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不见英雄享太平
上回说到,罗兰死后,霍青肝肠寸断、一夜白头,就此成为一代冷血军神,先杀一万多名蓝鹰俘虏;遇到行刺之后、又火烧艾文森林;最终炮轰鹰城,将这座蓝鹰帝国的首都,几乎夷为平地。刚刚登基的蓝鹰帝国女王——纱贝迩·爱德华,本想带领卫兵、冲上鹰城城头,与守城士兵们并肩作战。可刚刚来到鹰城要塞门口,数颗石油炮弹,掠过黎明的天空,正好落在了纱贝迩·爱德华旁边。于是,门口士兵当场身亡,女王身边的卫兵们也在爆炸中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纱贝迩·爱德华被高高掀起,飞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掩埋在废墟之下……
惊慌失措的蓝鹰人,把纱贝迩·爱德华女王,从废墟里找出来,很费了一番力气;
掀开沉重坚硬的门板,清理掉残缺不全的尸体碎块,翻开一层层石头木屑、瓦砾尘土,总算把瞪着双眼、一动不动的纱贝迩·爱德华,给挖了出来。
人们七手八脚,把人高马大的女王抬出来,从头到脚检查一遍,先瞧瞧少没少什么零件;
然后,找来工具,将扭曲变形、勒到肉里的盔甲,解开、拆掉;
再用沾水的毛巾,擦掉女王脸上的尘土、血渍……
纱贝迩·爱德华任由人们摆布,两眼一眨不眨,瞪着天空;
灰色的天空之上,乌云、浓烟汇在一起,结成浓浓的迷雾,犹如深灰色窗纱,将天空遮挡得严严实实;
太阳,死气沉沉,躲在浓雾后面,闪着惨白的光晕,完全失去了往日光彩……
纱贝迩·爱德华的意识,很是清醒,犹如一块干净透亮的玻璃;
她感觉到,人们把她扶起来时,握住她右臂的那只手很有力;
她能感觉到,凉乎乎的毛巾,擦在脸上时,湿润清爽;
她还感觉到,嘴唇裂了一个口子,血流出来,鲜嫩的肉露在外面,火辣辣、针扎般的痛……
纱贝迩·爱德华被诸多人围在当中,清清楚楚听到,人们七嘴八舌、叽叽喳喳;
这些话语,内容不一,混乱纷杂:有问候,有关心,有请示,有汇报,等等,不一而足;
在她听来,这些人就像一群苍蝇,嗡嗡嗡嗡,令人烦躁崩溃……
“闭嘴!滚蛋!都给我滚!”
暴躁的纱贝迩·爱德华,下意识想拔出腰间的长剑,伸手一摸,只摸到了空空的剑鞘;
她最喜欢的长剑,早已在爆炸产生的冲击波中,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纱贝迩·爱德华挥起拳头,对周围人一通拳打脚踢;
她知道这很粗鲁,可她忍不住,她只想自己一个人安静待会儿;
人们散去了,目光中带着惊讶、不满,还有无奈……
纱贝迩·爱德华的右腿,被石头砸中,有盔甲保护,骨头没事儿,可肌肉硬硬的疼;
她大脑一片空白,漫无目的,一瘸一拐,四处行走。
鹰城要塞,一片狼藉:
断壁残垣,废墟满地,烈火熊熊,浓烟四起;
那些来不及拖走、残缺不全的尸体,以各种形态、姿势,静静卧在地上;
受伤的男人、女人,或坐或躺,痛苦地喘气、呻吟、哭泣,等待被人救助;
有的人,伤势太重,在无助等待中,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泪水,不知不觉流了下来,纱贝迩·爱德华心如死灰:完了,一切都完了……
前不久,龙城战败、十五万大军全军覆没、摄政王被杀的消息,传入鹰城;
国不可一日无君,帝国大教堂当天举行了隆重的加冕典礼,尚处于悲伤之中的纱贝迩·爱德华,脸上挂着泪水,在总主教马庭·杜特的主持下,戴上王冠、登基为王,成为蓝鹰帝国第三任国王、第一位女王。
登基后,纱贝迩·爱德华女王需要处理的第一个危机,就是如何应对,由霍青率领的三十万赤龙大军的进攻。
此时此刻,战事失败的消息,已在鹰城中迅速传播,一时间家家举丧、户户哀悼,恐惧犹如瘟疫一般急速扩散;
无论是平民百姓的议论,还是贵族大臣的建议,都出现了“应该马上结束战争,与赤龙帝国尽快议和”的论调。
十八岁的女王,正值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之时,对这种论调,不屑一顾;
她没有丝毫犹豫,很快做出了决定:绝不能投降,必须把战争进行到底。
就这个决定,纱贝迩·爱德华女王对外公布的解释是:
现在,绝不是与赤龙人议和的最佳时机。
赤龙人正占据优势、士气正盛,此时议和,他们必然会提出各种过分的要求,逼迫我们签订丧权辱国的条约。
因此,必须和他们战斗到底,甚至打败他们、打疼他们,让他们提出议和的请求,我们才有希望签订一份更为平等合理的条约。
当然,这些只是官话,藏在纱贝迩·爱德华心里的真实想法是:
她最亲爱的叔父罗伯特·爱德华,死于霍青之手,此仇不共戴天;
如果现在投降,她就失去了击败霍青、为叔父报仇的机会。
决定公布后,接下来要解决的问题就是:这场仗该怎么打?
