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溪边情愫生 楼台烽烟起
书名:陇西行 作者:流光 本章字数:14570字 发布时间:2023-06-29

  门外山野连绵,竟再无一户人家。钱越背着赵玉珂在山岭中行走。

  回头望望那小屋早已不见,钱越自言自语道;“赵公子,我看你不如随那大和尚回去,免得你爹娘担心,想你出自富贵之家又何苦游荡在这江湖之中,不妨我送你回去,免得大和尚寻你不着又要发威”,说着转过身来便要返回。赵玉珂听他这么一说,身子连晃,嘴中“呜呜呜”地又喊叫了起来。钱越微微叹息一声道;“我知你不愿意。你不像我,我从小就爹妈早亡,一直与傅爷爷一起生活,内心中无不企盼能与爹娘团圆”,他觉得背上赵玉珂不再晃动,似乎认真在听,顿一顿又道;“我从小便在江南出生长大,自来与江南感情极深。你与三界教又有瓜葛,它日如果三界教大举进攻江南武林,到那时我们恐怕便是朋友也做不成了......”。

  钱越心中感伤不再说话。时间一分一秒慢慢过去,他心中事情繁杂苦恼,一会想想如何寻找耿亮调查归云山庄惨案线索,一会又想到采薇不知现在何处,东想西想不免是心事重重越发烦躁。

  不远处,山谷中传来一片“哗哗”流水声响。钱越背着赵玉珂转过山坳,一条清溪自上流下。钱越觉得双肩一沉,背上赵玉珂笑着叫道;“快放我下来,我要洗洗”。

  这下轮到钱越吃惊了,他放下赵玉珂惊讶道;“你的穴道解开了?”。赵玉珂双手一背,脸凑上前咯咯笑道;“我的穴道早在半个时辰就自己解了”。钱越闻听一阵懊恼说道;“那你为什么不告诉与我?害得我背负半天”。“为什么告诉你?你骗我不说还欺负于我”,赵玉珂晃晃脑袋满脸得意。钱越呆了一呆道;“什么时候我骗你又欺负你,你且说说?”。赵玉珂跑到溪边俯下身子,用手撩撩水扭头说道;“你还说没骗我?师傅点穴没点住你,你确骗我以为点住,然后你还刮我鼻尖羞辱于我。然后......然后......你还帮我解穴”。钱越瞧着他脸色绯红摇摇头心道;“我帮你解穴也算欺负你?当真是不可理喻”。跟着走到溪边俯下身子伸手洗了洗脸,就见水中自己还是一副丫鬟打扮,不由得笑了笑,寻思道;“该去哪里早些将衣服换掉,否则这般被人发现倒是无地自容”。赵玉珂侧过脸望着钱越道;“说说你怎么会移脉换穴这门功夫的?”。钱越一愣道;“我哪里会什么移脉换穴?”。赵玉珂笑道;“你若不会移脉换穴这门功夫,怎么能挡住师傅的点穴”。钱越一怔随即醒悟心道;“哦,我身穿宝甲,你师傅当然点不住我。可是却又不便讲与他听”。嘴上胡乱道;“可能是你师傅见我是一个侍女,又不懂武功,压根就没想着点我穴道”。

  赵玉珂见他不愿意讲,也不再说话。扭过头望着水中的倒影傻傻发呆。

  良久,钱越望望赵玉珂缓缓道;“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办?”赵玉珂眼里掠过一丝隐忧,抬头说道;“我也不知,你呢,你打算去哪里?”。钱越眼望西北方喃喃道;“我要去汴梁城寻一个人......”。“汴梁城,好啊,我与你一起去”,赵玉珂忽地眼放亮光拍手叫道。

  钱越微微一叹;“可是此去路途遥远,辛苦异常,却又不见得能够找到要找之人”。赵玉珂咧嘴一笑;“我是心甘情愿的想与你一起到汴梁城,哪管什么路途遥远艰辛,你就带我一起去吧,况且有我在,路上还有人和你说说话,解解烦闷”。

  钱越隐隐觉得还有不妥,却不知毛病出在哪里,正待说话。赵玉珂道;“好了,我也想见一见汴梁城的繁华景象,你不可以阻我”。他望着钱越上下瞧瞧忽然笑道;“你也找个地方,快将衣服换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将哪家丫头拐走”。钱越笑笑低头望望自己,拿起包裹放眼望望四周,只待找个无人地方。

  忽然远处林木之间一阵呵斥之声;“在这里了,不要让跑了,马武你左面包抄。包昆右面包抄,大家齐心协力定要抓住这宝贝”。叫马武的嘿嘿笑着小声道;“小乖乖,快些出来,再躲也没用”,似乎担心对方受到惊吓。

  三人形成半包围圈,低头哈腰一步一步搜寻着向着钱越方向围拢过来。钱越望着前方草丛微动,忽然草丛一分从中跳出一物,向着钱越迎面蹦来。赵玉珂一声尖叫,面露恐惧闪身躲在钱越身后,钱越身体一挡,右掌照着来物一挥,见来物分明便是一只山獭。掌风一带,山獭吱吱怪叫向旁跌落。马武见状,哈哈一笑;“看你往哪里逃”,手拿网兜顺手一抄,登时将山獭网住。

  “咦,大哥你看这里还有两人”,包昆望着二人大声道。中间人望着钱越二人抱拳说道;“在下尤金虎,多谢二位将猎物阻了一阻,我等才能轻易擒获”。钱越望着三人均是猎户打扮,身后背负着各式猎物,正要答话,赵玉珂从钱越身后转出笑着道;“不谢,不谢,只是碰巧罢了”。尤金虎正色道;“唉,那也要谢谢”。望望天色又道;“此刻天色将晚,这方圆三十里再无人家,二位如若不嫌弃到舍下将就一晚,明日再上路不迟”。赵玉珂笑笑道;“好啊,夜色将近,我与娘子诸多不便,能到贵府,正是求之不得”,眼含笑意的望了望钱越,钱越见他胡搅蛮缠胡说八道不愿当面揭穿自是心中一阵苦笑。

