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梦辰再睁眼时,但觉一丝光亮映入眼帘,心中暗道:“原来现在已是亮天了,他携着我奔了这许多时间,竟是不知疲惫,真是厉害”。忽听那人说道:“你醒了?前面就要到了”,说着手臂松开放下沈梦娇。沈梦娇身子挺直四下张望,但见远处青山巍巍空中苍鹰翱翔时不时鸣叫数声,近处草木茂盛水流潺潺,大颗露水停在花叶上眼见着便欲滑落。沈梦娇见那人前行,当即迈步跟了上去,行了数十步只觉哗哗流水声音越来越大,地上草丛稠密旺盛,脚底稍不留神竟是开始打滑。沈梦娇眼见山下除去鸟鸣蛙叫再无动静,不禁越行越是害怕,低声问道:“我们来此地倒是为何?”。那人回头望望:“怎么,你害怕了?”。见沈梦娇一脸茫然,微微一笑又道:“到了便知”。
沈梦娇不敢再问,当下再不言语。就见那人俯身忽地拨开青草,笑着道:“在这里了”。身子跟着一跃跳到一叶轻舟上,拾起船桨说道:“你握住船桨,我拉你上来”。沈梦娇刚一坐定,那人拿桨划舟顺溪向上。两岸青草足有半人之高,若非十分留意,哪里能瞧得见有小船停靠水中。小船顺着渠水拐了几拐逆波前行,沈梦娇眼见蝴蝶翩翩绕花飞舞,满耳听着蝉鸣蛙叫,心中又是新奇又是惶恐。
忽地那人提醒道:“你小心了,前面山洞崖壁突兀莫要磕碰脑袋”。沈梦娇向前望去,就见前面高山巍峨林木旺盛横在眼前竟是挡住去路,那小船速度不慢眼见竟是对着山底撞去。沈梦娇眼睛一闭,暗暗道:“这一撞,倒是要船毁人亡了”。哪知不大会耳边又有声道:“现在我们已经入洞,你尽管放心”。沈梦娇一愣,缓缓睁开眼,就见四下黑漆漆不见半点光芒,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竟是辨不出东西南北。猛然间远处现出一点光亮,原来竟是山洞出口,随着小船前行那洞口倒是越来越大。片刻间,那人丢下手中船桨笑道:“好了,这下到了”。
船一出洞口,沈梦娇禁不住低呼一声,只觉眼前豁然开朗。远处山连山望不到尽头,山下良田万顷郁郁葱葱,十数人低头劳作,右面排排木屋轻烟缭绕错落有致,房前几株槐柳长势旺盛正好遮阳,窗前木架之上搭嗮重重渔网,架子下面鸡鸣犬吠热闹不凡。左面一条溪流顺势前涌。二人坐着小船一路飘流,只觉水流渐渐平缓宽广,水面上浮光涟漪随风泛起。在水中央几只小船上有人撒网打鱼引吭高歌,船头之上立着的鱼鹰悠闲随意不时抖动翅膀。
那年轻人起身站直叫道:“俞大叔,今天又捕了多少鱼?”。对面人刚刚捕了一网鱼,接着正又要撒网,突听有人叫喊,当下停住歌声仔细望来大笑道:“原来是华姑娘,怎么这么快便办完事回来了?”。年轻人笑笑:“我早早知道俞大叔今日要捕新鲜桂鱼,一想起你做得松鼠鱼便又开始馋了,所以着急赶了回来”。对面船上人闻听哈哈大笑:“好,你既然喜欢,中午只管前来。到时我约上好兄弟一齐畅饮”。年轻人笑道:“一言为定,先谢过俞大叔”。他说着拿起船桨向岸边划去。
