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奇特的是，一会场的特权者对聂珩提出的更为公平、公开的晋升机制却是由衷地支持。
能坐进礼堂的世家子弟都不是无能之辈。他们心里清楚，姓氏光环在世家子弟之间不存在优势，而家族内部，在一种名为血缘亲疏的判定标准下，能得到的东西有限，却被要求了无限的回馈。毕竟宗家长辈可是会将前往总部，去往聂家任职的机会视作天大的恩惠！还提出了要求的！
阳光底下没有新鲜事。谁不知道，最好的资源莫过于家族实控的子公司高管职务？不仅有钱有闲，外部压力小，还是族内实质的决策圈！而被送往总部，送去聂家的呢？看似一脚迈入中枢，获得的血液更新鲜，可实际夹在总部和子公司之间两头不是人，还明里暗里被人酸万事靠家族......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姓氏已然成为一种束缚，一种诅咒！尤其他们的履历和能力成色十足，为什么没有信心迎接绩效规则呢？虽然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而聂珩自己也说了，他不是什么大善人。
“然而这条道路我无法提前为你们铺好，因为旧的规则还健在。”聂珩深深叹气，“就像德国启蒙学者利希滕贝格说的，不将原有的石头全部打掉，建设是不可能的。对诸君，我不得不提前索取。”
果然，真心话说完，就该大冒险了。
“老实说，这话我说得很艰难，因为某种程度上就是在教唆人不孝不悌，而这在我们民族悠久的文化传统里是绝对的大忌！我只能试图搬出孔子的另一段话来进行辩解——小杖受，大杖走。曾子因为惹怒父亲，被杖责到不省人事，醒来之后却第一时间去向父亲请罪，生怕对方被自己气出个好歹。对此，重视孝道的孔子却非常生气，因为儿子不慎被盛怒中的父亲打死，会没人给父亲养老送终，这才是大不孝！父慈子孝，兄友弟恭，从来都是相对的概念，单方面的顺从在某些情境中反倒会陷人于不义。”
说到这里，聂珩自己都在笑，“是有些苍白无力！毕竟，我不是教育家或者思想家，只是一个现实的企业管理者，重视的也是人才年龄结构。毫不客气地说，华世的人才年龄管理哪哪都是漏洞！”
本该镇住场子的权威早早被架空，安详地在董事会挂名养老；中流砥柱从年富力强熬到年老体衰，不断上下挤压空间，早已从德高望重的神坛跌落，成了企业不断僵化的痼疾；看不到晋升之路的新生力量逐渐丧失气性和冲劲，开始报复性地打混......
因为说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这一次他得到的鼓掌欢呼远胜过之前，几乎压不下来！久久后方才得以继续下去。
“人力资源部的文秘就经常和我吐槽人力资源管理难做，因为现实和理论脱节，就没法用科学的方式进行！说的、听的都很郁闷，即便知道了症结所在，却做不了任何事......但我想，必需得做点什么了，企业变革失败率极高，而且也很需要时间。除开有了世信这一空间，月底我就31了，距离给自己设定好的退休时间也就只剩下三分之二不到......”
一再强调退休时限，他确定是要以身作则，一改华世老龄化的顽症？可49岁退休，他多久能上位，又准备干几年？
这时舒琅又开始了，“珩少，零时工转正之前的工龄是不计入的。”
“哈？合着我三分之一的目标都没有完成呗？不对，”聂珩的岸然道貌突然上线，“这对学徒工未免也太苛刻了，难怪会造成人员流失！要改，必须得整改！你记一下，下来我们具体讨论。”
所以他是铁了心，宁可改规则也不愿多干？可他现在连儿子都没有......
“可是国家法定退休年龄是男年满六十......”
而且华世高管如果都老老实实在法定年龄退休，他们也不至于这么艰难！
聂珩已经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忍着没给舒琅闭麦，“后面接的就是，男年满五十周岁，连续工龄满十年，由医院证明，并经劳动鉴定委员会确认，完全丧失劳动能力的应当准予退休！我什么身体状况？再说了，咱们这里普遍在30至42的年龄区间，多数人和我是不适配的。我有命干到60，可你们呢？虽说脱颖而出者凤毛麟角，可至少得有个奔头吧！”
嗯？莫非他......
“直白些说，这里的多数人适配的该是我哥。可惜一场意外导致了今日之不幸！5年前就有不少人被调离，其中不乏诸位的兄长、叔叔，想来抱怨不少吧？而留下来的人也不能说幸运，我和我哥差了10岁，成长期会耽误相当一段时间，无形中压低了上限。”
的确，合理打造行政班底多在上下5岁的区间找人，而到了聂珩这里，整一个大龄化趋势——小5岁区间的基本没有，大5岁到10岁区间的一堆！于是整合难度翻了不止一翻。
“50岁退休也只能说，在账面上抹平了年龄差距，然而可预见的问题就不少，何况实际会出现的。比如我就不敢想我哥曾得到的那般耿耿忠心！”
他戏谑地再度高悬起众人的心，转而坚定且决绝地表示，“华世做量的叠加太久了，就好像两升水变成四升，旁观者也许会觉得它在不断壮大，可当事的你我是清楚的，两升到四升，水就是水，实质并无变化！无异于线性跌落，谁也不知道这一趋势将维持多久，或者什么时候激变为断崖式跌落！变革的变故和危险，我也算深有体会，但必须得做出改变了，否则错不在我们，祸也将是我们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诸君，今次咱们走正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