,这半日也不见他清醒”。脑海中猛然一闪此药必然能解,嗯,只是却不知解药在他二人谁身上,我又如何才能拿到解药......。
正自想着,听那蒋忠“吁”地一声,马车缓缓停下,柳冲翻身而下,“咚咚咚”一阵扣门声响传来。清秋睁眼望去,就见眼前一户庄院,院墙高大宽长,柳冲正站在暗红的大门前举手扣门。
一会功夫只听着窸窸窣窣声响有人不耐烦大声叫道;“什么人?”,话音刚落,大门“吱呀”一响,一人探出头望望问道;“你找谁?”。柳冲笑笑道;“劳烦禀告李清李庄主,就说蒋忠、柳冲前来拜见”。那人一听道;“好,二位稍等,我这便回禀”,耳听一阵跑步声渐远。
片刻工夫笑声传来;“蒋长老、柳长老什么风把二位吹到这小小的漠北山庄”。门一开,一位中年汉子满脸带笑迎了出来。柳冲见到来人笑笑道;“李坛主,别来无恙,哥哥今日到来,还得借你这庄子一用”。回头指指又道;“这二人是教主要得,还得好生看管”。见李清走近车旁查看,清秋忙眼睛一闭装作昏睡。
李清上前瞧瞧问道;“这二人又是何人?怎么躺在车上熟睡”。稍一停顿抚手笑道;“柳长老,莫非又是被你的‘醉八仙’药倒了”。柳冲嘿嘿一笑;“这人便是惠亲王,于教主大有用处。边上之人本是与我等住在一处,却发现他与惠亲王混在一处,想来定是有所瓜葛,呵呵,便顺便一起擒来”。蒋忠见二人立在门口攀谈不停忍不住在旁嚷道;“我说,李坛主我们就不要站在外面了,还是快些进去吧,我们一路疾驰口渴的要命”。
李清一笑连声道;“蒋长老说的是,快请快请”。一挥手,过来四名庄丁将惠亲王、清秋抬入庄内。众人刚到大厅,还未落座,哪知大门砰砰地又是传来一阵砸门声响。李清一惊,面带疑虑望望蒋忠、柳冲二人道;“天色已晚,却不知何人敲门,不会是惠亲王的人跟踪而至吧?”。瞧了瞧地上躺着的二人,转身来到太师椅前摸着椅子把手用力转动,就听着一阵“吱呀呀”声响,椅子背后的砖墙竟然缓慢打开。李清一使眼色,四名庄丁当即会意,将二人抬了进去。
见庄丁步出暗室,李清一拧椅子把手,那面砖墙又缓缓合上,微微道;“二位长老还请暂避,待我瞧瞧来者何人”。柳冲尖声笑道;“好嘞,我与蒋兄弟便避上一避”。说着携手与蒋忠向后宅走去。
李清撩起长衫,急步来到门前,轻咳一声问道;“来者何人?”。门外传来一阵咯咯娇笑“李坛主,不会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了吧”。“凤二娘?”,李清听到来声抢步拉开门笑着道;“凤长老既然到了,想必罗护法便在不远处”。一阵嘿嘿笑声传来,有人道;“李清,算你猜对了”。门外身影一闪罗平现出身来。李清抱拳正色道;“不知二位驾到,还望海涵,快请进,快请进”,说着将凤二娘、罗平让进门来。
进得屋来,那厢柳冲、蒋忠早就现身出来。大家一番寒暄,罗平喜道;“我这次是奉教主之命前来唤李坛主回教中议事”,望望李清接着笑道;“恭喜李坛主,这回必定要升迁了”。李清满脸疑惑道;“什么事情?值得恭喜”。罗平一笑;“回到教中自然就明白了”,又望望柳冲、蒋忠二人道;“你二人是否已传口信给丁相爷”。蒋忠忙道;“昨日便已传到”。柳冲嘿嘿一笑;“不只将口信传到,我二人还拿住两人,你猜猜是何许人?”。
