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尧带着齐霄去到了一间绸布庄,见到他口中所说的那个人。
齐霄呆住了。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崔喜乐。在她身边,还有一个男子,面容俊朗。
崔喜乐迎面福了一福,说道:“喜乐这厢有礼了。”
齐霄诧然:“喜乐妹子,你不是……失踪了吗?这是怎么回事?”
俊朗男子微笑道:“公子误会了。家妹并未真的失踪,此番见你,也是她的主意。”
“如此甚好。”齐霄缓过神来,转头看向那名男子,“阁下是?”
“在下崔平安,是喜乐的兄长。”男子躬身作揖道。
“原来是崔公子,幸会幸会。”
“齐公子,爹爹他老人家让我带话给你,你托他调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但眼下需要你去解决一个麻烦。”崔喜乐说完,看向一旁的兄长。
崔平安道:“我们已经获悉,官府丢失的五万两白银已经被神枪会秘密转移到镇东军节度使府上,记在节度使之子刘岱的名下。陈捕头目前已恢复官职,父亲要你在十天之内协助他破获此案,不得有误。”齐霄躬身行礼,道:“请转告侍郎,齐霄必不辱命!”
“对了,齐公子,陈捕头要我转告你,明日辰时,他在听雨楼摆了一桌酒席,说是要庆贺你此番平安归来。”崔平安补充说。
“我知道了。”齐霄说完,忽然道,“崔公子,有件事我想请你……”
崔平安听出齐霄话里的意思,他对妹妹柔声道:“妹妹,时候也不早了。我和齐公子还有正事要谈,你先回府。”崔喜乐点了点头,转头看向齐霄,嫣然道:“齐公子,最近家里出了点状况,我不能经常出去见阿雪姐姐,所以阿雪姐姐那边还要拜托你照顾了。”齐霄道:“放心吧,我已经让殷大侠在阿雪身边时刻保护着她,以殷大侠的武功,相信不会有人打阿雪的主意。”
崔喜乐在哥哥搀扶下上了马车。崔平安目送妹妹离开,转身对齐霄道:“齐公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两人进了一家茶楼。雅间里,崔平安与齐霄对饮,喝了杯茶。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公子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我想知道刘良贵父子是怎么和神枪会搞上关系的?”
崔平安沉默了半晌,道:“齐公子,你不妨先听听我所收集到的一些内幕消息。”
齐霄道:“你说。”
崔平安于是对齐霄说了起来……
原来在前日,这批银子就已到了刘府。
刘府其实并不能算是刘衙内的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座巨大的豪宅。
这座巨宅建于保民坊中段,雄伟开阔,却总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冷清之感,就连会大管家在晚上都不敢一个人走在园子里。
这位会大管家名叫会连,在刘府呆了十八年,是刘衙内最器重的人。
刘衙内此时从外面走了进来。会大管家知道他经常和一位叫“孙先生”的人进出刘府。虽然现在他没有看到孙先生,但他也绝不敢多问,因为他深知这是刘衙内定下的规矩——如果谁在次日一早突然向刘衙内问起孙先生的去向,他就会惹刘衙内不高兴,然后就会被丢进兽笼里去喂狗。
所以他绝不想知道孙先生的名字,也绝不想知道他的去向。就算他想知道也绝不能当面去问,只能想尽法子赶快忘掉。
刘衙内每次回府,都要去佛堂给已故的母亲上三炷香,然后静思半个时辰。这段时间内,谁也不能去打扰他,连他的父亲也不例外。
刘夫人未出嫁前曾是武林中有名的美女,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侠女,一手“三才剑”据说已尽得自在门的女掌门“何仙姑”真传。
即便是嫁给刘良贵之后,她仍然坚持每日练剑,甚至还穿过戎装,随丈夫带兵出战,无往不胜,可谓巾帼英雄。
直到刘岱出生,刘夫人才封刀挂剑,专心事佛。
她去世那天,刘衙内因为在外与人饮酒,寻欢作乐,没能见上她最后一面。这让刘衙内懊悔不已。在那之后,他都要去佛堂给母亲上香,然后坐在母亲的灵位前,静思半个时辰,日日如此。
半个时辰后,刘衙内从佛堂出来,召见了会大管家,询问了他府上近几日发生的事情。
会大管家道:“少爷您不在的时候,有人送来五十个铜箱子,说是孝敬您的。”
刘衙内道:“什么时候的事?”
会大管家道:“就在昨日中午。”
刘衙内接着道:“箱子里都装了什么?”