纱贝迩·爱德华先是组织了一支数万人的部队,尝试在边境御敌于国门之外,没有成功;
这并没有使她灰心,她很快就做出了新的战略规划:
以坚固的鹰城为堡垒,与霍青打一场持久战。
对此,年轻的女王信心满满,坚定地认为:
鹰城那坚固高耸的城墙,一定能挡住赤龙大军的进攻;
退一步讲,即便城墙被攻破,鹰城之中还有三十万蓝鹰人;
她会把这些人组织起来、发放武器,到时全员上阵、妇孺皆兵、血战到底,让赤龙人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些想法,让纱贝迩·爱德华激情澎湃、热血沸腾;
既然那个霍青,能够在龙城的巷战中,击败蓝鹰大军;
她同样可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这个所谓的“赤龙军神”“白发人屠”,陷入鹰城的巷战沼泽之中,难以自拔……
纱贝迩·爱德华坚信,自己一定可以力挽狂澜、反败为胜;
身为女王,刚一登基,就在一份投降书上签字;
这是心高气傲的她,万万不能接受的;
除了为叔父报仇之外,这是让她决心战斗到底的另一个原因。
纱贝迩·爱德华甚至还产生了,一点点传奇浪漫的想法:
当赤龙人伤亡惨重、无计可施之时,她会派人向霍青,送出一份挑战书;
由她和霍青,进行一场光明正大的一对一决斗,以此来决定,这场战争的胜败归属。
纱贝迩·爱德华听说,那个霍青的武功天下无双;
她觉得,自己的武功也不错,可谓难逢敌手;
如果能够用这种方法,与仇人做一次了断,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快事;
这个颇具骑士之风的想法,令纱贝迩·爱德华跃跃欲试、兴奋难眠……
可惜,梦想丰满,现实骨感;
在赤龙人铺天盖地、摧枯拉朽的炮火面前,一切就像荆棘丛中的美丽肥皂泡,轻轻一戳,灰飞烟灭;
备受打击的纱贝迩·爱德华女王,失魂落魄,走在残破的王宫中;
一个声音,在她心中反复回响: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一个身影,小跑过来,尽管努力躲避,擦身而过之时,还是不小心碰到了纱贝迩·爱德华;
那是一名修女,拿着刚送来的绷带,去给伤员包扎伤口;
修女手忙脚乱、语无伦次,向女王表达歉意之后,带来了一个令纱贝迩·爱德华更加难过的消息:
她的教父,也就是蓝鹰帝国的总主教——九十七岁的马庭·杜特,在刚才的炮击中,不幸身亡。
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滚而落;
马庭·杜特慈爱的微笑,在纱贝迩·爱德华的眼前,不断闪现;
无数蓝鹰人痛苦地哀嚎,在纱贝迩·爱德华的耳边,反复回响;
她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痛苦,纵声哭泣,声嘶力竭……
纱贝迩·爱德华好希望,时光可以倒流,她就能纠正自己那个愚蠢冲动、自以为是的决定;
可惜,时光不能倒流,后悔药也没地方买;
悔恨,犹如一条毒蛇,紧紧咬住了年轻女王的内心,令她撕心裂肺、痛不欲生、濒临崩溃的边缘……
天空依然灰蒙蒙的,铅灰色的浓云,沉沉静静、悬在空中;
起风了,飞沙走石,折木发屋,窈冥昼晦;
雷声,撕裂了天空,滚滚而来,震天动地;
闪电,划破了天际,电火行空,光芒四射;
暴雨,好似天河决了口子,倾盆而下,水练如注……
风,裹挟雨水,好似一记记耳光,抽在纱贝迩·爱德华脸上,硬硬地疼;
年轻的女王任由风吹雨打,机械迈动双腿,踩着泥泞不堪的地面,深一脚浅一脚,步履蹒跚,踉跄而行;
痛到尽头、意识麻木,她心中一片混乱,不知道要到哪里去;
雨幕苍苍、万物迷蒙,她眼中满是空无,不知道身在何方;
混沌大脑中,还仅存的一丝清醒,告诉她:
就这样吧,让鹰城的大雨,好好给我洗个澡, 把我的愚蠢冲动、自以为是、自作聪明,还有一切罪孽,洗得干干净净……
纱贝迩·爱德华记不清楚,到底在雨中走了多久;
短短的金发,湿透了、滴着水,结成一缕缕,就像刺猬身上的刺,根根竖立;
华丽的衣服,湿漉漉、硬梆梆,犹如道道绳索,紧紧裹在身上,勒在肉里;
她一次次滑倒在泥水中,再一次次抹掉脸上的脏水泥点,挣扎着爬起来;
犹如朝圣的虔诚教徒,风雨泥泞中,心甘情愿承受上天神灵,给予的一切考验、磨难……
雨终于停了,风也停了,阳光很好;
乌云,一半儿随雨落下,一半儿随风散去;
太阳,抖了抖身上水滴,精神抖擞,挂在空中,温暖和煦;
天空,似静谧无边的湖水,温柔澄净,碧蓝无垠;
地上,一切都亮闪闪的,清清爽爽……
阳光,照在纱贝迩·爱德华脸上,暖暖的,让人想哭;
她抬起手,挡住阳光,掌心感受到太阳的温暖;
定了定神,她注意到前方不远,一座石楼的残骸下面,隐隐露出一处阴暗洞口。
纱贝迩·爱德华想起来了,这个洞口,是鹰城要塞的地牢入口;
换了平时,肯定是看不到的;
赤龙人的炮火,轰塌了上面建筑,这座秘密地牢,也就得见天日。
奇怪,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纱贝迩·爱德华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转身离开;
等等!
