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一过,二人现身恒山脚下。冯小婉望望高山大川笑着道:“总算回来了,快随我去见爹爹”。她心急如焚伸手牵着沈梦娇纵身向山上跃去。二人眼见便奔到半山腰,忽然迎面跳出数人,手中宝剑齐刷刷指了过来,为首人喝道:“什么人敢闯恒山,快快报上名来?”。冯小婉一愣随即板脸说道:“曲师兄,我才下山不过数月,你便已经不认识了么?”。那人见面前女子衣衫破旧面目黝黑风尘仆仆的样子忽地开口招呼,仔细望去不由得心中欣喜,张嘴笑道:“是小师妹,原来是小师妹回来了”,他转头望着身后人叫道:“快去禀报师父,说小师妹回来了”。那些身后人闻听当即叫道:“是,二师兄”,有几人转身撒丫子向山上奔去。
几人还未上得山顶,就听着有人呵呵笑道:“我儿平安无事回来,可喜可贺,来来来快些上来,了却你娘的相思之苦”。冯小婉抬头见爹娘快步迎来,不禁喊道:“小婉拜见爹娘”。就见姚裳锦喜极而泣伸手唤道:“快过来,叫娘好好瞧瞧”。冯小婉喜出望外奔过去,依偎在姚裳锦怀中,撒娇道:“娘”。冯柄松见她身后跟着一名女子,细细望去识得是沈梦娇不觉一愣。冯小婉上前挽住沈梦娇对冯柄松道:“爹,此番能够回来,多亏沈姐姐相助”。沈梦娇抱拳道:“沈梦娇参见冯掌门”。冯柄松一笑:“原来小女得沈姑娘相助,快请,老夫备有酒菜,给你俩个接风洗尘”。
一行人来到堂中坐定。冯柄松夹口菜送到嘴中嚼了几下问道:“不知沈姑娘如何救得小女,但请细细讲来”。他话一出口,姚裳锦放下手中筷子一把握住身旁冯小婉说道:“对,你快讲讲如何救小婉逃出雪山”。冯小婉闻听娇嗔一声道:“谁说我逃出雪山,那雪山派各个都是英雄好汉,反倒是所谓名门正派尽出一些江湖败类”。她说完伸手入户摸出一根发簪递给姚裳锦道:“娘,给你发簪”。姚裳锦接过发簪笑道:“那冰山教果真没有为难你?”。冯小婉点点头,转面望着冯柄松急道:“爹爹,现在十万火急,峨眉派的绝尘师太、昆仑派的丁若君两大掌门身陷囹圄,您赶快想想办法怎么搭救”。
冯柄松大吃一惊,连忙问道:“你慢慢说来,怎么回事?”。冯小婉当下将回途遭遇详详细细讲了出来。那冯柄松越听面色越是难看,不时面上肌肉抽搐几下。他听冯小婉讲完,忽地一笑:“小婉,你莫要上了冰山教的奸计,须知此等大事万不可胡说八道”。冯小婉见他不信连忙举手发誓道:“女儿亲眼见峨眉、昆仑两派多人被关,也亲眼见三界教手下为非作歹,要不是冰山教的英雄与沈姐姐相救,女儿也不知能不能再见您二老了”。姚裳锦微微笑道:“只要是冰山教没有为难你就好,那发簪看来起了作用”。她话一说完,不禁懊悔不已,斜目望向冯柄松见他面无表情,这才放下心来连忙引开话题,问道:“你此去雪山,可见到你大师兄?”。冯小婉道:“当然,此去不止看到洪师兄还看到了峨眉派的曹江月”。姚裳锦觉得奇怪道:“你快说下这是什么情况?”。冯小婉正待要说,忽听冯柄松咳嗽一声打断她道:“今日你们一路辛苦,吃完抓紧歇息去吧,有何事情明日再说”。冯小婉见他忽地斩钉截铁说话严厉几分,想要说的话登时又咽了回去。
入夜,冯小婉刚送沈梦娇去客房歇息回来不久,就听一阵“砰砰”敲门声响。冯小婉一愣问道:“什么人在外敲门?”。门外有人道:“婉儿开门”。冯小婉一听是冯柄松声音,当下来到门前放下门栓,开门一看果然是爹爹。就见冯柄松表情威严迈步进来张嘴说道:“白天有外人在我不方便问你大师哥处境如何。现在我来问你,你可曾告诉他想方设法回来?”。冯小婉莞尔一笑:“我知道爹爹对大师兄甚是想念,早就和他讲过了,他说定要寻机会尽早回来”。冯柄松若有所思点点头道:“如此最好,我说过他若回来,以后恒山派掌门之位就是他的,你可说于他听”。冯小婉点头道:“他听爹爹许诺满脸欢喜”。冯柄松闻听哈哈大笑,连声说道:“好、好好”。他边笑边走,来到房门忽地停下脚步回头又道:“那沈姑娘与冰山教瓜葛颇深,你要多加小心。万事有爹爹做主,你不必操心”。冯小婉心中奇怪只觉父亲甚是奇怪,望着父亲离去背影,不禁发愣起来。
