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安府,众乐坊,坊内有五层的正店酒楼,名为五合楼,彩饰欢门,绯绿帘幕,金纱栀子灯,花木森然茂密,酒座宽敞优雅,飞桥栏栅,明暗相通。夜幕将至,灯火辉煌,数十名浓妆艳抹的女子,聚集在主廊,等待酒客的呼唤。
五合楼的五楼从来不接待酒客,在楼梯两侧各有两名怀揣利刃的彪形大汉,如有吃醉的酒客擅自闯入,不管是富户商贾,还是达官贵人,都会被立即驱离,胆敢硬闯者,轻者被挑断脚筋,重者身首异处。
此时,一位行色匆匆管家打扮的中年人走进酒楼,眼角余光扫了扫在场的酒客,登上楼梯直奔五楼而来。
四名大汉剑来人立刻躬身施礼:“赵管家!”
被称为赵管家的男人点点头:“你们首领可在?”
“在里面的雅间中。”
赵管家迈步来到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而入。房间内,一位戴着睚眦假面的男人正在独自饮酒。
“赵管家?”假面男语气中带着一丝疑惑:“今天怎么有空来我的五合楼?”
“你的五合楼?”赵管家冷笑地反问道。
假面男眼中怒火浮现,厉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管家的脸上依旧平静如水:“没什么意思,我只是奉王爷的命令来通知你,包括严鹤、肖御、元青在内,你的手下在净土寺全军覆没。”
假面男身体猛然从椅子上弹起,难以置信道:“你说什么?”
赵管家冷声道:“难道我说的不够清楚吗?”
“这...这怎么可能,四大杀手以及弑炼精锐全部在净土寺。”说到此处,假面人猛然扭头看向赵管家,双目射出两道寒光:“谁干的?”
赵管家拉把椅子,稳稳地坐在上面,端起银盏后,不紧不慢道:“我怎知道。”
假面人看着一脸幸灾乐祸的赵管家,无法按捺住心中的怒火,吼道:“你还知道什么?”
赵管家眼角余光瞄了一眼假面人,不屑道:“和我说话要注意分寸,我是南平王府的管家,不是你天狼的手下。”
天狼双手青筋暴起,正欲发怒,但想到此时他已是孤家寡人,根本没有资格和面前这位南平王身边的红人叫板,又把心中的怒火压了下去,劲量用平缓的口气问道:“赵管家,可有线索,烦请告知。”
赵管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饮了一口香茶,才开口道:“能一夜之间杀了弑炼多位高手,非一人能做下此事,都城内有此能力者屈手可指。”
天狼微微一怔:“靖安三司、三衙禁军、漕帮、马帮。”
“漕帮、马帮自然不会与弑炼为敌,他们的心思都扑在赚钱上。调动三衙禁军需要皇上下旨,朝中百官无法做到。巡检司自从南宫羽离开后元气大伤,根本不是弑炼的对手,职方司则是王爷的囊中之物。”
天狼目露凶光:“这么说是皇城司周恕了?”
见天狼完全掉进自己的圈套,赵管家狡诈一笑,继续嘲讽道:“阁下似乎忘了禁足皇城四个字,以周恕的心智,他怎么会违抗皇命与南平王开战,这不是自寻死路吗?即便是罗城内的察子也不足以与弑炼对抗。”
天狼此时才发现自己再次被赵管家羞辱,他抓起桌案的银盏,右手用力一握,银质酒杯被他握成银饼,随手丢在桌案上。
“你是在耍我?”
“我在帮你在做排除法。”
说完,赵管家左手拿起已成为银饼的酒杯,眼带不屑地看了看,右掌如刀猛然削下,酒杯齐刷刷被肉掌切成两半,接着他冷哼一声,起身走到门前。
“眼下的庆安府风云变幻、杀机四伏,只有智者才配活着,愚蠢的人不仅自身难保,还会连累他人。别忘了这么年来是谁在养着弑炼?你手下杀手都是怎么来的?现在王爷很生气,该怎么给他老人家一个交代,你自己掂量掂量。”
赵管家打开房门,前脚刚迈过门槛,再次口道:“对了,尸体被挖出来查验过,其中少了一人。”
“谁?”
“灵剑文龙。”
“叛徒!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天狼浑身栗抖,手重重拍到桌案上,将桌角拍断,银质酒壶和酒杯震起一尺有余,而假面之下的双眼充满了愤怒和懊恼,比杀机更甚的死亡气息由地而升。
赵管家冷哼一声,迈步离开。
他曾是朝廷的戍边大将,也曾怀着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的梦想。只有身处官场,才明白朝中无人莫做官的道理。曾经的豪言成为过往云烟,金钱带来奢靡生活让他乐得享受其中,慢慢地胃口也逐渐变大。
作为镇守边境的将军,他深知贩私带来的巨大利润,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开始与粮商勾搭到一起。苍蝇不叮无缝蛋,粮商自然乐得与其同流合污,有他保驾护航,贩私之路畅通无阻。
御史台接到密报调查贩私一事,先后共查实六名官员参与其中,但其他官员有权臣力保安然无恙,只有他一人被贬去其官职,革去功名。这使他心生不满,心理逐渐扭曲,为了报复朝廷,创立了令江湖人闻风丧胆的弑炼组织,从此只为金钱而战。
“既然排除了靖安三司和三衙禁军,那么只能是曾经追随南宫羽的爪牙,看来文龙早就与他们勾结到一起。不过,以他们几个的武功,怎么能发动让弑炼覆灭的突袭?这其中必定有其他人暗中相助,能是谁呢?”
恢复了理智的天狼,在房间内踱步自问,同时也开始筹划接下来的行动。不想失去眼前的一切,就必须及时做出补救。
天狼打定主意,冲门外道:“来人!”
房门推开,一位彪形大汉走进,躬身施礼道:“首领!”
“都城内还有多少杀手?”
“一十六人。”
“全部撒出去寻找文龙的下落。同时飞鸽传书,调回青冈、安阳、泾阳、富安、嘉萌、泰来、南川七地的人马,明日一早,所有人必须全部聚集五合楼。”
“是!”
大汉走后,假面人摘下面具,同时换上一套破旧麻布素服,再配上那张其貌不扬的脸,乍一看,如同五合楼中的伙计一般,只是眼角眉梢带着三分煞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