  尤金虎哈哈大笑;“贵府是没有了,只是茅屋两间,勉强安身度日罢了”。顿了顿望着马武道;“好,马兄弟头前带路,我们这就回去”。马武答应一声与包昆走在前面。

  钱越跟在最后就听马武问包昆道;“包兄弟,我们可多日没有抓住过山獭了,这次又能多卖几两银子”。包昆笑道;“是啊,马二哥,江南地片山獭逐渐减少,此次遇到实属不易。乘它活着明日集市上必然抢手”。马武哀叹一声道;“这山獭如若不是皮能入药骨能解毒,又怎么会消亡地如此之快,它虽数量稀少难抓,想想却是救人之物,唉......”。

  一行人翻过山坡又转道湾,就见山坡底下现出两间茅草屋。“大哥,今日能够抓得山獭,多亏这二位公子小姐,碰巧明日又赶上杭州城集市开始营业,不妨今夜我等好好庆祝一番喝他个一醉方休”,马武望着尤金虎道。赵玉珂听得此言抿嘴笑道;“好啊,好久没有开心了,房钱饭钱自然多付,大家就一醉方休”。尤金虎想想道;“嗯,你我自从解散凤凰岭众兄弟,来此地打猎为生,还没有好好喝上顿酒,今日我们就痛痛快快喝上一顿”,望了望赵玉珂笑道;“你既然是客,房钱饭钱自然不会让你出”。包昆闻听一喜说道;“好,今晚我就烤了那只黄羊以助酒性”。钱越听得说到凤凰岭不由得心中一动,暗道;“却不知这三人与包子铺伙计说的凤凰岭不知是不是一回事”。

  说话间,众人来到屋前,钱越随着众人进入房间,房子虽不宽敞,门口虽堆着各式猎物皮毛但也摆放有序,尤金虎对着赵玉珂道;“你二人就到隔壁房间休息,虽然简朴却也可勉强安身”,赵玉珂从怀中掏出一锭纹银笑笑道;“无公不受禄,这是房钱与饭钱”。“嗯”尤金虎面色一沉道;“尤某将二位当做朋友,你这样做,却是小看尤某人了”。赵玉珂见尤金虎气恼,舌头一伸,扮个鬼脸笑笑;“尤大哥见谅,小弟再也不敢了”,揣起纹银说着拉着钱越走向另一间屋子。尤金虎笑笑招呼马武、包昆二人开始准备晚饭。

  二人进得屋来,赵玉珂望着钱越抿嘴笑道;“越大哥,你现在想不想换回男装?”钱越脸上发烫难为情道;“当然想,只是没有机会”。赵玉珂“噗嗤”一笑;“好吧,我出去帮忙,你先换衣服”,见钱越“嗯”地答应一声,赵玉珂推门而出。

  屋外,火堆早已点着,包昆正在火架上翻转着黄羊,不一会便皮焦肉嫩,香气袭鼻。马武与赵玉珂抱着五坛黄酒来到包昆面前。马武哈哈一笑道;“包兄弟,我的酒来了,你的黄羊好了么?”,包昆边烤边道;“马上就好”。赵玉珂伸鼻一吸手挑大拇指赞道;“包三哥,好香啊”。包昆见赵玉珂夸他,咧嘴一笑;“小兄弟,马上就好,你去喊你那小娘子出来吧”。他只道二人是公子丫鬟出门私奔,专挑僻静地方行走,这才得以遇到。此时一时高兴脱口而出,“喊你那小娘子出来吃饭”。赵玉珂闻听顿时一怔呆呆愣住。

  这时柴门“吱嘎”一声,赵玉珂抬眼望去,就见钱越一身灰衫正好跨出屋门。马武与包昆同时一愣。马武奇道;“咦,原来是男扮女装?”。那厢尤金虎也是正好跨出屋门,见此情景也是愣了一愣。

  赵玉珂见状跑将过去,伸手挽住钱越胳膊,嘴中道;“快来见过三位大哥”。钱越走上前,双手一抱道;“小弟钱越,杭州人士,只因事态紧急迫不得已才身换女装,万不敢欺骗大家,还请三位大哥见谅”。尤金虎边走边道;“原来是位公子,来,请坐”。走到竹席上盘腿坐下,手一摆示意钱越也坐下。包昆手托两盘羊肉端到席上道;“烤好了,大伙一起吃吧”。马武将酒分给众人道;“有肉无酒怎成席,来大家一人一坛”。

  钱越举起酒坛道;“在下借酒向各位哥哥赔罪,还请宽恕不告之罪”。说着端起酒坛自己先喝一口。尤金虎见大伙都提起酒坛喝过,笑着道;“这位钱公子英俊洒脱,言谈雅致,不似我等粗鲁汉子,也不知是哪家公子?”。他见钱越风度翩翩,气质出众身怀武功,又见赵玉珂出手大方,猜想定是哪家公子,故有此一问。

  钱越微微一笑道;“在下非是富贵人家公子,只是一介平民”。马武哈哈一笑;“不会吧,看你用掌去挡山獭那手法,必是身怀功夫,这你不会不承认吧”。赵玉珂不待钱越开口,已是笑着道;“是,越兄身怀功夫不假,并且与江南武林极具渊源”。尤金虎“哦”地一声;“不知钱公子与江南何门何派有渊源,可否相告?”。钱越一怔看了眼赵玉珂缓声说道;“在下管四海帮马帮主叫叔伯”。尤金虎上下打量钱越喜道;“哦,原来是四海帮马麟子侄,幸会幸会,马大侠豪气冲天、侠肝义胆,当初我等还受过他的恩惠,哈哈哈,这么一说我们也算一家人喽,来我们喝酒”。此话一出众人自然觉地又亲近不少。

