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别清秋,钱越望着道路两面树木葱郁、蝉鸣鸟叫却始终情绪低落,上马缓缓而行。低头沉思道;“采薇失踪,自己也脱不了干系,清秋此番勿怪,也足见其胸襟广阔,等找着采薇后,理应与他好好结交”。又寻思道;“马爷爷、魏爷爷遇害,唯一线索耿亮又不见踪影,大千世界,如何才能找到耿亮”,想到此心中不免更加烦乱。
“大师哥,我们此番给江南四大门派送信,现在祁门、安乐帮已经送到,就差四海帮与涌江派了”,钱越正自心烦,忽听有人提及四海帮,不觉心头诧异。微微扭头望去,就见两匹俊马,正踏步而行。马上之人,短衣长裤、风尘仆仆。钱越将头扭回,侧耳仔细倾听。就听另一人道;“我们从北到南一路走来,只盼平平安安,将信送到各大门派,此事干系到我江南武林的安危。切不可大意......”。
说话间,两匹马已经越过钱越向前跑去。钱越一抖缰绳轻催枣马,紧紧跟在后面。远处路边二间茅屋,在茅屋侧面搭有一处草棚,草棚下摆着六七张木桌,坐几人。钱越远远望去,见是一间茶肆。前面二人已跳下马走进茶肆。
钱越来到近前,也下马进入茶舍。见掌柜刚给那二人沏好茶,转身对自己道;“客官,请进,您要喝什么茶?”。钱越笑笑道;“老伯,来一壶龙井”,他久居杭州城,自是对龙井情有独钟。说着找张桌子背对二人而坐。
“大师兄,前些日子来的那人是什么来路,怎么引得师傅如此担忧?”一人说道。另一人叹口气道;“那人是拿着三界教的拜帖来到我派拜山,这三界教以前本默默无闻,哪知这些年来忽然频现江湖,此次到来有意请师傅游说江南门派,竟有统治江南武林之意”。先前之人哈哈一笑;“就凭三界教想统治江南武林,他有何德何能,笑话”。那大师兄苦笑一声;“六师弟你有所不知,当初我与师傅在房中,我也似你这口吻嘲笑来人,哪料到那人冷哼一声,说道,行与不行且慢慢考虑,一月之后还会在前来拜访,说完便出门而去。等那人离去,师傅才发现地上石砖上踏出一排深深的脚印,想是那人为了威慑我霍家堡,故意留下的”。
钱越喝着茶水心中暗道;“这人好本事,此等功力自己所知除了傅爷爷,好像也没第二人了。当下又凝神细听”。
就听那六师弟惊呼一声;“大师哥,他真有如此厉害?”。大师哥道;“师傅当时也是一脸愕然,这才命我二人送信邀请江南四派,又命你二师哥与五师哥广邀帮手前来助拳”。顿了顿又听那大师哥道;“你我还是抓紧给送信,如有意外免不了要挨师傅的责罚”。“好了,我也喝好了,我们这就走吧”那六师弟说着,推开茶碗,掏出几枚铜钱放到桌上,嘴中喊道;“掌柜着,茶钱”。
钱越望着二人离开,边喝茶边寻思;听四叔伯说过他本是三界教的,只是因副教主将教主推翻篡位夺权,当上教主后便开始清除异己,四叔伯寻人不着才来到归云山庄。想不到现在的三界教却已开始要当武林盟主。想到此,不禁轻轻摇头。
“嗯,好香的茶”。钱越循声看去,就见一个年岁与自己相仿的公子,站在草棚下正闭眼晃头深吸口气,显是已经被茶香陶醉,不觉笑了笑,心中想道;‘龙井茶一泡十里都飘香’,你连这都不知道还大惊小怪,可见并不是杭州城人。那公子赞叹完睁眼看时,却看到钱越表情似乎正在讥笑,顿时眉毛一挑,满脸怒容,便要发作。钱越将头往旁一偏,装作什么也没看到端着茶碗接着喝茶。
“掌故的,你将店里的茶通通给我来一壶,本公子要好好品品”。钱越再望时,看那公子已经换成一副笑容,对着掌故招招手,然后大摇大摆的来到自己桌前一坐。掌柜一愣,随即快步上前道;“公子、公子本店虽小,也有十几种茶,我做这小本生意,却也不嫌买卖多,只是、只是您能喝的过来么?”,“哈,你是怕我给不了你茶钱吧。叫你上你就上,本公子现在口渴得紧”,说着竟摸出一锭黄金,放在桌上一推;“这,总归够了吧”。
