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呐,这是我的身份证。”
“这是上学时候的各种证书。”
“这是参加工作后的社会履历。”
“这是你给我庆祝生日时的照片。”
巴拉巴拉一大堆的证明文件,就像军火展示般一一讲给应翷听以后,俞歌连忙拿起水杯猛灌一口,缓和有些干燥的喉咙。
她的面前,应翷已经沉浸于这些证明兄妹关系的回忆当中了。通过先前对话得出的信息进行推测,她大概知道应翷的失忆程度严重到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所以才敢做得这样大胆。
“应琦……你真是我的亲妹妹……”
仍旧带着些不相信,但性质与先前已然不同了。
应翷的眼睛渐渐泛出泪花,这是让他奇怪的地方。
明明连亲情都不记得,生理上却会本能地产生感动的反应——正因如此,才更加佐证亲生兄妹关系的事实。
“应琦……”他缓缓地抬起头,视线虽然模糊,俞歌的脸庞却显得更加清晰了。“对不起,我……我真该死,居然连自己的亲妹妹都会忘记……”
“没事啦傻哥哥,重要的是,你现在还是记起我了呀~”
假装兄妹的戏码在这里终于得到被认可的结局。
俞歌暗自松了口气,随后开始思考帮助应翷找回记忆的方法。但在那以前,她需要做到与应翷增进感情的联系,以确保对方记忆恢复后不会因为她的假扮亲人而大发雷霆。
时间来到下午,俞歌带着应翷上街。
神卫局为她紧急安排的住所位于龙州市的二环,出门便可观察到人间烟火百态。失忆后的应翷在性格上也变得柔和起来,起初面对俞歌的防范只是基于本能的态度,而现在,不论他走到哪里脸上都挂着一副温和的微笑。
俞歌带他来到龙州市最著名的景区——东湖。
借助美景对心灵的陶冶,或许能让两人的联系更为紧密。
柳叶垂湖,清风徐来。
阳光茂密,温而不燥。
两人并排而行,过路欢声笑语,一片祥和。
途经一座凉亭,应翷想要在亭中歇脚。
坐下来后,他问向俞歌,“小琦,爸妈真的在我们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吗?”
关于应翷的过去,俞歌已经通过神卫局的调查得知一二了。
确实是一桩惨案。只想和平生活的村民,遭到强盗集团的入侵而毁灭,唯有应翷在父母的帮助下逃过一劫。这么多年,不论是作为赏金猎人,还是作为普通人,应翷从未放弃寻找凶手,也因如此才会导致现在记忆皆失。
可即便如此,他的潜意识里依旧留存着有关亲情的信息。
这是何等可怕的信念,亦是何等可怕的执念。
难以想象应翷一旦复仇成功,未来又会如何。
“呃,他们毕竟要赚钱养家嘛……但绝不是抛弃啊,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才回不来的……”生怕让失忆的人产生误会,俞歌急忙又多做了番解释,可这后半句的内容却让应翷的神色更难受了。
刚刚还挂在脸上的微笑自然不复存在,现在只有无尽的沉默。
见他这样,俞歌也有些手足无措。
虽然演戏是特工的必修课,但她确实没有过演家人的经历。
“那个,我说老哥,你晚上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吗?”陪着应翷在亭子里发呆足足一个小时,天色渐晚以后,俞歌终于想出吃饭的话题,“你中午都没怎么吃,要不晚上我带你吃顿好的补补?”
“不必了,我回家休息,你去吃吧。”
没人知道应翷在这一小时里的思绪,他依旧神情悲伤。俞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只能陪伴他一起回到家里。
送他回房间后,俞歌假装出门吃饭,实际又给神卫局拨了通电话——“审判官大人,我还是直接把他带回神卫局吧?就算你说继续观察我也不知道要观察什么啊?”
“想办法刺激他恢复记忆。不懂得运用能力的鹰爪,对我们没有意义。”电话那头传来冷酷而威严的男声,好似一座冰山。
“说得简单……”
“你说什么?”