沈梦娇心中生疑怯怯问道:“你是女子?”。那年轻人回头一笑脆声道:“当然”。她话一出口,猛想起自己是女扮男装,知道引起误会微微一笑:“正是,我叫华飞雪。你叫我华姐姐即可”。沈梦娇心下惊奇低声道:“我也是,来福伯伯怕我行事不便,才叫我打扮成男子模样”。这下轮到那人惊讶连声问道:“原来如此,你姓甚名谁,家住哪里,家中又有何人,为何偷偷入祝家庄偷吃的?”。此刻沈梦娇戒心全无,低声道:“华姐姐,我叫沈梦娇,家中爹娘全无,此次出走实在是被逼无奈”,当下一五一十将自己遭遇讲个明明白白。
华飞雪听完低声道:“原来你身世如此可怜,这里叫做落难村,村中大多人若非身世凄苦便是被逼无奈,这才背井离乡选择在此隐居。你来此地倒是来对地方”,二人说话间船已靠到岸边。岸上一老妇见她上岸,张嘴叫道:“华姑娘就是心好,出去数日又救助一名孩童”。华飞雪一笑:“魏婆婆又在忙着编渔网呢?”。那老妇“嘿嘿”一笑:“趁着手脚麻利,能干一天就多干一天”。华飞雪抿嘴笑笑:“魏婆婆老当益壮,哪里输给年轻人”。那老妇面上得意不再说话,只管张嘴嘿嘿笑个不停。
沈梦娇随着华飞雪进屋洗漱,片刻间二人都是恢复本色,华飞雪见沈梦娇去除脸上污垢笑道:“好一张俊俏的小脸,我在你这个年纪,也没你这般迷人”。沈梦娇从没被人如此夸过,脸上绯红说道:“姐姐像仙女下凡,我是从心中喜欢”。华飞雪心中欢喜轻轻拍下沈梦娇脸颊笑道:“你年纪不大,夸人倒是好本事”。沈梦娇脸上一红:“我说得都是真心话,是真心觉得姐姐俊美”。
二人屋中正自嬉笑,忽听屋外有人叫道:“华姑娘,听俞昌大哥说你回来了,我与史兄弟过来瞧瞧”。华飞雪望着窗外笑道:“鲁大叔、史大叔你们好,快快请进”。门帘一挑走进俩人来,沈梦娇抬眼瞧去,就见两名年过四旬汉子迈步进门,二人身材消瘦体态轻盈均是短衣长裤,一人手中拎着一坛白酒。一人进门楞道:“咦,怎么这里还有一名女娃?”。华飞雪笑道:“这次出去办事,见她可怜就带回来了。梦娇,这位是鲁十六鲁大叔”,指指另一人又道:“这位是史胜史大叔”。沈梦娇虽是年纪不大却也不甚胆怯连忙施礼说道:“沈梦娇见过鲁大叔、见过史大叔”。
鲁十六笑道:“你这个女娃倒是乖巧,不知何故见到你竟是十分投缘”。他望望史胜笑道:“到时,你可莫要与我抢夺”,史胜微微一笑却是不答。沈梦娇一脸迷茫,却是不知他们为何如此一说。忽听屋外魏婆婆叫道:“你们出来吧,鱼肉开始飘香了”。史胜高声应道:“好,我们这就前去”,说罢带头出门。
几人刚刚落座,鲁十六端碗倒酒:“你们莫要和我抢,老鲁给大家满酒”。忽地停住问道:“郭兄弟与韦兄弟怎么还没到”。话音未落,远处一声叫喊:“诸位哥哥,韦开到也”。沈梦娇抬头望去,见远处一人,身形瘦高体态妖娆,一飘一荡转眼间便到近前,手中同样提着一坛白酒。那人到了桌前把酒一放:“韦开见过诸位哥哥,咦,怎么没见过这个女娃。莫非是刚刚入村”。沈梦娇起身忙道:“沈梦娇见过韦大叔”。韦开哈哈大笑:“我们村子,可是好久未见过女娃了,你们莫和我抢,这个女娃最适合学习我的蛇拳”。
俞昌挥挥手笑道:“我鹰爪功,虽然力大势沉,却不适合女娃习练,否则一双手便是毁了,我不和你抢”。沈梦娇细细望向他手掌,但见一双手指节粗大青筋暴露形如铁钩,令人不寒而栗。鲁十六摇头道:“这些年来凡事进村之人,你们各家可是都比我多,这个女娃我是要定了,你们莫抢”。俞昌笑道:“喝酒喝酒,你们莫要再吵,免得我的鱼一凉便不好吃了”。他望望华飞雪一笑:“你也见怪不怪,莫要当回事,来,品尝一下我这松鼠鱼做得如何”。华飞雪抿嘴一笑:“早知他们要这样了,来,俞大伯我敬你”。