那掌柜的活了这么大岁数,也没见过这一锭金元宝,立时惊的目瞪口呆,“这、这......哪里能用这么多”。那公子一笑;“你将它拿去,只是上茶快些即可”。掌柜这才醒悟,满脸堆笑;“这、这,那就谢谢公子了”,说完拿起金元宝转身去烧水备茶。
钱越看这公子出手阔绰,心中好奇。不禁又向公子望去,就见他身形纤瘦,内衬白袄,外罩素锦,头戴公子巾,看脸上是明珠皓齿,一脸清秀,笑意盈盈。心中暗笑;“这也不知是谁家公子,那十几壶茶最多也就几十个铜钱,唉。不过这幅容貌却比刚才要发怒让人看着舒服的多”。四目相对,那公子忽然对着钱越道;“在下姓赵,不知公子贵姓”。钱越一怔,笑笑道;“在下姓钱”。“哦,钱公子,刚才是嘲笑在下不懂茶么?”。钱越一听心中懊悔,赶忙抱拳说道;“在下刚才一笑,实没有轻视之意,若有不妥,还望见谅”。
“茶来了”,掌柜手举着托盘来到桌前一放,将茶壶摆好。钱越看时,却是四个精致茶壶,每个茶壶上都标有名称,配套还有四只茶碗。心中好笑;“这掌柜着,还真是见人下菜,竟把景德镇上好的茶具也拿出来了。“公子您慢慢品尝,一会还有几壶好茶”,掌柜摆好茶具边说边退了下去。
“钱公子,想来十分懂茶,才有刚才一笑。不如我们赌一赌”,钱越看着赵公子笑盈盈的对自己说道。心中不由一乐;“我还怕你不成?”。脸上堆笑;“赵公子,不知怎么个比发,输赢又怎么说?”。“好,如果你能闭眼闻香说出名称,就算你赢,我将你茶钱一并付了,反之你将我的茶钱一并付了”。钱越暗想;“我身上虽没带那么大的元宝,但付茶钱还不在话下”。他本年轻气盛,此时豪气上冲道;“好,就依你言”。
周围三四名茶客,听到这边打赌,人人好奇都纷纷围拢上来争看热闹。
“钱公子,请先闭上眼睛,这第一杯茶来了”,那赵公子看着钱越闭上双眼,从中间提起一壶,缓缓倒入杯中,递到钱越鼻前一带而过。嘴中笑道;“这第一杯是什么茶?”。钱越微微一笑答道;“这是天台山云雾茶,香气清高、醇厚爽口”。赵公子端杯微呡,只觉入口香醇、回味无穷,直沁心脾。再看壶上写着正是天台山云雾茶。周围茶客见状纷纷举手夸赞叫好。赵公子面色微红,抬手又倒一杯,端到钱越面前笑道;“第一杯算你答对,你再看看这第二杯!”。钱越凝神细闻笑道;“这第二杯叫宁海茶,清香持久,滋味鲜爽”。那赵公子用鼻子闻闻,随后一呡确是闻着清香,喝着鲜爽,不觉微微点点头。
周围响起一阵掌声,钱越不用睁眼,已知自己答对了。自己从小在杭州城长大,跟着傅爷爷早就将本地产茶习性特点了解的清清楚楚,此刻自然不慌不忙。睁开眼睛望着赵公子面目微红满脸窘态,不觉一笑,随即又闭上眼睛。
接着钱越又猜对第三杯和第四杯。这时掌柜着又端来四壶摆到桌上,就听那赵公子“噗嗤”一下轻笑道;“不要得意,现在又来四壶了”,端起茶壶倒好一杯笑道;“你再看看这杯”,茶还没端到面前,已是香气浓强,爽心提神。钱越张口道;“此茶香气高爽,味道甘醇,定是顾渚紫笋茶”。赵公子缩回胳膊,眼望茶杯,但见形如银针汤色明绿,细细一闻真是茶香扑鼻,禁不住闭眼细品。片刻睁开眼睛望向钱越道;“算你厉害”。赵公子站起身来,又接连倒了两杯走到钱越身旁笑道;“这是两杯,你且猜猜看”。钱越闻时却发现两杯香气不二,只是一杯茶香微重,再闻一下只觉心神安宁、四肢舒坦,睁眼笑道;“这两杯香气相同,味有轻重,应该是灵隐寺香林洞的香林茶和白云峰上的白云茶”。
此言一出,四下掌声顿起,就听周围人道;“好,好”、“厉害”、“真神了”。钱越睁眼对着周围众人拱手道谢,脸露得意眼望赵公子,就见赵公子脸色微变,抓起最后一壶往杯中略倒,一饮而尽。竟有发怒之意。
