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迪威百货公司里面满满的都是人。
“明天学校停课,
然后就是最好的时机,
有些人不知道去哪里,
我们不会走远,
去一块被草地包围的地方,
有一匹喜欢我的小马,
会有公鸡早上五点叫醒你的地方。
……
在农场度假,
从早到晚总有一些事情发生,
牛奶来自于牛棚,
而不是超市,
新鲜黄油和农夫面包,
我觉得非常棒。
……
我们在农场度假,
这里很有趣,
有适合每个人的东西。
……”
商场的广播里放着轻快的音乐,四周贴着洁白精致的白瓷砖,香水与化妆品的味道馥郁芬芳,人挤人、人挨人、人满为患。但是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快乐的笑容,不同于魔法界所传言的德国巫师那样,这里的人手牵着手、胳膊挽着胳膊,热情又亲密地彼此拥抱……古板疏离的英国小巫师们看得嘴巴长得大大的,忍不住缩手缩脚,生怕碰到了陌生的谁。莎莉竖起耳朵,在混乱嘈杂的声浪中听见了‘西边’‘姐姐’‘哥哥’‘许久不见’‘想念’等支离破碎的词汇。
一群人直奔了女装区。
走进店里试衣服的时候,几人就发现语言在这种地方绝不会成为购物的阻碍——店里有许多来旅游的麻瓜客人。英国人和美国人是其中的大头。因此,所有店铺的导购小姐都熟练掌握英语、德语交替使用的神奇技能。
佩内洛和唐克斯直如鱼儿入了水一样融进了这个场景里。
根本看不清两个女孩儿的身影,只感觉上一秒人还在裙装区,下一秒又在裤装旁边忽闪而过。珀西为了自己“照顾好大家”的宣言,努力睁大了眼睛试图在人海中定位佩内洛——他的脑袋快速地上下左右变换朝向(莎莉饶有兴致地观察着他,尽管她不明白珀西为什么要在天花板上找得那么起劲),红彤彤的小卷发几乎甩出残影——三分钟不到的功夫,他就撑不住了,连忙伸手扶在塞德里克的肩膀上,另一只手用力揉弄酸涩的眼睛。
抱着一堆衣服的佩内洛回来了,狠狠拍了拍珀西的胳膊。“别揉眼睛——你在找什么呢?我都担心你把头发甩掉了。”她心疼地搓了搓大男孩儿的脑袋。
珀西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
同样怀里被衣服占满的唐克斯也回来了——她甚至已经给自己换了一身朋克套装:上身是紧身又露肚子的黑色短袖,两个袖子挂着破破烂烂的流苏,胸口前面几根手指奇怪地竖起来;下身是一条从大腿直接开洞到脚踝的桃红色阔腿长裤——她二话没说,直接把莎莉推进试衣间。
——莎莉大概是世界上最贴心省事儿的衣架子。
她来者不拒,只要是大姐姐们送进试衣间里来的,她从不说累、每一件都试给两位时尚大师评价。英国小巫师们占领了这个狭小的角落,唐克斯还想要不要偷偷用一个混淆咒,佩内洛拦住了她——店里的麻瓜客人们和她们完全没有什么区别,大家一样地沉浸在试衣、购物的疯狂氛围中,何必用什么混淆咒——百货商店千方百计挑起的购物欲望就是最好最精妙的混淆咒。
……
“太可怕了。”
塞德里克和莎莉坐在长椅上,这里是卡迪威百货旁边的一家小公园。
男孩儿惊魂未定地吐出口气。
事情发展到后来,佩内洛非要带着珀西去男装区,唐克斯也说那不如把塞德也重新打扮一下,于是两个一无所知的男孩儿终于体会到了莎莉的艰辛——他们原本只是看着更衣室的门以半分钟左右的频率开开合合,黑头发小姑娘走进去、走出来、转圈圈、走进去……因为她换的衣服实在太多,或许起初他们还帮着评价两句,后来已经彻底昏了头,根本看不出来其中的差别了——直到轮到他们自己上阵——只是换件衣服,怎么会比魁地奇训练还要费劲磨人!——到了后来,两个人叫苦不迭,然而铁石心肠的女巫们冷酷地镇压了他们微弱的反抗。
整整过去了两个小时,莎莉说有点累了,想喝点水——商场里的休息座位也坐满了人——热情上头的年轻女孩儿们才大手一挥,准许塞德陪着小姑娘出来歇歇。
两个人现在身上穿的都是全新的衣服了。
塞德里克换了一件红条纹衬衫(唐克斯说红色和黑头发非常相配),里面搭白色短T恤——他坚定地拒绝了佩内洛选择的无袖黑色紧身上衣——穿了一条男装区最热门的天蓝色运动牛仔裤。
至于莎莉——她们终究没有忍心追随太超前的审美潮流——莎莉身上是一件水红色的纱质吊带蓬蓬短裙,长度只到大腿中部,下身搭配了一条同色的南瓜短裤,露出修长洁白的腿。吊带裙的每一层细纱都有好好地膨胀起来,外面套着姜黄色的灯笼袖无扣丝质小斗篷,整体呈A字型,很好地修饰了小女孩过于瘦小的身形,显得活泼可爱,像是一朵甜甜蜜蜜的棉花糖,又像是一朵黄伞面的长杆杆蘑菇。
莎莉嘴上说累了,现在却又不停地转着圈,新奇地盯着自己绽放开来的裙摆与裸露在外的半截大腿。
塞德里克跑进了不远处的小商店里,不多时,抱着一个纸袋子走了出来。他从袋子里拿出一瓶水递给莎莉,感叹道:“不管是大商场还是小店铺,他们都把价格明明白白地贴在商品下面——这样可太好了,不需要一个纳特一个纳特地和店主讲价。”男孩儿不自在地摸了摸后脖颈,心有余悸,“——我最不擅长这个。但妈妈和莫丽阿姨应该不太喜欢这种模式。”
见莎莉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塞德又递出去了一样东西。
“谢谢。这是什么?”