次日一早,冯小婉赔着沈梦娇来见冯柄松。冯柄松微微一笑:“沈姑娘有仁有义,不愧女中豪杰。峨眉、昆仑两派危在旦夕,我昨日连夜派出弟子前往华山,去找岳盟主商量对策,不日之内江湖名门正派便去三界教解救两派人质”。沈梦娇一笑:“冯掌门主持正义,一来可以避免江湖浩劫,二来可还冰山教一个清白,我此番目的已是达到……”。冯柄松不等她说完急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强留”,他转身对着曲潮又道:“你替为师将沈姑娘送下山吧”。曲潮忙道:“是,师父”。冯小婉见状心有不甘道:“爹,婉儿也想随冯姐姐闯荡江湖”。冯柄松眉头皱起,沉声说道:“你武功低微,这次侥幸对方没起杀机,才得以活命。若非幸运再借你几条命也没了,还是好好在山上习练武功罢”。冯小婉闻听,心知江湖高手遍布,一不小心便是有可能性命之忧,当下撇撇嘴退后半步不再坚持。沈梦娇见状一笑:“我与冯姑娘一见如故,他日有缘定能重逢,任务既已完成,这就告辞”。冯柄松一笑道:“恭送沈姑娘下山”。沈梦娇抱拳回礼,那边曲潮一伸手道:“沈姑娘,这边请”,说罢迈步前方引路。
下得山后,沈梦娇如释重负,心中暗道:“终于叫冯掌门相信我所讲是真,他既然昨夜就派人去通知其他帮派,那么冰山教被冤之事终有真相大白一日”。她想到此不觉心中得意道:“若是华姐姐知道我这么能干,定会夸我一番”,想到此不觉脸露微笑。忽地一怔又想:“眼下亢大哥还危险重重,他混在敌群之中全凭个人机智,我需尽早赶去免得他孤立无援”,她主意打定当即辨好方向迈开大步一路急行。
江湖之上,八大门派人人敬仰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帮派位置倒是不难打听。沈梦娇为抄近路,一路北上与来时道路虽是不同,心中却不见丝毫困惑。这一日,她走至黄昏,忽见前面现出一座城池,心中着实欢喜,只因能寻到客栈好好歇息,心中想着不由得脚步加快向城池走去。一到城池前就见上面写着白帝城三个大字。眼见城门大开,百姓进进出出络绎不绝。沈梦娇迈步入城,就见城中热闹不凡,大道之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两旁店铺日用百货应有尽有,店家叫卖声此起彼伏,满城更显繁华热闹。
沈梦娇抬眼见不远处一座客栈,富丽堂皇气派不凡,走近看时门前横匾写着‘福来客栈’四个大字。她心中一动迈步上前,一入客栈就有小二上前招呼起来:“客官是要吃饭还是住店?”。沈梦娇上下打量客栈两眼,微微一笑脆声说道:“两样都要”。旁边店家老板见有大主顾到,连忙将她引到楼上歇息,又跑前跑后吩咐后厨备饭。等到沈梦娇洗漱完毕下楼吃饭,楼下已经四菜一汤准备完毕摆上桌来。沈梦娇只因此次将三界教罪恶勾当讲与恒山派知晓,又因方才洗漱完毕,顿觉神清气爽精力充沛,就见她迈步来到楼下桌前缓缓落座。
