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鲸波万里送归舟(二)
书名:天裳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13510字 发布时间:2023-06-25

       船上之火已经扑灭,清点人数,死了二十多人,另有多人负伤。余下的众人,将双方的尸身扔到海中。又打上海水,将船上的血迹冲洗干净。

       汉斯将半袋金币与一张银票递到唐轩手中,说道:“我亲爱的朋友,正是因为你的大力相助,才是鹦鹉号没有受到更大的损失。本人决定,将你付下的一千英镑乘船费用减免一半,这价值五百英镑的金币与银票退还给你。”

       唐轩刚要推辞,忽然想到此刻自己已身无分文,到得岸上,食宿将全无着落,于是道了一声谢,将金币、银票收入囊中。

       汉斯又道:“鹦鹉号受到重创,我们还需就近找一处背风之地将船修复,才能继续航行。”

       鹦鹉号在海上缓慢行驶,月色星光下,见前方黑漆的一点逐渐放大,逐渐看清是一个岛屿。汉斯喜道:“上帝保佑,今夜无风,又及时遇到海岛,不然大风一起,鹦鹉号就有沉没的危险。”

       鹦鹉号在海岛背风的一面抛下铁锚,众人这才安心到舱中歇息。第二天一早,汉斯指使一众水手,将船上备用的木料取出,修复伤损的船只。

       红日之下,唐轩向岛上看去,见此岛不大,岛上绿树成荫,颇显幽静,像是一个无人居住的荒岛。

       汉斯走了过来,说道:“修复鹦鹉号,需要两天才能完成。唐轩先生若觉得船上杂乱烦闷,可到岛上游览一番。可以看出,这座小岛上的风景非常优美。”随即唤来拉蒙,说道:“你在船上也做不了什么,你就陪同唐轩先生到岛上游玩去吧。临行之前,你那风骚的堂姐与我做了一晚的嘱托,让我好生关照于你。”

       唐轩与拉蒙坐上小艇,一道登上这座无名的小岛。岛上古木连天,其间多有鸥鸟不时啼鸣,与圣天岛有些相近。只是此岛甚小,不及圣天岛的数十之一。

       两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向岛中走去。拉蒙道:“这是个荒岛,岛上除了大树,就是小草,全无好玩儿的地方。不过比在船上干活要美上很多。”说着抬手向前一指,说道:“唐轩先生,你看前方像是有座房子。看来这里不是荒岛,竟是有人居住。”说着眼中闪过兴奋之色,又道:“最好这里住着一位美丽、奔放,而又寂寞的女孩。”拉蒙说话之时,唐轩也已看到前方绿荫掩映中有一间不大的石屋。

       两人快步走到石屋近前,见石屋乃深灰色的方石砌成,看去颇显厚重。石屋上,门窗俱是完好。石门上,挂着一把精巧的铜锁,锁上布满铜锈,像是多年未曾开启。

       一条小溪,从石屋之后潺潺流下,在石屋前汇成一个小小的池塘。池中之水,清澈见底,几条小鱼,在水中游荡。

       拉蒙见状,很是失望,说道:“门上虽然有锁,但早已锈死。这里并无美丽的女孩,还是一个无人的荒岛。”说着眼中一亮,向石屋西侧一指,又道:“这里还有一条小路,是人工用碎石铺成,也许屋后还有人。”

       两人顺着碎石小路走入林中,穿过这片密林,到了小岛的另一侧。两人抬头观望,见前方不远处,是一片空地,空地四周,皆有数排树木,颇显整齐,像是人工栽种。两人走到近前,见空地正中竟是一座由深灰色方石砌成的坟墓。

       拉蒙奇道:“这座坟墓前,居然没有十字架。没有十字架,死去的魂灵如何救赎?”

       唐轩走到墓前,向墓碑看去,猛然心中巨震,只见深灰色的墓碑上镌刻着“恩师黄裳之墓”六个大字。

       唐轩跪倒墓前,叩下头去,说道:“上苍有眼,让弟子找到恩师安息之地,使弟子能在恩师的墓前祭拜。”说着泪如泉涌,哭道:“弟子禀告恩师,师兄龙浪已不在人世……恩师在天上可曾见到师兄……”

       见唐轩这般举动,拉蒙更感奇怪,走到近前,说道:“唐轩先生,你为什么向这座坟墓跪拜?为什么还哭了?”