众人刚饮几口,吵吵声又起。史胜望着鲁十六笑道:“你那猴拳挤眉弄眼挠头搔耳打起拳来一副猴像,让一个女娃如何能学得来”,他此言一出众人哈哈大笑。鲁十六一怔满脸通红骂道:“功夫说到底,还是看哪家厉害。我猴拳再不济想要折断你那毒钩也是容易的很”。史胜哼哼冷笑一声:“你不妨试试,我蝎子拳便怕你猴拳不成”。韦开嘿嘿一笑:“大家既然谁也不服谁,那就好好打上一架看谁厉害”。鲁十六一听腾地立起身形急道:“好,我们就屋外比划比划”。史胜跟着站起,叫道:“难道怕你不成”。
华飞雪见三人争得脸红脖子粗忙劝道:“各位大叔莫要伤了和气,坐下来好好商谈”。俞昌一笑:“他们一项如此,华姑娘莫要见怪”。这时忽地远处有人高叫:“几位哥哥如此争吵,莫非又是因为传功引起?”。沈梦娇放眼望去,就见清波之上,一条小船如箭一般直驶过来,那船离岸边还有数丈之遥,船上人忽地撩起衣襟,双足一跺掠上岸来,几个起落来到屋前笑着说道:“我就知道又有娃娃到来,却不知是谁家子弟”。
华飞雪高声叫道:“郭大叔回来了?”。来人望着华飞雪点下头道:“华姑娘,原来你也在”。他望着众人摆手道:“几位哥哥,莫起争端莫起争端,大家有事好商量”。俞昌一笑:“他们又是为当谁的弟子争执不下,是劝也劝不过来好生倔强”。
华飞雪望着沈梦娇低声道:“刚来这位大叔叫做郭守归。这五位叔伯均是习武之人,每当有年轻人进入村中,五人便要起一番纷争,那位鲁大叔因为每次都抢不到人,是以耿耿于怀”。沈梦娇如梦方醒这才知道他们为何争论不休。就听郭守归道:“我们总是如此,倒是把习武初衷忘掉了。大家习武一则是保护落难村不落难,遇有强敌可奋力守护,二则是可强身健体传承一脉”。
俞昌一笑微微道:“大家本是天南地北相互不识,不是因为官府缉拿就是躲仇家寻仇,好不容寻到这世外桃源逍遥畅快,一晃十数年过去倒是安然无事,数十人生活便似一家人一般,千万莫因收个传人而伤了和气”。华飞雪望眼俞昌道:“数年前我从家中逃离,由冰天雪地初到江南,不想在客栈一病不起,若非被俞大伯救回,想来现在早已性命不保。自此,这落难村便如自家一般”。她如此一说,鲁十六、韦开、史胜三人倒显不好意思。史胜望眼鲁十六喃喃道:“他说要将我毒钩折断,我就不服是以才与他针锋相对”。鲁十六低声道:“那还不是每次你们都能新收弟子,我才着急”。韦开苦笑一声跟着道:“你也莫要气馁,我也好不到哪里”。俞昌道:“要说传承,却是在精而不在多,大家仔细想想是不是这么个理”。几人听完莫不做声心中均道:“此话倒是挑不假,若是酒囊饭袋再多也是无用”。
华飞雪笑道:“这个沈梦娇与我年岁相差不大,就由我传她几路功夫,到时与你们鹰爪、猴拳、螳螂拳、蛇拳、蝎子拳门徒比试看看谁厉害”。俞昌一听道:“华姑娘武功繁杂高深莫测,我们哪里是你对手”。鲁十六闻听心中不服笑笑道:“你虽武功高强,却是不见得教出来的弟子就比我教的厉害。我鲁十六愿意跟你有上一比”。他这么一说,韦开、史胜也不示弱纷纷道:“即是如此,我们就好好调教几人与她比试”。华飞雪一笑,见他们一致对外高兴道:“好,我们就一言为定”。