钱越也不为意高声道;“掌柜算账”,站起身来就要离开。哪知刚起来转身要走,就听身后道;“慢着”。钱越转过身来,却见赵公子羞恼之色已转为满脸笑意;“钱公子,我们打赌没完,你怎么能走,莫不是要认输不成?”。钱越道;“赵公子还要接着赌么?”。“赌,当然要赌,要不,我又怎么赢你”。说话间赵公子却有十足胜算的把握。
钱越见他不服心中暗道;“哼,我就让你输的心服口服”。又坐了下来道;“好,不过输了却不可赖账”,然后闭上眼睛。那边掌柜早已经又准备好茶水端了上来。
赵公子脸上带笑双手一抱拳,对着周围深深一躬,起身将手指竖在嘴上,然后挤眉弄眼,却是示意大家禁声。众人不知他要搞哪样,都屏住呼吸,静观其变。
就见赵公子将杯放好,左右手同时拿壶,一左一右同时倒入杯中,片刻又同时拿起另外两壶倒入杯中。竟是一杯之中装有四种不同的茶水。周围之人看此情景,均知他要捉弄对方,眼瞅着便要笑出声来,掌故见状怕要露馅,赶忙示意大家悄声,众人强忍笑意,目不转睛地望着二人。
“钱公子,茶来了,你来猜猜这杯又是什么茶?”,钱越探头细闻,雾气腾腾,袅袅茶香自鼻而入。只觉似乎白马茶,又像径山茶,还有黄玲山茶的茶香,心中思量半天竟然确定不了是何品种。
睁开眼睛望去,那赵公子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不觉面上一红,摇摇头道;“这是什么茶?”,四周围观之人终于忍耐不住哄然大笑。“好,答不上来,就算你输了”,赵公子双手连拍,似乎怕别人揭他耍诈,张嘴急道;“你随我来”。一手抓起钱越包囊,另一只手抓住钱越就往外走,边走边道;“掌柜着,这位公子茶钱算我的”。钱越身不由己,不由自主的跟着往外走去。
来到外面,赵公子回头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抓住钱越快步离开。钱越耳听掌柜说道;“大家听好,今日茶钱全免,尽情品尝”,众茶客闻听齐声叫好。二人牵马而行,远远还能听到嬉笑声响,时而大声哄笑,时而低声窃笑,不时还传来几句;“这位小公子出手大方,却也机灵古怪”、“真是,看不出啊”、“来,不管那么多了我们喝茶喝茶”。
钱越听着身后议论声,回想起刚才众人神情,心中猛然醒悟已是明白几分,不禁气恼,心想;“哼,小子,你在我面前耍花招,也别怪我对不住你啊”。面色一沉恼道;“你这是要拉我去何处?”,边说边将包囊挂在马鞍上。赵公子望着钱越正色道;“打赌你输了,你不会不承认吧?现在罚你带我游玩杭州城,总可以吧”。说着又故作可怜状道;“我又不是杭州人,此地人生地不熟,你总可尽尽地主之谊吧!”。
“你刚才赢得又不光彩”,钱越嘴中嘟囔着。虽不情愿转念又想,毕竟你初到杭州城,自己做番向导不是不可,况且刚才的茶钱也是你出。想到此对着赵公子道;“好,只要你不耍诈,我且当你半日向导,此地离闹市也不算远.....”。话未说完,猛然间钱越觉得赵公子肩膀一斜,嘴中“啊”地叫出声来,侧身看时只见赵公子身形下蹲,双手捂脚,神情痛楚。忙伸手扶住问道;“怎么了?”。赵公子抬眼一幅惨兮兮的表情叫道;“哎呦,不小心把脚崴到了”。
钱越闻听幸灾乐祸笑着道;“呵呵,你少做点亏心事,就不会有此一劫了”。赵公子闻言一怔,抖开扶在肩膀上的手怒道;“不要你扶!”。强忍痛楚站立起来,一言不发,一跛一跛地跟在后面。走了几步,钱越于心不忍回头说道;“看你脚崴了,你我就算是扯平了,我也不再与你计较,上马吧”。说完站住等赵公子上马。