刚一抬脚,又停下脚步,她想起来了,这所地牢前不久关进去一个人:中岳。
纱贝迩·爱德华登基后的第二天,掌管鹰城城门的官员,报来一个消息:中岳回来了。
前方还在打仗,身为摄政王的重要谋士,竟敢临阵脱逃。
纱贝迩·爱德华立刻下达命令:把这个杂种押过来。
她素来不喜欢中岳,后来又因为罗兰的离间之计,将中岳视为不共戴天之敌。
年轻的女王原本是想,把中岳抓来之后,先嘲讽奚落一番,再推出去砍脑袋;
可刚一见面,瞅着那个目光呆滞、蓬头垢面、破衣烂衫、整个儿变了形的中岳,纱贝迩·爱德华居然一眼没认出来;
瞧着这位和叫花子有一比的中岳,这位头重脚轻、失魂落魄、灵魂出窍的中岳,这位脑袋咣当一声撞在门框上、毫无痛觉、麻木不仁的中岳;
向来傲上不忍下、欺强不凌弱的纱贝迩·爱德华,犹如斗志满满、决心一战的拳王,面对一个骨瘦如柴、全无斗志的病秧子,满身杀气,登时泄了大半截儿。
在年轻的女王看来,中岳已经死了;
现在杀了这家伙,反倒便宜了他;
还不如,让他活下去,饱受痛苦折磨;
于是,命人将中岳关进地牢之中。
后来,“白发人屠”霍青大兵压境,纱贝迩·爱德华忙于备战事宜,也就把这事儿给淡忘了。
如今,万万没想到,左转右转,居然会来到此处;
想到中岳这个人,纱贝迩·爱德华第一反应,就像吃了只苍蝇,打心底里恶心。
年轻的女王又想转身离开,可这次,心中有个强有力的声音阻止了她:
站住!你是谁?你现在是谁?
你还以为,自己是那个肆意任性、率性而为的小公主吗?
蓝鹰帝国已到了生死存亡之时,身为女王,你难道毫无长进,还要感情用事吗?
犹如兜头浇了一桶冷水,纱贝迩女王打了个激灵,冷静下来;
她静静看着,那个黑洞洞的地牢之门,陷入沉思之中:
叔父罗伯特·爱德华在世之时,曾对中岳评价很高,说他有王佐之才,是无双国士,对其颇为仰仗;
事实证明,每当叔父对中岳言听计从,我军便无往而不利;
否则,必然步履维艰、受制于人。
念及此处,纱贝迩女王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大雨之中,难辨方向,我昏昏然来到此处,莫非是上帝的指引吗?
难道拯救蓝鹰帝国的关键,就在中岳身上?
想到这里,纱贝迩女王不再犹豫,叫来人,立刻将地牢门打开;
她好似彻底忘记了腿上的伤痛,急不可待,大步流星,走进地牢之中。
地牢,面积不算特别大,但既然是鹰城王宫中的地牢,自然要有几分王家气派:
粗硕的石头柱子,拔地而起,组成雄伟的拱顶;
四周石壁与地板,由棱角分明的坚硬岩石组成,岩石上文脉清晰,气象森森。
纱贝迩女王看到了中岳;
中岳盘腿端坐在地牢正中,头发白了,却一丝不乱,梳理得很是整齐;
身上那件黑色修士服,也洗得一尘不染,尽管破旧,却很整洁;
他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犹如修成正果的高僧,面对喧嚣混乱,心如止水、不为所动。
与之前相比,判若两人;
没人知道,这段时间中,中岳到底经历了怎样的修炼;
显而易见,他成功了,获得了内心的平静。
听到脚步声,中岳抬起头来,迎上了纱贝迩·爱德华略带好奇的目光;
两道目光,交汇的瞬间,纱贝迩·爱德华感觉到:
中岳的双眸之中,曾经犀利如刀、直入人心的眼神,已经熄灭,取而代之,是犹如流水般的清澈平静。
在这双眼睛面前,年轻的纱贝迩女王,感觉自己的心,仿佛变成一层薄薄的玻璃,透明无垢;
她轻轻吸了口气,双腿一屈,慢慢跪倒:“先生,若我现在求教,先生可愿赐教?”