会大管家苦笑道:“这……小人不敢说。”话音未落,他就见刘衙内变了脸色,赶忙道,“那个人说箱子里全是一千张汇通柜坊的票子,每张能兑一两白银,而且到哪都能换。”他几乎是一口气把话说完,生怕说漏一个字,就会惹这位小祖宗不高兴。
“一箱票子能兑一千两白银,五十箱就是五万两白银。”刘衙内咂了咂嘴,“会连啊会连,本少爷是不在乎钱,但有人平白无故送我这么多钱,你身为刘府的大管家,怎么敢替我收下呢?”
会连擦了擦冷汗,嚅嗫道:“小……小人自然不敢替您做主,我……我起初也是不敢收的,可……可是送票子的人说……说这是孙先生特地要送来给您添福寿的,所以我不敢不收。”
五万两白银,可以养活多少人?这个问题恐怕连会大管家自己都算不清楚。
而能够一下子拿出五万两白银的人,在这世上也是屈指可数了。
刘衙内道:“箱子呢?”
“都搬到老爷的那间大库房了。”会连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少爷,我已经吩咐过了,您回来之前,谁也不能进去。”刘衙内满意地点了点头。
会连又道:“少爷,您回来之前,有两个人来府上找您,也说是您的朋友,而且是孙先生派来的,小的也不敢请他们离开。”
刘岱道:“他们人呢?”
会连道:“都在卧云轩候着呢。”
听到这里,齐霄问崔平安:“他们说的卧云轩是什么地方?”
崔平安解释道:“那是刘府后花园里的一座两室一厅的小屋,刘良贵父子经常会在那里招待贵客。”
齐霄道:“你为什么可以打探得这么清楚?”
崔平安笑了一笑,道:“因为先前就是我混进刘府,被会连安排去招待那两位客人的。”
齐霄恍然大悟,又听崔平安把话说下去。
那天夜里,在卧云轩,两位客人正坐着饮酒,喝的是竹叶青。其中一人是五行道的金如烈,他喝的不多,而坐在他对面的那个魁梧男子却喝的不少。
见到刘衙内进来,两人同时起身迎接,金如烈张口就问:“衙内爷,孙先生送来的那笔银子,您收到了没有?”
这金如烈是五行道中与外人见面次数最多的,他本来应该和往常一样,上来与刘衙内寒暄几句,谁知却先问了他那五十箱的银票,这本来是孙先生送给刘衙内的,和他没有一丁点关系,但他却把这笔银子看得比刘岱还重。
“我已经收到了。”刘衙内淡淡地说道,“有劳金道兄特地跑来一趟。”
“收到就好,收到就好!”金如烈松了口气。这时,魁梧男子忽然开口道:“衙内有没有想过这笔银子是哪来的?”
刘衙内轻笑道:“如果不是挣来的,那便是抢来的。”
金如烈一怔,大笑道:“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衙内啊!”他忽然又压低声音,道,“衙内爷,您不是不知道,山东神枪会如今已称霸武林的势头,但孙老太爷也说,神枪会成员众多,且分散在各地,要维持运作,花销甚大,有时候我们也不得不按他老人家的意思做些没本钱的买卖,只是这种买卖要做得天衣无缝,不能留下后患。”
刘衙内道:“这次除掉浙东双煞,你们就做得很不错。”
金如烈给刘衙内倒了杯酒,道:“可我们这次来却不得不麻烦衙内,因为浙东双煞这回抢来的官银太扎眼,我们暂时不便运回山东,所以就想着先寄在府上,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这么说我就懂了。”刘衙内笑道,“二位只管放心,等你们要回去的时候,我定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你们。”金如烈陪笑道:“孙先生的为人衙内最是清楚,他也是神枪会里的一位大人物,而且他说等取货时一定当面赶来向衙内你道谢。”
“恕我多嘴,你们在溪口村屠杀村民,是不是那位大人物的意思?”
“是。”金如烈回答说,“而且我们还在无意之中替衙内做了一件事。”
“哦,什么事?”
魁梧男子回答:“衙内想必知道六扇门的陈卓吧?他是孙老太爷的义子,老太爷命令他将神刀堂的少堂主齐霄秘密抓回神枪会,他却阳奉阴违,与齐霄厮混在一起,如今我们已经让他背了黑锅,朝廷限他十天之内拿人追赃,可那些银子莫说十天,就是一百天他也追不回去。”
“为什么?”
“因为陈卓虽然官复原职,但却逃走了。”金如烈说,“官府认为他监守自盗,携款潜逃,当然不会查到我们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