赵公子来到马前,却不上马,怒视钱越。钱越面上笑道;“行了,不要倔强了,就算我说错话了,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连推带托的将赵公子扶在马上,他见赵公子蛮不讲理,此刻倒是觉得应该想早些到闹市区游玩完毕,也好早些摆脱赵公子。
赵公子上得马来,忽抿嘴笑道;“在下谢谢钱公子的宽宏大量,如有得罪,多多见谅”。钱越看那赵公子满脸笑意,哪里有刚才的痛楚表情,心中疑惑。忽然赵公子回头望去惊讶道;“咦,后面何许人也,怎的长得如此古怪”。钱越扭身回看,却哪里有人,耳听一声拍响,再看时赵公子已是提缰纵马奔出十丈有余,心中大惊。叫道;“你、你快些停马”。
“哎呀,钱公子你的马停不住啊,吁、吁......”。钱越望去,就见赵公子嘴中虽在叫嚷,却放松缰绳,双腿紧夹,右手是连连挥动,那马匹吃痛撒开四蹄一路狂奔。明眼人一看便知他是骑马好手。钱越心中恼怒暗道;“小子又再使诈,我又怎能容你”。当下撩起衣襟,施展‘如影随形’,凝神提气在后紧追。
“咯咯咯,钱公子你功夫不错嘛”,赵公子回头望着钱越笑说道。心中想起,前一阵子,三师傅还夸他掌法了得,现在看来轻功也不输自己。不由得对钱越是另眼相看。钱越施展轻功一路急追,怒道;“你这个小贼,如果叫我抓到,定有一顿饱打”。说话间脚上加劲,眼瞧着是越迫越近。那赵公子嫣然一笑;“不要逞强,追上再说么”,紧催坐下枣马,眨眼间二人距离又渐拉开。
一人一骑不大会已是奔到闹市附近,人流渐多,赵公子放慢马蹄。人群中忽然抢出两个黑衣人拽住缰绳。一人急道;“小......公子吓死我们了,你出去怎么不叫我们一声”。另一人颤声道;“这要是让教主知道,我们难逃责罚啊”。赵公子笑笑道;“我只是在府邸待的憋闷,想要出去散散心,也没什么打紧的。至于出去之事,你们不说,我不说又有谁能知道”。
钱越站在远处,冷眼观瞧。此刻见对方来人接应,自己不便发作。赵公子回头看着钱越招招手道;“钱公子现在到了闹市,你可要领我好好逛一下才好”。又转身对两名黑衣人道;“你二人回去吧,我待会就回”。两人面色一变连连摇头,嘴中均道;“不可、不可”,说什么也不肯离去。赵公子无奈瞧瞧钱越又看看二人张嘴说道;“那好,你二人离我远些,不可靠近”。那二人见公子不再驱赶忙连声道好,神情一变竟然是兴高采烈。
钱越瞧得心中奇怪,见赵公子向自己招手,大步走向前,一把扯过缰绳,将包裹背在背上,怒气冲冲。赵公子见状笑道;“不要这般小气,他日你如果到西宁城游玩,我也会好好陪你”。招手向一个黑衣人道;“你来将马匹牵着”。那黑衣人快步跑来将马匹牵了过去,倒是识趣后面远远跟着。钱越听他说话,心中想道;“这赵公子多是被人宠惯,却不是什么坏人,我也不需和他一般见识”。此节想通心气慢慢平和下来。
闹市之处人来人往摩肩擦踵,道路两边商铺毗邻,叫卖之声不绝于耳。钱越与赵公子并肩走在青石条上,感受着杭州城的太平与繁华。
忽然,赵公子跻身来到一家店铺前。钱越随着望了过去,店铺上方横匾写着徐家折扇铺,就见赵公子走上前眼望一柄折扇,竟呆呆站立目不转睛。钱越跟上看去,就见折扇竹骨缎面,绣的是天上雪花飘洒下落,茫茫皑皑,连绵的巍峨冰山贯穿扇面,右面竖绣‘天山奇景’四字。
钱越望着赵公子的神情,心想他既如此喜欢,不妨送他这柄折扇,只当是茶钱,换个礼尚往来吧。取下扇子反复细瞧。那扇子背面寥寥数笔勾画出一座雪山,在峰下一只红梅含苞待放娇艳动人。旁边诗曰;大雪覆山涧,难觅路径直,欲寻白莲花,转身一支梅。钱越合上折扇道;“掌柜,将这把折扇包好,本公子要了”,摸出一块碎银递给掌柜。