风,从地牢的门口吹进来,温和轻盈,温暖湿润,带着雨后的泥土芬芳气息;
适才的那场大雨,仿佛带走了血腥、焦煳、刺鼻的气味,将大地洗刷得干干净净;
微风,犹如小女孩俏皮的小手,撩起了中岳的垂发,露出了脸上的两道疤痕,令人望而生畏。
中岳笑了,脸部肌肉一动,扯着疤痕也随之而动;
他的声音,清澈明亮,寂静牢房中,带着几分回音:
“女王陛下,帝国现在败局已定,就是上帝穿上盔甲来战斗,也于事无补;
事已至此,除了投降,别无选择……”
泪水,再次涌上了纱贝迩女王的眼眶;
投降,这个字眼,就像一根烧红的烙铁,将她的心,灼烫得痛不欲生;
换了以前的纱贝迩公主,定会勃然大怒,宁可战死疆场,也绝不屈膝投降;
可现在的纱贝迩女王,更懂得忍辱负重的意义:
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未来才有希望……
纱贝迩女王以最快的速度,将即将流淌的泪水抹掉;
她的手,不算干净,满是泥垢,这一抹,脸更脏了;
纱贝迩女王深深吸了口气,平复剧烈心跳,努力平静下来;
她想到了一个人,那个“白发人屠”霍青,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面对一万多名已经投降的蓝鹰士兵,依然毫不手软,将他们全部杀掉;
有这么一个人在,赤龙帝国能接受蓝鹰帝国的投降吗?
墙壁上的油灯,微微而晃,火光闪闪,灯花颤颤;
昏黄灯光之下,年轻女王坚毅的脸,阴晴不定、明暗变换;
纱贝迩·爱德华略一沉思,凝视中岳,目光中带着探询:
“可是霍青……”
“陛下多虑了,霍青命不久矣……”
一阵风来,油灯吹灭;
昏暗地牢中,窗户门口处的阳光,细缕稀薄,余光淡淡;
中岳的脸,隐藏在阴暗中,一双眼睛,闪出犀利明亮的目光;
这一刻,那个曾经料敌先机、算无遗策的中岳,仿佛骤然重生……
纱贝迩·爱德华闻之,心中一动,按捺惊喜:“先生的意思是,功高震主、鸟尽弓藏?”
“孺子可教,”中岳略一点头,表示赞许,
“功高震主、才大欺主、权大压主,为人臣者之三忌。
霍青手握重兵、如日中天,此其一也;
力能扛鼎,才气过人,此其二也;
威名显赫,功盖寰宇,此其三也。
他身犯三忌,若遇上个宅心仁厚、胸怀宽广的皇帝,或许还能全身而退;
可惜,那李秀凝又偏偏是个阴鸷枭雄之主,呵呵……”
中岳的话,对年轻女王而言,不亚于醍醐灌顶、暗夜明灯;
纱贝迩·爱德华站起身来,踱了几步,眉头一皱,一个简单易行的设想,浮上心头:
“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想个办法,在霍青与李秀凝之间,增加一点有趣的罅隙……”
“孺子可教。”这是中岳第二次使用这句话了,他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凝视纱贝迩·爱德华的目光中,不乏赞赏之意。
中岳嗓音干涩、带着一点点令人窒息的尖音:
“比如说,在写给李秀凝的亲笔信中,不妨加这么一句话:
我国一定会按照霍大将军的要求,交还您的弟弟——李善佶。”
妙啊!
年轻的女王,到底还是少年人心性,难掩心中之喜,连连挥拳,声音颤抖,语速也抑制不住地加快起来:
“这样一来,就把霍青逼上了绝路!
他如果想活下去,就只能起兵谋反;到那时,赤龙帝国内战爆发,我蓝鹰帝国便可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
如果他不谋反,则必然会被李秀凝所害,也等于是为我蓝鹰帝国,除去了一个心腹大患,为我叔父,还有千千万万被他杀害的蓝鹰人报了仇!
总之,无论是哪种结果出现,对我们而言,都是稳赚不赔!”