  钱越再看赵玉珂,见赵玉珂满眼笑意地望着自己,不觉得心中一动,自己所做之事都是瞒着他,想不到他早已知晓。想到此,跟着大伙端起酒坛大口喝酒。

  天高风缓,繁星闪耀,一轮明月高高悬起,地上篝火正旺。众人边吃边喝一片欢快之景。“尤大哥,小弟在路上听说解散凤凰岭是怎么回事?”,钱越借着酒劲问道。马武接话道;“唉,不瞒你说,我们本是凤凰岭各位当家的,只因前段时间,老三与老四搭伴行动,不料二人却想非礼良家女子,惹来杀身大祸,结果大哥怒极,在老王包子铺将老三一刀杀死”。          “唉......”,马武说着端起酒坛一仰脖“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包昆接着道;“我凤凰岭规矩甚多,老三却犯了最重一条,大哥回到凤凰岭一怒之下,遣散了众人,一把火烧了凤凰岭,我们兄弟三人才来到此地打猎为生”。

  钱越端起酒坛猛喝一口道;“那日在老王包子铺情形又是如何?”尤金虎叹口气道;“唉,冤家路窄,那日我们赶到老王包子铺,正巧碰到一老一少两名女子,老的功夫极深,眼见着就要动手,还是被少的劝阻,我等才留有一命”。钱越急道;“这一老一少又是何人?要到何处?”。尤金虎摇摇头道;“这就不知了,只是那少的说是要走远途,还问我借了两匹马来着”。尤金虎说完,提起酒坛将酒是一饮而尽,一抹嘴对着马武、包昆二人说道;“你二人也早些喝罢,提早歇息,明日一早,我等还要赶往集市”,放下酒坛摇摇晃晃向茅草屋走去。

  赵玉珂对着包昆一笑;“包三哥,你的烧烤技术堪称一流,皮脆肉香、肉质鲜嫩,来我敬你”。包昆笑笑;“好,有机会包三哥给你做更绝的,保管你没吃过,来干”。竟然一口气也喝个精光。“马二哥,你慢慢喝,我......我......也要回去睡觉了”,包昆慢慢站起身就要走。马武猛地仰头将坛中酒喝个干尽急道;“你,等等我,我扶你回去”,说完又转面对着钱越、赵玉珂断断续续道;“我们,回去睡,睡了,明日还得,早起。你二人也早点,歇息吧”。说着起身扶着包昆晃晃悠悠地走进屋去。

  “越兄你困是不困?”,赵玉珂低声问道。钱越望望赵玉珂,见他神色扭捏、满脸绯红,摇一摇头问道;“不困,你......你早知我与江南武林有瓜葛,为何还要救我?”。赵玉珂笑笑道;“你是我在杭州城内遇到得第一个朋友,你记不记得八月十五那日我在你身旁听说书”。钱越侧头想想忽惊道;“哦,我想起来了,那日是你和你三师傅挤进人群,害得前面之人差点摔倒”。赵玉珂微微点点头,“还有路上你为救姑娘,暴打贺天霸我也是瞧在眼里的”,钱越“哦”地一声。赵玉珂从怀中摸出折扇,“啪”地一下打开折扇又笑笑道;“再后来,就是我在茶铺碰到你,你这个坏蛋就开始欺负与我”。“那怎么算欺负你,况且后来我送你折扇,却是向你赔礼了”,钱越指着赵玉珂手中折扇笑道。赵玉珂“嗯”了一声,不再发声,面带惆怅望着火堆呆呆发愣。

  良久,赵玉珂抬起头,望着夜空说道;“这里的夜空就向小时候我待的地方,一样得深邃清亮,只是那地方却是座座冰山,寒冷异常,不似这边这般温暖。钱越奇道;“这,这又是什么地方?”。赵玉珂翻过扇面一指;“那,就是这里”。钱越望着扇面喃喃道;“天山?那是什么地方?”。赵玉珂抿抿嘴说道;“六岁那年,我忽发热疾,眼见就不行了,府内大夫束手无策,父王无奈全城贴榜遍寻名医。一日府内来了位婆婆,说是能治好我的热疾,只是要带我远走天山,十年为限”。望了一眼钱越,赵玉珂笑笑道;“后来,她不光治好我的病,还传授我武艺,想想那时无忧无虑确也开心快乐”。稍一停顿,又接着低声道;“只是,只是在八年头上,娘亲病重,父王派人将我接回才见了娘亲最后一面”。钱越望着赵玉珂眼睛低垂神情暗淡不由得轻轻拍了拍赵玉珂肩膀”。

  微风习习,钱越见赵玉珂双手紧抱,站起身来,将长衫脱下披在赵玉珂肩上道;“这样就不冷了”。赵玉珂抬眼看看钱越笑笑道;“当我回到家中,元隆法师初次见面传我一套掌法说是作为见面之礼,就是从霍家庄掳走我俩的那大和尚,他虽教我功夫,我却是一点也不喜欢他。反而我对三师傅岳轩辕倒是极有好感”。

  钱越好奇道;“你元隆师傅与三师傅我是见过的,你给我讲讲你的婆婆师傅又是怎样得人?”,说着蹲下身来与赵玉珂并肩而坐。

  赵玉珂抿嘴一笑道;“要说她老人家,人送绰号‘天山仙子’。不光人长的年轻漂亮而且和蔼慈祥,心地善良。初到天山时,我发现除了我,还有十二名女子,后来才知道原来这一十二人都曾经身患热疾,是经师傅调养医治好的。等我病好后,师傅就开始叫我随师姐们一起学习功夫。就这样大家天天一起习武,一起诗词歌赋,就似一家人一般”。