钱越拿好折扇递给赵公子笑着道;“看你如此喜欢就送与你,虽是薄礼却也是礼轻情意重啊”。赵公子双手慢慢将折扇接过,眼光忽闪,动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也终究没能说出口。
出得扇铺,对面有家小吃铺,钱越心中一动,笑笑道;“你既然初次来杭州城,我就请你吃吃杭州小吃”,钱越抓起赵公子的手就要走,猛然感到赵公子站立不动,手往回缩,竟似要摆脱自己,回头看时却发现赵公子神态窘迫面上发红。心想;“难道是赵公子发现自己的心思?哼哼,你接二连三的对我使诈,我也需让你好好记住”。手上用力抓紧道;“来吧,这里有杭州城有名的小吃‘麻腐’,你要一定尝尝否则便算白来了”。边上一个黑衣人见状大步跨上,胳膊猛抬伸手就去抓钱越肩膀。赵公子斜眼一瞅,那黑衣人手在半空僵住迟迟没能落下。钱越望着黑衣人微微一笑,就见黑衣人面目深沉,随即嘿嘿一笑,放下胳膊退后两步。
钱越暗道;“赵公子单凭骑术也非泛泛之辈,这两个黑衣人竟也像是身藏不露,此人不知是何家公子,想来也是非富即贵”。转念又想;“哼,难道我就怕你不成”。
“钱公子,杭州城的名吃当然要尝了”,赵公子忽地一笑露出满口皓齿说道。随着钱越步入小铺。钱越高声叫道;“掌柜,两份麻腐,辣椒加倍”。嘴上说着心里暗笑;“吃辣正对自己口味,辣椒加倍,自己尚可勉强接受,只是你一个外乡人......哈哈”。望了一眼赵公子,心想;“等着你出丑就是了”。掌柜略一迟疑问道;“客官确定要加倍的?这辣椒却是极辣,你......”。掌柜望着钱越疑惑不定。钱越笑笑;“对,你快些准备就是了”。
二人刚一落座,钱越望向赵公子,就见赵公子脸颊绯红,正望着自己。笑道;“麻腐,本是中原特色,到了杭州城加以改进,爽口软滑、风味独特保证你吃了忘不了”。
一会功夫掌柜端着两碗麻腐摆到桌上,放眼看去,晶莹剔透颜色鲜艳椒油覆盖,钱越端起一碗大口往嘴中送着,登时口舌生辣,面色微红强忍道;“嗯,好吃好吃,你也快些吃,这等美味需大口而吃才过足瘾”
赵公子笑盈盈举勺往嘴中送入一块,刚入嘴吧便已是吐到地上,再看那赵公子用手直扇脸色涨地通红眼泪直流,大声呼辣。
两个黑衣人面面相觑。没有公子发话却也不敢上前。
街上忽然人声吵杂,路上行人纷纷闪避两旁,一队官兵赶到近前。领头一人抢前道;“赵公子、赵公子,找你找的好苦,快些回去吧,知府贺大人已经动怒。再不回去,我们都吃罪不起”。钱越站起身来,一看来人竟是杭州城参将张之栋,那日张之栋带兵捉拿自己,天色虽黑,但他在火把照映下,也被瞧了个清楚。
“公子,我们还是赶快回去,如果知府大人将此事讲与王爷,那以后定然出门不易”。一黑衣人上前低声说道。顿了顿接着又道;“我们此次来到杭州城,已经快两月,只等左护法从总教返回。这档口是千万不能出纰漏,否则我二人万万担当不起”。
赵公子望了眼钱越,轻叹一声对着众人缓缓道;“好吧,我随你们回去”。两黑衣人对视一眼面露喜色。张之栋笑道;“那再好不过,公子请”。赵公子迈步从钱越身边走过,低声说道;“叫我玉珂即可”,忽又高声道;“今日且饶你不死,你敢欺负于我,来日再找你算账”。说完哈哈一笑迈步走出店门。
早有官兵牵过马匹,那赵公子翻身上马回头一笑,催马而行,众人紧紧跟随而去。黑衣人将枣马缰绳递给钱越笑道;“小子,算你命大”。说完纵身而去,身形飘忽犹如鬼魅,眨眼间已跟上众人。
钱越摸出数枚铜钱递与掌柜,出门牵马缓慢前行。心中暗道;“玉珂、玉珂,赵玉珂,此人是当真神秘,也不知哪位王爷家的公子如此刁蛮任性,竟与官府、江湖混在一处”。忽地想起现在自己还是知府要捉拿之人,心中暗暗嘀咕以后碰到这人还是少惹为妙。
