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夏走冬至。眨眼间又是五年过去。来福望望沈梦娇,见她眼望窗外呆呆发楞,心中暗道:“这五年来,小梦娇倒是乖巧,只在屋中一人乖乖玩耍,闲下时便是望着窗外发呆”。他心中不由得暗暗叹息一声:“所谓祸不及子女,希望夫人这些年也忘记仇恨。我将她一关五年,无论如何都心下不忍,是时候让她出去见见世面了,明日到集市上采购盐巴,倒是可带她去见见世面”。想到此笑笑道:“小梦娇,明日了来福伯伯带你去集市上,给你买个糖蝴蝶吃”。
沈梦娇一愣,满脸惊喜:“来福伯伯,真的”。来福笑道:“真的,伯伯偷偷带你出去玩”。沈梦娇忽地眼神暗淡下来,缓缓回过头说道:“来福伯伯,我不去了。我在家中哪里也不去”。来福一笑:“哎,说好的,我带你出去开开眼界”。沈梦娇慢慢道:“我不要去,我也不想吃糖蝴蝶,万一被夫人发现,她可是又要训斥你了”。来福心中一暖道:“不用怕,这许多年来,我在柴家庄没功劳也有苦劳,夫人定不会怪罪的,就这么说定了明日你随我出去到集市采买盐巴”。
夜里,来福眼望星空毫无睡意,忽听得沈梦娇叫道:“义父,我想你了”,说着竟是哽咽了起来。来福心中吃惊,忙起身过去瞧看,就见她双目闭合腮上挂泪嘴中喃喃说个不停。来福瞧着这才放下心来道:“原来她是做梦发出的呓语”。就听沈梦娇忽又欢喜道:“义父,来福伯伯对我最好了,他说要带我去集市去,你不知道我是多么想去看看啊”。来福心中不禁一片茫然吧,低声叹道:“唉,来福伯伯对你不住啊”。
天还没亮,沈梦娇已经起身收拾好端立坐正,来福睁眼望去奇道:“你醒的好早”。沈梦娇抿嘴一笑:“来福伯伯,我睡不着了”。来福一愣,知她心中有事故才没有睡意,爬起来道:“好,你睡不着我也不睡了”。二人坐起来望着窗外晨光,各想心事。许久来福轻声叫道:“好,时间到了,我们走吧”。
集市不远,大概一炷香时间便到,此时阳光普照店铺开门。沈梦娇瞪大眼睛仔细瞧看,但见满眼新奇花花绿绿景致奇特,心中却又忐忑不安。来福买好盐巴又牵着沈梦娇边走边道:“马上就到了,前面那糖蝴蝶倒是好吃又好玩”。沈梦娇低声道:“我、我不要,来福伯伯每次出门给我都带东西,我已经很知足了”。来福笑笑:“今日带你出来不光长见识,还要品尝美味”。
等二人返回柴家庄已过巳时,刚入大门,忽地有人喝道:“站住”。来福赔笑说道:“是柴琳小姐啊”。沈梦娇见是儿时玩伴,急忙递过去糖蝴蝶笑道:“柴琳妹妹,这个给你吃”。岂知柴琳脸色一变扬手打开怒道:“我才不吃你的东西”。旁边柴阔奔上前猛推一把,沈梦娇连退几步脚下一绊扑通摔倒在地,那糖蝴蝶登时飞出三丈。柴阔张嘴骂道:“你义父杀死我爹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他说完拉起柴琳叫道:“我们走”。沈梦娇满心好意却是招惹对方怒斥,登时愣在当地,泪水来回打转满脸委屈小嘴扁起便要放声大哭。来福连忙制止摇头道:“梦娇莫要哭泣,惹到夫人知道便是大事不妙了”。沈梦娇心中害怕,刚想出声硬生生地憋了回去,压低声音怯怯说道:“来福伯伯放心,我不哭就是”。她爬起身紧走几步捡起糖蝴蝶一路小跑奔回屋子,来福望着她小小身影慌里慌张不禁长叹一声,摇摇头拿着盐巴奔后厨而去。
这日里沈梦娇呆呆望着窗外,但见窗外蜜蜂采蜜蝴蝶起舞一片欢快景致,眼神却是充满忧郁逐渐黯淡下来,心中暗暗问道:“怎么他们兄妹两个对我如此憎恨?对了他们说是我义父杀死柴员外,可是我无论如何也不相信,义父重情重义与柴员外不分彼此,又怎会加害与他。只是此事又不敢讲于来福伯伯听”。她心中琢磨事情,忽听有人叫道:“沈梦娇,你出来我们一块玩耍呀”。沈梦娇一愣,见门外站着柴阔、柴琳兄妹二人,心中一乐暗暗道:“毕竟我们从小长大,他们还是喜欢与我一起玩耍”。当即迈步出屋道:“我还以为你们不愿意与我玩耍”。