“口香糖,草莓味的,我结账的时候看见旁边放着这个——要尝尝吗?”
莎莉欣然接过,甜滋滋的味道在舌头上蔓延开来。
“唔——很神奇的口感,甜甜的,但是味道不像草莓。”
女孩儿用舌头把口香糖从左边赶到右边,两边脸颊轮流鼓起来。
“确实……有点像桃子或者苹果,确实不像草莓——小心别咽下去。”塞德叮嘱道。他自己也吃了一片,这种不断咀嚼、分泌口水的休闲方式还挺容易上瘾的——他暗自感慨。然后再次掏出来什么递给了莎莉,这回是一瓶瓶装牛奶。
莎莉偷偷晃悠的小腿一下子僵住了。
塞德里克无奈地笑了笑,说道:“你知道你表现得有多明显吗?这个——”他指了指莎莉散开的头发,“人那么多那么热都不肯扎起来,分明之前为了方便活动一直是编成辫子的,还时不时一个人躲起来自言自语——除了珀西,她们应该也都发现你的小秘密了。”
“你不打算送我回旅馆吗?”
莎莉问道。既然已经被戳穿了,她也不再试图隐瞒,两条腿又欢快地摆动起来。她大大方方地接过了牛奶,打开盖子放在身前,一根细细长长的头发像是因为风的行动脱离了它的队伍——仔细看那实际上是一根正在慢慢抬高的深褐色胡须。
屋龙的小脑袋偷偷探出来,嗅了嗅在牛奶瓶中打过滚的胡须,好像有点嫌弃,他趾高气扬地抬起了前半个身子,而后猛地扎进了瓶子里。
莎莉眼疾手快地盖上了瓶盖,这才避免了两个人的新衣服被打湿的悲惨厄运。
这是英国本土没有的神奇动物,塞德里克也是第一次见,他按捺不住地凑近了一点,想要更细致地观察小东西在牛奶中畅游的情态:“是屋龙自愿要跟着你,我为什么要把你送回旅馆?”他露出了一点狡黠的笑容。
莎莉无所谓地眯起了眼睛,两对泪窝宛如两对猫胡子。
“就算你送我回去也没事儿——贝琳达女士早就知道了。”
甚至出门的时候还体贴地叮嘱说,‘今天已经喂过一桶牛奶了,所以就算弗洛里安再怎么撒娇卖痴,不喂他也没有关系的’。
“但是我喜欢你的回答,所以我决定现在就把这个礼物送给你。”莎莉小心地放下了牛奶瓶,她把被屋龙弄乱的头发捋到耳朵后面去,神秘兮兮地打开了一本杂志(这是她先前在路边售报亭里买的)。她先是抬起头观察了一下四周,而后快速捣鼓了两下,杂志就在她的手心里变形成了一件折叠好的,由黑色、红色、金色三色条纹组成的衣服。
“德国魁地奇国家队的球衣——”塞德里克忍不住惊呼,他立马捂住了嘴巴,紧张地四下张望,生怕有人被自己过高的音量吸引过来。
莎莉笑眯眯地放在他手里。
“而且是哈特曼的签名版——德国魁地奇国家队其实一直有通过售卖签名球衣来周转资金,但是他们拒绝跨国交易,我这才拿到手——也就是说,说不定上午的时候这件球衣还被朱利安·哈特曼拿在手里呢。”
金属瓶盖“啪嗒”一声落在椅子上,莎莉伸出手指,屋龙眯着眼睛蹭了蹭她柔软的指腹。
塞德里克努力平复了很久在身体里胡乱冲撞的激动情绪。
他恋恋不舍地摇了摇头,脑袋和脖子像是缺了油的机械组件,他的双手捧着球衣一动不动,两只眼睛黏在上面:“不行……莎莉,我了解过这个价格,我不能收下这么昂贵的礼物——这是索豆吊钟花的回礼,是吗?”
莎莉漫不经心地看着绿草地对面打球的男生们。
“你需要这件球衣,我送给你,它就是你的;我需要吊钟花,你送给我,那就是我的。对于我来说,两者的价值是同样的,没有哪一方更昂贵之说。”
====【注】====
1、Ferien auf dem Bauernhof (农场假期),歌手Stefanie Hertel,一首很好听的1991年的德国歌。
2、无袖黑色紧身上衣确实来自于90年代的男装秀场,不是我编的,那男模身材,啧啧啧,哎嘿嘿。莎莉的打扮同样来自于我搜到的某场秀。
3、塞德疯狂上分。怎么办呢,谁让乔治志不在分数呢。看戏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