一连几日,钱越遍寻耿亮与采薇踪迹,却是无果。这一日路过杭州城北大门,钱越望着北门心想;“那当日与清秋相约,他向南面寻找,我往北面寻找,杭州城已经寻遍,也无踪影,自己不妨向北再寻寻看。打定主意,钱越纵马奔出城门,一路向北。
走着走着,钱越看到路旁一处小店,门口坐着两个伙计在懒懒的嗮着太阳,隐隐听着一人道;“咱这小店是越来越没人气,以前还有凤凰岭的各位大爷来照顾生意,现在两个多月也没见多少人影,没有生意王掌柜的也回家了。小六子你以后可得听我的”,说着拍了一下另一人的头。另一人头一晃道;“王大哥,凤凰岭的大爷为何不来,有何缘由?你给我讲讲”。那王大哥脸色一变道;“要说那天,闹出人命了,真是惊恐万分呐......”。
“公子、公子,小店包子荤素都有,风味独特”,王姓小二见钱越从门口路过,连忙起身招客。见钱越停身迟疑不定又笑着道;“公子,这前方五十里可就没小店了,您吃过后,还可带点已备上路”。
“小二哥,我就爱听故事,你且说说那日怎得这里闹出人命?要不我也不在你这里就餐,马上就走。如果讲得好,还有赏银”,钱越片腿下马说道。小六子推推王姓小二对着钱越笑道;“您里边请,坐下来边吃边听”,嘴上说着眼睛望望王姓小二挤挤眼道;“是啊,我也正想听听”。说完往你让着钱越。王姓小二看看四下,摇摇头跟着走了进来。
看着两位小二哥忙里忙外,不大会便已经将汤与包子摆到桌上,钱越掏出碎银笑笑道;“现在可以开始了,讲得好这个都归你了”,说着把碎银往前一推。小六子眼睛发光,忙将凳子摆正道;“王大哥快坐,好好讲讲当天的情形”。
王姓小二缓缓坐下清清嗓子说道;“我清楚的记得那是八月十六日,我正与王掌柜闲聊,一位婆婆领着个年轻女子进入店内吃饭”,望望钱越又道;“当时她们也是坐着这张桌子,二人虽然一同前来,却也不是很熟,好像是那婆婆胁迫女子一起要去东京汴梁”。钱越心中一动问道;“可知二人姓氏名谁?”。王姓小二笑笑;“女子说自己姓燕名倒是没有听清,那婆婆自称“谷兰”。钱越听完略显失望心下黯然。
“这女子确是性情中人,只因与哥哥失散多年,每年都买月饼寄托相思”。钱越听小二这么一说心中惊道;“那她穿着怎样?”。小二嘿嘿一笑;“不瞒公子,我到现在还没讨上娘子,碰到漂亮的女子不免也要多看几眼,那日她穿的是白底内衣外衬浅绿长衫”。听完小二所说,钱越心中一喜;“那日与采薇走散,她穿得确是白底内衣外衬浅绿长衫。又随身携带着给哥哥买的月饼应当就是采薇。不由得一阵狂喜,自己本是好奇,却无意中竟是打探出采薇的行踪。当下不动声色道;“那后来又怎样?”。
王姓小二接着道;“二人正在吃饭,这时凤凰岭的各位大爷就来了,我听他们之间对话,原来是凤凰岭的三当家与四当家在杭州城行窃时,在一处大宅中发现年轻女子,色胆包天想要奸污”。王姓小二说到此看到钱越忽然脸色陡变,神情愤怒,心中疑惑不解。缓缓又道;“这时谷兰出现,杀死了四当家,将那女子救了下来”。
钱越脸色微缓问道;“这凤凰岭的几位到底什么来头?”。王姓小二笑笑道;“要说凤凰岭各位当家的倒是扶危济困、行侠仗义。当日领头大哥尤金虎见那三当家要逃走,手臂一挥,就像这样单刀掷出,直插三当家的后心,那三当家也是命薄当即扑地而亡”。钱越望着小二转身、挥手、掷刀的样子,心想;“这尤金虎倒也是光明磊落嫉恶如仇的好汉”。
门外传来马匹嘶鸣叫声,钱越抬眼望去,就见风尘仆仆进来二人,叫道;“掌柜,二斤大馅肉包,一斤牛肉,一壶老酒快些”。王姓小二见有客上门,对着钱越笑笑抓起碎银招呼小六子高高兴兴的起身去招待来人。“慢着,刘师弟你我此次身有要事,酒就免了,回去复了师命再喝吧”,先前说话之人停顿一下说道;“好,就听闫师哥的”。说着对小六子又道;“酒就免了”。小六子答应一声,随着王姓小二到后厨准备。
