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阴沉的面庞终于浮上一抹真心的浅笑:“言兮,谢谢你。有你在,我总觉得安心。”
言兮瞧着他,忽而眨了眨眼:“不生气了?”
仲陵见她难得俏皮一回,忍不住笑了,默了默,又道:“我没有生气,更不会生你和老师的气。就是有些事,郁结在心里,没想明白就不想见人。”
“那现在想明白了?”
“你说了,我就明白了。”仲陵静了会,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忍住别过头去的羞涩,只定定地望着她,“让你年节跟我回家见我娘,这事……可以吗?”
言兮低着头,如玉的颊面浮上一抹令人心醉的绯红:“你不来,难道叫我自己跟义父说去?”
仲陵眼中折射出异样光彩,忍不住揽她入怀:“那我,我现在就去和老师说。只是……我许久不来,老师会不会怪我?”
言兮脸贴靠在他胸前,听到蓬勃而动的心跳声,无声而笑,轻声道:“征伐厮杀,空手夺白刃你都不怕,怎么这点小事就畏首畏尾了?义父若真生气了,你就不会说几句好听的?”
“你说得对。”仲陵深吸了口气,缓住心神,松开了她。
他本想问若是太师发难,自己该如何应答,一低头,只见她颔首垂眸,微抿的双唇没涂胭脂,却格外的粉嫩娇艳,白里透红的面庞比春日的海棠还要俏丽。
霎时,脑子一片空白,身子像是被什么给定住了,一动不动。
片刻后,他还没想明白时,已是不自主,一手勾住她的后颈,俯首下去,印上她的双唇。
虽是一触而过的温柔,却在胸口炸开了,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如触电了般酥麻。
仲陵猛然松手,后退几步,见言兮也是一片懵然,诧异地望着自己,脸上的娇云渐渐转成火烧云。
他想自己这会也应该满面通红的,因为脸颊连到耳根,实在烫的厉害,手足无措地立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什么。
“那个……那个,我……我去找老师了,我们、我们回头见……”
仲陵吞吞吐吐地话也说不清,不等言兮回答,就畏罪潜逃般转身跑开了。
望着他落荒而逃的模样,言兮抿嘴而笑。
手抚上面颊,依然有些烫,她轻呼了口气,继而指尖又落在唇上,想到那蜻蜓点水般的一吻,不觉眼角微扬。
忽而似察觉了什么,她转过头望向院墙的镂空花窗上,多了两副半张人脸,见她望来,连忙缩了回去。
“出来。”
小叶儿和大用自知逃不过,扭扭捏捏地挪到旁边的月门,进到院中。
“看了多久了?”言兮脸上绯红已褪去,又恢复了往日淡淡的表情。
“没,没多久。”小叶儿不会说话,这辩解的艰巨任务就落在大用肩上,“刚刚……刚回来。”
言兮“嗯”了声,表情依然没什么变化,只望着小叶儿,道:“以后回来了就直接进来,不要趴在窗户上,这习惯可不好。”
小叶儿双手绞在身后,点头应了。
“那个,那个文彦走了吗?”大用岔开话题。
“走了。”
“嗯?嗯!那个仲陵,仲陵来过吗?”大用生来嘴笨,越是想遮掩过去,却越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小叶儿乐的不会说话,这时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大用磕磕巴巴地越说越心虚。
“仲陵来过,也走了。”言兮理了理袖口,对大用温和道:“你若想在园内多玩会,便让小叶儿带你,左右我这也管饭。若是她要你求我,让你带她出去,这是不允的。这丫头太皮实了,我怕你掌不住。”
小叶儿果然立即收了笑脸,摆出泫然欲泣的模样。
言兮却不理她,径自回屋了。
跑出园外,仲陵缓住心神,又理了理仪容,确定看不出异样,方往太师处去。
太师用过午饭后,久在庭院前拄着拐杖散步消食,见仲陵来请安,便如往常与他闲聊几句,又问:“你母亲近来安好?”
“母亲信说家中一切都好,让我问老师好。”
太师走累了,便在一旁逍遥椅坐下:“信说好,未必真好。你上次回家,见到她怎么样?”
“倒是一如往常,会有心悸症状,村里的郎中说是忧思郁闷引起的,要我带她各处走动,纾解心结。”
仲陵说到这,不由得凝眉:“只是母亲不肯上京,眼下我也无法一直陪在她身边,倒是有些难为。”
“你是个孝子。”太师微微颔首,“今年年节,你便回去陪你母亲过。”
“是。”
太师又道:“言兮颇通医理,让她也随你回去,瞧瞧你母亲的身体。”
自己还没开口,所求之事就被允了,倒是喜出望外。
仲陵抱拳躬身行了一礼:“谢谢老师!”
太师又叫来张明,令他准备些益补的药材和补品,回头送到仲陵住处,让他带回家去。
仲陵十来岁便寄住在太师府,与太师关系说是师生,更像亲人。往常太师府逢年过节都会着人往他家中送些日用之物,仲陵母亲也回些亲手做的衣袍冠带,聊表心意。
因而他也不客气,拜谢过了,又被留下喝了腊八粥,论了些禁军中事物,太师也不曾说其他。
叙完话,见无事,仲陵便告辞离去了。
出了太师府,仲陵走在街上,来时的阴霾被一扫而空,心中豁然开朗,步履都轻盈不少。
迎面骑来两匹高头大马,当中一人是文彦,正好也瞧见他,便下马来打招呼。
文彦问道:“你才从老师府里出来吗?”
仲陵点头道:“被老师留住喝了腊八粥才出来的。”
文彦见他眉飞喜色,调侃道:“这腊八粥里放了什么宝贝,让你乐成这样?”
“有吗?”仲陵摸了摸脸,继而笑道:“我娘身体不好,又不肯进京看医,老师就让言兮年节跟我一同回家,看看我娘的病。”
文彦脸色微滞,旋即如常,笑道:“怪不得,言兮可不比所有宝贝都强。怕是你娘见了她,什么陈年旧疾都好了大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