蕞在得到绿白毛所标注的地图后,想也没想的就寻着位置朝原始丛林进发了。
时隔两日,龙凤城中的白柏召集了所有秽祭血脉的人于城门之外,顶着烈日为接下来的战斗做了场临时的宣讲,上千张长桌上摆满了酒杯,旁边没放凳子,这数万人虽被分为三类,但个个身披铠甲,手持武器,腰板挺直,站姿标准,全然是已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高台上的白柏极具威严,绿白毛和众将的神色同样庄重,张口说出的每一句话,都让在场的人们心潮澎湃:
“弟兄们,我们一路走来,丢掉了身份、失去了尊严、蹉跎了岁月,我们忍受邓王的凌辱,熬过线斗的摧残,历经过多少次风风雨雨,终于昂首挺胸,揭起反抗的旗帜。站在这里的你们,既有新丁也有老将,你们会成为重建故国的英雄,成为征讨昏君的斗士,你们会流血,会牺牲,会对战争感到乏味,会对战争感到恐惧,但请相信,眠水的历史会永远将你们铭记!
我知道你们渴望成功,更渴望建立一番事业,正因如此,我们不能停滞在原点,不能像贵族一样贪图享乐。邓王所掌控的区域共分二十七座城池,他也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开始派兵反扑,我们...岂能坐以待毙?接下来,你们会被分为三批人,一部分人由左顾统领留守于龙凤城中,成为我们前线坚强的后盾,一部分人会被派去东边的战场,跟随勇猛的将领迎战同为人类的敌军,还有一部分人,会跟着我,跟着无畏的死士,前往南边的“地狱”,鏖战恐怖的线斗!
这次出征,是一场生死攸关的豪赌,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站在这皇天后土之下,我问你们,有没有信心干好这番事业?!!”
站在台下士兵们血液沸腾,声嘶力竭的回答道:
“——有!!!”
“好,所有不愿屈服的秽祭血脉啊,饮下杯中的烈酒,扛起你们身上的武器,掀起一场腥风血雨吧!!!”白柏说罢,举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目光坚毅有神,众人纷纷效仿,大喝一声:“遵命!”
“——随我——出征!”
白柏一声令下,秽祭之师宛若冲破牢笼中的饿虎气吞万里山河,大军浩浩荡荡的踏过龙凤城前的高山,向邓王所统治的二十七城进军!
随着这场喧闹一时的“宴席”渐渐冷却,只留下那满片狼藉的桌面和心灵空虚的守城人,绿白毛凝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站在城门之外迟迟不肯回头,身后也有几千人同他一样,他清楚,这些留守在龙凤城中的人其实是最不该留在龙凤城中的,所谓的分为三批,其实是把那些不听从军令、盲目自大的家伙们留在城中,渐渐消磨他们的意志和耐心罢了,如何管理,这样的重任全都堆积在了自己的手上。
正沉思着,远方忽然传来一封白柏的信件,他困惑的拆开,脸色瞬间煞白。
身后质疑的声音开始多起来了,这些人哪里会服从白柏的安排?他们都认为自己有本事,不该留守在城中当一个“懦夫”,于是组成人墙将绿白毛重重包围,提出一声又一声的抗议。他故作镇定,学的是白柏那样冷静,不耐烦的高声喊道:“啧,够了够了,刚才哪个人说守城是瞧不起你们的?”
“难道不是吗?白柏把我们扔在这里,不就是瞧不起我们吗?!”几乎没有停顿,怒骂声又如潮水般涌来。
“对啊,你快给我们个解释!!!”
望着这群起哄的人,绿白毛震怒似的咳嗽一声,驳斥道:“谁说你们一定要守城的?!”
“难道我们还有别的事情可做?”
“我们能上战场吗?”
绿白毛点点头,张开嘴打算说话,嘈杂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他们相互对视,期待着绿白毛的回复,“那是自然,你们当然要上战场,等蕞回来,你们就跟着他去攻打水嗣!”
“什么?水、水嗣???就是那个拥有半神之躯的水嗣???”
在场的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跳都快停止了。此情此景正中绿白毛的下怀,他瞧着众人没出息的样子,不禁冷笑道:
“呵,怎么?害怕了?那让蕞一个人去吧!你们这群人前一秒还说要上战场,下一秒竟然都怂了,怪不得白柏用不上你们!”