俞昌见状笑道:“如此一来,就没有了纷争,大家好好努力,莫要一把年纪倒是输给一个小姑娘”。郭守归忽地说道:“华姑娘此次出去,可曾听说湖州祝家庄祝六安员外被人杀死”。华飞雪碰碰沈梦娇装作不知微微道:“哦,是么?”。郭守归道:“只是这次奇怪之处在于他被杀时,正是江湖上名门正派齐聚湖州祝家庄之际,细细想来着实诡异”。华飞雪淡淡道:“许是那祝六安得罪了哪个门派,被人偷偷杀掉”。郭守开摇头道:“那祝六安与各大门派交好,私下里均有买卖交易,料想他们不会下手,只是不知何人竟是在他们眼皮之下杀死祝六安。那些门派弟子在锅中发现有人下毒,竟是要将各大门派弟子一并毒死”。他望一眼众人接着道:“江湖传闻,这件事情是冰山教所为,只是这冰山教远在天山,是以知之甚少”。
俞昌笑笑道:“外面江湖人心叵测,哪里有我等在这里安稳,大家以后若是出去,也莫要粘惹他们,免得惹祸上身。来来来,我们干了这碗”。众人见他提议端起酒碗一饮而进。散席后,华飞雪牵着沈梦娇回房道:“我在祝家庄救你回来,你莫要说与他们听。只怕他们知道心有不安”。沈梦娇何等聪明,低声道:“我不说便是”。华飞雪低声道:“我说与你,你莫要害怕,姐姐我就是冰山教中人,现在江湖有如此传言,倒是要早早回去令教中兄弟知晓,早做应对”。沈梦娇闻听心头一震,不由得退后两步,面露怯色。华飞雪见状一笑微微道:“你觉得姐姐可是坏人?”。沈梦娇摇摇头:“不像,姐姐一定是好人”。华飞雪抿嘴又是一笑:“教中兄弟姐妹都如我一般,你说他们是好人坏人?”。沈梦娇闻听脆声道:“那当然是好人”。华飞雪点点头:“对了,现在我要回去通知他们,叫他们提高警惕”。沈梦娇点下头喃喃道:“哦,知道了”。华飞雪想想又道:“这里人和蔼善良民风淳朴,远比村外安全,你留在此地大可安心待着。现在我传你一套天山融冰掌做为见面礼,你勤加习练用来防身”。
沈梦娇一听心头高兴,她眼见祝六安一掌拍死胡阿彪,才识得功夫厉害,此刻闻听华飞雪要传自己功夫登时心花怒放,学着江湖门派样子抱拳说道:“多谢师傅”。华飞雪一听笑道:“你我年岁不过相差几岁,当师傅却是不妥,你尊我为姐姐即可”。沈梦娇抱拳又道:“是,华姐姐”。
华飞雪起手摆开架势,一招一式详加讲解。她讲得详细,沈梦娇学地认真。待三遍过后,沈梦娇已是学个大概。华飞雪暗思:“看不出这个沈梦娇倒是天生练武胚子,当年我学天山融冰掌时尚且习练五遍才习个大概,爹爹就赞我聪明伶俐悟性极高,她习三遍岂不成了练武奇才”。
眼见天色见黑,华飞雪瞧着沈梦娇将二十四路天山融冰掌习练纯熟,忽地笑笑道:“你觉得我夜里带你离开祝家庄的功夫可厉害?”。沈梦娇一愣收起招式,想想道:“华姐姐负着我身轻如燕,我只觉着耳边呼呼风声,大道上树影疾退,心中只想知道这又是什么功夫比杀掉祝六安的功夫也厉害”。华飞雪微微道:“这门功夫叫做‘追风掠’,是我一位至交伯伯独门武功甚是高明,你想不想学?”。沈梦娇闻听大喜:“当然想,若是坏人追赶我就施展此功,教坏人永远也追不上”。华飞雪暗自思量:“此轻功是‘冰上追风’田其远田伯伯的拿手绝技,他曾经对我讲过,女子本就瘦小体弱,若是没有一门好轻功,到时打也打不过跑又跑不了,那就大事不妙了。我与她有缘便将此法传她,教她遇有坏人心中也不着慌”。