  钱越笑笑道;“原来你这婆婆师傅宽厚仁慈,心存善念”。赵玉珂嘴角上翘道;“当然了,不光师傅,我的师姐们也是一样的好。记得有一次大家到山顶采摘雪莲花,那雪莲花长在峭壁之上自是十分难采。偏偏是我瞧到崖壁上有一株雪莲花时,当下伸手奋力采摘,却不料脚下一滑向下坠去,大师姐眼疾手快伸手抓住我的脚脖,只是身子虽然缓了缓还是接着向下滑落,就这样缓了几缓终于停住。你猜怎样?原来是师姐们一个抓住一个的脚脖,最上面的将宝剑擦入山顶冰中,才不至掉落下去”。

  钱越认真倾听忽然觉的肩头一沉,见赵玉珂将头靠了上来,微微挪动身子以便使其更加舒服。又接着听他说道;“她们拉我上来后,我早就吓得呆傻过去,以至于连哭都忘记了,众师姐一一过来安慰我,却是全然不顾自己的安危......”。

  钱越只觉得赵玉珂说话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已经没了声音。侧眼望去,见赵玉珂双眼闭合面带笑意已经熟睡。钱越不觉微微摇一摇头,想要叫起他到屋中去睡却又心中不忍将他吵醒。暗道;“想不到赵公子竟有这般可怜遭遇,还是不要叫醒让他多睡一会”。

  火光一闪一闪,偶有木柴噼啪作响。四下寂静无声,钱越渐渐感到困意来袭,微微合上眼睛也是沉沉睡去。

  山谷中叽叽喳喳一阵阵鸟鸣声响,钱越慢慢睁开眼睛,见天色已大亮,看看靠在肩膀上的赵玉珂还在沉沉熟睡。面前的火堆早已熄灭,一股黑烟冉冉上升。

  肩膀一轻,钱越看着赵玉珂抬起头来,一笑;“你醒了?”。赵玉珂揉揉眼睛不好意思道;“啊,越兄,昨夜难道就在这睡的?”。钱越晃晃臂膀道;“你在这里一觉不起,我也只好陪你”。赵玉珂怔了怔一笑;“哦”,将身上衣服递给钱越道;“谢谢”。钱越接着衣服边穿边道;“谢什么,我不也听你讲了一夜故事”。

  “我去看看三位大哥起来了么”。赵玉珂翻身站起向茅屋跑去。“越兄快来看”,听到赵玉珂叫自己,钱越也来到屋前。屋内已是空无一人,连门口的猎物也都不见。钱越对赵玉珂笑笑;“想来三位哥哥一早便到集市去卖货去了,见你我未醒,自然不便打扰”。赵玉珂见状喃喃道;“他们走了,你我也该走了......”。

  “想走,你哪里也去不得”。一阵嘎嘎之声破空传来。钱越眼前一花,一条身影立在面前,俨然便是那元隆法师。就见元隆满脸怒气对着赵玉珂冷冷道;“寻你不到,原来竟是躲到这里,要不是此处有烟气,老衲只怕还不知要走多少冤枉路”。赵玉珂神色一变面上堆笑;“师傅,我二人在小屋等你不到,只好自己先走,却也没有故意躲你”。元隆哼地一声转眼望着钱越上下打量一番道;“原来你是昨日那个小婢女,哼哼怪不得玉珂要与你在一起”。赵玉珂走上前挡在钱越前面对着元隆深施一礼道;“师傅,弟子初到江南游玩,等玩遍了自然会回去,不敢有劳师傅大驾”。元隆大咧咧一笑;“由不得你了,此事关系重大,王爷有命,就是绑也要将你绑回去”。赵玉珂微微一愣疑道;“有什么事情能让父王如此着急?”元隆道;“此地不便说与你听,回去自然知晓,随我走吧”。说着转身便走。

  赵玉珂突然一声喝叫“越兄快走”。说着身形腾起施展‘踏雪无痕’轻功,一掠数丈向外疾奔。钱越一呆闻声纵起,就待施展轻功突围,哪里知道眼前一花,一只巨大手掌携着疾风迎面抓到,钱越见来掌径直向自己的天突穴抓来,知道厉害。右掌上扬一招‘灵蛇盘柱’磕架来掌,脚下则使出‘如影随形’,头一低竟从元隆腋下穿过。虽然避过来招,却也觉得胳膊被震的隐隐作痛。元隆一抓不中,心中大奇。不禁“咦”地叫出声来,他见钱越身形奇快,招式精妙顿觉稀奇。当下收起轻视之念,第二掌如约而至拍向钱越右肩。钱越侧身肘击,左掌反手切元隆腕部。元隆见来招迅疾,嘴中高叫“好”撤掌变爪,抓向钱越肘部。钱越大惊急忙回肘,却不料还是慢了一慢,元隆顺着胳膊一把拿住钱越脉门,钱越顿觉胳膊麻木,竟是动弹不得。二人出手快如闪电,不到三个回合钱越已被擒住。

  元隆哈哈一笑;“玉珂,你若再跑,我立时就震断他的心脉”,赵玉珂见钱越被拦,便不再跑,回身连忙走过来急道;“师傅你快放他,我随你回去便是”。元隆眼睛一翻冷笑道;“你人小鬼机灵,我是信你不过......”。不等元隆说完,赵玉珂正色道;“师傅我随你回去便是,你快些放开,如你要伤害与他......”,赵玉珂眼睛一凛接着道;“我也自绝心脉,觉不食言”。