       唐轩站起身来,未及说话,便听空地之外传来喝斥之声:“谁人大胆,敢在黄裳老人墓前喧哗?”随着话音,两名大汉飞身来到墓前。其中一名面色黝黑、颔下一副虬髯的大汉抬手戟指,大声喝道:“你二人乃是何人?为何来到黄裳老人的墓前?”

       拉蒙见状,急忙躲到一旁。

       唐轩擦去泪水,说道:“在下唐轩,乃是恩师黄裳公的弟子。”

       唐轩话音未落,那虬髯大汉仰天大笑,大声喝道:“江湖中人尽皆知,黄裳老人只有我龙渊岛主‘龙渊浪洪’一个弟子,何时冒出你这徒弟?”

       听到这名大汉口称义兄龙浪为岛主,唐轩不由心中惊喜,忙道:“两位壮士可是来自龙渊岛?可是我龙浪义兄的部属?”

       另一名靛脸朱眉、相貌凶恶的大汉上下打量唐轩,说道:“你这小白脸,刚刚称黄裳公为恩师,现下又称呼我龙岛主为义兄,你到底是何人?”

       唐轩从怀中取出龙浪的遗书与那指环,递与黑面虬髯大汉,眼中流下泪来,说道:“龙浪义兄已不在人世,临终之时,将龙渊岛托付于我。”

       听到这话,两人神色大变,周身巨颤,黑面虬髯大汉手中的遗书与指环一起掉在了地上,两人当即伏地大哭不止。

       哭了一会儿,两人从地上站起身来,对视一眼,那靛脸朱眉之人大声说道:“我龙岛主神功盖世,天下无人能敌,他如何会死?”

       唐轩轻声道:“义兄死于‘天蓝’之毒。”说着俯身从地上捡起遗书与指环。

       那靛脸朱眉之人道:“是谁人用此歹毒暗器伤了龙岛主?你自称是龙岛主的义弟,可为龙岛主报了大仇?”

       唐轩轻声叹道:“用‘天蓝’打伤龙义兄的三人,有两人当场死在龙义兄的掌下。另一人为了救我,被乱铳打死。这些事三言两语难以说清,唉!义兄与那三人生死相搏,本来就是一场误会。”

       那黑面虬髯大汉大声说道:“害死我龙岛主的仇人,居然还曾救下你的性命?你还与龙岛主结为兄弟?龙岛主临终之时,还将龙渊岛托付与你?这些鬼话,谁人能信!”

       唐轩忙道:“个中缘由,确是复杂,两位质疑,也在情理之中。好在这里有龙义兄的亲笔之书,两位还请过目。”说着又将龙浪遗书递给二人。

       那黑面虬髯大汉道:“这信不看也罢,我二人俱不识字。”

       那靛脸朱眉之人道:“这两件信物可是龙岛主临终之时亲手交付与你?龙岛主的遗体现下何处?”

       唐轩神色黯然,说道:“义兄仙逝之时,我不在旁侧。这两件信物是由义嫂转交给我。义兄的遗体,经义嫂火化,骨灰撒入了大海。”

       那靛脸朱眉之人轻轻点头,说道:“海上之人,魂归大海,也属正常。不知岛主夫人现下何处?”

       唐轩道:“义嫂已经改嫁,现下是奥斯曼国三王子的正妃。昨夜在海上,我曾见过她。”

       那黑面虬髯大汉大声喝道:“又是一番鬼话!这些鬼话,更是让人无法相信。”

       唐轩轻声一叹,说道:“唐某对天鸣誓,绝无一句虚言。”随即心道:不想龙义兄会有两名这样鲁莽的部属。于是问道:“不知二位尊姓大名?”

