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忘川水(一)
在魔兽森林厮杀了半个月的程雪一行人此时累得像狗似的靠着大树喘粗气,拜这些凶兽野兽所赐,他们的术法用的更加纯熟了,跑的也更快了。
三人商量轮流值夜,雪渐渐地停了,魔兽林被笼罩在一片雪白之中,万里江山变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雪很厚实,脚踩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瑞雪兆丰年,本该沉睡的森林醒了,也不知是福是祸。”徐杰坐在火堆旁烤红薯,闻着香气便觉得平静知足。睡得迷迷糊糊的程雪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停留在树枝上的白雪便“簌簌”地往下落,他朝着声处望过去,只见玉屑似的雪末儿在空中飘荡。
扰树清梦的人揉揉鼻子继续和周公下棋,徐杰摇头轻笑,往火堆里添了一根柴,他今日终是想起先前在桃花寨时忘记什么了,是那位清欢姑娘。
明明婚事将近,她却双目无神,面色发暗,脚步虚浮,没有少女灵动的朝气,更不是含羞待嫁的模样。
“总有种预感,还能再见到她。”这预感来的莫名其妙,因为半个多月前白修道友曾和她约定在凌波亭相见,眼下早已过了时期,想必白修和雪兔已经见过她了。以他们二人的道行,定能将此事妥善解决。
至于有多妥善,天知道。
时间倒退回十几日前,白修雪兔按时到达凌波亭,街上人山人海,吆喝的叫卖声、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不绝于耳。
“真热闹。”雪兔跟在白修师兄的身后走着,时不时被抱着孩子的壮汉或妇人挤到一边,五花八门的东西让他应接不暇。
“阿爹,我想吃发糕。”一个男娃娃坐在中年男人的臂弯上,胖乎乎的手指点着不远处小摊贩卖的发糕。
小摊贩见状吆喝地更起劲了,“给孩子买一块发糕吧,又香又甜的发糕,吃了保管从年头甜到年尾,隔年甜上加甜,好上加好!”
中年男人犹豫了一会儿,看着孩子希冀的眼神,隔着袖子摸着袖袋里的铜钱,“行,买一块。”
小摊贩看到他脸上的纠结神色,在看他们穿的衣裳,想来是和自己家一样田里刨食的老实人,切了一块略小的发糕,收了三文钱。
牛皮纸包着香甜的发糕,小男娃抱着它笑得像个年娃娃。
中年男人对着他点点头算是感谢。
有些摊贩子不会这般讲情义,直接切一大块给客人,客人囊中羞涩时又道切开了便不好再卖,变着法让人家把这块大发糕给包圆了。
发糕可以丈量,切糕之人的心却不能。
“师弟?”白修唤了一声,后面人没有回答,他回头一看,雪兔正愣愣地看着擦肩而过的行人,他们的手上提着过年的年礼,或是一年到头难得买一次的糕点食物,脸上是窘迫却又幸福的笑容,“你想吃冰糖葫芦吗?”
“啊?”雪兔被他无厘头的话问的一愣,“哦,师兄,我不……”一串冰糖葫芦递到了嘴前,细细的竹签上串着七八个裹着水色糖浆的山楂,像一个个晶莹的红灯笼,看着就让人垂涎欲滴。还未吃到嘴里,似乎便能感受到它酸中带甜。
“师兄难得良心发现,师弟就勉为其难接受为兄的好意吧。”白修故作强硬地将冰糖葫芦塞在他手里,自己的手中也捏着一串,把一颗糖葫芦咬了下来含在嘴里,是舒心的甜,甜到人的心底,很快在外面的糖就化了,他还在回味甜味时,酸味不甘示弱侵占味蕾,酸甜之味在口中流淌,是童年的味道。
雪兔的真身是雪中的双耳兔,见到月圆人团圆的繁花之景,心中怕是会想起数百年在雪山修行的孤独,按妖的资历说他算是百年小妖,按天机阁的资历排辈,他依旧是个小屁孩。
小孩子嘛,开心才是最重要的。
一根冰糖葫芦就能哄好的雪兔子,谁会忍心丢下他呢。
“走,师兄带你去吃香的喝辣的。”雪兔看着走在他前面半步的白修师兄,突然间变得意气风发,抠抠搜搜的形象一下子就高大起来了。
“师兄,你有钱啦。”
很好,高大的形象顿时缩水一半,这年头钱不好赚啊。但是在师弟面前,面子和形象同样重要。白修拍拍自己不那么魁梧的胸膛,“请小师弟吃一顿饭的银钱还是有的。”幸好凡间用的是银两铜钱而不是灵石,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点的。
一刻钟后——
“客官,您的毛血旺来嘞——”红嘟嘟的鸭血上躺着油亮的牛肚,黄豆芽星罗棋布,鲜嫩的白色笋芽点缀其上,绿色的香菜散落其间,火红的辣油是整道菜的灵魂所在,香气诱人,令人垂涟三尺。
“好香啊,”白修忍不住沉醉其中。
雪兔无奈地喝着野菜汤,“师兄,醒醒,那是隔壁桌的。”
白修凶巴巴地回头瞪了他一眼:“我知道,”然后惨兮兮地舀着碗里的馄饨,“这不是馄饨这是佛跳墙,这不是野菜汤这是什锦菌菇汤。”催眠自己后将汤一饮而尽。
雪兔:“……”真不愧是白师兄。
白修嘴里吧唧品尝着,这佛跳墙不正宗啊,少了亿点点食材(鲍鱼、海参、鱼唇、牦牛皮胶、杏鲍菇、蹄筋、花菇、墨鱼、瑶柱、鹌鹑蛋),不行,给个差评。
真想吃正宗的佛跳墙。
然而看到对面之人、不、之兔满足地喝着汤时又在心里加了一句,‘嗯,得独食。’佛跳墙是做梦吃的到的,毛血旺是咬咬牙勒勒钱袋子可以吃到的,至于为什么不吃,不是因为心疼钱。
而是因为今儿他若带着这只兔子吃毛血旺,明儿星沉师兄就会把他发配雪山扫一年的雪。
别问,问就是经历过┭┮﹏┭┮。
想当年雪花飘飘北风萧萧,雪地里只有他和不知名的野兽出窝溜达的脚印,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颇有种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的凄凉。
不想了,说多了都是泪。
雪兔不解地看着师兄在那里一会儿心生感慨,一会儿垂头丧气,师兄这又是脑补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怪有趣的,雪兔不由地想起了之前偷偷向执法堂师兄借话本子看的时候那个奇奇怪怪的自己。
吃饱喝足的二人腆着肚子缓缓来到凌波亭所在的街道,这里是不出意外的热闹非凡,“所以,我为什么三天前要想不开和清欢姑娘约在这里?”
雪兔也很震惊(ΩДΩ):“什么?这难道不是你占卜算出来的吗?”
白修随口回了句:“哦,我随口说了个地名而已。”一时之间想不起别的知名性建筑,乱点了一处罢了。
雪兔:“……”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这位师兄会是天机阁上下传言最不靠谱的占卜师了。
他们已经来了,那……
清欢姑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