柴阔晃晃手上糖蝴蝶道:“那日将你手上糖蝴蝶打落,回去后娘亲训斥我一顿,今日买了糖蝴蝶前来赔礼”。沈梦娇一听心中惶恐慌忙道:“我心中当没事一般,你们怎么说与夫人听,惹她生气”。柴琳一旁微微笑道:“哥哥心中惭愧,所以买来这糖蝴蝶,你就不要推脱,快快收下”。沈梦娇双手连摆:“有你这份心意就够了,我万不敢收下,叫夫人知道怕要生气”。柴阔一笑递过来糖蝴蝶笑道:“你拿上吃吧,娘亲又不知道我买给你的”。柴琳连声劝道:“就是,你且收下,娘亲确实是不知”。
沈梦娇脸色一红:“谢谢你们”,她接过糖蝴蝶忽道:“你们说是我义父把柴员外害死,那绝对是不可能,我不相信,你们可曾亲眼所见?”。柴阔愣下,眼中凶光一闪而过,望着糖蝴蝶说道:“我们也是听大人所讲,当时情形如何却是不知。你、你快尝尝,可好吃?”。柴琳眼神放光跟着劝道:“就是,你快尝尝吧”。
沈梦娇心中感激点点头,伸舌头舔舔糖蝴蝶说道:“嗯,好甜,谢谢你们了”。柴阔见状面露喜色接着劝道:“你再吃些,多吃些”。柴琳见她伸舌头舔过顿时迫不及待跳了起来,大声叫道:“此物在毒水中已是泡了半日,你现在已经身中剧毒,乖乖回去等死吧”。沈梦娇只觉脑袋“嗡”地一下:“原来他们给我糖蝴蝶是要毒死我。我总觉他们目光狡黠原来怀揣不可告人的勾当,我要死了,怎么办?”。她望望四下,竟是无人可以求助。甩手丢掉糖蝴蝶返身回屋,只觉浑身冰凉,一颗心不由自主地一点点下沉。等她勉强匍匐爬在床上,豆大泪珠已是缓缓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窗外兄妹两个却是兴高采烈,柴阔高声叫道:“你去死吧,到地下和你义父相会”。他声音未落,柴琳叫声又传了进来:“早就想要你性命,现在好了,终于替爹爹报仇了”。二人在外面言语恶毒嚷嚷半天,嚷叫累了才缓缓离开。
沈梦娇圈在床上,只觉四肢麻木冰冷,心中一阵凄凉,暗暗道:“我快死了,就要见到义父了,不知道义父还认不认我?”,她想到郑江只觉心中不再凄凉,隐隐现出一丝宽慰:“我与义父在一起便再不怕被人欺负了”。心中正是胡思乱想之际,忽地听到来福问道:“梦娇,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沈梦娇心中一片宁静,暗想:“自从义父离开,来福伯伯便待我如亲人一般,我马上便要和义父相会,倒是要与来福伯伯告别一番”,想到此张口说道:“来福伯伯,谢谢你对我的养育之恩,以后再也见不着伯伯了,下辈子当牛做马一定会来伺候伯伯”。
来福笑笑道:“你怎么开始说胡话了,我看你是否发烧?”。沈梦娇只觉额头一凉,知道他用手触碰自己,低声道:“伯伯,对不住了,娇儿不能再陪你了,我就要、就要死了”。来福闻听大惊道:“你中了什么邪气,胡言乱语”。沈梦娇迷迷糊糊道:“我吃了带毒的东西,怕是再难活命”。来福急道:“你腹中可痛?”。沈梦娇楞一愣道:“腹中未曾痛过”。来福神色稍缓又道:“你什么时候吃了带毒食物”。沈梦娇想想道:“已有一个多时辰”。来福闻听哈哈大笑:“你不是中毒,若是吃了带毒食物,腹中疼痛难忍,一时三刻便即毙命”。
沈梦娇闻听只觉浑身轻松,犹如一股暖流注入身体,顿时来了精神,坐起问道:“来福伯伯,你说我未曾中毒?”。来福摇摇头笑道:“瞧不出你有半分中毒迹象”。沈梦娇摇摇头晃晃身体不觉有半分不适,暗道:“若是我没中毒,那兄妹二人便是诓骗与我,我倒是要不要与伯伯讲起”。就听来福问道:“你是吃了什么食物,误为中毒,说来我听听?”。
沈梦娇忽道:“来福伯伯,你说柴员外之死,可真是我义父害的?”。来福呆了呆想一想叹口气道:“你已到了少年,是时候懂些利害了。柴员外之死,官府中人传出话来,就是你义父刺死柴员外,具体真假倒是不得而知”。沈梦娇满脸疑惑摇摇头:“我不相信”。来福扫她一眼冷冷道:“江洋大盗杀人越货有什么下不去手的”。见她低头不语又声音放缓道:“现在你知道我不允许你出现在夫人面前所为何故了吧。只怕夫人见你一次,心中便是多出一分憎恨”。