她拾起筷子没吃两口,忽然门外进来五名大汉,一个个凶神恶煞背刀挎剑,为首大汉进来扫视一眼,径直来到沈梦娇身边空桌大大咧咧坐了下来。那老板见到来人,顿时眉开眼笑,跑上前来说道:“原来是五虎断门刀闫虎闫老爷大驾光临,小人未曾远迎,还望恕罪”。那人望他一眼挥挥手:“快些给我们兄弟上酒上菜,还是老样”。那老板应得一声,一路小跑奔向后厨。就见其余四人哗啦啦围坐下来,一人问道:“闫虎兄,你可知道教主召集我等前来,发声了什么大事?”。闫虎望他一眼说道:“你可知道,现在已有两大门派掌控在我们手中,此番召集我们回教,看来要与他们撕破脸硬碰了”。那人‘哦’地一声,嘿嘿笑道:“大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若是此次教主一统江湖,我们自然有好日子过了”。几人闻听均是面露喜色不禁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时间不大那老板已是伙同小二拎酒端菜摆满一桌,老板将酒一一倒入碗中,这才告退。这几人显然都是常客,也不客套,端碗就喝。几碗一下肚,闫虎望望众人道:“大家不要尽想好事,现在我们树大招风,已经引起武林同道注意了”。几人闻听均是愣住,眼睛齐刷刷望向闫虎。一人好奇道:“闫大哥怎么讲?”。那闫虎望望左右,低声道:“你们不知道,这两日帮中出了内奸,好在没外人发现,已经偷偷干掉埋入后山了”。他声音虽小,听到沈梦娇耳中却如一个晴天霹雳,心中狂跳不止不禁微微侧面仔细倾听。她想再听那闫虎却是不再说下去,旁边有人端起碗来道:“来来来,兄弟干杯”,几人饮毕抹一抹嘴大呼痛快。
沈梦娇却哪里有心思吃饭,只觉浑身有如蚂蚁啃咬,坐立不安巴不得马上赶往三界教中。她心砰砰乱跳暗暗道:“那闫虎所说定是亢大哥不假了,这可如何是好”。想到此不禁柳眉倒立满面杀气心想:“今天我就在此地大开杀戒,将你们五个一齐杀死,替亢大哥报仇”。谁知就在这时门口忽地传来一声:“阿弥陀佛”,紧接着一名和尚迈步进来。沈梦娇听在耳中脑子忽然清醒起来,呆了一呆,暗道:“我还是不要莽撞,先调查清楚再说,此时打草惊蛇倒是大为不利”。
她抬头望去见一名小和尚走了进来,那客栈老板见有僧人吃饭,心中一笑暗道:“我开客栈哪里管什么人来吃,只要有生意做有钱挣就好”,当下迎了出来伸手礼让,将他引在桌旁,又高声吩咐后厨上碗素面。只是那几人见有僧人露面顿生警惕倒是不再言语,只管低头吃饭喝酒起来。时间不大小二端碗素面摆放在小和尚面前,闫虎身旁一名大汉见状,咧嘴一笑:“你常年吃素,哪里知道人间美味,送你个鸡腿尝尝”,就见他上手拧下一条鸡腿,甩手掷来,他一抖手闫虎看得清楚忙张嘴劝道:“祁兄弟不可”。这人叫做祁伦,乃是山西祁门弟子,打得一手好暗器。此时闫虎见他莽撞,怕惹出事来是以出声拦阻,不料还是晚了半步。沈梦娇见那小和尚本来是抬头望向那大汉,嘴中正念道:“阿弥陀佛”,忽见他脑袋伏下探到碗的边沿,手中筷子紧挑两下面条,张嘴吸溜起来,他低头吃面正巧避开来袭。那根鸡腿插着小和尚头皮飞过,啪得落在他身后另一张桌子上。
旁边桌面上坐着两位老者,旁人一眼望去便知是夫妻二人,其中男子眉头皱起便要发怒,女子见状伸手轻轻拍下他手臂,那男子这才忍住不再发作。只是那祁伦恼羞成怒跳起身来高声叫道:“你这和尚原来武功不弱,不知在哪个庙门修行”。那小和尚抬起头来眼望闫虎这桌微微说道:“小僧在少林寺出家法号唤作圆兴”。他话音一落,那桌上大汉顿时都扭身望来。闫虎哈哈笑道:“我瞧着你眼熟,那日在少室山下,你有老和尚罩着姑且让你几分。今日你不远千里,来到此地不知有何要紧事情?”。这人正是被本方搭救逃出少林的圆兴和尚,他一路走来,本就心情低落哪有闲心搭理旁人,此刻只想着吃完快走,是以充耳不闻埋头吃饭。闫虎见状略显尴尬嘿嘿一笑转过头招呼大家道:“大家快些吃,吃完还有要事”。