罗平一怔笑笑道;“你二人既然如此说来,料想那所擒之人非富即贵,必定是大有来头之人,我倒要看看是谁?”。“哈哈哈,好,罗护法请瞧仔细了”,柳冲笑着冲李清道;“劳烦李坛主将暗室门打开”。李清来到椅前抬手转动机关,随着门缓缓启动,罗平眼见两个年轻人卧在当地,却是不曾见过,摇摇头道;“这二人是何许人?”。柳冲用手一指道;“这个人便是惠亲王,他是小皇帝赵祯身边最亲近之人,那人与他相识却不知是何人”。罗平大喜哈哈笑道;“柳长老,这便是头功一件,你只等着回去接受封赏吧,到时可别忘了哥哥啊”。柳冲兴奋道;“好说,好说在座各位都有好处啊”。“哈哈,哈哈哈”,众人喜不自禁忍不住开怀大笑。
房门“吱呀”一声便又合住,清秋翻身站了起来,趴着门壁上仔细倾听。就听罗平说道;“既然拿住的是惠亲王,我等更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功亏一篑,今夜我们便开始提高警觉分头看守,直到回到教中”。众人齐齐应允一声。
清秋耳听众人散去,不由得一阵心焦。心想;“看来这几位均非平庸之辈,我若此刻出手,只怕人还未救出,便已打草惊蛇了,对方一窝蜂冲上来难免寡不敌众,只怕以后更加难逃了,这却如何是好?”。忽然门外轻轻地传来一声;“莫要惊慌,时候未到”。这时一阵脚步声走了进来,那声音戛然而止。
就听进来人道;“柳长老,你我二人前夜值守,罗平、凤二娘后半夜值守。咱哥俩借此机会也好好喝上一杯,后半夜也能美美地睡上一觉”。“好,这坛浮清香便是李清的漠北山庄中最好美酒,你我也好好享受一番”。清秋听着二人对话声音便知是柳冲与蒋忠,心中却是生疑,暗想着刚才那苍老声音是哪位高人所发,自己听着那声音竟是觉得似曾相识。一想到有人背后照应不禁慢慢放下心来。
第二日一早外面人声嘈杂,步履凌乱。就听有人道;“李贤弟,将门打开罢”。门一开启,“腾腾腾”走进四人,两人一组将赵铎、清秋抬着放入两个木箱中,箱盖一合,清秋呆在箱中听着“咔吧一声,那木箱已被锁上,接着被人抬上马车。
耳听罗平高叫一声;“好了,我们开始出发走吧”。接着有人喝道;“驾驾”。马车伴着咕噜噜声已经启动。
日上三竿,罗平一行十余人在官道上疾行,眼见行人渐少。偶有路人也是急色匆匆。再向前走一段已是人际罕见。柳冲双腿一夹,坐下马匹吃痛四蹄翻转,只片刻便赶上罗平。开口说道;“罗护法,前方十里远便是董家集,我等到了也好歇息歇息吧”。罗平凝思片刻微微点点头,也不答话,催马前行。
所谓董家集不过是一家董姓父子经营的一间客栈而已,方圆数里荒芜人烟。在此开店无非是留宿住店,方便过往客商。忽然店内传出一阵咳嗽声音,一个小孩叫道;“爹爹,你快歇息一会吧”。“咳咳咳,小五不碍事的”。那小孩无不担心劝道;“你去后面歇息一会,现在也无客人,我一人即可。咦,这位老伯快请进来”。那小孩便是老者儿子名叫董小五,他正劝老者前去歇息,不经意间一抬头,见门口站着位老者,虽是满面风尘却也神采奕奕。
老者从怀中摸出一粒丹丸递给董小五道;“你父乃是得了风寒热咳,服下此药,歇息半日便可好转”。董小五迟疑片刻,接过药丸对着老父道;“爹爹,你要不就试试吧”。董老爹苦笑一下道;“人老了,不中用了。谢谢客官啊”。董小五扶起老爹晃晃悠悠走向后屋。