沈梦娇低声道:“今日柴阔、柴琳兄妹两个拿着糖蝴蝶骗我吃下,说里面含有剧毒……”。来福一愣开口问道:“你说是家中少爷、小姐给你食物中有毒”。沈梦娇点点头。来福想想道:“他二人知道是你义父杀死他爹爹,自然有此想法,只是他二人小小年纪哪里懂用毒道理,你以后要多多留神,莫要再吃他二人送的食物”。沈梦娇低声说道:“来福伯伯,梦娇知道了”。
眨眼数日过去,这天忽地门外有人叫道:“沈梦娇,我娘让你过去见她”。沈梦娇开门望去见是柴阔、柴琳二人,当即默不作声退了回去。柴阔道:“我娘许久未曾见你,今日叫我前来传话”。沈梦娇摇摇头:“你们俩个说话不作数,我凭什么还要相信?”。柴阔大声道:“你信与不信由你,我二人可是带话给你了”。柴琳笑笑道:“真是个白眼狼,当年还是吃我娘的奶长大,要不岂不早就饿死了,现在竟然娘亲想要见你,你居然不肯去”。
沈梦娇见她不似说谎,暗暗道:“夫人可是万万得罪不起,若是真的传我前去,我没去岂不大事不妙。他俩个若是再拿东西骗我吃,我是决计不能吃了。现在提高警觉,他俩个料也害我不了”。当下微微道:“我随你们前去见夫人便是”。柴琳一笑:“这才对嘛,我头前带路便是”。沈梦娇迈步跟上嘴中道:“好”。耳听背后脚步声响,却是柴阔迈步跟在身后。
远处花草茂密假山林立,池水中数条金鱼悠闲游动。走过这九曲石桥便到达柴府厅堂。沈梦娇心中忐忑,暗思:“夫人不喜欢我,我要如何才能不引起夫人反感”。她前思后想眼见着石桥已是走过一半。忽然,柴琳放慢脚步回头叫道:“哥哥,就现在为爹爹报仇!”。沈梦娇一惊,忽觉后背被人猛推一把,心中着慌,嘴上“哎呀”一下叫出了声,身体前倾想要收脚已是不能,“扑通”一下掉入水中。那池中水本也不是太深,只是她年岁不大个子矮小,入水便即没过头顶。一口气没换过来猛地又是呛了口水,双臂连摆露头听到桥上柴阔恨道:“糖蝴蝶泡过皂水竟是没能毒死你,只是这下看你还怎么活”。
沈梦娇水中不断翻腾,高声喊叫:“救命,救命啊”。忽听远处有人大声叫道:“梦娇莫慌,我来救你”。柴阔、柴琳见有人发声,顿时脸色煞白。抬头见有人远远奔来,吓得急忙掉头跑掉。来福奔到近前合身跃下,一把拉起沈梦娇安慰道:“莫要怕,已经没事了”。沈梦娇被人捞起惊魂未定,只吓得是脸色煞白,嘴唇青紫,抬头看清楚眼前是来福,猛咳数下才哇哇大哭。数名丫鬟婆子听到有人呼救,齐齐奔来,见人无大碍当下带回房去帮忙换洗衣物。
来福站在原地摇摇头正欲离开,忽有丫鬟跑来道:“来福,夫人叫你进去问话。你可得小心一些,我看她面色不好”。来福愣下微微道:“知道了”,迈步顺着九曲石桥向厅堂走去,一入大厅,就见柴阔、柴琳二人并排而立,那柴夫人面色阴沉,见来福进来冷冷道:“若不是刚才外面吵闹,我倒是已经忘记我身边还有个仇人的孩子。你即日起便把她卖到怡春院吧,也可省下我几年口粮”。来福一听忙劝阻道:“夫人,她现在还小,怎可丢入火坑”。柴夫人冷冷道:“我意已决,你照我说得去办吧”。来福一脸无奈低声道:“是夫人,我这就照办”。
回到房中见沈梦娇垂手站立,来福张嘴挤出一丝笑意:“今日没被淹死便是万幸,以后遇到有水的地方千万当心,你越是挣扎便越沉的快”。沈梦娇怯生生道:“知道了,来福伯伯”。来福收起笑容忽地双目垂泪道:“此地不可再留,你,你要想好以后该怎么办?”。沈梦娇一愣,心中立时明白,哭泣道:“来福伯伯,我听话,在石桥上不是柴阔推我入水,是我一不小心掉下去的”。来福摇摇头:“我都看到眼中,你不用替他们说好话。自从上回中毒事件后,我便暗地里多加留意,果然发现他们推你入水”。