她想到此站起身来,一边开口讲解口诀一边跨步示范。沈梦娇但见她双足忽点忽弹忽纵忽跃,一会斜插一会前飘,竟是绕着屋中方桌飞奔起来,初时步伐缓慢明了落地无声,慢慢竟然越奔越快衣襟飞舞只瞧得眼花缭乱。许久过后,华飞雪渐渐慢下身子问道:“你可瞧得清楚?”。沈梦娇似懂非懂缓缓点点头,华飞雪一笑,又是放慢演练两遍,这才道:“我走之后,你牢记口诀勤加练习即可”。沈梦娇对她心存依靠恋恋不舍道:“华姐姐真要离开?”。华飞雪想想道:“我出来已有些时日,也该回去看看,再说现在江湖传言对冰山教不利我需赶回去通风报信,否则心中不安”。
天亮之时华飞雪与众人一一道别。望着沈梦娇叮嘱道:“好好听众位叔伯教诲,勤加练习,你可知晓?”。沈梦娇点头应道:“知道了”。俞昌望着沈梦娇道:“看得出华姑娘对你十分喜欢才照顾有加”,他又望望华飞雪笑笑道:“你放心,有我们几位兄弟,这里没人敢欺负于她,你可放心离去”。华飞雪抱起拳来佯装发怒:“俞大伯说的哪里话,显得我倒是小肚鸡肠。不说了,各位后会有期”。她说完不再啰嗦来到岸边荡起小船直奔洞口出村而去。
至此沈梦娇牢记华飞雪临别吩嘱留在村中刻苦练功,闲暇时不是跟着众人收米磨面就是种菜打鱼,日子过得倒是充实。这日,外面天气晴好阳光明媚,沈梦娇步出屋门,忽地提身纵去。她久习‘追风掠’,此刻倒是想看看成效如何。就见她脚步不停,身形一飘一荡霎时间已是数丈开外,她见有此功效不由得心头一喜,当下迈开大步沿着后山小路飞身纵去。山中小道草木旺盛鸟语花香,沈梦娇望着眼前遍地鲜花红黄蓝紫,却是叫不出名来,心中暗想:“这里花木艳丽色彩斑斓,以前竟是不曾见过”。
忽听一人笑着叫道:“沈姑娘,你这么快就习得追风掠精髓,可喜可贺”。沈梦娇楞一愣见前面有人蹲在花草中正转面望着自己微笑,当即停下脚步叫道:“史大叔过奖了”。史胜一笑接着摆弄花草,嘴中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谦逊,确实不易”。沈梦娇走过去见他采摘花草问道:“不知史大叔再忙些什么?”。史胜一笑:“昨日里村中一只羊被老鹰抓走,多亏被我发现,一块飞石打跑老鹰,可惜那只羊落地却是摔断了腿,我来此地采些药材医治与它”。沈梦娇奇道:“难道这些花花草草真可接它的断腿?”。史胜拿起几株花草道:“这个叫做接骨草,辅以骨碎补、芍药、三七一齐捣碎涂抹在断的地方,七七四十九日当可愈合”。沈梦娇望着花草叹道:“原来此草还有如此效力”。
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阵争吵声来,沈梦娇扭脸望去就见山坡下十数名孩童争得面红耳赤,沈梦娇心中诧异暗道:“他们都是村里孩童,平日里相互谦和,怎么今日却起纷争”。抬眼望向史胜,就见他冷冷望了一眼,却是不加理会,低下头又接着采摘药材。沈梦娇微微道:“史大叔,我过去劝劝他们”。史胜鼻子一哼道:“他们争强好胜一定是不服别家拳法,定要见个高下”。