“孺子可教!”中岳第三次说出这个词之后,没再说话、就此沉默;
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饱经沧海的中岳,对说话时机的分寸掌握,早已炉火纯青。
四面墙壁的油灯,此刻皆被点燃,灯火煌煌,光线四溢;
囚室之中,纱贝迩·爱德华兴奋不已,中岳一言不发;
两人在地上的影子,一静一动,犹如皮影戏中两个性格迥异的角色,相映成趣……
高兴了一会儿之后,纱贝迩·爱德华女王再次冷静了下来,双目炯炯、注视中岳,注视中岳脸上的疤痕,目光中既有钦佩之情也有后悔抱歉之意;
她身体往前一倾,向中岳行屈膝之礼:
“先生大才,纱贝迩心悦诚服,请恕我过去有眼无珠;如蒙不弃,还请先生……”
“不……”中岳淡淡地打断了纱贝迩·爱德华,他的眼中再次恢复了平静,恢复了波澜不惊、宛如净水般的平静;
他的声音,同样平静,且不带任何感情:
“陛下,你错了,你绝不能重用我;
你不仅不能重用我,还应该把我交给赤龙人;
身为国王,您必须这么做……”
尖利痛楚,瞬间席卷了年轻女王的内心,泪水滚滚而落;
纱贝迩·爱德华平素要强倔强、不让须眉,从来不轻易流泪,可今天她接连流了三次眼泪;
第一次,为死难的蓝鹰子民;
第二次,为不幸离世的教父——马庭·杜特总教;
这是第三次,为自己过去一直误解中岳。
十八岁的纱贝迩·爱德华女王,跪倒在地,眼中泪光闪动;
她紧咬下唇,声音略带哽咽、平缓坚定:
“中岳先生,我代表蓝鹰帝国,向您表示最崇高的敬意!”
说完,低下头,朝中岳深深行了一个跪拜之礼……
中岳没再说话,没有回礼;
他闭上眼睛,左手握紧了胸前的十字架,那是一枚银质十字架,乃是马庭·杜特主教所赠;
四十一年过去,岁月沧桑,十字架已变成黑色,他始终戴在脖子上,视如珍宝;
中岳右手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左手将十字架贴上嘴唇,留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纱贝迩·爱德华女王站起身来,走出地牢,迎面而来的阳光,明亮刺眼;
她静静站立于阳光之中,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疮痍。
年轻女王攥紧了拳头,心中立下一个坚定的誓言:
“上帝,我在此发誓:
无论将来还有多少可怕的困难与失败,我都绝不屈服、放弃,我一定要让蓝鹰帝国活下去,让我的蓝鹰子民们活下去!”
纱贝迩·爱德华女王注意到,地牢门口的废墟上,长了棵小草,郁郁葱葱、生机勃勃,草叶上悬浮水珠,反射白色天光,晶莹剔透;
她静静凝视那棵小草,在誓言中,加入最后一句话:“我们一定要活下去,像杂草一样地活下去!”
阳光和煦,蓝天静谧,微风习习,白云悠悠;
十八岁的纱贝迩·爱德华女王,带着满头满脸的尘土,穿着一身脏兮兮的衣衫,高大身躯立于鹰城废墟之上,目光坚毅、紧握拳头,立下了这辈子最重的誓言……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唐·杜牧·《清明》)
对赤龙人而言,清明节是一个祭祖与娱乐并存的节日,既要祭扫、缅怀、追思先人,也要踏青游玩、放松身心。
在赤龙帝国,清明节成为法定节假日,经历了一个较长的过程:
建国之前,赤龙部族每年都要在这天祭奠祖先,是一种固定风俗。
建国之后,开国元勋、太祖皇帝——李明德,责成邓冰等人编纂《赤龙历》,把一年划分为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为十五天,以此指导农事,清明便是二十四节气之一。
太宗皇帝——李世政,将清明节写入了国家礼法文件——《赤龙开元礼》之中,明确规定“每逢清明,放假三日”,正式将清明节确认为法定节假日。
高宗皇帝——李善佶登基后,这位追慕盛世的小皇帝,对热闹过节极为嗜好,他把热热闹闹过节视为“国家强盛”的标志、展示“ 盛世王朝 ”的手段,把假日延长到了七天,使清明节成为帝国第一个节日黄金周。
龙城人本就喜好享受、寻欢作乐,有了这七天假期,更是如鱼得水;
他们想出各种娱乐方式,让节日生活丰富多彩,例如:
放风筝:来到郊外,手握线轴,牵动线绳,让风筝随风而起、遨游碧空,便有诗云:“风筝扶摇上九天,全凭手中一线牵。”
荡秋千:庭院之中,双手握绳,与风共舞,让身心尽情飘荡、欢心快乐,便有诗云:“秋千绳系高飞起,力竭又见芳邻圃。”
郊游踏青:约上亲友,乘车出行,田野之中,景色绿野如织,空气新鲜清爽,身体轻松,心情愉悦,便有诗云:“正逢清明好天气,游人寻春不思归。”
宴请宾客:设下杯盘,美酒佳肴自不必说,知己弟兄、推杯换盏、欢笑畅谈,便有诗云:“兴来纵酒人皆醉,酒后狂歌尽少年。”
今年清明节,非比寻常;
战争把龙城变成一片焦土,人们生活十分困难;
但龙城保卫战的胜利,还是让赤龙人看到了和平的希望,对未来充满信心;
在官府帮助下,他们积极清除废墟、重建家园。
收复失地、连战连捷、炮轰鹰城,前方的胜利捷报,接二连三,传遍大街小巷;
赤龙人沸腾了,男女老少敲锣打鼓、喜气洋洋,来到广德门前,请求在清明节举行活动,庆祝战争胜利。
赤龙帝国圣宗皇帝——李秀凝,顺应民意,广德门前,高挂黄榜宣布:
清明节期间,将在皇家广场举行大型庆祝活动,届时将有精彩的蹴鞠比赛,欢迎入内观赏、游玩。
三月中旬,黄榜挂了出来,立刻轰动全城,赤龙人奔走相告、翘首以待;
朝中也有不同声音传来:战事刚歇、百废待兴,此时举行一场华而不实的蹴鞠比赛,是否有些不合时宜?