远处忽地传来一阵喊声;“哈武,振兴打尖了”,紧接着一群人齐道;“哈武,哈武”,声势洪亮整齐划一。老者眉头紧锁,调转身形向门外望去见一队趟子手押着镖车缓缓走来。
董小五撩门帘走了出来,兴奋道;“老伯,您给的真是灵丹妙药。我爹爹吃完便气色好了许多,咳嗽也有减轻,现在正床上躺着歇息”。他口气一转笑眯眯问道;“您要吃喝什么我便准备”。老者一摆手微微道;“你先上壶茶罢”。
等董小五将茶端来,那队趟子手已到门前,三十多名趟子手手持单刀精神抖擞押着六辆镖车停在门口,每辆车上均是插着一面镖旗,旗面上金灿灿地绣着虎上峻岭回头望图案,上边写着‘振兴镖局’四个大字,后面摆着两个大木箱子。为首一位镖头进门道;“小二哥,多备些茶水”。说着摸出一块碎银抛向董小五。
正待转身返回,忽然镖师驻足望着老者愣了愣,缓缓走向前问道;“这位老伯。可是傅质直傅老前辈?”。老者一怔;“哦,你是......?”。那镖师一笑;“傅大侠,我是陆晴川,当年将段采薇交给你的便是在下”。老者眼露惊奇“刷”地站了起来道;“老朽正是傅质直,你不是在岳州行镖,今怎么跑到这来了”。
陆晴川笑笑;“前些日子接到一票生意,便是往汴梁城送一批药材,可巧总镖头在山东行镖,所以我只好硬着头来了”。傅质直望着屋外镖车忽然抚手道;“好好好,陆侠士老朽还有一事想请帮忙”。陆晴川抱拳道;“傅大侠请讲,晴川定然从命”。傅质直急忙点头说道;“来,坐、坐,是这样的......”。
“吁,吁吁”门外又来一对人马,董小五满脸堆笑迎了出来;“各位大爷一路辛苦,请,请进来歇息歇息,解解乏困”。罗平坐在马上四下望望,就见店外面坐着十多名趟子手,一人一张大饼就着大碗茶水正在吃喝,往屋内一望也有十多人围着桌子正在休息。柳冲瞧着罗平笑笑;“罗长老,到了,我们也下来歇息吧”。“好,我们歇息会就走”,罗平说完跳下马来,董小五急忙上前牵马,来到拴马桩前拴好马匹道;“各位大爷拴好马,我马上用上好马料给喂饮”。他望着后面马车张嘴喊道;“喂,车夫大哥请将马车赶到一处,便于喂饮”。那车夫挥挥马鞭将马车与镖车并排停好。
众人随着罗平一起步入屋内,寻张桌子围桌而坐,董小五将碗摆好,依次沏好。转身出去给马匹去备草料。柳冲端着碗站了起来边喝边走来到门口,见车夫端坐车上这才放下心来,转身返回,哪里晓得身后不知何时站有一人,登时碗被碰歪,溅洒一身。张口便欲骂人,眼见对方是一个弯腰驼背的老者,忍了忍这才没骂出声来。那老者一急连声道歉,手在柳冲衣裳上连连扑扫嘴里道;“对不住对不住,来大爷您加点水吧”。柳冲“哼”了一声返回座位坐下。
董小五将草料推到马前,对着上面的车夫一笑;“大哥走吧进去喝上一碗,解解饥渴”。见马上之人犹犹豫豫,董小五一搭车夫的手,那车夫不由自己的跳下车来,跟着董小五进屋。外面趟子手见状呼啦一下纷纷站立起来,涌入屋中,将碗往桌上一放,有人嚷嚷道;“大伙吃好喝好上路了”。屋中众人一听也站立起来往屋门而去。
罗平见屋中拥挤,向外望去,只是人数众多哪里能瞧得见外面。眼见一阵功夫镖局之人便走了个干干净净。李清一眼瞅见车夫正端着大碗茶水站在门边,眼睛一瞪,那车夫吓得吐吐舌头,又跑到车上坐着。