       那黑面虬髯大汉傲然说道:“我叫付雷,江湖人称‘怒海一声雷’。”一指身旁这人,说道:“我兄弟名叫邓彪,江湖人称‘火眼赛金刚’。”

       唐轩道:“两位虽不识字,并不要紧,等来日到得岛上,由识字之人一看,便知真伪。”

       听到这话,两人脸上满是哀戚之色,旋即眼中喷出怒火。邓彪大声说道:“岛上除我兄弟二人,全都死了。此刻龙渊岛,早已化作一片焦土。”

       唐轩大惊,忙道:“莫非三千岛众全都死了?弟兄们是如何死的?”

       听了这话,付雷、邓彪脸色俱是一变,同时退后几步,两双眼睛盯住唐轩。邓彪道:“龙渊岛上有三千岛众,可是龙岛主亲口所说?”

       唐轩道:“龙义兄并未说过岛上有多少部属。龙渊岛上有三千岛众,是我从……从拙荆那里听来。”

       两人又是对视一眼,付雷大声说道:“不瞒你说,岛上共有岛众二百三十六人。此刻除我兄弟二人,都被恶贼盛洪畴的部属所杀,岛上数十年来积累的财富,也被他们抢得一干二净。”

       唐轩听了,更是心惊,忙道:“这等杀人越货的恶事,竟是远在西洋的盛洪畴所为。”

       邓彪道:“我兄弟二人本想去寻龙岛主,一道前往西洋去找盛洪畴报仇,临行之际,特来此地,代龙岛主拜祭黄裳老人。”

       说着从囊中取出纸钱香烛等物,在墓前点燃,两人放声痛哭,齐声大哭道:“黄裳老人在天之灵保佑我兄弟二人,此番手刃盛洪畴那个恶贼,为岛上一众兄弟报仇雪恨。”

       两人说罢,站起身来,邓彪道:“你既有龙岛主的遗书与岛主指环,我兄弟二人姑且信你。此刻你随我二人前往西洋,待一道手刃盛洪畴,杀光他的部属后,我兄弟二人自会拥你为龙渊岛主。”

       付雷大声说道:“我邓彪兄弟之言甚是在理,你可是愿意随我们前往西洋?”

       唐轩道:“此地距西洋万里之遥,我们如何前往?你二人可曾备下远航的海船?”

       邓彪道:“此刻我兄弟二人只有一叶小舟,自是不能远赴西洋。”说着瞟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拉蒙,说道:“你与这个小洋人可是乘坐岛外的那条海船来到此地?那条船,乃是一条好船,像是在海战中受到伤损,此刻正在修复。等修复好了,你将我们带到船上,我三人合力将其劫下,便可前往西洋。”

       唐轩惊道:“此事如何做得?这等行径,与劫匪何异?”

       邓彪冷冷笑道:“大洋之上,乃法外之地,何有圣贤、劫匪一说?力大则胜,胜者为王,永远都是至理。”

       唐轩道:“无论在任何地方,这等事,唐某都不会做。不过我有一个提议,现与两位协商。”

       付雷道:“你有话快说。”

       唐轩道:“两位先随我返回岸上,等我将眼前一件急事办妥,我再与两位前往西洋。若真是那个盛洪畴指使部属犯下此事,我定会亲手斩下他的首级,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付雷大怒道:“你口口声声说是龙岛主的义弟,龙岛主的部属二百多人尽皆死在盛洪畴那恶贼的刀下,而你却要返回中土,先要去做你的事情。若你真与龙岛主义结金兰,你这样做来,你可对得起龙岛主的在天之灵?你可知这世上还有义气二字?”

       邓彪大声说道:“你这小白脸,看着就是虚头花脑、不讲义气之人,我‘火眼金刚’看人从不会错。”

       唐轩道:“万事不可鲁莽行事。报此大仇,绝不能靠一时血勇之气。那盛洪畴远在极西的一个名叫英吉利的番国,所乘海船在海上行驶需半年之久。再者,盛洪畴手下人数众多,在当地已然形成一个帮派。我们若想找他寻仇,还需提前做好充足的准备。我有几个朋友,他们武功高强,到时可邀做帮手,并准备好能远航的海船。一切准备就绪后,再去寻仇不迟。若是此时在海上杀人劫船前往,不但行为鲁莽、不能报仇,而且这等行径,与盛洪畴屠戮劫掠龙渊岛有何分别?唐某言尽于此,还请两位不可乱来。”