李秀凝,这位赤龙帝国第一位女皇帝的回答,非常简单:
“如果现在,赤龙人能够在龙城的废墟上,举行蹴鞠比赛;
那么将来,也可以在这片土地上,重建龙城的繁华、帝国的辉煌。”
皇帝定了调子,不同声音就此消失,所有人都开始为这场盛典积极忙碌;
人们自发来到广场,积极清理、打扫,将各种碎石、木屑清理干净;
没有座位,人们就砍伐树木、制作长椅;
准备工作很是辛苦,但没有一个人抱怨;
赤龙人等待这一天太久了,他们渴望从这场活动中,感受幸福生活的回归。
清明节当天,庆祝盛典,如期举行;
幸好,天公作美,气温回升,微风习习,温暖舒适;
春意,终于挣脱了冬天的纠缠,从寒冬的沉睡中醒来,如疾驰的闪电,使万物复苏、满枝新叶;
花草,渐渐苏醒,一团团、一簇簇,五颜六色、清新动人;
新栽的树木,吐着新芽,泛着青绿,嫩枝婆娑、郁郁葱葱;
从天到地、一切风景,犹如清晨荷叶上滚动的浑圆露珠,晶莹透亮……
皇家广场,涌进了将近六十万赤龙人,组成了一个万头攒动、百音嘹亮的热闹世界;
从东到西,从南到北,人挨人、人挤人、人山人海、水泄不通;
乐曲、锣鼓、马鸣、人声,声声相连、声声不息、声势惊人;
人、马、横幅、旗帜、绸帛、绢花,诸多色彩汇在一起,犹如五彩斑斓、广阔无垠的大海,再染上清晨时分的金色阳光,翻腾出千层万叠、滚滚波涛;
壮阔的声容、丰富的色彩,组成了一个壮丽浮华的世界,令人眼花缭乱,耳不暇接;
人们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仿佛回到了那娱乐至死、尽享安逸的过去……
皇家广场正中,是蹴鞠场地,为长方形,长三十丈,宽二十丈,地上铺了一块宽阔的红色地毯;
东西两侧,各有一个球门,用两根长竿做门柱,门柱中间加一张网,与现世足球比赛的球门,有几分相似。
上午是盛大的开场式,下午则是歌舞杂技等文艺表演;
接近黄昏之时,战鼓擂响,笙箫齐鸣,人们终于等来了蹴鞠比赛的开始;
今天的主角——十二名皇家蹴鞠队队员,分为红、绿两队,头戴幞(fú)头、身穿锦袄,身高都在一米八零以上,各个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身姿挺拔、玉树临风。
最引人注目的,是红、绿两队的队长;
这是一对双胞胎兄弟,皆长得面如冠玉、明眸皓齿、俊美秀丽、肤如凝脂,宛如一对上等美玉雕成的玉人;
这么一群小帅哥,往场地上一站,无数少女芳心乱跳、尖叫连连……
随着清脆锣响,一只由十二块皮革制成、内里充气的皮球,被扔到半空;
两名长相秀美的队长,冲将上来,争夺球权;
两具年轻的肉体,生生撞在一起,发出沉闷声响;
人们期待已久的蹴鞠比赛,就此开始……
与此同时,皇宫之内,书房之中,二十一岁的赤龙帝国皇帝——李秀凝,静静站在桌旁,手拿蓝鹰帝国的国书,眉头紧锁,面色沉静。
这是一间简朴的书房,面积不大,装饰朴素;
围着墙周一圈的,是数十个书架,经史子集等各类书籍,琳琅满目;
书架之间,印章图册、瓷器香鼎,罗列生辉;
四个高及人胸的彩绘大瓷瓶,分列书屋四周,装满书画卷轴;
两只凤纹熏炉,檀香绕绕,弥漫一屋……
皇宫外面,观众的欢呼声浪,一波连一波,一浪逐一浪,兴奋开心的心情,表露无遗;
外面激情如火、暖阳和煦,这份热情却始终难以进入书屋——这片方寸之地;
李秀凝的沉默,制造出一个无声寒冷的气场,将一切热情,毫不客气挡在书房之外……
书桌对面,二十四岁的赤龙帝国皇宫总管太监——梁吉,手持拂尘,静静而立;
他从七岁开始陪伴李秀凝,至今已经十七年了;
十七年来,甘苦与共、生死相依,梁吉深谙李秀凝的个性脾气;
他知道,这位女皇帝素来谋定而后动,当李秀凝打破沉默之时,必然已是成竹在胸。
果然,沉默没有持续很久;
李秀凝踱步而来,打开书窗,吸了口清亮新鲜的空气,将泥土花叶的芬芳,深深吸进肺里;
此刻又有欢呼声传来,她微微皱了皱眉头,似乎并不喜欢这份嘈杂,又将窗户关上,将手中国书,递给梁吉:“你怎么看?”