一阵功夫,就见那一桌人吃饱喝足,站起身来就要离去。这时忽地祁伦大叫一声:“你既然不吃鸡腿,那就请你尝尝这个”。说话间手臂微扬,一只飞镖由袖中破空飞出直奔圆兴臂膀射来,圆兴忽感一阵疾风扫面,手中竹筷猛地探出一拨,那飞镖受阻转变方向“嘡啷”一下掉落地上。圆兴心中恼怒抬眼望去就见几人已是出店而去,那祁伦走在最后哈哈而笑。眼见他就要迈出客栈大门不知去向,忽地不知哪里飞来一只鸡腿,如箭一般正中祁伦后脑勺,只听着一声惨叫,祁伦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他心知此地坐有好手,想要张口叫骂又怕对方追来,急步闪身没入门外。这个祁伦本就在少室山碰到圆兴与何瑶同行,有心羞辱却不料本苦和尚现身,没讨到便宜,今日见他孤身一人,想要给他尝些厉害,不料又是被人教训。
圆兴转身望着那一对老夫妇连忙道:“小僧多谢施主援手”。男子微微一笑问道:“原来你在少林寺出家,久闻少林七十二绝技闻名天下,我曾经与本善大师有一面之缘,不知你是师从何人?”。行走江湖询问对方师门派别本是寻常,只是他这么一问不禁勾起圆兴的伤心来。圆兴想起自己被少林驱逐,顿时心中一痛,暗怪本善师伯相信圆悟、圆责二人谗言而冤枉自己,又想自己师父本悲,师叔本苦不为自己做主,顿时心灰意冷。那男子见他面色难看一笑说道:“你既然不愿说,我也不为难你,看你模样定是没有师父了”。圆兴猛抬起头道:“谁说我没师父,我的师父名叫本方”。那男人闻听一愣:“少林本字辈高僧只有本善本悲与本苦三位高僧,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位本方高僧”。他抬手点指圆兴微微笑道:“我知道了,你是怕我小瞧与你,故意编出一位本方高僧来”。
圆兴立刻辩解道:“谁说我编造,我师父可是大有来头”。本方护送他出寺方幸免受到责罚,在圆兴心中地位自然不低。那男子倒是一脸好奇:“原来真有一位本方高僧”。圆兴道:“我这位师父半道出家,才入寺不久,是以江湖上不知其名”。男子奇道:“原来如此,不知他是何许人,刚一出家,便排在本字辈中”。圆兴得意道:“他在江湖中大名鼎鼎姓落名方,因与掌门方丈生过间隙前来寺中寻仇,后被点化皈依我佛”。男子一愣:“小师父说的可是塞外神驼落方?”。这下轮到圆兴吃惊,瞪眼问道:“你如何知道?”。那男子呵呵一笑:“你都说他在江湖之上大名鼎鼎了,难道我就不能认识”。他见圆兴楞住,笑一笑又道:“当年我与他相识,见他印堂发黑,便是料定有走火入魔之象。天下人均知道少林寺技艺高超佛法精妙,我曾劝他上少林寻求解救之法。他摇头叹气说与少林方丈曾结过梁子,恐怕要碰一鼻子灰,呵呵现在看来果然是他”。
圆兴点头应道:“不错,塞外神驼就是本方高僧,只因他是绝世高人,一入佛门便是本字辈高僧”。那男子侧目望眼旁边妇人说道:“你我云游至此,无意中竟是得知落大哥行踪,此次路过少林寺,倒要前去拜会一下”。那妇人点头微笑:“听你的便是”。男子转面对着圆兴道:“我叫何全兴,与本方高僧甚是熟悉,你我不必见外”。圆兴闻听知道眼前坐着的乃是前辈高人,忙起身施礼说道:“小僧见过何大侠”。何全兴哈哈一笑:“大家自己人不用客气”。二人一见如故,又是畅谈许久,圆兴这才起身告辞。何全兴见他行色匆匆面有难言之隐,料他心中有事,既然不愿相告,当然不便问询,当下举手抱拳道:“好,他日有缘再会”。
那妇人见他目送圆兴出门若有所思,不禁微微一笑说道:“当家的,你们练武之人喜爱结交各式豪杰我不反对,只是千万莫要再结交像任照阳那样人物了”。何全兴闻听笑道:“听你的,我知道你讨厌任照阳三番五次上门纠缠,是以带你出来躲避,他日等我们寻好地方,隐姓埋名再不叫人知道”。妇人闻听满心欢喜微微道:“如此最好”。二人吃罢收拾行囊开始上路,出门后辨好方位向东行去。