  元隆见他如此说道,却也不敢用强,嘴中道;“好,且相信你一回”,说着手一松,放开钱越往后退出两步。

  钱越默默望着赵玉珂缓缓向自己走来,见他眼中一团薄雾点点泪花便要涌将出来,伸出手来握住自己,嘴角上翘面带笑意。站了片刻,赵玉珂靠前贴近耳边轻声说道;“记住我”,说罢转头便走。没走几步忽然驻足扭头又脆声道;“越兄再会”。钱越举起手来晃一晃高声道;“赵公子保重”。

  元隆沉声道;“走吧”。伸手抓住赵玉珂的胳膊提身纵起,只几个跳纵便已经不见踪影。

  山谷中寂静无声,一层薄雾轻掩过来,不多时已覆盖整个山谷。钱越脸现惆怅一动不动的站立着。良久,喃喃道;“这赵公子是何许人?怎么如此奇怪”。

  汴梁城丞相府别院内,梁采薇挥舞双掌“啪啪啪”将一套‘妙幻掌’打得行云流水刚柔并济。宛如月下仙子一般衣襟飞舞身形飘幻。院门口处忽地一阵掌声传来,采薇听到掌声收式回头望去,门口之人衣着华贵剑眉朗星,正是惠亲王。采薇走上前微微欠身行礼道;“王爷,什么时候到的呀?”。惠亲王笑道;“刚来,见你练得起劲,不由得便鼓掌喝彩了”。惠亲王他走上前将石桌上披风拿起对着采薇说道;“现在,天已转凉,快些披上,免得着凉”,说着将披风披在采薇身上。“你看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惠亲王边说边从怀中摸出个小包望着采薇;“你猜猜看”。采薇一笑;“好,我猜猜,嗯,是芙蓉翠花饼”。惠亲王摇摇头。“嗯,金桔蜜饯”,惠亲王又一摇头道;“不对”。采薇一笑;“那一定是水晶凤梨酥了”。惠亲王抿嘴笑道;“知道你也猜不到,告诉你,这个叫金丝果脯枣。前日在宫内吃得,觉得好吃,特带点给你与谷婆婆尝尝”。说着将小吃包递给采薇,探头望望屋内小声道;“你师傅呢?怎么不见动静”。采薇道;“师傅她老人家一早便被师叔请到议事厅去了,想是有什么要紧事情”。惠亲王听罢若有所思道;“哦”。

  “惠亲王,小弟有礼”,一阵脚步声响起,一人快步来到近前施礼道;“小弟来迟,还望见谅”。惠亲王一见来人是丁勉笑道;“你我自小一起长大,就如兄弟一般,哪里来的这些礼数”。丁勉赔笑道;“是、是家人禀报慢些,故才来迟”。惠亲王面露不悦道;“你府上家丁倒也规矩,不是和他们说过,我进出自由不需禀告么”。“那是家丁怕对您慢待,所以才禀告我过来陪您”,丁勉笑着答道。

  惠亲王轻哦一声,稍顿对着丁勉道;“令尊大人呢?”。丁勉道;“在会客厅吧,今日早朝回来不久,家将常世才忽然召集大家去会客厅,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这么紧急?只是那常世才好久都没露面了,不知怎么今日却出现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也懒得去打听”。望望采薇笑笑道;“采薇姑娘,今日惠亲王正好在此,我陪你二人出去转转,说不定能碰到什么好玩的事情”。

  采薇手摸头部面露难色微微道;“丁公子,我现在觉得头痛,却是想多多歇息。你与惠亲王一同游玩吧”。丁勉脸色顿急连忙问道;“碍事么?我叫家中大夫给你来瞧瞧”。采薇微微笑笑;“不碍事,睡上一觉,大概就好了”。

  惠亲王对着采薇道;“你既然身体不舒服,那赶快歇息吧”。转面又对丁勉道;“今日,我还有事情,来日在一起游玩”。丁勉面露失望遗憾道;“那好,什么时候空闲下来,我们三人一起出去”,说着将惠亲王送出府门。

  惠亲王出得相府大步流星向皇宫急匆匆走去。一进皇宫,径直来到御书房。门口小太监满脸堆笑道;“呦,原来是惠亲王,您稍等,容我通禀一声”。片刻小太监出来道;“皇上传您进去”,说着伸手将惠亲王引入房内。

  屋内庄重典雅气派辉煌,书案前方站有一人,双手后背雍容华贵器宇轩昂,正是皇上赵祯。就见他望着惠亲王进到屋来微微道;“王兄......”,停顿一下侧目对着小太监道;“你先出去候着”,小太监“啧”得一声退出御书房。

  见小太监退出房门赵祯道;“王兄,这几日又探得什么消息了”。惠亲王双腿一弯,便要行礼,赵祯用手一扶笑道;“免了,免了不是说过么,你我之间不必行跪拜之礼”。惠亲王站直身体道;“谢皇上,为臣刚从丁相府回来,丁老贼今日早朝回去,便匆匆召集家将门客一起关门议事”。赵祯忙道;“所议何事?”。惠亲王摇摇头道;“尚不清楚,只是觉察事态紧急”。“哦”赵祯若有所思望着惠亲王又道;“你说说看”。惠亲王道;“丁贼有名家将叫常世才,出去多日,今日一回便立即议事,不知有何蹊跷之事”。赵祯听罢沉思不语。

  “皇上,今日晚上,为臣想夜探相府”,惠亲王对着赵祯说道。赵祯望望惠亲王迟疑片刻点点头;“我身边无人可用,只好有劳王兄了,只是要保证自己安全,切不可打草惊蛇,令老贼怀疑”。惠亲王躬身施礼道;“知道,请皇上放心便是”。