眼见离着董家集越走越远,陆晴川“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傅大侠,亏你能想出如此妙计,做的是神不知鬼不觉,他们如果发现箱子里活人变成药材只怕鼻子也要被气歪了”。傅质直叹口气;“只是那董家父子便在也呆不住了,还累得你白白损失两箱药材”。陆晴川道;“傅大侠放心,我已经给那董家父子足够银两,让他们一有机会便早早离开,至于那两箱药材么,比起救人却也不算什么”。
“好,停一下”,傅质直来到最后一辆车旁,手上用力“咔吧”一下拧断锁头,打开看去,里面人依然熟睡,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倒出一粒药丸塞进嘴里,又叫人喂了点水。接着又拧开另一把锁头,便待掀开箱盖,忽然箱盖猛地掀起,从内伸出一只手快来,犹如闪电一般直接去拿傅质直的曲池穴。傅质直大惊,左手急使一招‘灵蛇吐信’斩向来掌,身形跟着暴退三尺。箱中人见一击不中,身体弹起蹦出木箱,手中已经握着一柄明晃晃宝剑。众人见变故突如其来,顿时齐声惊呼。
“傅爷爷?你是傅爷爷?”。跳出箱子的清秋一见面前老者顿时呆住。多年前便是眼前的老者将妹妹带走,想不到今日还能见到,惊喜异常。傅质直眼望清秋,忽地眼睛发亮道;“你是梁清秋?是采薇的哥哥?”。清秋收起宝剑“噗通”跪倒道;“晚辈正是清秋”。旁边陆晴川呆了一呆伸手将清秋抱住;“真是你吗?让我看看”。清秋一见陆晴川,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扶住陆晴川哽咽道;“是我,陆叔伯真的是我”。
傅质直缓缓扶起清秋唉叹一声;“清秋,老朽对不住你,你妹妹采薇走散了到现在还未寻回”。清秋抹抹眼泪道;“傅爷爷,我都知道了”,“你怎么知道?”傅质直一呆问道。清秋当下将怎么在客栈遇到钱越,怎么与马麟打斗,后来又怎么和钱越相认,原原本本说了出来。傅质直听完一笑;“老天开眼啊,我本以为那柳蒋二长老绑走的是朝廷官员,谁曾想是你呀清秋,哈哈哈”。陆晴川望望傅质直不解道;“傅大侠,对方是什么来头,为何要绑架朝廷官员?”。傅质直沉思一下道;“说来话长,对方倒是大有来头,这些人便是近年崛起的三界教教徒,以前倒是在霍家庄领教过,不想又在这里碰到。那教主便是西宁王赵怀韬的弟弟赵怀志,赵怀韬现在已经自立为王,想是捉去朝廷中人多加要挟罢了”。
忽然车上“哎呦”一声喊叫,就见惠亲王扶着木箱站了起来,嘴中道;“多谢各位大侠,我亦不是有意偷听,只是觉得好奇,不忍打断”。身体一跃跳下马车,来到众人面前道;“说一千道一万罪魁祸首便是丁谓丁老贼,只是那丁老贼现在势力庞大,朝廷还动不了他”。“傅大侠,现在国难当头奸臣当道,还请施以援手,以助我大宋平息内忧外患”,惠亲王抱拳对着傅质直恳求道。傅质直沉思良久缓缓道;“以我微薄之力未必能起多大作用,只是如能让百姓免于战乱之苦,傅某一把骨头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惠亲王见状连忙接着道;“哈哈,好,有傅大侠相助我们便可齐心合力铲除奸贼,为国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