只是他二人刚刚离去,圆兴从对面屋后转了出来,望着何全兴背影心中暗道:“这位老伯貌似寻常实则功力不再师父之下,我若是要向他这般云游四海却是不能,眼下我偷练少林易筋经还要避免被少林寺知道行踪。与其四下游荡倒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苦练神功”。他呆呆立在街头只觉心头阵阵隐忧,不觉叹了口气:“我从小被爹爹想方设法才送入少林寺,就是要学尽少林神功,不想现在竟然被少林寺四下追捕。若是被爹爹知晓又该怎么办?况且说来现在武功低微即便现在寻到嫁祸峨眉派之徒,又怎能替何姑娘伸冤”,他想到何瑶,不觉面上微微一笑。此时寒风凛冽,气温大降,圆兴却觉得浑身汗津津湿漉漉不禁打个寒颤。他放眼瞧望,见远处散落的民宅小巷心中一动:“我何不找间宅子,先将易筋经练成,再寻找陷害何姑娘的幕后仇家”。主意打定伸手入怀一摸,见本方师叔送的碎银还有两块,当下整理下包裹迈步走向民宅。
冬去春来大地复苏。少室山上树木吐绿青草发芽。远处忽地传来一阵撞钟声响,在少林寺内众僧刚刚做完早课各自散去。忽地有声音道:“本善、本悲、本苦、本方四位师侄,你们随我来”。四人见了难方丈面目阴沉不敢迟缓,当即应得一声:“是,我等这就随师叔前往”。几人来到禅房蒲团刚一坐定,就听了难正色道:“眼下冰雪消融,初春已到。峨眉与昆仑两派久无消息,我们少林寺在江湖中地位尊崇,万万做不到袖手旁观,大家想想办法看该怎么办?”。本悲忙道:“前段时间,华山派岳中举说有人见过峨眉派绝尘师太和昆仑派的丁掌门被困与一座山庄之内,相传乃是三界教所为,只是当有人赶去时,那山庄早已灰飞烟灭不见一丝人迹”。本苦听他说完,微微道:“那三界教掌门赵念古闻听江湖传言,为洗刷嫌疑,当即广邀各大门派实地勘察,只是去的人仔细巡查也不见两派半个人影,为此三界教与华山派差点翻脸”。本善见状低头沉思片刻,忽地望着了难张口道:“师叔,岳盟主曾说过此事是恒山派掌门冯柄松所说,现在八大派中争权夺利勾心斗角,此事若非冰山教所为,就定是我们其中有人想将江湖搅个翻天覆地”。
了难面现愁云微微道:“现今江湖之中,暗藏一股力量蠢蠢欲动想要兴风作浪,只是这些人藏在暗处神出鬼没,想要窥探也是万难”。本苦忽道:“师叔我倒是打听到现在江湖之上有不少武林高手投靠三界教,那三界教在短短数年间壮大,实际上已是八大门派中数一数二的大帮派了”。了难望他一眼:“每一派都想发扬壮大,你我总不能据此便认为三界教居心不良”。本善点头道:“师叔说得不错,我们没有真凭实据不能怀疑任何人”。了难道:“所以我想请你们下山调查真相”,他说到此望望本方道:“你半道出家,江湖之上知道者鲜少,我想请你下山去打探情况”。本方刚想回答,本苦忙道:“师叔,弟子想去冰山教探上一探”。了难闻听微微点下头:“本善执掌达摩堂、本悲执掌戒律堂都是脱身不得,你既然想下山一查那是再好不过”。本苦一笑道:“好,本方师弟在暗,我在明,一明一暗这才非弄个水落石出”。
在少室山山道之上,走来两名年过五旬的和尚,此二人正是奉命下山的本苦与本方二人。就见他们满面笑容一路向山下行走。本苦问道:“本方师弟,这数月以来,你身体如何?”,本方微微一笑:“你瞧我印堂如何”。本苦细瞧他面庞说道:“与常人无异”。本方呵呵笑道:“了难师叔确实了不起,只用一部法华经便理顺我体内真气,少林佛法当真奥妙”。本苦微微一笑:“师弟武功了得悟性聪慧,才有此善缘”。