沈梦娇刚一靠近,就听阿贵叫道:“若是大家不服,就一家出来一个代表,大家放手比划比划看看到底是谁厉害”。登时周围有几人齐声附和:“说得好、就这么办、打哭了却是不准哭”。忽地中间传来一声女子声音:“你们如此争斗,就不怕万一被几位大伯知晓,怪罪下来”。那为首几人看眼说话人顿时愣住闭嘴不说。阿贵望望众人想想道:“大家切磋技艺倒是常见,只要你们不去告发,就没人知道”,他望着说话人忽恳求道:“尤妹妹,你是女孩,我们几人胜出之人最后找你比划,怎么样你不吃亏”。那女子面带难色却又蠢蠢欲动,犹豫片刻低声道:“我还是不敢,你们只管比试,我不去告发就是”。
她话音刚落,人群中蹦出二人转圈抱拳道:“现在就由鹰爪对阵螳螂拳,大家做个见证”。沈梦娇一看蹦出来的是俞昌大伯弟子韩卫本与郭守归弟子闫坤,众人见状顿时纷纷后退。二人打个照面同时道声:“请”,各自后退半步亮出招式。就见那韩卫本身子半蹲左腿微抬,双臂后翻掌变爪状,忽地高声叫道:“小心了”。左腿伸出踏地,猛地前奔,双臂翻转手爪一前一后奔着闫坤肩膀抓到。闫坤不避不让左足前踏,身体侧倾,嘴中叫道:“这招‘饿鹰扑食’来的好”,双掌手指依次卷曲,右手画弧正挡住对方鹰爪袭来,往外一推,左手猛击对方胳膊上的曲池大穴。
韩卫本见来势迅疾大声叫道:“你这招‘螳螂捕蝉’也是不错”。他嘴上说话,手上却是不慢。双爪上下翻转回手抓拿侧腿猛踢,用的是一招‘旋转后蹬’,左足快如疾风奔着闫坤腰间踢到,闫坤忙抬足踢去,双足相撞,均是后退两步。闫坤更不停歇,拧腰突跃使出勾搂刁采手法将螳螂拳的长击短打快速刚猛手法表现的淋漓尽致。
沈梦娇暗叹一声:“这螳螂拳拳法严谨闪躲腾挪步步为营,出招快如闪电当真开眼”。就听着韩卫本大声嚷道:“注意了,看看这招如何”。身形高高跃起一招‘苍鹰锁喉’直扑下来,闫坤见来势迅疾当即举臂上扬滑步避开。二人或抓、或拿、或勾、或搂,转眼间十数回合过去,各施绝招是互不相让。
忽然闫坤疾步上前含胸探身,掌指急戳,用得一招‘阴阳急打’奔着韩卫本下颚打来。韩卫本见他出招迅疾,脚下撤步后退转身便走。闫坤见对方胆怯露出破绽心头大喜,急抢步上前使出一招‘青龙探海’奔着韩卫本后肩点到,张嘴大笑道:“这下看你怎么办?”。眼见这下便点着韩卫本的肩井穴,他心中得意暗暗道:“这下你终于输我一招”。却不料韩卫本一招‘振翅疾翱’,右臂后挥扑面扫来,闫坤一愣忙用一招‘捕风捉影’隔架来爪,忽觉着小腹吃通,身形顿时飞起跌落一丈开外,却原来下面露出空档被对方一脚踹中。
韩卫本收足,得意洋洋地用手掸掸鞋上灰尘笑道:“闫兄弟承让了”。闫坤脸色一红虽是不服,也无奈之下退入人群。有人鼓掌叫道:“看来还是鹰爪功技高一筹”。却不料有人高叫一声:“你莫要猖狂,看看我的猴拳厉害还是你的鹰爪拳厉害?”。一提身形忽跳入场中,众人抬眼望去,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就见阿贵行如树猴满场急奔。韩卫本一笑:“好,我就用鹰爪抓烂你这只死猴子”。左足前伸迈个虚步,双手做鹰爪状一前一后立在胸前,却是鹰爪拳的起手式,嘴中叫道:“来吧”。
“慢”,就见阿贵立起身来忽地道:“你刚打完一场,气力尚未复原,我又长你两岁,应该让你三招,你进攻吧,我不还手便是”。他说完眨眨眼睛挠挠头,一副猴像活灵活现。韩卫本知他所言不假,入村里与鲁大伯习练猴拳时间最长深得真传,心中不敢轻敌。当下双爪连挥‘苍鹰振翅’‘苍鹰锁喉’‘苍鹰踩兔’,三招接连使出。阿贵见来势呼呼挂风势沉爪利不容大意,连忙身形疾退纵跳翻腾避过三招,身形站稳嘴中呲呲叫了两声,高声道:“三招已过,看招”。
