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话：小花
夜店依旧是那个夜店，灯红酒绿，音乐嘈杂，在场的男男女女靠着酒精的作用暂时麻痹着自己。往常，我也是这群男男女女中的一员，但今天这次就不一样了，我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找到那名名叫小花的女子。
很快，我便找到了她，在说明了缘由后，她答应在她下班后再带我去，我欣然接受了。凌晨两点，夜店结束运营后，我便开车带着小花离开了。
那是一间昏暗的房间，小花的母亲被锁了起来。她蜷曲着，我看不清她的脸，但通过她的穿着与周围的环境可以看得出来，平日里她有被好好地照顾着。
“小花回来了。”那女人听见声响后，抬起了头，微笑着问道。可以从她的声音中听得出来，对于目前的处境，她没有什么怨言。
“是的，妈妈，我回来了。哦，对了，妈妈，这位是我的一个朋友，他听说您病了，特地过来看看您。”
“哦，欢迎欢迎。小花，快去给客人倒杯水。”
“不用客气了阿姨，我来看看您的情况，过一会儿就走，用不了多久的。”虽然对眼前的这种情况表示有点接受不了，但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我一个旁人也不好过多地说些什么好。
小花换了套平日里宽松一点的衣服走了出来：“情况你也看到了，”边说她边把我引到客厅给我倒水。“我妈的这种情况我也是迫不得已的，她不发病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但她发病的时候痛得鬼哭狼嚎的，虽然我这做女儿的心疼，但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最关键的是发作的时间、频率都不清楚，刚开始工作还不受什么影响，但随着症状的逐渐严重，搞得最后她工作也丢了，老爸也跑了，就只剩下我了。而我也没有办法一直守着她，要不然哪里有钱给她买药控制病情？我把她绑了起来也是为了防止她发病的时候我不在家从而出现什么意外。现在的人寿命都长，我妈发现得这种病的时候我爸还在，后来听医生说我妈这病属于疑难杂症，不仅花费大，而且这辈子都治愈无望，我爸一听怕了，跑了。他剩下的日子还长，他不想让我妈和我成为他的负担，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我妈和我两个人相依为命了。只是人这辈子真的是太漫长了，我和我妈剩下的苦命日子得慢慢熬了。”
听到她说这些话，我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我总不能说现代人之所以长寿，都是跟我前几世所做的研究有关吧，当然我也不能否认我自己，毕竟这代人所厌恶的，正是前人所梦寐以求的。
突然“嗷”的一声打破了我的尴尬，同时也吓了我一跳。我正想着这大半夜的是谁在这鬼叫扰人清静，就看见小花花容失色地站了起来，紧接着吼叫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痛苦，我循着声源望去，发现发出这种痛苦的吼叫声的正是小花的妈妈。她面容极度扭曲，四肢关节扭成了一团，以一种令人极为难受的姿势。
小花迅速从房间门口旁的一个小柜子里拿出几粒药冲向了她妈妈，喂给她后便紧紧地抱住了她，口中还念道：“放松，放松，不要紧张，我在这里，我在。”期间，我还听到了住在同一栋楼及附近单元楼层的人的各种不堪入耳的辱骂声，大意就是打扰他们休息了。
过了许久，小花妈才终于平静了下来，或许是刚才的吼叫耗光了她全部的力气，这会儿她已经沉沉地睡着了。小花小心翼翼地将她妈妈放到了床垫上，脸上透露出了无尽的疲惫。
“我妈的这种情况你也看到了，正常的时候跟正常人一样，就是一发起病来就面目狰狞，痛到死去活来的不成人样，现代人的寿命实在是太长了，医疗技术也很发达，为了得到解脱，我妈多次自杀都被救了下来。我一方面要挣钱养家，另一方面还要照顾我妈。随着我妈的发病频率越来越频繁，也越来越重，为了给我妈治病，家里的底儿都掏了个精光，生活压力越来越大，我不得不兼职多份工作，这种日子实在是太辛苦了…唉，人这一辈子实在是太长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个尽头，有的时候真想拉着我妈从这里跳下去算了。但最后却又莫名其妙地打消了这个念头，是的，人这一辈子的时间真的是太长了，万一，我是说万一，有治愈这种病的希望呢？”小花表情平静地说出了上面的这些话。我看着小花没敢多说一句话。
她不知道，她的眼神里，透露的满是绝望！我不敢告诉她，或许此时的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就是她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
“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左先生，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妈的情况你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我也得早点休息了，明天一大早我还得赶去上班。最后谢谢你了，今晚送我回家，让我省了打车的费用。”小花边走边打开了房门，我知道这是一个送客的信号，便也就识趣地起身准备离开了。
我没有说话，一方面一下子收到了这么多的信息，我需要一段时间消化；另一方面，我了解，一个人将自己心底最痛苦的事情讲述给另外一个人听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而倾诉者在倾述完后往往最最最不需要的就是倾听者的同情了！
我没有说话，没有说安慰小花的话，但我觉得，此时的我真的需要说些什么：“也谢谢你，让我得到了我想要的，知道了我想知道的。晚安，早些休息。”
“晚安。”小花微笑着将门关上了，随后我便转身离开了。身后，传来小花恸哭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