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时,更为骇人的异象接踵而至,淼潺城中开始冒出浓浓的水雾,眼前所见变为花白的一片,加剧了无处不在的寒意,有什么东西仿佛是如幽灵一般来回穿梭,兵器碰撞的声音尤为密集,人们发出惊恐的惨叫,苍白的水雾在眨眼之间被染成血红,空气中竟都漂浮着残缺的肉块。
“啊啊啊——救——救我啊!”
“水、水嗣呢?怎么消失了?!”
“不,它在...”
“呃啊——”
面对未知和死亡,所有人都慌了阵脚,蕞意识到此刻再也不能坐以待毙了,明知有诈,仍得前往,他冲入城中,急忙朝四处查看,可雾气一点也没消散,反而更加浓烈,只能隐约的感觉到有百来个搭拉着脑袋的士兵迎面走来。
“喂,你们先出去!”蕞拼命挥手朝那些人叫唤着,可他们的身形就如同木偶一般,只知道机械的往前挪动,与先前呼救的人截然相反,从中感受不到丝毫畏惧,蕞的额头冒出冷汗,直到步步逼近,看清楚了他们的样貌后,悬着的心都凉了半截。
刺鼻的腥臭味扑面而来,站在眼前的哪里是人?分明是一张张塌陷的人皮,没有一丁点儿血迹的人皮,它们保持着生前的神态,有风一吹,便随之扭曲的摇曳,蕞的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攥紧拳头,绕开百数张人皮,来到那座冰塔前抬头仰望。
上面没有水嗣,取而代之的是堆叠如山的人体器官和遗骨,空气中突然传来一阵难听奸笑:“哈哈哈,看看你的脚下!”
蕞下意识的低下头,只见脚下所踩踏着的,正是被剁成碎块的心脏和眼珠,黄里透白的脓水滑溜溜的,稍微后撤,血肉还跟浓痰一样粘连在鞋底,涉世未深的他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生理上的不适令蕞感到一阵反胃,只能强忍干呕,愤怒的大骂道:“水嗣,你个畜生,我发誓会让你死的比他们还惨!”
话音未落,顿感背脊发凉,浓雾深处向蕞袭来无数根锋利的冰锥,他翻滚躲过,可在起身的瞬间又一个残影闪来,胸口还是被开出一道巨大的口子,血沫飞溅,被空中的浓雾贪婪的吸收,他忙捂住伤口,凝视四周。
“蕞,没想到你还活着,活着来到了眠水,怎么没了当年的气场?莫不是狄亚特派来杀我的?”
听到这的蕞微微一愣,心想水嗣方才说的是什么意思,便忍不住的反问:“狄亚特?就是水潮之主,那个红衣人?”
“...也是,你已经死过一次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呵呵,真想让那些惨死的灵魂也瞧一瞧你这苟延残喘的模样啊!”
蕞胸口的伤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愈合,他开始努力寻找水嗣存在的位置,嘴里跟着嘲讽道:“哼,你光躲着说风凉话有什么意思?什么死不死的,有种出来,我保证给你个痛快!”
“笑话,我早已完成蜕变!你拿什么和我斗?”
残影再次朝蕞扑来,他识破此招,侧身躲过袭击的同时捡起死人留下的断剑,直冲前方斩出一道剑气,浓雾被短暂拨开,所看到的第一眼并不是遁藏的水嗣,而是在胡乱逃窜的秽祭士兵,于此刹那,一排排细小的冰针正中他们的头颅,在一声声凄厉的哀嚎下,身躯开始迅速融化,变为血水供给浓雾.....
“嘁!”蕞的眼睛开始浮肿了,现在连睁开都觉得困难,更别提要找出躲在迷雾里面的水嗣,他不知道在这偌大的淼潺城中还有没有其他幸存者,血雾的浓度实在是太高了,水嗣的每一次攻击都能让人致命,要不是那群自大的莽夫硬闯,他有病才会进来,眼下留在这里不是长久之计,必须得找个契机释放狂风卷走迷雾。
飞快运转的大脑让他联想到水嗣先前说出口的话语,此人绝对是跟自己有什么过节,可死过一次以及灵魂什么的,分明是半点印象都没有,“你究竟是什么玩意?怎么会认识我?”他开口尝试询问,尖锐的冰锥再次袭来,与先前不同的是,上面串满了新鲜的尸体,蕞闪身躲过,浓雾里便回荡起阴沉的声音,似笑非笑的回答说:“将死之人何苦知晓太多?我若杀死你,便是全天下人的英雄!”
