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话:冯云
“医生,我想问一下,你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才答应和我一同前来的?而且我并没有告诉你目的以及到底是见谁吧?”路上,蒋惠贤开着车,闲来无事的我疑惑道。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有点矛盾呢?一方面邀请我去,另一方面又在质疑为什么我答应了你的邀请。”
“嗯…是有点哦,只不过我自认为我并没有足够的理由能请得动你与我一同前往。”
“要说理由的话…其实我也说不出来,只是觉得你没有骗我,你说的话可靠性极高,但我又不能确定,所以想要看个究竟吧。”
“没想到仅仅只是因为好奇。对了,想要请教你一个问题:如何证明我就是我?”
“…或许,你可以说一些只有你和冯云两个人才知道的事,就会有一定的可能。”蒋惠贤思索了一下,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见冯云?”我好奇道。
“很简单,给你发的那条新闻我也收到了,而且你告诉我我们将要前往的医院是一家私人高端制的医院,好歹我也算是半个医疗界人士,对于这家医院我也算是有所耳闻的。”
“你真不简单。”
“其实最终让我确信的是你刚才的反应,你要知道,作为一个心理医生最重要的能力就是‘察言观色’了。”
听到这,我不由得敬佩起眼前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了?
“只有我和冯云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我陷入了沉思。
只有我和冯云两个人才知道的事情会是什么呢?我在脑海中快速检索着那似乎是我的,但我却又觉得格外陌生的记忆。
“嘿,醒醒,我们到了。”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到蒋惠贤在叫我。
“我怎么睡着了?”我疑惑到。
“谁知道呢?”蒋惠贤一副不知所以然的模样,“可能是最近备考没休息好吧。”这个讨厌的女人,她明知道我根本就没把备考放在心上,故意挖苦我。
印象中我是在寻找我那前几世记忆的过程中,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的。
“话说你找到了什么可以让冯云相信你就是你的事件了吗?我可不想陪你跑过来了却是白跑一趟。”
“放心好了,我已经找到了。”说着这话,我就和蒋惠贤下车向医院住院部的方向走去了。
“你好,我想去探望一下冯云先生,请问你是否方便告知一下他的房间号码吗?”走到护士站前,我询问到。
“不好意思,我院对患者的隐私有着极高的保密度,对于患者的一切都无可奉告。”没想到竟然吃了闭门羹,不过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那好,那麻烦请你帮我传达一下,就说褚卫来看他了,他自然就会见我,如果他不愿意,我也不为难你,我转身就走,你看可以吗?”
“那行吧。”说着,前台护士便拨打了电话。
“先生,冯先生请您上去一叙。”没过多久,那护士便传达了这个好消息,“冯先生在8楼806房间。”
谢过了前台护士后,我和蒋惠贤便上了去8楼的电梯。
刚出电梯,我就看见许多不善的目光落在了我和蒋惠贤的身上,并不时传来许多窃窃私语。
“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历?那老不死的精神头刚好一点儿,没想到就都把我们都轰了出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见他?!”
“肯定是又冒出了一位私生子来抢夺遗产了!”
“这老不死的,肯定是死前的回光返照,这个时候不先把遗产分一下吗?竟然先叫这个毫不相干的人进去见面,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
人们都在窃窃私语,但恶意却从未停止过,看到这一场面,一时间,我竟然对冯云产生了深深的同情来。
推开病房门,我看见冯云戴着氧气管,满脸的憔悴,似乎连坐着都很吃力,他看见我后满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就是褚卫?”
“如假包换。”
听到这话,冯云心里还是有些疑虑的,但当他看到我身后的蒋惠贤时,他惊呆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睁大了的双眼:“贤晓惠?!”
“很可惜不是。”我回复道。
“冯老先生,您好,我是首大心理医疗咨询机构的心理医生,我叫蒋惠贤。”
“哦,原来只是长得很像罢了。”冯云说着话,但无疑,他对我所说的话的可信度又增加了不少。
“说真的,我很好奇,你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报了一个人的名字,冯老先生为什么就能接见你呢?”蒋惠贤提出了她的疑惑。
我想,这或许也是冯云心中有所顾虑的地方,所以我回答道:“其实我也不能百分之一百的确定能成功,因为在很久之前,那时我还叫褚卫,就我和冯云两个人在的时候,我问冯云是如何看待长寿的?还随口问他觉得这世界真会有所谓的投胎转世吗?因为当时也只是以开玩笑的口吻问的,所以我并不能确定冯云是否能记得,并因此而想到我,毕竟那个我早就已经死去很久了。”
“其实刚开始我也并不能确信,可能是没有谁会拿一个死去了很久的人来开玩笑。另一方面,老伙计,你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这人一老,就总是会忍不住地去回想起以前的种种来,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最近也常常萦绕在我的脑海,人到底有没有投胎转世?如果有,那该有多好啊!”从冯云的眼中,我看到了他对生命的依依不舍。
冯云转头看向窗外,接着说:“人的生命是有限的,从细胞开始分裂那天起,就注定了人会死亡,可能是因为生病后时间变多了吧,也可能是因为我知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缘故,我时常在想你之前的那句玩笑话,这个世界上真有所谓的投胎转世吗?然后一个大胆的想法便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或许人们从古至今所追求的长生不老,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误的呢?!人怎么能一边感叹生命的不断进步、向上、追求、奋进,一边又奢求时间不会在自己身上留下前进的脚步呢?既然无法避免生命向前分裂的脚步,那何不妨欣然接受,从另一个方向思考生命的长度呢?就比如说投胎转世?虽然说躯体已不是原来的那副躯体了,但思想还是自己的,而且全新的躯体就意味着一个全新的、充满着活力向上的生命力,没有疾病的折磨,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永生呢?!”说到这,冯云用一种极其复杂的眼神看着我,“说真的,从我第一眼看到你时,我就对你充满了羡慕、嫉妒、恨!为什么不是我?!纵然我富可敌国,但最终却不也是难逃一死么?但你却并不一样,你出现在我面前,却是那么的年轻健壮、富有活力,甚至比我们第一次见面时还要年轻,而且还没有病痛的折磨,很难不让我想,你是谁?你到底是谁?神明吗?过来嘲笑我这个即将入土的老头子的吗?”说到最后,冯云不免激动的咳了几声。
“不好意思,我没有那个意思,只是你知道的,我认识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我想在你走之前再叙叙旧,仅此而已。”
“……不好意思,让蒋医生见笑了。”冯云稍微整理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哈哈,不怕你们笑话,纵使我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可依旧没有活个明白,外面的那些人你们都见到了吧,都是我的子子孙孙,表面上对我是孝孝顺顺的,可谁不知道现在都在等着我早些入土好瓜分我的财产!儿女真的是前世的债呀!”
听到这里我和蒋惠贤都无奈的笑了笑。
“老伙计,我累了,剩下的事情也不好看,就请你们从后门回去吧。”说着,冯云吃力地向一旁的一个偏门摆了摆头。
“那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保重身体。”明白了冯云的意思后,我便带着蒋惠贤从后面离开了。没走多远,我便听到哭声从后背传来。
我知道。他最终也走了。
我放慢了脚步,情绪失控地大哭了起来,不知是为冯云的解脱,还是为自己何时才能够像冯云那样彻底得到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