不大一会,二人来到山下。本苦望着远处一排茅屋,忽地微微摇头说道:“可叹这峨眉女弟子还不知道自己师父生死不明无迹可寻”。本方点头道:“少林寺行侠仗义威名远播,此番下山我二人定要弄个水落实出给武林各派有个交代”。忽然,远处有脆声传来:“本苦大师本方大师二位结伴下山所为何事?”。本苦瞥一眼本方又望向远处来人呵呵一笑说道:“你这小丫头倒是眼尖,我两个刚一下山便被你发现了”。
那女子手捧一束山花蹦蹦跳跳来到近前笑吟吟道:“二位大师一同下山,想必江湖中定有大事发生”。本方点头道:“近来江湖怪事时有发生,奉掌门师叔之命下山勘查昆仑峨眉两派……”,他说到此顿觉失口,连忙住口呵呵笑了起来:“你只管在此安顿就是”。这名少女正是当初随圆兴来到少室山的峨眉派弟子何瑶,她忽见本方提到师门便即住口,心中顿生疑惑小心翼翼问道:“本方大师,我峨眉派怎么了?”。本方性情耿直,见隐瞒不住道:“绝尘师太已有数月时间不见踪迹”。他这就话犹如晴天霹雳一般惊地何瑶呆呆愣住,良久何瑶才哇地哭出声来:“师父是不是已经遇害了?”。本方心中懊悔不觉抬眼向本苦望去,本苦见状心中会意,连忙安慰道:“你且莫要悲伤,你自小跟随绝尘师太感情甚深,此时听此消息自然心中痛楚。只是现在绝尘道长生死不明,我门下山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何瑶抹把眼泪,双膝一软,跪倒便拜:“弟子不孝,在此躲清闲,竟是不知师父不知所踪。恳请二位大师带上弟子去寻师父,弟子万分感激”。本苦一愣心中犹豫,本方见状道:“你既然想尽弟子之力,老衲就带你下山”。本苦连忙劝阻道:“八大派均知道你来此地,你若一走,他们日后来此要人,叫少林寺如何应对才好”。本方怪眼一翻说道:“照你所说,她若是离开还得有人同意不成,岂不知腿长在自己身上,若无师命自然来去自由”。本苦见他恼怒,微微道:“师弟息怒,只是到时若有人纠缠,岂不麻烦”。他抬眼望望何瑶,见她泪流满面叫人怜惜,心中一软暗暗心道:“本方师弟武功尚胜我一筹,保她安全自然有十足把握,此时若是强加阻拦,只怕她日后心中怨我”。当下点点头道:“我不阻拦你就是”。
何瑶闻听大喜,转身便跑,嘴中叫道:“二位大师稍等,我这就回去收拾包囊与顾大娘辞行”。本苦望着她背影微微摇下头,对本方说道:“也只好如此了”。本方见他应允,这才点点头:“你我等她回来,即刻起身就是”。他虽是师弟,却因久在江湖闯荡,是以脾气火爆性格直爽,远非本苦那般沉稳。他眼见本苦不再劝阻,当下语气已是软了许多。忽地本方“咦”地叫出声来:“你听,有脚步声响,只是其中一人身形沉重脚步拖沓,另一人却是身形如燕,脚步轻盈,几乎听闻不到”。本苦侧耳细听,点头道:“这里面一人是寻常人等,另一人却身怀绝技”。他二人回身望去,见远处缓缓走来一对老夫妻。那二人见前面有人不觉呆了一呆也是同时站定。就见远处男人哈哈大笑,朗声叫道:“塞外神驼,来来来,吃我一掌”。
那男子张嘴挑衅,不光本苦好奇,便是本方也是一脸疑惑,心中纳闷道:“什么人,一眼就认出我来”。他心中正暗自思量,哪料就在这片刻时间,那人已是纵身奔了过来,手臂挥动一掌拍来。本方心中早将江湖之上相熟之人一一闪过,见对方不分青红皂白见面就打,心中不禁着恼,长袖一卷举手相迎,就见对方迈步斜跨忽地收手,叫道:“落大哥,看我是谁?”。本方见他叫出自己姓来,知道是相熟之人,当下撤掌仔细瞧看。