  赵祯望望惠亲王忽然一笑;“王兄,先皇所创的太祖长拳,不知你现在练的如何?我亦好久没有活动了,不妨你我今日比划比划”。惠亲王一笑;“好啊,小时候我俩天天在一起练习,大了反而没有时间在一起过招了”。说着身体下蹲脚掌前跨嘴中道;“那就得罪了”,一招‘冲步双掌’奔着赵祯胸前袭到,赵祯见状嘴中喝道;“来得好”,身形原步不动,右手叼出,左手护肩,脚下转动使得是一招‘回首叼手’。二人动作舒展、步法灵活、虚实相间一来二往缠斗在一处将太祖长拳使得是呼呼挂风。

  相府内,谷兰快步走进别院。采薇听到脚步声,推开门,见谷兰面色凝重,神情严肃,低声道;“师傅回来了”,“嗯”谷兰答应一声进到屋内。

  谷兰坐下身子后,采薇将茶水倒好递与谷兰,问道;“怎么了?师傅”。谷兰接杯在手叹口气道;“唉,西宁王赵怀韬只怕此时已经是自立为王了”。采薇一愣道;“自立为王?赵怀韬他是何许人?怎么这么大胆”。谷兰道;“这赵怀韬世代居住西宁城,号称手中拥兵五十余万,当真是兵强马壮。只是现在怕这太平盛世是又要陷入兵荒马乱了”。采薇宽慰道;“哦,师傅你也不必操心了,以我等的力量却也改变不了”。谷兰对着采薇摇头道;“话虽如此,但兵马相容,受苦受难的还是广大百姓,你年纪尚小,没能赶在乱世出生,为师倒是亲眼所见。现在好不容易天下太平,不料又要起祸端,唉”。“师傅,别想不开心的事了。你来尝尝,这是惠亲王刚才送的”,采薇拿起惠亲王送的‘金丝果脯枣’递了过去。谷兰接过一笑;“惠亲王人倒是不错,有什么好吃得都要惦记着你,这段日子没少来看你”。采薇面上微红,羞道;“师傅,这是给你老人家送的”。 

  “采薇姑娘,采薇姑娘”,采薇一听叫声,便知是丁勉声音,不禁眉头皱了皱。谷兰见状笑笑;“丁公子又来找你了,你且去吧”。采薇推开屋门,丁勉已经进入跨院见采薇出来,一笑道;“头痛好点么?你看我给你带的东西”,扬手接着道;“是一付汤药,专治头痛刚熬好,还是热的,快点喝吧”。采薇勉强一笑;“丁公子,你拿回去吧,我现在已经好很多,不需要了”。“哦”丁勉满面失望低应一声,又道;“那你有什么需要的,千万告诉我,我一定办到”。采薇点点头道;“好,我有什么需要,一定告诉你”。丁勉瞧着采薇唯唯诺诺低声道;“那,那我先走了”。

  采薇望着丁勉离去,反身走到自己屋中关上屋门,后背靠着房门仰头望着屋顶,心绪不由得一阵烦乱,一会想想哥哥,一会又想想钱越,口中不由得轻叹一声,眼角不多时已经变得潮润起来。过了一会,采薇擦拭下眼角走到琴旁缓缓坐下。双手轻抚,弹一曲《飞瀑流云》,曲调伴着琴弦颤动流淌而出,初时音韵舒缓,一拨一弹,便似天高云淡气定神闲,时而如潺潺流水沁人心扉,时而又似晨雾钟声激荡山野。忽然琴声一荡宛若疾风落叶,珠落玉盘,便如风声与水声混为一体,声音大震。到最后已是惊涛拍岸万马奔腾一般。

  夜色渐深,采薇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起身下床轻轻拉开屋门走了出来,看看师傅房中已经熄灯,便轻轻步出别院,在蜿蜒的花园小路缓慢而行。

  忽地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采薇远远望去,见四人快步急冲冲地迎面走来,前面之人正是师叔方海权,身后一人身材高挑,长衫遮头,一左一右二人紧紧守护,却是卜三卜四。采薇瞧着奇怪闪身躲到假山后面蹲下,望着四人径直向书房走去。来到门口,方海权轻扣屋门嘴中道;“相爷,客人到了”,门轻轻打开,师爷鬼谷子探头瞧瞧,见到来人侧身相让,急声道;“快请进”。眼望四下对着卜三卜四道;“劳烦二位在门口守候,任何人不得靠近”。说着缩回头去,将门关上。

  采薇站起身来,望着书房正待离开。哪知眼睛一瞟,黑暗中陡然望见一人身形弯曲紧贴侧窗,一动不动。采薇心中吃惊,身体下蹲,又掩在假山后面细细观察。

  屋内,丁谓瞧见来人笑道;“不是万不得已,自然不会惊扰公公,今日前方传消息,特请公公一起前来商讨对策”。来人将遮巾取下嘿嘿尖笑道;“大人哪里话,一得到消息,我便知道事情重大,所以才急急赶来”。灯光映衬下瞧着来人正是宫中大太监雷允龚。就听雷允龚尖声问道;“怎么,有消息了?”。丁谓看看雷允龚点点头低声道;“嗯,赵怀韬已准备自立为王,不日便要兵发三川口”。雷允龚嘿嘿笑道;“好,这么说那封书信起作用了?”。丁谓点点头道;“嗯,不过,赵怀韬早有反叛之意,那封书信只是在后面起个推动作用罢了”。雷允龚道;“还是丞相大人这一箭双雕的计策想的周全,现在皇帝年岁还小,如果等他羽翼丰满,那就确是不好应对了。只要仗一打开,枢密院王焕必然主战,到时如果失利,我们正好借机铲除异己,一来削弱小皇帝的势力,二来迫使皇后更加依赖我们”。“嗯,我请你来,便是告知你早做准备,多多游说皇后,一切照着我们的计划而行”,丁谓望着雷允龚缓声说道。