声音刚落,身体忽地高高纵起伸手向韩卫本抓去。韩卫本抬腿蹬踏,手臂急展张手向对方肘部尺泽穴抓去,只道一旦抓着,对方手臂立时酸软,哪知一抓之下,对方竟是不见影踪,心中不由得一惊,急往下瞧,就见阿贵俯身哈腰左膝跪地右足跨前一步,左手护在胸前右掌顺势拍出,用得是一招‘叶里摘桃’。韩卫本急忙纵身弹起,居高临下一招‘鹰入深潭’,双爪向下猛地抓去。阿贵急还一招‘灵猴拜佛’,上划左手去扣对方手腕,右手攻其面门,腿下不停抬足便踢。韩卫本左足抬挡卸掉对方足劲,身形急转避开强攻,身子忽后移一尺左足外展成马步左爪护在胸前,右手翻腕前抓用得是一招‘苍鹰掏心’。
二人一来一回互不相让,韩卫本拳法刚猛,抓扣掐拿上下翻飞,俨然是雄鹰捕猎。那阿贵轻巧闪躲、抓扣蹬踹,机灵敏捷活脱脱一只猴子上蹿下跳。众人瞧得精彩齐声叫好,转眼间二人已是对阵二十余招。
这时,韩卫本左足跨前一步,右爪劈面抓到。阿贵急忙左足侧滑半步,身子一弯俯身避开对方来爪,迅速上翻左手抓住对方猛地一拽,伸出右手拿住肩膀,提起右膝对着韩卫本小腹撞去,同时手上用力下压使得一招‘猕猴送佛’。韩卫本一惊急使一招‘鹰落鸟巢’,左爪去抓对方右手却是不及只觉肩膀酸痛。就听得扑通一声,韩卫本摔倒在地。韩卫本身体刚一着地,随即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嘴中叫道:“不算不算,是我一不小心才吃了大亏”。阿贵后退三步得意道:“输了就是输了,难道还想赖账不成”。
人群中一人吵吵道:“大家看得清楚,韩卫本刚才确是输了一招,若是再打便是耍赖了”,众人瞧得真真切切,当即哄堂大笑齐声叫道:“输了、是输了”。韩卫本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重重“哼”地一声退了下去。阿贵望着说话人笑笑道:“许云,让我会会你的蝎子拳”。许云迈步出来,笑笑道:“史大叔早讲过,哪日里要将猴子扎得满身大包,才是解气”。阿贵一笑:“鲁大叔也曾讲过,有机会把你那毒钩打折,方才过瘾”。许云脸色一变怒道:“好,今日我们手下就见个真章”。
阿贵嬉皮笑脸道:“你莫要生气了,我不折断你的毒钩便是”,他话音一落双手着地绕着许云俯身急奔。许云见状弓身哈腰猛一个扫堂腿,身子扑地,双手一足在地上快速移位,右足高高吊起,眼望阿贵伺机进攻。二人兜了三圈,忽然阿贵纵身扑来用得一招‘灵猴献桃’奔着许云头顶抓来,眼见便要抓实,突然阿贵又闪身蹦开。沈梦娇见许云爬在地上右足高高吊起,在空中忽地摆动两下,心中一动,暗暗道:“原来这个阿贵出的是虚招,只为试探对方,见对方右足晃动当即避开,看来也是颇为忌惮。而那许云却也不见着慌,爬在地上一动不动,眼睛紧盯阿贵,俨然就是一只大毒蝎子注视猎物”。