梁吉接过国书,却没有打开;
身为皇帝身边的秉笔太监,他提前看过这份文件,内容早已烂熟于心;
梁吉心中洞若观火:
李秀凝看似在提问,实则已胸有定见,且一旦做出决定,绝不会更改,接下来霍青只怕凶多吉少。
梁吉心中一痛,彻心刺骨,眼前浮现出,霍铃天真无邪的小脸;耳边仿佛响起,孩子那铜铃般悦耳的笑声。
罗兰的叮嘱,仿佛就在昨天:“大哥,我和霍青只有您这一个亲人了,请您替我们照顾好铃铃,拜托了!”
诸多痛楚涌上心头,梁吉心中一酸,两眼湿润了;
他纵然对李秀凝爱怜已久、情意深深,可怎奈良心未泯、良知尚在;
那个可怜的孩子——霍铃,已经失去了母亲,难道还要再失去父亲吗?
梁吉微微吸口气,平复心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静理智:
“刑臣以为,这明显是蓝鹰人的挑拨离间之计,请陛下明察。”
“嗯?”李秀凝闻之,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这么多年来,李秀凝和梁吉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两人心思极为默契,可谓“心有灵犀一点通”;
可今天,梁吉却第一次违逆了她的心思,使李秀凝感到些许不适。
李秀凝不是不知道,梁吉与霍青、罗兰交情深厚;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希望看到,梁吉选择站在霍青一边。
李秀凝没再说话,双眸凝视梁吉,目光复杂……
梁吉感受到了,李秀凝目光中的含义;
可这一次,他选择了回避,默默低下头,静静看着脚下的地面,用沉默作为回应。
书房安静下来,一君一臣、一主一仆,默然相对……
突然,一阵欢呼声,猛然而至,似凌空炸响的惊雷;
皇宫外的蹴鞠场上,红队取得了一个精彩进球;
英俊的红队队长,接到队友传球之后,先用左脚脚背将皮球轻轻垫起,避开了迎面冲来抢球的对方队员;
又用肩膀将皮球,微微一顶,身体来了一个三百六十度转身,恰好绕开背后的对方防守队员;
紧接着,不等皮球落地,他用右脚脚弓朝皮球侧面,使劲儿一抽;
皮球呼啸而出,划过一道优美弧线,绕开守门员,钻入球门左下角网窝……
漂亮!