  稍一停歇,丁谓又缓缓道;“原州府地处要塞,与西宁王势力范围接壤。城中守将阮志雄韬略过人,赵怀韬带信希望将他换掉,不知公公可有办法?”。“是吗?”,雷允龚头一低,踱了两步道;“那阮志雄本是王焕的学生,深得器重,临时换将恐怕不好办呀”。丁谓哈哈一笑;“公公说笑了,谁不知公公的话就是代表皇后娘娘说的话,哈哈哈”。雷允龚闻听心中受用笑笑道;“那好,我就试试,只是又要谁人去补这个空缺?”。丁谓道;“我想好一人,此人便是蔡州城冷聚阳”。雷允龚摇头一笑;“冷聚阳,嘿嘿,他手无缚鸡之力是个文官,怎好去守原州城?”。丁谓笑笑;“公公你仔细想想”。望着雷允恭脸现疑惑接着道;“派文官去守城,我们才好进可攻退可守,重要的是冷聚阳是我们这边的人”。雷允龚恍然大悟扬脸笑道;“哦,哈哈哈,原来如此”。

  屋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四人相互一望,均是脸色大变。“有人”,方海权大叫一声,一个健步开门跨出。雷允龚抬手将遮巾撩起挡住面容,随着众人出了屋门。采薇眼瞅着黑暗中有身影晃动,奔着假山而来。眼见那人便到了假山旁,忽地有人探出手来,一把抓住黑影胳膊,嘴中“嘘”地一声,示意黑影蹲下。此时屋前已是大乱一干人四下搜寻。卜三手提判官笔眼见着便要搜到假山,斜岔里忽然转出一人。卜三一惊大声喝问;“什么人?”,那人淡淡道;“是我,丁勉”。卜三闻听愣住;“哦,是丁公子”。

  二人对话间,护卫已经围拢过来。丁谓拨开众人见是爱子,心气一松,不悦道;“如此晚了,怎得还不去睡”。丁勉道;“回禀爹爹,孩儿有些心情烦闷,睡不着觉,想着出来走走,不知不觉就转到这里来了”。丁谓摆一摆手道;“嗯,天色已深,早些回房去睡吧”。

  望着丁勉走开,雷允龚低声道;“大人时候不早了,我也要赶紧回宫去了”。丁谓抱拳道;“好,雷公公我就不挽留了,老夫只等着雷公公的好消息了”。雷允龚抱抱拳跟着方海权迈步疾走,后面卜三卜四一左一右护着向府门快速走去。

  采薇眼望着丁谓返回书房,侧目细瞧黑衣人,不禁大惊低声道;“惠亲王?怎么会是你”,与此同时黑影也瞧得清楚悄声道;“采薇姑娘”。黑暗中,惠亲王拍拍采薇肩膀,沉声说道;“早点回房休息,今日之事切不可说与任何人听,知道吗?”。见采薇点头,惠亲王点点头嘴中低声说道;“我先走了,后会有期”,站起身来,犹如狸猫般窜到墙下,提身纵到墙外。

  内宫中书房灯火通明,皇帝赵祯双手后背开回踱步。门外小太监小跑进来跪倒道;“皇上,惠亲王求见”,赵祯手一挥道;“快宣”。“啧”小太监退身出去。一会惠亲王大踏步进来倒头便拜;“皇上,大事不好”。赵祯一愣扶起惠亲王道;“你回来就好,起来说话”。惠亲王立起身来道;“西宁王赵怀韬就要起兵谋反......”。“什么”,赵祯脸一变色,看着惠亲王沉声道;“你不必着急,且慢慢讲来”。

  惠亲王当下将在宰相府所听所见一五一十地讲给赵祯听。

  赵祯听完惠亲王讲述,面上一阵青一阵咬牙恨道;“哼,有朝一日朕必将这群贼人满门抄斩,以解我心头之恨”。惠亲王道;“皇上,现在我们要想想对策,及早应对”。赵祯缓缓神说道;“嗯,可是现在满朝文武大多都对那丁谓老贼言听计从,加上皇额娘多方袒护,使得老贼飞扬跋扈目中无人,现在又私通西宁王,只怕我大宋迟早便要败在他的手上了唉.....”。

  惠亲王见赵祯沉默不语上前道;“皇上,为今之计还是先要与枢密院王大人商讨一下”。赵祯微微道;“这个自然,现在朝廷中也只能依仗王焕了”。他望望惠亲王接着道;“王兄,为遮人耳目,还得劳烦你去传朕口谕让王焕连夜入宫”。惠亲王一点头;“我正有此意,这就去请王大人进宫”。

  半个时辰后,惠亲王引着王焕疾步来到书房前,门前小太监见是二人道;“二位快请进,皇上在里面正等着呢”。二人亦不答话迈步进入书房。

  “微臣参见皇上”,王焕倒身便拜。赵祯双手一扶道;“快起,王大人可知朕深夜传你所谓何事?”王焕站起身来道;“臣已听得惠亲王讲述”。赵祯苦笑一下道;“好,朕听听你有何建议?”。王换抱拳道;“皇上,事态紧急,臣认为应迅速调兵原州城与晋宁关,已防不测,再者丁谓与雷允龚狼狈为奸不得不防啊”。赵祯恨恨道;“现在我是内外交困,手上少有可用之人,丁谓现在倒是权倾朝野势力又大,这可如何是好?”。王焕道;“皇上,正是因为如此,我们还需避其锋芒,不能与其撕破脸,以防狗急跳墙,只有抓住他的把柄才能将其搬倒”。赵祯微一点头;“嗯”。惠亲王开口道;“皇上,赵怀韬手中握有丁谓的亲笔信,如能拿到。倒是一件很好的罪证”。“嗯”,赵祯又点点头。