眼见着阿贵奔跑几步,猛然停住反身折返便要二次进攻,许云瞅准机会合身滚来,阿贵见状双足弹地高高窜起想要避开,岂料许云滚过阿贵胯下,忽地右足探出携风踢到,嘴里叫道:“尝尝疾风扑面”。阿贵刚刚落地,见眼见一足迎面踢到,急使一招‘懒猴摘星’横腿上挡,两足相撞“嘭”地一声,身子一震借势飘离。许云见一击不中,侧身翻转一招‘蝎子摆尾’,右足奔着对方脖颈踢去。阿贵见来势迅疾,屈膝哈腰避开攻击,左足向前猛扫,右手变掌猛拍对方小腹。一来二去是斗的不可开交。
忽地,远处坡上有人骂道:“你们习武为的是强身健体遇危自保,谁知竟是躲在这里好勇斗狠,婆婆我看不惯,便要好好管教管教”。话刚说完,由山坡上猛地飞来两块石子,分袭二人。阿贵、许云听到骂声心头大震,顿时分开撒腿就跑,却不料刚跑两步,“哎呦、哎呦”两声双双跌倒在地。
沈梦娇抬头望去,就见魏婆婆疾步来到近前,众人见她面沉似水转眼便到,不知谁大声叫道:“快跑,否则又要受罚”,几人一听抬脚迈步便欲逃跑。就听魏婆婆恼道:“都不准跑,哪个要跑,三日不准吃饭”。众人一惊登时呆住,刚刚要迈出的脚步偷偷收了回来,一个个耷拉着脑袋不敢吱声。魏婆婆望望地上二人道:“你们起来吧。我见你二人越打出招越狠是以出声制止。你们这般打斗若是叫那几个老的知道,怕是有皮肉之苦”。
阿贵疼得龇牙咧嘴站起身来苦笑道:“婆婆心肠好,断不会告发”。魏婆婆瞪他一眼:“你莫得意,你可觉得你比他们几个厉害?”。阿贵嬉皮笑脸道:“我虽年长占些便宜,不过主要是因为猴拳精妙才能取胜”。魏婆婆闻听重重“哼”地一声:“刚才你与闫卫本的鹰爪拳比试,你最后使得一招可是‘猕猴送佛’”,阿贵想想点头说道:“我与他比试最后,确实用得一招‘猕猴送佛’将他打倒”。魏婆婆看看闫卫本道:“你最后一招使得是‘鹰落鸟巢’是也不是?”。闫卫本满脸不服点点头却是闭口不再说话。魏婆婆微微道:“你若是用‘苍鹰落松’招式,不仅可以化解他‘猕猴送佛’,还可以抬足反踢,令他不能轻松回防”。闫卫本想想忽地大叫一声,喜道:“哎呦,我怎么没想到。婆婆是了,他右手扣肩,抬脚侧踢。我只需左爪翻转扣其脉门,右抓下抓拿他的膝盖,迫使其撤腿回防,我再抬右腿蹬其小腹”。他一脸兴奋边拍手边嚷道:“婆婆高明”。
魏婆婆见他欢喜,冷冷道:“你也不用得意,你和闫坤比试,最后可是‘振翅疾翱’对他的‘捕风捉影’,闫卫本一愣细细回想。旁边闫坤大声叫道:“是,婆婆。最后一招他正是用‘振翅疾翱’的招式”。魏婆婆淡淡一笑:“若是你将‘捕风捉影’换做‘翻天入洞’又当如何?”。闫坤低头细思,忽得双手边比划边叫道:“他右臂挥到,我举左手上扬,指戳他的劳宫大穴,同时左腿上跨右足正好接下对方偷袭。这招‘翻天入洞’正是螳螂拳第十六式的招式”。阿贵听到此刻,已知对方若是早想到此招,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取胜,想到此不觉开始气馁。
魏婆婆忽地望着尤景笑笑道:“还是尤景乖巧听话不惹事端,你们都像她学习”。尤景一愣满脸胀红低下头轻声道:“谢谢婆婆夸奖”。魏婆婆四下望望道:“习武重在熟能生巧,任何一招在不同时候使出,效果便大不一样,若想打斗中不至于落败,还是要勤学苦练半点捷径走不得”。她一说完,众人齐声应得一声:“知道了,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