沈梦娇双手连摆辩解道:“不是的,不是那样得”。来福蹲下身子望着沈梦娇道:“你不要再替他人开脱了。现在是夫人要把你卖入怡春院”。沈梦娇眼露迷茫问道:“怡春院,那是何地?”。来福道:“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自然明白,总之那地方不好”。他见沈梦娇吓得呆呆发愣,叹口气又道:“我本是柴府下人一名,没有能力助你脱困。手上还有一点碎银你且收好,若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不要拿出来”。沈梦娇知道他如此一说,便是实实在在要赶自己,当下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嘴中道:“多谢伯伯这些年照料阿娇,梦娇至死不忘”。
来福一把将沈梦娇扶住道:“说一千道一万,还是来福对你不住在先。你快快起身,收拾行囊万不可被人发现”。他忽起身道:“你在屋中稍等,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出门。沈梦娇起身来到床头伸手摸出一只手镯,握在手中呆呆发愣:“这只手镯是娘留下的,见镯如同见娘,我倒要好好保存”,望着手中镯子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悲哀,不禁喃喃道:“娘,我怕。外面世界如何,我却是一点也不了解,你告诉我,我该如何应对”。
忽地门声一响,来福闪身进来,手中拿着一个布包低声道:“这里是柴阔一套旧衫,你且穿上,出门在外男儿身总比女儿身要方便的多,还有包中有三张大饼,路上饥饿倒是可以充饥。今夜里把门人是柴三,到时我把他支开你抓紧出门”。他望望沈梦娇正色道:“你出门后,且走得越远越好,免得夫人发现后,派人捉拿”。沈梦娇心中忐忑六神无主只能听从,低声道:“谢谢伯伯提醒”。来福点点头:“你好好准备,我出去观察情况”。
夜深人静,来福引着沈梦娇悄悄来到墙角,远远望去见值守人员正是柴三。来福迈步来到门前咳嗽一声道:“柴三,我看你值守辛苦,特在厨房留些酒菜,你且去暖暖身子,我来替你值守”。柴三闻听有酒肉伺候大喜道:“来福大哥,多谢多谢,只有你能体谅我们这些看门的”。来福一笑:“快去吧”。那人喜笑颜开迈步往厨房方向奔去。
见他走远,来福回身招手低声喊道:“出来吧梦娇”。沈梦娇提着布包出来未到跟前已是哭出声来。来福低声道:“莫要再哭,被人知道就不好办了”。他推开院门嘱咐道:“出门在外,逢人只讲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记住了”。沈梦娇不明其理,只是见他说话郑重,不由得连连点头。来福点头微笑:“你出得门去,以后便要看你造化如何,待在此地却是一定落难,此一走只管向前莫要再回头”。沈梦娇点点头低头一拜:“伯伯大恩铭记在心”。来福扬扬手说道:“走吧,快走吧”。话未说完忽又道:“你且稍等片刻”。沈梦娇反身望去,见来福紧走两步俯身双手在地上来回蹭一蹭道:“你脸上涂抹地脏些,才好不惹他人注意”,说着双手在沈梦娇面上涂抹。一阵工夫笑笑道:“这下别人只当你是小乞丐,便不在理会与你了”。沈梦娇眼泪上涌哽咽道:“伯伯保重,阿娇这就远走了,这一别再要见面不知何时”。来福强挤笑意:“只要你能活下性命,他日有幸再见时,还叫我一声来福伯伯,我呀就心满意足了,走吧走吧”。沈梦娇走出十数步,回头望去远远见来福恋恋不舍挥手告别,当下招招手扭身迈步狂奔。
黎明破晓霞光万道。大道上渐渐有了行人。沈梦娇这才慢慢放下心来:“现在天亮了,终于远离柴家庄了”。她一夜未眠全靠双腿前行,虽是小时曾喝豹子奶水长大身体异于常人,可是毕竟年少只觉腰酸腿软,不觉放慢脚步。