“哼,我这一生从未做过坏事,反倒是助纣为虐的你,一个杀人如麻的畜生,怎配自称为英雄?可别笑死人了,真是无耻、丢人还愚昧!”蕞依旧镇定,犀利的言辞句句扎心,只见血雾当中有道黑影升腾至半空,逐渐汇聚成一张愤怒的人脸:“你前世犯下的罪孽凭什么要我们所有人来承担?你就是个灾祸,不论到哪都该被人唾弃!”
奈何这套说辞并没有让蕞产生半点负罪感,他只觉得莫名其妙,冷笑道:“你骗人也不打草稿,本大爷是永生不死的,哪有什么前世今生?随便找几个罪名就敢压我一头,我呸!有种你下来!”
“永生不死?杀掉你,何其简单?!只要毁了你这颗心脏,你便永世不得超生!”它大吼一声直冲蕞的面门袭来,然而蕞却毫无惧色,挥剑的瞬间劈出一道猛烈的气旋,黑影当场被砍成两半,化作脓水再次融入血雾,“哦,你这么有能耐,还跑什么呀?”说着,他眉头一皱,立即转身抬起胳膊挡下一击冰刃,反手甩去一剑,断剑砍在水嗣的坚冰铠甲上毫发无损,它奸笑着将剑顶开,双臂凝结出两把冰刀不断朝蕞挥砍。
可手持断剑的蕞仅用几个回合便摸清楚了它的战术,锋利的冰刃在他的躲闪下从未命中过一次,蕞越战越猛,水嗣不敌渐渐败下阵来,被断剑刺中后惨叫一声,再度化作漆黑的浓水而消散。腥红的迷雾里朝前走来无数个人影,它们是一排又一排的冰人,披着已死之人皮囊,露出狰狞的表情,“哈哈哈,蕞,你不觉得这幅身躯更适合他们吗?”
他当然知道这是水嗣在刻意刺激自己,便朝前吐了口涂抹,不屑道:“他们都说你是半神之躯,说你有固液气三态转化的神力,今日一见,原来也就这点能耐,你是个什么废物东西啊?只知道逃跑和侮辱尸体,你慢慢玩吧,我走了。”蕞两手一摊,不慌不忙的转身离开。
“给——我——去——死——吧!”
水嗣激怒蕞不成反被蕞惹恼,气得大叫着从他背后杀来,不料一道风墙突然涌现,将其振飞至数十米远,上空出现了肉眼可见的气旋,血雾迅速被狂风吹散,视野清晰起来,此时的水嗣已被蕞气得恼羞成怒,突然高举手中的冰刃,念动起不祥的咒语。
哗啦啦的流水声传递在蕞的耳畔,他顿感脊背发凉,仿佛是置身于汪洋大海,眼前的水嗣变得越来越透明,血红色的结晶向外伸出无数根丝线连通整座城池,“呵呵,我承认你带走水源的速度的确很快,但你以为,我活了这么久,就只储存了那么点水吗?告诉你吧,在我的体内还藏着一片海洋!
永别了,蕞,还有你那群无知的士兵,尘封于绝望和寂寥中的故国之水啊,赐予王朝生命和希望的血之甘霖,迎接它的愤怒,化为不可凝聚的无形之烟吧,【王朝死水】!!!”
阴霾的天空顿时下起了暴雨,水嗣的身躯化为了漆黑色的滔天骇浪,所过之处寸草不生,蕞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融化,这期间无处躲避无处遁逃,只能任凭着它们肢解分离,他没法呼吸,像是漂泊的云烟随风远去。
“好一个王朝死水!真是长见识了....”蕞想着,知道自己决不能放弃挣扎,他看到有颗鲜红的心脏正漂浮着,仍迸发着勃勃生机,只要它还在,用不了多久,便可长回完整的身躯,“哼,以为凭这样就能把我杀死么?”
天上下来的雨水十分短暂,云缝里隐约浮现出一丝微弱的光,他感到身躯无比沉重,每个部位都在发热,好像是化作了液体,融入了那黑水之中,它们会去往哪里?依这走势,应该是蕞先前开出的沟渠。
身体的每个部位也在此刻完全愈合,他赤裸着爬起身,沿线摸去找回了自己的衣服,果真都顺着沟渠漂到了荒原,可还不及遐想,远方忽然袭来无数把冰刃,他借力腾飞向后一滚,水嗣凭空出现手持冰刃连续砍来,蕞再退几步闪过,顷刻轰出一拳正中水嗣胸口,整个冰块躯壳都凹陷了进去,它颤了颤,接着提刀猛砍,喉咙里发出难以置信的声音:
“怎么可能?居然有人能撑过我的死水?!”