众人闻听此言顿感羞辱至极,一个个果真都被激怒了,大喊现在就要去淼潺城,不过还是有几个理性的人发出疑问:“等等,蕞是谁?”
见过他一面的人立即回答说:
“好像是一个小女孩。”
“是男的吧?”
“呃,是吗?没见过啊!”
绿白毛又趁机供火,只见他两手一摊,赞叹说:“蕞的确是个孩子,但他的强大无人能够匹敌,你们知道白柏敢让他一个人去对抗水嗣是什么意思么?在他的眼里,你们这么多人加起来,还不如蕞一个小孩儿管用!”
“嘁,一个小屁孩罢了!他什么时候回来?老子倒是要瞧瞧有多厉害!”
“就是!”
“对啊,光靠一张嘴谁不会说?”
不服的声音又开始响彻在绿白毛的耳畔,他呵呵一笑,见计谋得逞,便搂着众人的肩膀大笑道:“哈哈哈,好,到时候也让我见识见识诸位将军的本事!趁着白柏那些人不在,咱们不如先去潇洒一番?!”
众人一听,好像事情基本上都被安排妥当了,现在又有休息的好机会,皆是转怒为喜,跟随绿白毛返回龙凤城中,殊不知,在他轻松的笑容下,却隐藏着一把危险的刀。
一周后,蕞圆满的完成任务,带领最后一批左氏族人跋山涉水,返回到了龙凤城中。
远方的前线也同样顺利,众将士们浴血奋战,秽祭的强大力量让普通人也能看到战胜邓王的可能,他们每夺下一座城池,都能争得民心,士气愈发高涨,饱经摧残的民众纷纷揭竿而起,也开始加入反抗邓王的行列。
在这里,没人甘愿堕入噩梦的泥潭,谁都清楚,这是反抗邓王的唯一机会,无论是生是死,都能让诋辱殆尽的灵魂迎来超脱!
蕞归来以后,绿白毛很快与他见面,传达了白柏信中的一部分消息,简单来说,便是让他立即带兵进攻淼潺城。
他感到很莫名其妙,明明之前说的是让他一个人去的,为什么现在还要带兵了?人多不是更麻烦吗?而且,自己也没有什么领导的经验啊!可是绿白毛百般遮掩,死说自己也不理解白柏的用意,就是必须要带,于是蕞想,带兵就带兵吧,到时候让他们站远点,别伤到了就行,之前救来的左氏族人挺好相处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哪知绿白毛一个劲的摇头,回答蕞那些刚救来的左氏族人不用和他去,留在城中修养即可,要跟蕞一起去的那群人,其实是在离窗很远的地方躺着。他顺着绿白毛手指的位置眺望,气得差点晕厥过去,自己要带的这些人哪里是兵啊?分明就是先前所见到的地痞流氓!
“你们,这...”
蕞欲言又止,绿白毛无奈的拍了拍他的肩,“白柏已经出征了,千万别让水嗣有机会增援,我们的存亡,就靠你了啊!”
“这些人我可带不了!”
绿白毛稍有顾忌的摇摇头,低声说:“唉,你也看到了他们身上散发着狂妄的气息,留在城中是个祸害....”
“你们,你们就是这么解决问题的???”
“我们...也是无能为力啊......”
“......”
“好吧。”蕞低下头,咬紧了嘴唇,只要了一把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就带领着这群懒散的家伙们出发了。他在冥冥之中有股不祥的预感,此番出行,必有大难。前往淼潺城的路上,蕞已经听腻了身后嘲弄和否定的声音,这些人岂有奔赴战场的严肃?根本没有任何纪律可言,光是趁乱逃跑的人就有不计其数了,即便他尽职尽责,换来的却仍旧是冷诺和鄙夷。
他压抑着内心的憋屈,一路无话,带领众人登上了淼潺城外千米高的山峰。望着脚下雄伟壮阔的奇异水城,身后的杂兵亢奋到了极点,仿佛是置身原始丛林中第一次看到文明的野人,尖锐的叫声生怕惊动不了里头的水嗣。
蕞彻底怒了,快步闯入闹事的人群中随便逮到一个正在叫唤的人就是一拳,崩飞的牙齿和断裂的舌头洒落在地上,鲜血喷涌而出,周围瞬间变得死寂,他用凌厉的眼神扫视在场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不禁汗毛倒竖,丢掉了嚣张的气焰。
“你们给我老实待在这里,谁也别出声!”