  王焕又道;“皇上,一年一度的武状元比武大会便要开始准备,如何挑选有用之才为朝廷所用。料想那丁谓也在做此准备”。赵祯皱皱眉头;“嗯,武状元大会,朕亲自参加便是,不会再给丁老贼留下机会了”。王焕点点头道;“至于丁谓要换原州城守将,那我们只能走一步说一步见机行事了”。赵祯停顿片刻道;“看来也只好这样,明日拜见母后再请定夺吧”。王焕急忙道;“皇上万万不可,此事如果皇后知道,怕那雷允龚瞧出端倪,如果报告丁谓,那对皇后却是大大的不利”。赵祯心中一凛,暗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张嘴道;“朕自有分寸,你二人也回去歇息吧,朕想静一静”。

  早朝,文武百官齐聚宫殿,刘皇后携手赵祯缓缓而出分别落座。众人口呼万岁,万万岁跪倒便拜。刘皇后微微道;“平身”。雷允龚闪身出来道;“各位大臣,有本上奏,无本退朝”。话音刚落,王焕跨前一步道;“臣王焕有本起奏”。刘皇后微微一笑;“王爱卿,请讲”。王换沉声道;“据线报,西宁王赵怀韬不愿接受朝廷封赏现欲自立为王,不日便要起兵造反,还请皇上与皇后娘娘早做定夺”。

  此言一出,刘皇后身形一震惊道;“什么?”。满朝大臣顿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丁谓望了望雷允龚脸上一片愕然心道;“王焕,好快的消息”。

  王焕接着道;“现如今唯一对策便是派大军迅速剿灭叛军,以绝后患”。“我反对”,丁谓跨出队列高声道;“派兵剿叛并非最好途径,想那赵怀韬自来便镇守西宁城,手下兵多将广,此番既然叛乱,必是做足准备,如果冒然出兵,倒是风险极大”。刘皇后一声唉叹问道;“那丁爱卿,你说怎么办?”。丁谓望了眼王焕,对着刘皇后道;“臣认为,现在我们一方面招兵买马,充实粮草,已备不时之需,另一方面还要加封赵怀韬,多多予以金银财宝加以稳住,并且要将前方守城大将换成文官来达到迷惑赵怀韬目的。等时机到了,再发兵除之”。

  满朝文武静静地听着,当丁谓话音一落,附喝之声顿起,竟有十之七八之多。雷允龚俯下身子,靠近刘皇后小声道;“娘娘,老奴也觉得丁丞相说的在理,还是谨慎为好”。

  刘皇后望望众大臣道;“各位爱卿,还有何建议?”。王焕心中着恼,面呈怒色道;“丁丞相,照你所说岂不是养虎为患”。丁谓一笑;“王大人,这只是权宜之策,你如要兵有兵要将有将,有十足把握,老朽也不会阻止于你”。

  刘皇后见状道;“好了,你二人也不必争吵”。望望王焕道;“王爱卿,你现在便着手招兵买马,聚草存粮”。又望望丁谓道;“丁爱卿,你现在速派人到西宁王府就说本宫加封他为平西亲王,他那唯一孩子封为郡主,另外多送些宝贝,唉,希望他能回心转意”。

  刘皇后说完,站起身来手牵赵祯就往后宫走去。雷允龚见状忙高声道;“退朝”。说罢小步快跑,跟了上来。刘皇后一转身对着雷允龚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和皇上走走”。雷允龚脸上堆笑道;“啧,那您也早些回去,免得受身子骨受凉了”。

  望着雷允龚走远,刘皇后握起赵祯手道;“皇儿,为娘给你讲个故事”。赵祯道;“额娘请讲”。刘皇后缓缓道;“三国时期,刘备投奔曹操,曹操对其极不放心,始终怕其阻碍自己霸业,故几番试探。一日曹操宴请刘备,席间曹操问道;玄德游历四方,说说看当代英豪都有何人。刘备说道;当今天下有袁绍、孙坚、刘表、张鲁等人,曹操摇摇头道;能称为英豪的只有二人,说罢指指刘备又指指自己。刘备心头大惊筷子滑落。赶巧外面雷声大作,曹操笑道;大丈夫也怕雷震吗?刘备俯身将筷子捡起说;一震之威,乃至于此,将失态掩过。又接着对曹操道;迅雷风烈必变怎能不怕。曹操听到这话才相信刘备并无大志,放松防备,这样刘备才完成日后大业”。

  刘皇后说完望着赵祯道;“你明白我说的意思吗?”。赵祯道;“刘备是将自己的锋芒掩盖起来,积蓄力量麻痹对手等待时机”。顿顿望着刘皇后道;“额娘,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刘皇后笑笑,拍拍赵祯肩膀道;“知道就好,额娘只是希望你快些成长能够向先皇一样有勇有谋,能够造福百姓的好皇帝”。赵祯心情一荡道;“嗯,我一定记住额娘的话,一定做个体恤民情造福百姓好皇帝”。话锋一转赵祯道;“武状元大会正是挑选国家栋梁之才,这次大会儿臣想要当主考官为国家挑选有用人才”。赵皇后听罢沉思不语,良久意味深长道;“年年武状元大会都是丁谓当主考官,你作为皇上去当主考官却有不妥。我看就让王焕来当今年主考官,却也说的过去”。“好了,额娘有些累了,不和你说话了,你也回去吧”,刘皇后说完缓缓向后宫走去。

  赵祯望着远去的刘皇后,心中一动,暗道;“原来额娘心中早有分晓,始终是担心我的。只是现今丁谓势力过于强大,不宜硬碰,才讲故事来对我加以提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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陇西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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