“不……没什么,我会试试看。”
“还有,以后这种事不要问我,你应该自己思考。”
“……明白。”
电话挂断,俞歌冲着手机使劲投出一个白眼,显然她很讨厌跟这种冷酷的人对话,可偏偏对方是她的上司。
“叩叩。”
正是烦躁的时候,她的身后响起敲门声。
转过头去,发现是一名邮递员在敲她家的门。
带着些许紧张的警惕顿时充盈全身,俞歌在龙州市的暂住地是神卫局秘密安排的,虽然也有可能是邮递员敲错门,但还是小心为上。
“你好,我是这家的住户,请问有什么事吗?”
右手背于身后,这是俞歌的御敌姿态。
只要情况不对,随时也能抢占先机。
“喔,有一封你们的信——”邮递员没有察觉到俞歌的防范,只是从背包里拿出信封交到俞歌手上,而后就离开了。
俞歌微微眯眼,确切地目送邮递员进到电梯直至下到一楼以后才放松警惕。
“难道我想多了?”
这种念头刚刚出现就被她自我粉碎。
邮递员并未送错信,说明他知道这个秘密的住所,可直到离开都没有发难的事实,又让俞歌不明所以。
她看向手中的信封,或许答案就藏在这个里面。
坐回客厅的沙发,茶几上摆放着被拆开的信封。
“这是!?”
信中并无文字内容,只有一张照片。
俞歌却认得这张照片里的角色,是应翷驯养于洛赫达公会山林驯场的六头雕鹰。只是它们如今都被绑在一根巨大的柱子上奄奄一息——以往光彩照人的羽翼也失去颜色,锐利的眼神更是不复从前。
虽然震惊于照片,但俞歌也只能猜测照片代表的意义。
“嗯?”
她发现信封里还有一枚袖章。
三颗狼牙并排而列,牙尖到牙根的深红色渐变为黑。
象征着永不停止流淌的鲜血,与绝不放弃的野心。
俞歌并不认得这枚袖章,应翷却在这时仿佛闻着味儿般,鬼使神差地走到她的身边。他就是奔着这封信来的,就好像有什么心灵感应那般,也可能是上天的指引。
因为俞歌此时拿在手里的是袖章,应翷第一眼下去看到的当然也是袖章。明明失忆的他,目睹狼牙袖章的刹那却似大脑疯狂回转般,让他的情绪顿时变得激动起来。
“啊——啊!”
情绪上虽然表现得像是恢复记忆,给出的反应却是干巴巴的吼声。应翷怒目圆睁地捏着狼牙袖章,连续的呼吼明显是记起什么的样子,可到最后还是只能头痛欲裂地跪在地上痛苦哀嚎。
“哥!”俞歌急忙扶住他,突然也想起来一些事了。
这枚狼牙袖章,分明就是应翷先前屠杀偷猎者时要寻得的线索,而袖章的主人,则是那个一直被他咬牙切齿的诡咖。
“是诡咖吗?哥——你是想说诡咖对吗!”
这两个字的出现,顿如雷电般闪过应翷的脑海。
他的双手开始颤抖,眼神也疯狂地晃动。
就在这时,被俞歌放置一边的照片也终于透过余光钻进他的视野。他的反应一下变得更为激烈,越过俞歌一把抓住照片,却没有再做出更多举动,只是瞪着眼睛死死看住照片中的那些雕鹰——
“哥……”
“我认得这些鹰……它们,它们很重要……”断断续续的记忆,断断续续的片段,开始在应翷的脑海中浮现出来,只是他没办法整理出完整的思绪,因此说话也显得吞吞吐吐。
“能记起来吗?”
“味道……”
“什么?”
“带我去那里……”
“去哪儿?”
“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方向……”
听到这里俞歌大概明白了。
这些照片上附有她闻不出来的味道,或许是属于那些雕鹰的,应翷是超能力者,即便失去记忆无法主动调用能量,但感官的敏锐依然超越常人,所以可以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好,我收拾一下就出发!”
俞歌用力点头,随即前往卧室整理大战所需的装备。
寄信人已经不必明言,应翷所指的方向一定也是南非。
这一趟回去必将迎来一场与名为诡咖的偷猎者之间的大战,而她所不知道的关于应翷的过去,也会将在那个时间里全部揭开——最重要的是,应翷或许能恢复记忆。
那样的话,神卫局就会再度重视他的作用。
“啊啊啊啊啊啊啊!”
“应翷……”
收拾完行装后,客厅刚好也传来应翷苍白而愤怒的吼声。
俞歌转过身,眼中也流露出两道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