说罢,他乘风而起,带着众人震惊的目光飞离山峰,酝酿半晌后便朝四处的山峦甩出无数拳掌,飓风参杂着猛烈的力量席卷而过,眼前高不可攀的群山轰然倒塌,霎时间,烟尘四起,满天土石飞溅而出,千层厚的泥沙纷纷扑向淼潺城储水的沟渠并将群山流水深埋于地下,他身形一闪,狂风为蕞带来了那把利剑,随着全身的力量汇聚于剑锋之尖,利刃被投射而出,直冲淼潺城背后的冰山而去,冰山被飞袭而来的利刃贯穿,顿时出现无数裂纹。
蕞于空中翻滚一周,解散风场向下极速坠落,爆发出强大的能量犹如流星一般划过地皮,处于淼潺城中的深水顺着蕞开出的沟道急速向外奔流,尽头是广袤的荒漠。群山倒塌而带来的烟尘至今还没散去,一众士兵瞪裂了眼睛都看不清楚那边发生了什么,眨眼间,淼潺城的中央竟升腾起一道万米高的龙卷,参杂着冰块和水流产生强大的吸力,让人一度以为是末日降临!
直到浓烟和狂风消散,众人探出脑袋再次往淼潺城处望去,当场怔住了,失声跪拜在地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能让具有水城之称的淼潺城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化为荒漠啊?
完成这一切的蕞赤手空拳的停在淼潺城敞开的城门之外,貌似是有所顾虑,迟迟不肯进入,这时候,不知道哪个人叫了一声:“喂,兄弟们,快啊,咱们也进城去,要不然功劳就是这小子一个人的了!”
“可,可是,水嗣不还在里面吗?!”
“切,你个蠢货,水嗣现在连水都没了,还有什么好怕的?你们难道忘记了左顾之前是怎么羞辱我们的了吗?让他见识见识我们的厉害!”
“对啊,我们冲!”
“冲!”
山峰上的士兵不再躲藏,他们顺着山间滑道又仗着厚重安全的盔甲急速下行,不一会就提着武器赶到了城门之外,接着又掠过拦路的蕞纷纷冲入城中,他心下一凉,扯住前面的人喊道:“等会,里面不对劲!”被他拉住的人眼见着弟兄们都要冲进去了,想一把甩开,可哪里能比得过蕞的力气?心急的只能叫唤道:“哎呀,我们知道你厉害,但所有功劳也不能只由你一个人占啊!”
“我也知道你们想证明自己,但是,闹出这么大的动静,里面的水嗣至今都没有出现,你们就不觉得奇怪吗?”
“谁知道呢?说不定被你砸死了!”后面跟来的一群人急匆匆的撞向两人,蕞迫不得已撒开手,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嘶吼着涌入城中。原本湛蓝的天空逐渐变得阴沉,数不清的乌云将众人的头顶笼罩,淼潺城中的人们终于有了明显的反应,它们化为烟尘飘向高空,周围的温度开始大幅度的降低,不论是土壤、城门、石墙还是自己的衣服、鬓发,通通结满了厚厚的冰晶。
城中传来熟悉的呼喊,是有人放声惊叫道:“水嗣,是水嗣!快看高台上面!!!”蕞匆忙乘风而起并悬停在半空,顺着众人指示的方位探去,只见淼潺城的正中央处赫然显现一座百米高的寒冰之塔,上面果真站有一人,整颗头颅除了大脑以外都是流动着的水花,样貌浑浊不清,冰块形成的脑袋也同样若隐若现,它高约九尺,身披布满坚冰的鳞甲,手握寒光闪烁的冰刀,惨白色的披风随风摇曳,体内所镶嵌着的赤红色的晶石正冒出冰冷的杀意......
蕞那股不祥的预感更加强烈,他冲里面的人大喊:“喂,你们快走!快回头啊!”哪成想他们的下一句话又让蕞如受雷击:
“弟兄们别怕!我们人多,还有秽祭,只要触碰到它,管它是人是鬼!”
“对,千万别被它的气场给吓到了!”
这群人开始不断的自我催眠,不仅不会回头,反而还嘶吼着加快脚步继续猛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