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宿村里民宿店,一位保洁阿姨正在擦拭着落地大窗,她身穿劳保服,脚蹬胶皮雨鞋,戴着遮阳帽,或许为了渐逝的容颜而防晒,又或许只是为了寻求心安而隐匿。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她赶忙摘掉橡胶手套,掏出手机查看,只见屏幕上显示着11位数字,很显然这是个陌生的号码,她犹豫了一下,终是按下了接听键。
“冰儿,是我。”
听着熟悉的声音,她的眼眸迅速雾起:“啊!是你,你就不知道报个平安吗?怎么到现在才给我打电话呀?你知道我给你发了多少条短信吗?难道你都没看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吗?”
“对不起,是我错了,这几天我都一直关着机呢。”话筒里的声音愈发低沉了起来。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在当时的状况下,你一走就杳无音讯了,你说我能不胡思乱想吗?以后不许你再关机了。”
“嗯,再也不关机了,以前的老号不用了,这个新号你存一下,不要告诉任何人,它会为你永远在线。”
“好的,我等下就存,那你现在在哪儿呢?”
“呃~我也不知道在哪儿,这会儿还在火车上呢。”
她的心中莫名一紧:“不知道在哪儿?还在火车上?什么意思?你想干嘛?”
“冰儿,你不用紧张,我什么都不干,只是想随便转转。”
“也好,出去散散心比闷在家里好,耳根子也清静些,不过,你也别嫌我啰嗦,眼下确实到了最艰难的时候了,就算你不去找她帮忙,也万万不能干傻事的,你那么聪明肯干,老天爷不会那么绝情的,没准儿机遇就在不远处等着你呢。”
“我上有八旬老母,下有学龄儿女,我怎么可能干傻事呢,你就放宽心吧,暂时的逃避只是不想面对凶悍,绝非是要逃避应有的责任与义务。”
“对了,你手上还有多少钱?”
“你需要多少?如果急用,我来想办法。”
“不是找你要钱,我就是想问问,你还有钱花吗?那天你走得急,也没顾上取些钱带着,我估计你手头早就没钱了。”
“怎会没钱呢?我有钱花。”
“别硬撑了,跟我用得着装吗?我还不了解你吗?”
“实话实说,我还有几百块钱呢,够挥霍一段儿了。”
“我明天发工资,先给你打两千吧。”
“你一个人撑着家已经够辛苦了,你真的不用管我,话说儿子的抚养费我都没给呢。”
“就这么说定了,为了儿子,你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就够了。”
“冰儿,谢谢你。”
“我要干活了,不跟你说了,挂了。”
她干脆利索地收起电话,继续着刚刚的工作,透过玻璃大窗的映射,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眼中有泪,虽然模糊了视线,却不能阻挡她劳作的双手,随着她卖力地擦拭,那扇玻璃越发通透了起来,渐渐地,似乎消隐了……
辛劳的一天终于结束了,她收拾好清洁用具,换回自己的衣服,拖着疲倦的身体快速离开了那间民宿店。
于她而言,一步一换景、处处皆情怀的民宿店,其所有的美好不过是繁重的工作而已,她连个过客都算不上,她只想早点儿回到她的半山居,因为那儿才是她的心之安放,在那儿才有她的家之安逸。
夕阳正艳,她回到了半山居,有母亲洪兰准备着晚饭,有爱她的人在身边,她依旧可以安享这份舒适。
她认真地梳洗一番,将顽固的异味儿祛除,换上满是太阳味儿的居家服,在院中布好茶席,面朝落日而坐,遥遥正对那塌腰的白虎……
她泡好茶,斟两杯,独取一杯,自语着:“老四,茶已经泡好了,可以喝了,尝尝我的茶艺长进了没有?”
无人应答,邪风微寒,她轻叹一声,一仰脖,满饮了杯中茶,将茗杯放回茶盘。
她拍了拍手,妖狐迅速窜至身旁,毛茸茸的大尾巴摇曳着,她揉着妖狐的天使笑脸,轻语道:“他走了,黑妞算是彻底放飞了,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现在也只有你陪着我了,唉~”
妖狐终是犬,哪懂人心酸,对于女主人的揉捏,它只会吐着红舌,摇摆着狗头,蹦跳着,玩闹着,似乎想要撑起快乐的往昔,然而,少了一人的院落,满眼皆是空空,又岂是轻易能填满的呢?
一夜无话,天色大亮,她匆忙地吃了早餐,从冰箱里取出备好的饭盒,正待出门,急促地砸门声传来,她眉头立时皱成了一团,收拾餐桌的洪兰亦是神情一滞,叨叨着。
“唉,咋又来了呢,她是真不嫌累啊。”
“妈,我去开门,你别管了。”
说罢,她快步走出,穿过院子,猛地打开大门,门外那位盛气凌人的女人一脚踢空,一个趔趄差点儿撞到门框上。
“郝凡,你怎么还来呀?不是告诉你了吗?他不在。”
“我告诉你,田冰,跟我说话客气点儿,别他妈鬼话连篇的,他不在这儿还能在哪儿?”
田冰依旧当门站立,神情甚是平淡:“我跟他早就离了,他在哪儿我管不着,我也没兴趣知道,另外,我也告诉你郝凡,我跟你没有半点儿关系,跟我说话也请你文明点儿,我并不欠你什么,你再这样闹,我就要告你扰民了。”
田冰的态度蓦然转换,不再是以往那般的软绵,这让强势的郝凡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了,短暂错愕之后,她一把抓住了田冰的胳膊,气焰再次爆起。
她嘶吼道:“我郝凡是吓大的吗?你给我让开,他肯定是躲在屋里了,等我把他揪出来,我非打断他两条腿不可。”
田冰抓住门框,竭力稳住身体:“知道你厉害,可这儿是我田冰的家,法治社会由不得你放肆,难道你敢私闯民宅不成?”
“怎么?心虚了?不敢让我搜?”
田冰甩开她的拉扯,让开了院门,冷笑道:“搜?你确定要进去搜?如果搜不到,你承担得起法律责任吗?”
郝凡再一次愣神了,她很想冲进去搜一搜,即便搜不到人,乱翻乱砸一气也能满足些许肆意的快感。
可看着敞开的院门,她还是犹豫了,毕竟对方是从城里过来的,应是见过些世面,可没有村里人那般好吓唬,即便自己的态度再嚣张一些,都未必镇得住场子。
“不搜了?我还要上班呢,就不奉陪了。”
言毕,田冰上前关好院门,转身走向自家的那台SUV,开门上车,系好安全带,启动,松手刹,挂上档,轻踩油门准备起步。
突然,郝凡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如剑的浓眉一拧,满面的脂粉顿生沟回,只见她快速奔上那台‘猛鸟’,点火挂挡一气呵成,咆哮着向田冰的车尾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