“闫师哥,此次我二人奉命给点苍派、盐湖帮、脱刀门给三大门派送信完毕。各个门派已经在赶来路上,加上大师哥与六师弟请的江南四大派不日赶到,现在就只等三界教的贼人到来,你说我们的胜算有多高?”,那闫师哥道;“我们虽然高手众多人数占优,但对方底细不明又太过神秘,始终不可小觑”。
钱越听到此时,已知二人便是霍家庄的门徒,前些日子霍家庄的两个门下去给江南四派送信被自己无意间听到。看着小二端着饭菜给二人摆好,又想;“我既然已知采薇去了汴梁城,不如先搁一搁,眼下关乎江南各派命运,不如想个法子跟去看看”。
门外又是一阵马蹄声响,就听有人道;“师伯在这里了”,“嗯,进去瞧瞧”。片刻走入三人,为首一人年近五旬,精瘦矮小,一把山羊胡,颧骨高耸,精光四射。其余二人恭恭敬敬甚是年轻,一看便是门中晚辈,小六子见有客前来忙上前招呼。
三人进门落座,就见一人又猛地站起打个哈哈;“这不是霍家庄霍英的门徒闫松林与刘展飞么?”。闫松林一听呼声看去也是哈哈一笑站起身来道;“原来是盐湖帮的谈笑谈师兄,幸会幸会,前日刚拜访过令师‘双肩担三山’公孙岭”。谈笑道;“师傅接到信后,脱不了身,所以请师叔‘八臂猿’乔定山前往霍家庄”。刘展飞起身与闫松林双双躬身施礼嘴中道;“晚辈见过师叔”。乔定山眼睛瞧也未瞧二人,鼻子“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闫松林与刘展飞也不为意,双双落座。
钱越看着众人心道;“这盐湖帮在杭州城名声素来不佳,这些年来更是垄断江浙盐业,擅自提价,百姓常常怨声载道。只因他势力极大,官府也是无能为力,只好睁只眼闭只眼。
“乔师叔,在下先行告退,回去禀报师傅恭迎大驾”。闫松林与刘展飞双双起身告退。乔定山一声不吭,谈笑忙站起身来,“好,你等先行,我们随后便到,呵呵走好走好”。望着闫松林与刘展飞走出店门,钱越忽然看到乔定山神情诡异地与另外二人使使眼色,三人竟似也要起身离开,不禁心中起疑。
三人匆匆起身离去,钱越赶忙跟出门,就见三人骑上马已在前面一路飞奔。钱越忙牵过马来,跨上去紧紧追随。
“哎,闫兄弟暂且慢行,我等对此地生疏,大伙不妨一路同行”,谈笑高声叫喊。闫松林望了眼刘展飞点点头,二人勒勒缰绳放慢马蹄。转眼间三人已到眼前,闫松林双手抱拳笑道;“前方岔路口距离霍家堡已是不远,三位既要同行,在下求之不得,乔师叔请前面先行”。乔定山面无表情大手一挥,冷冷道;“你们头前带路”。闫刘二人调转马头打马前行。
猛然间闫松林感到后背一阵破空声响,心中大骇急缩颈藏肩,耳边之声呼啸而过。旁边刘展飞一声惨叫跌落马下,闫松林大惊翻身下马抱起刘展飞怒道;“这是为何?”。就听谈笑嘿嘿一笑;“闫兄弟,不瞒你说我们已经与三界教结盟,如将你二人擒获交于三界教,也算头功一件。再说那杭州城贺知府与三界教教主赵怀志渊源颇深,嘿嘿二位真是对不住了”。说着三人跳下马来,围拢过来。
“二师哥,快走......回去给师傅送信......不要管我”,刘展飞推推闫松林道。闫松林低头看时见刘展飞满头大汗,牙关紧咬,已是痛的晕死过去,心中大急。翻过身来,见他后背鲜血直冒,却是一颗盐弹镶嵌在刘展飞背部。闫松林稍稍放下心来,这盐弹自己确是知道,是盐湖帮的独门暗器,将铁弹裹上牛油粘满海盐在烈日下暴晒七七四十九天,变地坚硬异常,虽是无毒,却也歹毒万分。
“师弟、师弟”,闫松林正待给刘展飞止血,猛然觉得一股掌风向自己的头部袭来,只好放下刘展飞施展伏虎拳挥掌相迎。