蕞徒手迎接,冰刃与拳头相互碰撞发出“砰砰砰”的声响,水嗣的双臂被震的虎口发麻,蕞不再拖延,双手死死掐住袭来的冰刃,手腕共同发力便将它们硬生折断,水嗣的瞳孔瞬间皱缩,表情如同断臂一般痛苦,原来凝结出来的武器全都是与它身体相连的,蕞趁势抬脚将其踹飞!
“——呃啊——你给我等着!!!”
水嗣晃晃悠悠的从黄土堆上爬起,很快意识到这样的地形对自己不利,化为一摊黑水顺着蕞开出的沟渠逆流而上,逃亡向淼潺城中。蕞乘风追击,可在水中游动的它简直快若泥鳅,眨眼便消失在视线里。
蕞一路尾随到城外,水嗣突然从黑水中杀出,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它重新凝结出两把冰刃朝蕞挥砍,同时释放出寒冷的刃气,蕞纵身跃向更高处打出两拳成功将气刃抵消,水嗣却立即抓住空隙将手上的冰刃合并,重新塑形成了一杆投枪贯穿蕞的胸膛,他强忍剧痛落回地面,正欲将冰枪拔出,水嗣就出现在他身后,举刀竖劈!
蕞徒手格挡,弹开冰刃的同时也拔出插在胸膛上的冰枪,奋力抛掷而去,水嗣冷笑一声,冰枪在接触到它的瞬间就化为了一滩冰水吸收进体内,手中也多出了把长矛,想也没想的就朝蕞的头颅刺来,蕞翻滚躲闪,水嗣高举武器连续拍打数十下,皆为命中,反被蕞抓住武器末梢,正想扯来,不料手中长矛再次重塑化作了一把双刃长剑。
“嘶~”蕞吃痛猛地一收,再看掌心已被划烂,水嗣举剑又要砍来,便单手撑地用双腿一蹬将其踢开,起身再接一脚,踹的它是连连后退,奈何冰甲坚硬似铁,它仍有余力挥动武器进行反扑,光靠双手抵抗的蕞在距离上根本没有丝毫优势,不知不觉间被逼到了墙角处。
——哐当!
脚下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金属物品,蕞心头暗喜,冷不丁的嘲讽水嗣说:“呵,所谓的半神之躯,怎么在我的面前表现的这么普通啊?”
“切,你不过只是在垂死挣扎罢了!”水嗣咬牙切齿的举起利剑,凝聚寒冰之气朝蕞重砍,此招正为蕞的意料之中,他猫腰躲过,拾起地上的断剑回身周斩,迅猛的进攻直接斩下水嗣的右臂,跟着飞出去的还有它手中的冰刀,它大惊失色,蕞又紧接着腾空跃起一击膝袭叩击它的额头,水嗣当即重心不稳,向后仰去,落地的瞬间又是猛踹一脚,调整身姿继续甩剑,沿斜侧方猛砍一刀,眼见着处于劣势的水嗣即将倒地,它大叫着融化掉自身的一部分,从背后再度凝结出了一只手臂将身体支撑。
蕞提剑朝它又是一刺,却被冰甲完全抵消,断肢于此刻重新凝结完毕,立即冲蕞挥来一爪,他横剑格挡,弹开冰爪的一瞬就绕至水嗣身后,一剑刺穿它的头颅,可水嗣没受丝毫影响,整颗头颅本身就是液体,“哗啦”一下就转移到了后背上,用两颗眼球凝视着蕞,蕞稍微一愣,电光火石之间,水嗣的体内冒出无数根冰刺,直接将蕞贯穿!
流淌出来的血液迅速被它吸收,蕞凭蛮力挣脱冰刺,顺带将手中断剑丢弃,发了疯似的拼命挥拳轰击水嗣的身躯,纵然有坚冰护甲的它也根本无法招架这样的进攻,在吃痛后匆忙融化自身,躲开一段距离又使寒冰护体,凝结成了一个结实而又巨大的冰球,直朝蕞的位置撞来。
——轰!!!
随着一阵沉闷的撞击声落下,淼潺城周围的建筑物都被这股强大的冲击波给震塌,哪知水嗣完全比不过蕞的力气,反被一拳轰退了回去,吃瘪后的它显得更为震怒,一拳砸穿淼潺城的地面,击起身旁的瓦砾石渣,大吼道:“我看你这回怎么躲?!”
建筑残渣立即变为无数根锋利的冰针,如同雨点一般铺天盖地的朝蕞飞来,的确是无处遁逃,他发出一阵冷笑,挥拳以攻为守,甩出去的拳掌快若残影,不费吹灰之力便将密集的冰针碾成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