二人脸对脸瞧个正着,本方不禁拍手大叫:“我当是谁,原来是何全兴何兄弟,你我数年未见,不想在这少室山下能够遇到,哈哈哈”。何全兴道:“我远远见你身形,便猜想是落大哥无疑”。本方一愣,立即明白自己弯腰驼背,是以对方早早辨出,当下哈哈大笑,身形转个圈,张嘴问道:“你可曾想到有朝一日,兄长皈依佛主入得少林寺?”。何全兴张嘴说道:“我不光知道你入了少林寺,连你的法号我也知晓,你是本字辈高僧,法号本方”。本方闻听大奇:“何兄弟你又是如何得知”。何全兴一笑说道:“我半路遇到少林弟子圆兴,这才知晓”。本方“哦”地一声:“原来如此”,神色忽地暗淡下去说道:“他离开少林寺屈指数来也有数月时间”。接着神色一转指着本苦道:“这位是本苦师兄”。何全兴连忙道:“见过本苦高僧”。本苦合掌还礼:“何施主幸会”。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脆声传来:“你们议论圆兴师兄,不知他现在在达摩堂学习得怎样?”。本苦见是何瑶走来顿时一愣不知如何回答,本方见状冷冷说道:“他触犯少林戒律,早已逃出少室山”。何瑶吃了一惊:“怎会如此?”。本方摆摆手道:“唉,一言难尽以后再与你说”。何瑶正在愣神,忽听有人笑道:“原来峨眉派小师父也在,不知你将乌金鞭可曾交于令师灭绝师太”。何瑶这才望向那人不觉愣住,喜道:“原来是何大叔,我想要将乌金鞭交于师父,只是她却未收,留下来让我防身用”。她迟疑下忽又道:“何大叔怎么来到此地,婆婆来了么?”。她四处观望,远远见山下站着一名老妇,面色一喜高声叫道:“婆婆”。那老妇见有人招呼当下迈步走来。她来到近前与本苦本方打完招呼,这才上前拉住何瑶喜道:“你我有缘,在此又是遇到”。何瑶上前拉住妇人欣喜道:“上次一别,只要一有空闲便不时想念婆婆,老天怜悯,才又叫我们相逢”。那妇人见她嘴甜登时心花怒放,伸手轻拍何瑶,宠爱之意溢于言表。
何全兴听得峨眉昆仑两派掌门不知所踪,顿时惊道:“什么,峨眉派的韩凤琴失踪了?”,眼睛紧紧盯着何瑶满脸惊讶。本方点头道:“此间江湖上发生多起案子,所有案子矛头都指向冰山教”。他皱皱眉头又道:“不过,这两派掌门消失,有人倒是见过,传言是八大派之一的三界教所为,是真是假,我二人下山调查便知”。何全兴闻听满面愁容默默不语,那妇人忽地一笑微微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你若是想调查韩掌门的下落,我自然不会阻拦”。何全兴闻听大喜:“你真的不介意?”。妇人又是一笑,轻声道:“二十多年夫妻,我自然懂你,你挂念她安危人之常情,我又怎会小家子气”。何全兴连连点头:“我与她早就没有瓜葛,你能信我再好不过”,他说道此忽地眼神暗淡下来:“只是你一丝武功也不曾学过,此一去,不光路途遥远还凶险无比,我实在是担心呐”。
这时,一旁本苦笑道:“何施主莫要担心,若是不嫌此地简陋,我倒是可与此间的顾施主知会一下暂且居住”。他如此一说,那何全兴还未应允,何瑶便笑道:“婆婆,何大叔怕你路途辛劳,那顾大娘通情达理性情柔顺,我呀保管你喜欢她”。本苦呵呵一笑:“你前去与顾施主讲清,就说此人是我少林寺的客人,叫她好生招待就是”。何全兴心中愧疚,叮嘱道:“你在此居住,我倒心中踏实,待寻到韩掌门下落,我便回来接你,找一个山清水秀之地定居下来”。那妇人满眼深情望他一眼柔声说道:“无论如何,你只要平安归来,我就满意了。什么山清水秀之地,只要有个地方遮风挡雨,粗茶淡饭我呀就满足了”。她说完拽着何瑶笑道:“我能遇到你不知有多欢喜,只可惜时间短暂,不能与你互诉衷肠”。何瑶搂她臂膀迈步前行,边走边笑道:“婆婆不要担心,等我寻到师父回来定会来此地好好陪你”。
待何瑶再返回来时,何全兴与本苦本方已是准备停当。何瑶眼望三人,心中暗思:“有少林本字辈两位高僧,还有一位江湖异人,共同调查峨眉昆仑两派掌门下落,定会水落石出。当初来少林之时,便觉江湖之上隐有蹊跷怪异,不想竟是叫师父撞上”。她心急如焚不觉脚步加快,远远地甩开三人。