忽地,身后马蹄阵阵喧嚣声起。沈梦娇忙跑到路边回头望去,就见三匹高头大马一路疾驰而来。马上人一袭长服内衬汗衫腰悬长剑,一个个风尘仆仆行色匆匆,显然是经过长途奔袭。先头人见道上有人行走,开口叫道:“前面路人听清,快快闪避,免得被马蹄蹬伤”。路上行人见有大马狂奔唯恐不及慌忙闪避。这时马上有人高声叫道:“大师兄,前面就要到湖州了”。领头人勒住缰绳抬头望望笑道:“陆师弟,我们崆峒派想来是八大派中第一个到达湖州的了,到现在也未曾见过别派踪影”。另一人奇怪道:“只是我觉得一路上静悄悄,远不如以前热闹,甚觉奇怪”。那领头人又是一笑:“姚师弟不必多虑,消息是武当派掌门陈冠洲陈师伯送来的,当假不了”。
那姓姚的汉子想想问道:“方师兄,不知武当派又是怎么得到的消息,说江湖上近来出现一个冰山教大言不惭想要一统江湖”。领头人摇摇头:“现下不知,只有等到见到武当派的师长,才能知晓”。他楞一愣面色难看,接着又道:“不过这个冰山教名头虽然不甚响亮,那教中左右护法四大长老倒是大有来头,寒冰枯叟夏震川、索命白猿单雄、怪和尚渡恶、冰上追风田其远、一剑封喉蒋超加上一个冰花婆婆尤二娘,听师父说这些人早年个个都是与师父齐名的武林好手,只是突然销声匿迹,现在又重现江湖恐怕江湖之上又要血雨腥风了,令人不得不防”。
这几人乃崆峒派大弟子方大任、四弟子姚一童、五弟子陆满堂,奉师父吕泛舟之命赶到湖州与其他门派弟子一起商讨如何应对邪教威胁。陆满堂闻听方大任讲完说道:“他们若是真如此厉害,倒是不得不防”。方大任点点头:“这十数年,在八大派领导下,江湖倒是安稳许多,若是这个冰山教羽翼丰满势必对我们要虎视眈眈,一旦到时针锋相对显然就要辣手许多”。姚一童微微一笑:“武当派的陈冠洲掌门倒是高瞻远瞩,怕各门派利益受损是以及早招呼八大派一起商讨应对之策”。他怔一怔忽又问道:“只是不知为何不光明正大齐聚武当,偏要偷悄悄来到这湖州大善人祝员外家相聚”。方大任一笑:“这还用问,八成是武当派也有所顾忌,是以悄悄来湖州相聚这样才不招人耳目”。他说完望望左右纵马又道:“大家快些走吧,免得误了行程”。
沈梦娇见三人纵马奔远,这才用手扶一扶包囊迈步前行。不过一盏茶时间,见行人越来越多。抬起头远远望去,就见一座城池立在远处。沈梦娇长吁口气心中暗道:“眼下已经远离柴家庄,前面有城就有人,有人就不用那么害怕了”。她见希望就在眼前,顿时感觉浑身恢复气力,甩开步伐入得城来。
城中又是另一番景象,商铺林立行人如织,叫买叫卖好不热闹。沈梦娇正自前行,忽地路旁一阵叫声传来:“大爷行行好,有吃的赏一口,没吃的赏个铜板,您会求财来财求福福到,福荫子孙”。沈梦娇抬眼望去就见墙角边蹲坐着数名孩童,一个个衣衫破烂瘦骨嶙峋,一人面前摆放一只豁牙瓷碗。沈梦娇瞧着不禁心生可怜,立在当地呆呆地望着对面,忽地猛想起包囊中还有两块大饼未动,当下伸手摸出一张大饼走过去用手掰开一只空碗放一块。几人见碗中忽有食物正要称谢,却见对方年岁不大,蓬头垢面与自己一般无二,一人警惕道:“你是哪里来的小乞丐,在我们地盘上行乞,这里可是有规矩的,不是一块馍饼就能打发了的”。
沈梦娇知他误会,忙解释道:“我可不是小乞丐,我也从不行乞,这些大饼你们想吃就吃,若是不吃还我便是,哪里要如此啰嗦”。一名小乞丐见状笑道:“你莫要生气,我们当然要吃了”。他望望沈梦娇呲牙一笑:“只是你一人风尘仆仆让人不得不以为是同行来抢地盘”。沈梦娇鼻子哼地一声:“我赶了数十里肚子里早已空空,好心拿食物给你们,却不料还被误会”,她说罢转身便走。那小乞丐一听起身拦住道:“莫走,小兄弟,你肚子饿随我们走便是,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沈梦娇想想道:“好,我肚子正咕噜咕噜叫,吃饱了美美地睡一觉,那才叫好”。那小乞丐一使眼色,几名乞丐站起说道:“走走走,带你去个地方,先吃后睡,保证你活的舒坦便是”。说着簇拥沈梦乔向一处宅院走去。几人拐了几拐,就听一人张口叫道:“大哥,今日抓来个抢地盘的,你说要怎么发落”。沈梦娇仔细观瞧,就见前面一户民宅已经残垣断壁窗损门坏,里里外外破败不堪,里面三人盘腿而坐同样是衣缝补丁鞋上有洞。一人站起来冷冷一笑挥手叫道:“既然敢来我胡阿彪的地盘上行乞,你们知道该怎么办,给我打”。