来袭之人正是盐湖帮谈笑,就听得谈笑大叫一声;“今日正好领教领教霍家伏虎拳高招”。掌风大盛一招‘漫天飞沙’,身子高高跃起左掌护在胸前蓄势待发,右手急探猛地抓向闫松林面部,闫松林见来势迅疾心中一凛,身体急忙下蹲避过来抓,双掌忽地前推正是霍家伏虎拳的‘虎入林川’,双掌直击谈笑胸口。谈笑身在半空,腿上用力连踢,使得一招‘腿踢三击’“啪啪啪”猛踢来掌。闫松林沉着应对变掌为爪,俨然便是“猛虎叼食”,抓向谈笑脚腕。谈笑见事不妙,身体急拧一个后空翻纵了回去,落地“哼”地一声,双掌一挫,又攻上前。
二人缠斗一处,招式刚猛迅疾,呼呼挂风,二十多回合不分高下。就听乔定山冷哼一声;“哼,你这般打斗什么时候能结束,我来助你”。谈笑听得师叔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着急,手上加劲招式更猛。
这时,谈笑衣袖连摆一招‘风卷残沙’挥掌击向闫松林膀臂。闫松林正待后退躲闪,那料到身后忽地一阵挂风响声,竟将自己后路封住,偷眼观瞧,见那乔定山胳膊微抬,心头一凛,知是乔定山向自己偷打暗器。急挥掌向谈笑左肩拍去,竟是同归于尽的打法,谈笑抬手挡下来袭顺势手掌轻抹拿他臂膀,闫松林忙收手回磕,这一招谈笑没能拿住对手臂膀,闫松林也是手掌擦肩而过。谈笑见状身形随即后纵跳开三尺。
闫松林轻嘘口气,心道好险,饶是如此自己臂膀被掌风掠过也是十分酸痛动弹不得。谈笑嘿嘿一笑;“再看这招如何”,身形前纵一招‘飞沙流瀑’脚踢闫松林肩膀,闫松林忙侧身闪避左腿后摆一招‘虎尾鞭’临空踢出。谁知腿刚踢出,却见乔定山肩膀一动胳膊轻抬,又是一颗盐丸激射而出,心中暗道;“不好”,却也躲闪不开。
猛听得有人骂道;“好不要脸,要暗器才能赢么?”,就听"当"的声响,盐弹随着一根竹筷子跌落在地。紧接着就听谈笑“哎呀”一声被闫松林踢出三丈开外。“什么人”乔定山顿时愣住,斜眼望去,就见不远处马上端坐一人,细细瞧看正是在王家包子铺所见的年轻人。来人正是钱越,他走的着急,手中正好抓着一双筷子,此时看到形势紧急当即将筷子挥出一只打落盐丸,另一只打到谈笑的委阳穴。
“小子不要命了”,乔定山大怒跨步向钱越走来,长袖连甩,三颗盐弹激射而出,奔着钱越眉心、天突、中脘三穴打来。钱越见来势迅疾,双脚猛登一个后空翻落马下,却是刚好避过盐弹。
杭州城北门大道上,一阵迅疾马蹄声,远远望去有数十人之多,各个腰板挺直,威风凛凛,为首之人五十多岁膀大腰圆,高声笑道;“乔老二,多日不见,怎么在这里欺负小孩?”。说话间一队人马已到眼前。乔定山望望来人,停下身形咧嘴一笑;“我当是谁,原来是涌江派柳万杰柳掌门,幸会幸会”。举手抱拳又道;“柳掌门率众出门,不知有何大事需这样兴师动众?”。柳万杰哈哈一笑;“乔老二,明人不做暗事,难道不知三界教要到我江南地方兴风作浪?此番应霍庄主邀请,天下英雄齐聚霍家庄一同商讨对策,你海盐帮不会不知吧?”。乔定山面现尴尬嘿嘿一笑;“老朽刚从远方回来,又要到杭州城办事,确是不知”,望望众人拱拱手又道;“老朽身有要事,我们就此别过”。转身低哼一声“走”,谈笑勉强跨上马去,三人纵马向杭州城赶去。
“霍家门下闫松林见过柳掌门”,闫松林上前躬身行礼。柳万杰“嗯”地一声翻身下马来到刘展飞面前,将掌抵到刘展飞心口处微一用劲,将盐弹逼出体外,只痛的刘展飞大叫一声又晕了过去,早有人过来替刘展飞包扎伤口。几人勉强将刘展飞扶上马背,众人一声吆喝拥着柳万杰向霍家庄缓缓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