如此行了月余。这日几人正自行进,本苦忽地驻足说道:“前面岔路口,我门就此分别,我上雪山一探究竟,你们在江湖行走,看看能发现什么可疑之处”。本方点点头说道:“师兄说得是,我们分开两路倒是可多寻些线索”,说罢几人拱拱手分道扬镳。
本方、何全兴、何瑶眼望着本苦独自往雪山方向走得身影渐无,这才收回眼色。本方道:“恒山派弟子曾发现囚禁峨眉昆仑两派的幕后主使是江湖八大派的三界教。据说只告知华山派的岳中举,他身为武林盟主,自然去找三界教教主对质。赵念古为撇清嫌疑广邀武林人士前去教内搜查以示清白,虽然后来没有发现任何疑点,那赵念古对岳中举却是开始心生怨恨”。
何全兴沉思片刻:“只是现今江湖上传言兴风作浪的是冰山教,那冰山教的嫌疑也无法排除”。本方点点头道:“正是如此,了难方丈才派我二人,一人前去雪山调查,另一人围绕八大派内部,看有何头绪”。何全兴点下头:“眼下需先找到恒山派弟子落实真假,其余事情以后再说”。何瑶道:“何大叔说得没错,我们要找到见过恒山派昆仑两派被囚禁之人。不过我……”,她望望本方、何全兴二人迟疑起来。本方见她欲言又止道:“你有何话想说便说不用顾忌”。何瑶微微道:“我隐隐觉得奇怪,什么事情都缺不了三界教教徒”。何全兴一愣望望本方,对何瑶:“你我不可妄下结论,我们还是先调查清楚”。
三人一路前行,均是默默无言各想心事。忽然一阵马蹄哒哒声响传来,就听有人高声忽道:“前面人赶快避让一下,莫要被马蹄踢伤了”。何全兴回头望去见身后奔来一匹大马,马蹄翻飞神勇威武,连忙伸手一拦本方与何瑶:“呦呦呦,快些退到大道边,免得受伤”。马上人见状朗声笑道:“多谢三位”,纵马而过。何瑶见那人样貌堂堂骑术精湛不觉楞了一愣,呆呆望着那人背影暗思道:“这人如此面熟像是在哪里曾见过一般”。何全兴奇道:“此人性子着急但骑术了得,只是如此赶路倒是不常见”。本方点点头:“不要看了,我们也抓紧赶路,去恒山寻找线索”。岂料三人来到大道中央迈步前行才走数步,那人折回马来高声问道:“你们可曾见过一名枯瘦老者由此行过”。何全兴听他声如洪钟心中诧异,当下提高声音道:“这条大道,我们行走多时,还未见过有人来往”。那人楞楞了一楞,拨转马头,嘴中连声催促:“驾驾”,打马而去。
何全兴望一眼本方还未说话,就听本方微微道:“你也看出来了?”。何全兴若有所思微微点下头:“这人内功精湛不知是哪一派高手?”。何瑶忽地面色大变,喃喃说道:“何大叔、本方大师,我倒是曾见过此人,他是,他是冰山教的长老名叫单雄,绰号索命白猿”。她此言一出,本方猛拍下大腿:“哎呦,你怎么不早说。若是拿住此人,严加审问,也许能知道些底细”,他说罢,身形一晃施展轻功纵身奔去。何全兴心知被追人干系重大不可错过,冲着何瑶开口叫道:“快追”。何瑶料不到二人反应如此之大,稍一愣神,已是被远远抛开。当下深提口气纵起身形追了下去。
只是她追了许久,竟是越拉越远,望着二人背影暗暗埋怨道:“我有心告诉你们,冰山教教众也不是吃人恶魔,哪里知道你们一个比一个着急”。她眼见前面道路分有岔道,不禁忽地愣住:“哎呀,我只顾走神,竟然没有瞧清楚他们由哪一条道路追下去”,她心中楞神不觉脚步放慢,低头按思:“小道泥泞难行,那个索命白猿骑马狂奔,大概率是走宽阔大道。何大叔与本方大师轻功超绝自然不会拉下。我若是不加紧追赶怕是越来越远追赶不上了”,想到此施展轻功顺着大道追了下去,她哪里知道如此一来竟是与何全兴与本方是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