沈梦娇待要张口分辨,已是不及,身上眨眼间已是挨了五拳三脚。忽有一名乞丐叫道:“大哥,莫要听信他之言,此人心地善良,瞧着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绝不似别处乞丐来这里乞讨”。胡阿彪闻听问道:“可当真?”。沈梦娇整理下衣衫怒道:“我早就解释清楚了”,望眼帮她说话的乞丐却是一笑:“谢谢你”。胡阿彪上下望望忽道:“即是如此,给我搜身,看看身上有何值钱的东西”。几名乞丐登上一拥而上,沈梦娇大惊叫道:“不可以,东西都在包囊中,你们自己看”。那几人抢过包囊用手翻遍,一人叫道:“老大,这里还有一张大饼”。话音未落,另外一人哈哈大笑:“这里有三块碎银”。胡阿彪大喜伸手过去道:“拿来我瞧”。
胡阿彪用手掂量一下道:“如此说来,你果真不是乞丐,算我等错怪你了”。他左手一抛那张饼飞到一名乞丐眼前,那乞丐眼明手快接住道:“谢老大”。 胡阿彪右手探入怀中对着沈梦娇笑笑道:“你是我的活财神,不过我不会让你吃亏,今夜我领你去吃大餐,保证你上三代下三代都没吃过”。沈梦娇知道遇到无赖,眼见对方人多势众恐惹不起,微微道:“你这个乞丐头说话,可不能说话不算数,我倒是要瞧瞧我上下几辈子也没吃过的山珍海味长什么样”。胡阿彪拍拍胸脯道:“只怕你到时见了,满嘴的哈喇子要流一地”。一名乞丐旁边叫道:“你当真幸运,我们老大只有看得起的人才带去吃一顿,我们平时呐也只是吃点残羹剩饭”。沈梦娇见说话乞丐正是引自己来此地之人,鼻中“哼”地一声,却是不愿再理会于他。
入夜,胡阿彪带着沈梦娇顺着大路走到尽头,看看四下无人低声说道:“这里是湖州大善人祝六安祝员外宅院,早些时候来食用善粥时听说今日要来不少人,想来夜里大鱼大肉可好好解馋”。沈梦娇咽口唾沫道:“那敢情好,就是我们这样偷偷去吃,千万不能被捉,否则即便不被打死也要送官治罪”。胡阿彪笑笑:“你只管跟在我身后便是,包管无人能够发现”。沈梦娇暗暗道:“这些人整日钻洞上房,深谙其中奥秘,我只好好跟在他身后即是”。
那胡阿彪来到一处院墙外,四下望望,俯身抱开脚下干草笑道:“这里有个狗洞,倒是无人留意,只是方便了我进出随意”。他低头爬了进去,见身后无人低声道:“来啊,快进来”。沈梦娇心中不甚情愿,却也无奈想一想跟着俯身爬了进来。一入墙来,只觉四下臭气熏天,抬手掩鼻叫道:“这是何地,怎么如此恶臭?”。胡阿彪急忙“嘘”地一声:“小声些,从现在起小心警惕。这里只是一处茅房,没什么大惊小怪”。
他起身向前摸去,口中道:“跟好了,若是被人发现只管逃跑便是不用管我”。沈梦娇点点道:“好,我不管你,你也不用管我,否则的话怕是一个人也跑不出去”。胡阿彪点头道:“说得在理,大家出去一个是一个”。
二人一前一后偷偷潜入大院,但见前面屋中灯火通明人声喧嚷。沈梦娇眼见大门半敞,里面人影晃动有道有俗腰悬佩剑,当下侧耳细听,隐隐听到里面有人说道:“祝家庄好久也没这般热闹,六安请各位武林同道如同在自己家中一般千万不要客气”。一人哈哈大笑:“祝员外客气了,我们八大派为了江湖安宁受邀齐聚祝家庄共同商讨对策,确是叨扰了”。先前人一笑:“原来是武当派邱宗岳邱师伯,这里属你辈分高,你如此说话真是给祝家庄面子”。忽地有人细声细语道:“怎么这里就来了七大派的门人弟子,少林派高僧却是不见踪影?”。先前那人闻听嘿嘿一笑:“少林各位高僧均是高墙内修习佛法经学,不愿插手江湖琐事,是以这次便没有邀请少林派”。