观众们疯狂了,嗓子喊哑了,已发不出声音,便拼命鼓掌,将一双巴掌拍得又红又肿、又痒又疼;
少女们的眼睛,全都变成了心形,扯着嗓子,尖叫连连;
鲜花、手绢,银镯、发钗,似雨点一般,向场中倾泻而去……
皇宫外热闹如斯,书房内沉默依然;
没过多久,这一轮欢呼声,逐渐变弱、消退,书房中恢复了宁静;
李秀凝打破了沉默,她笑了,笑得温柔,笑得亲切,笑得平易近人,笑得善解人意;
李秀凝从梁吉手中取回国书,踱到书桌旁,放在桌上,背对梁吉,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语调还是那么平缓:
“你也累了,退下吧,去休息一……”
“秀凝妹妹,”梁吉没有离开,反而打断了李秀凝的话;
他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直视这位赤龙帝国的女皇;
十七年了,梁吉对李秀凝爱意深深、俯首帖耳,从未有过半丝忤逆;
十七年来,若李秀凝不先叫“哥哥”,梁吉从来不敢对李秀凝,以“妹妹”相称;
可今天,他第一次主动叫出了“秀凝妹妹”的称呼……
李秀凝微微一愣,回过神来,双眸迎上了梁吉的目光;
她感觉到,梁吉目光中饱含决心;
她看到,梁吉依旧站在那里,昂首挺胸、身姿挺拔,这一刻仿佛变成了即将走上战场的军人。
面对梁吉的“胆大妄为”,李秀凝的脸上,瞬间闪过了震惊、失望、愤怒、悲伤等多个神情;
可最终,停留在脸上的,依旧是微笑,迷人的微笑,亲和的微笑;
即便这是一张虚假的面具,李秀凝也决定继续戴下去,她目光中也带着笑意,仿佛丝毫没有生气;
她的声音,还是温柔的,甚至比刚才更加温柔:
“哥哥这是怎么了?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梁吉正想说话,皇宫外又响起了嘈杂刺耳的欢呼声,犹如裹满灰尘的狂风,冲进了书房,占领了每个角落;
原来,绿队不甘示弱,也打进了一个进球。
绿队队长,见哥哥先进了球,心中自然不服;
于是,自己带球,单枪匹马,直闯对方半场;
面对众多前来封堵的红队防守球员,绿队队长来了个远程发炮,用尽平生之力,用脚背狠狠抽在了皮球正面;
皮球犹如一发出膛的炮弹,迅疾如电,连续从三名红队队员胯下钻过,直奔球门而去;
守门员因视线被挡,扑救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皮球入网……
观众们再度疯狂,甭管身旁的人认不认识,都紧紧拥抱在一起,眼中流出了激动的泪水;
过去那种没心没肺的开心日子,终于又回来了,这感觉真好!
喧嚣散尽,沉寂依然,这次是梁吉打破了沉默;
素来沉稳、喜怒不形于色的梁吉,此刻双眼饱含泪水,声音哽咽:
“霍青……毕竟是这个国家的英雄……他为这个国家付出了一切……
秀凝妹妹,你就不能……就不能留他一条生路、给他一个善终吗?”
李秀凝深深叹了口气,一时无言;
书房中,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安静;
微风吹动窗棂,发出淡淡咯吱声;
熏炉里,一缕缕轻烟,似随风而舞的蚕丝,袅袅升腾……
这一刻,李秀凝想起了很多事情:
公主府中,与霍青第一次见面,一眼过后,她便深深喜欢上了,这个英气俊美的年轻军官;
醉杏楼中,当刺客扔出石灰包时,霍青将她紧紧护在怀中,她深感羞涩、又感觉无比幸福;
章夜城郊,密室之中,她扑入霍青怀中,向所爱之人深情表白……
这些甜蜜温馨的回忆,令李秀凝怦然心动、面颊绯红;
是的,她也曾经像普通少女一样,去苦苦追求所爱之人;
可怎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更不要说她胸怀千岩万壑,与霍青难以殊途同归……
温情渐渐消退,理性重新占据主动,李秀凝的心,渐渐冷却下来:
对赤龙帝国而言,危险已经过去;可对她的皇位而言,现在恰恰是最危险的时刻。
霍青手握三十万重兵,战功显赫、民望极高,还掌握着李秀凝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
万一霍青从蓝鹰人的监狱中,放出李善佶,来个“挟天子以讨逆贼”,李秀凝想坐稳这皇位,也不可能。
李秀凝很清楚,现在还不能杀霍青,只能先用高官爵位、荣华富贵,稳住霍青;
下一步,慢慢夺取兵权、削弱实权,把这只老虎的牙齿、爪子,一点点全都拔掉;
到那时,再除掉霍青,便易如反掌。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蹴鞠比赛结束,双方战成平局;
此次庆典,也终于迎来尾声;
皇家广场四周,阵阵轰鸣,五颜六色的烟花,飞腾而起,空中炸响;
一时间,群花绽放、光彩炫目,犹如道道彩虹,将天空点缀得光彩夺目,将地面照得宛如白昼;
华彩之下,人们留在皇家广场,久久不舍离去,举杯狂饮、纵情欢愉……
李秀凝来到窗前,推开窗户,眼中是漫天烟火,耳旁是爆竹声声;
热闹终究是别人的,孤独感涌上心头;
李秀凝默默凝视天空,像是对梁吉的回应,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天下太平,何需英雄?”
长夜难明,烟花易冷,似流星般划过天空,又被夜空一一吞噬;
书房外,株株虬曲盘结的樱花树,洁白樱花,开成花海;
夜风中,花瓣飘落,似絮如雪,漫天而舞;
远处,钟声传来,悠远绵长,如梦似幻……
戏,总有曲终人散之时;大幕,也即将落下。
“狡兔死,走狗烹;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
这句俗语,犹如一个可怕的诅咒,让一位又一位名臣良将,面对悲剧的命运洪流,无力回天、无法反抗。
对本部小说的主角——霍青而言,他又将面临怎样的结局?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第一百五十八章《是非成败转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