那说话细声细语之人又是一笑:“我却听说少林寺对你的为人鄙夷不愿下山。江湖中都说你祖上祝浩天心毒手狠不知是也不是,想来是因为祖上作恶多端你才善心大发接济穷人”。他此言一出,屋中气氛突变,众人齐齐向说话人望去,见一名年轻人面露笑意眼望庄主。那个祝庄主忽听此言楞一愣,哈哈一笑:“这位不知是哪派弟子,倒是会说笑取乐”。那年轻人左面站着昆仑派众弟子,一个个眼望右面三界教众弟子心觉好笑却是不便笑出声来。右边三界教弟子同样望着昆仑派弟子也是一幅幸灾乐祸的样子,瞪大眼睛看着如何收场。
武当派邱宗岳手捻须髯心中暗道:“祝浩天是他祖上,不知真假,回去后倒是要好好查查”,开口说道:“眼下不是开玩笑的时刻,你且说说怎么探得冰山魔教想要荡平八大派,称雄江湖”。沈梦娇伏在暗处,远远见祝员外伸手入怀摸出一张纸条道:“数日前,我书桌上忽现此条,上面写着冰山魔教掌门华丹阳带领左右护法,四大长老不日下山便要血洗各大门派,我与各大门派交好,怎能忍心看江湖上又起腥风血雨,故派人送信,请各大门派前来商讨对策,大家看看此字条”。说着将字条递与邱宗岳。那年轻人忽地又是一笑,一脸不屑讥讽道:“冰山神教既然要荡平各大门派,为何要假借你手传话,你虽然与众派交好,却也未免高看自己”。邱宗岳不知他是昆仑派还是三界教弟子,怕众人闹僵当下沉声说道:“既然对方要来挑战,我等早做准备倒可以防万一……”。
沈梦娇静静偷听忽觉身后被人轻推,就听身旁胡阿彪道:“这里可都是江湖人物,你我多加小心,一不留神就怕小命玩完。走,我们现在就去厨房”。沈梦娇起身随着胡阿彪向前摸去,那胡阿彪倒是轻车熟路,不大会就已来到厨房,见里面热火朝天碗碟相撞,数人炒菜做饭忙得不可开交。二人偷偷溜进去藏在案底,胡阿彪低声道:“现在这里人员众多,不便行动,待一会人少了我们再行动”。手一扬低声道:“你一个我一个,我们先垫垫肚子”。沈梦娇见他手中不知何时抓着两个鸡腿,顿觉肚子咕咕叫唤,低声说道:“好”。
沈梦娇闻一闻鸡腿只觉香气缭绕,张嘴咬一口薄脆酥烂,正是人间少有美味。二人刚刚啃完鸡腿,就听一阵脚步声屋外传来,那人迈步进来道:“大家再辛苦一下,等招待完毕庄主分发赏钱”。众人瞧他进来齐声道:“多谢管家”。忽地外面又是一阵脚步声响,有人急匆匆进来道:“你们先出去,一会叫你们再进来”,众厨工见是祝六安,心中奇怪,想要询问却是不敢,当下各放手中家什应道:“是,庄主”,鱼贯而出。
沈梦娇透过桌案缝隙望去,见进来人挺着大肚子身材胖大正是祝六安,就见他满腹心事面色阴沉紧锁双眉。管家见人都已走光,低声道:“庄主怎么办?”。祝六安道:“我只当江湖之上只有冰山教知道我底细,所以挑拨江湖各派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却不料今日有人当面揭穿我的底细,看情形只怕那武当贼道邱宗岳也有所怀疑”。管家道:“庄主,如此说来只好嫁祸于人了,将这些门派子弟一网打尽,到时各大门派为弟子报仇,必会血染冰山”。
祝六安点头应道:“看来也只有此法了”。伸手摸出一个瓷瓶弹飞瓶盖来到大锅前,尽数倒了进去,拿起铁勺在锅中晃晃,顺手盛一碗闻闻笑道:“这祖传毒药无色无味,只要粘点便即毙命,你命下人盛好端去一人一碗不要遗漏”。那管家转身便要喊人,忽地惊道:“这里有人”。祝六安大骇,见桌案下露出四条腿,脸色一变低声唤道:“你们出来吧,我看到了”。
沈梦娇听着胡阿彪在耳边低声道:“出去后你奔门去,我由窗跑,我们看看谁先回去”。沈梦娇脸色煞白不敢说话只是使劲点点头。胡阿彪嘴中默念,数到三时,忽地迈步窜出嘴中大叫:“跑”。沈梦娇起身奔向房门,却见眼前一阵疾风掠过,一条身影猛扑窗前手起掌落。胡阿彪头顶猛挨一掌叫也未叫便即没了气息,身形瘫软滑落窗下。沈梦娇见状魂飞魄散迈步飞奔,突见身影一晃有人挡在门前,脚步收揽不住当即撞在那人身上弹了回来。
祝六安狞笑一声缓缓迫近:“小子,刚才你可全听到了?”。沈梦娇呆了一呆:“是,我听到你们要投毒害人”。管家站在门前飞起一脚踢倒沈梦娇狠道:“小小年纪非要和阎王爷过不去,现在就来索你性命”,他从身上摸出一把匕首对准沈梦娇猛地刺去。
突然,那管家大叫一声扑倒在地,后脑上现出一个血洞,鲜血泊泊而流。一人悄无声息来到沈梦娇身旁一把揽在身后,说道:“莫怕”。祝六安瞧着来人惊道:“你是昆仑派还是三界教,怎么处处与我为难?”。那年轻人微微道:“你好毒,竟是要让八大派与冰山神教结下这解不开的怨结,到时好坐收渔翁之利”。祝六安脸色变了几变忽地笑道:“既然知道如此详细,我知道你是三界教弟子了。我与教主赵念古实有深交,不相信你可回去问问”。那年轻人“呸”地一声:“不要和我提什么三界教还是四界教,当年江湖之上盛传赵怀志篡夺教主之位令天下武人所不耻”。祝六安冷笑一声:“原来是昆仑派弟子”。年轻人摇摇头:“不对,这些个所谓名门正派我也不屑为伍”。
祝六安望望门外忽地叫道:“你们退后且莫要进来”。年轻人眼神斜望身后却是哪里有人,忽地见祝六安身形晃动,袖中拽出两只黄澄澄判官笔上下翻飞,一招‘举火烧天’奔着面门袭来。那年轻人踏步中宫,左手横切拦下对方右笔,翻腕上扬竟是迫地对方左手判官笔不能前进半分,眼见着那年轻人右手向上轻拂。祝六安只觉手腕吃痛,脚踩坤位抽身疾退。忽觉手上一空,判官笔竟是被人轻松夺走,祝六安大惊失色,纵身跃出三丈,嘴中大叫道:“着”。左手判官笔脱手飞出直奔年轻人心口射到。原来他见年轻人身法奇快手法精妙,料不是敌手,当下孤注一掷使出破釜沉舟打法,把笔当做暗器猛掷过来。
那年轻人却是不慌,手中判官笔随手甩出,双笔空中相撞擦出一溜火花,祝六安掷出的判官笔竟是劲力不够掉转笔身疾射回来,双笔一前一后不待祝六安有所反应已是猛地射入祝六安前胸。祝六安闪避不及“砰砰”两下正中胸口,只见他满面痛楚手捂胸口摔倒在地,嘴巴张了一张想叫却又不敢,只怕江湖各派知道他锅中下毒身败名裂,片刻他喘口气不甘心道:“我不甘心,你且说说你是何人?”。那年轻人冷冷一笑:“你整日想要对付我们,却是不知我是谁”。祝六安张嘴喘息两下喃喃道:“我知道了,你是冰……”。话未说完一头栽地上已然毙命。年轻人见此情形微微一笑:“冰山神教”。
他转身见厨房地上有待宰公鸡,伸手扯断鸡腿上捆绑绳索,低声道:“这个人要毒死八大派众弟子,嫁祸冰山神教,我却偏偏不让他如愿。公鸡啊公鸡看你造化了”。伸手抓起桌上毒碗猛地摔在地上,可叹那公鸡饿了许久,见地上洒有食物当即奔过去一通啄食。
那年轻人转身来到沈梦娇面前微微道:“你小小年纪在这里偷吃食物,想来也是无依无靠,若是留在此地只怕官司也要吃一辈子,我且带你去个地方,再不用担惊受怕”。沈梦娇呆呆站着满眼充满惊恐,下意识的点一点头,却是紧闭双唇不敢说话,只怕哪里说的若是不对,被他出手杀死。那人见沈梦娇点头答应,点点头道:“好,我就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说罢伸手夹起沈梦娇,双足一点地身子腾空跃起,黑暗中犹如鬼魅,几个起落已是跃出祝家庄高大院墙不见踪影。
沈梦娇但觉耳边呼呼风声,睁眼细看,黑暗中哪里能瞧个清楚,心下失望索性闭眼不再瞧看。忽地就听那年轻人低声道:“你注意了莫要害怕”。沈梦娇只觉衣襟上飘,大风迎面迫来竟是感觉呼吸不畅,当即睁眼望去,却见那人双足落地。那人一笑:“我们出得城来,再奔三个时辰就到了”。沈梦娇这才知道方才竟是由城墙落下,心中骇然吐吐舌头暗想:“这城墙高十数丈,他竟是携我跃下,也不怕摔死”,知他本领高强心下稍安这才又缓缓闭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