       付雷头上青筋暴起,高声怒喝:“看你外貌,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孬种。你自己怕死不敢前往,还编出种种理由干涉我们前去复仇,当真可恶至极。你此刻将岛主的指环交出,我兄弟二人不会相信龙岛主会与你这等人皆为兄弟,更不相信龙岛主将龙渊岛托付与你。”

       邓彪看向岛外,说道:“你虽有岛主信物,但你的言语,不配侠义二字,我弟兄二人自是不认你这个岛主。你留下指环,自行去吧。我们今后的行径,你无须干涉。”

       唐轩道:“龙义兄临终留给我的东西我不能与人,临终托付我的事我不能不管。以龙义兄的为人,绝不会放纵部属有劫船杀人的行径,我不许你二人打这艘鹦鹉号的主意。”说着将手中的指环举起,说道:“岛主信物在此,我以岛主的名义令你二人随在我的左右,同我返回陆上。等我与朋友会合后,再做商议。”

       拉蒙站在一旁,眼中闪过机警之色,问道:“唐轩先生,这两名东方大汉是什么人?你们在说什么?我看他们并无好意。”

       付雷一声暴喝:“你这狂徒,竟敢管教我弟兄二人?你今日这般做为,不由让我怀疑你就是害死龙岛主的凶手!”说着对邓彪说道:“我二人将这狂徒拿下,细细拷问出龙岛主被害的实情。”

       邓彪道:“哥哥之言正合我意,我心中早就怀疑此人来路不正。”

       说罢,两人一左一右,猱身而上,一拳一掌,打向唐轩双臂。两人虽是身材高大,身法却很是轻灵,看去武功不弱。

       唐轩向后退开,躲开二人招式,说道:“两位快些停手,不可这般鲁莽。”

       付雷、邓彪对视一眼,眼中皆有惊异之色。付雷道:“这狂徒身法不俗,看来我们须用全力才可将其擒下。”说话之间,两人同声暴喝,飞身齐上,拳掌挟带劲风,正面击向唐轩的前胸。

       唐轩身后已是那座灰石墓碑,又见两人全力攻来,不由心道:“若是再行闪避,两人的拳掌必然打在恩师的墓碑之上。若是出手回击,必然伤了他们。心念至此,将内力运至前胸,挺胸迎向两人奋力击来的拳掌。

       电光石火间,两人的一拳一掌齐齐打在唐轩的前胸。唐轩身躯微微一震,付雷、邓彪齐声闷哼,向后摔出三丈,嘴里涌出鲜血。

       唐轩连忙上前,将两人扶起,一脸愧疚之色,说道:“我实不该运功胸前,伤了二位。”

       二人甩开唐轩,一齐后退数步。邓彪道:“你显示武功,伤了我们不算,还这样出言羞辱,天下竟有你这等恶人?”

       邓彪说话之间,两人对视一眼,似是心意已通,随即两人四目死死盯住唐轩,付雷道:“有你这样的仇人,看来我们兄弟想要报仇,已是今生无望。我们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与盛洪畴两个恶贼。”说罢,两人同时拔出腰间的短刀,各自用力往颈上一抹,在一片血花飞溅中,齐齐仰面倒下,尽皆圆瞪双目,看向上天。

       唐轩心中大恸,跪在两人身前,垂泪道:“两位为何这般莽撞?这般刚烈?发生今日之事,叫我如何对得起泉下的义兄?”

       拉蒙走上前来,脸上露出惊奇之色,说道:“这两个不像好人的人,为何自杀了?只是因为打不过唐轩先生吗?若是这样,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唐轩将两人的尸身移到林中葬下。站在两人的坟前,心中懊悔不已,暗道:自己多次说他们鲁莽,其实真正鲁莽的当是自己。自己为何没有问清盛洪畴的那些部属是在何时屠戮了龙渊岛?他本人有无参与?以及说是盛洪畴的部属所为,可有真凭实据?于是说道:“两位不幸身亡,唐轩深感愧疚。两位在九泉之下大可放心,唐轩对天发誓,找到犬子后,当即前往英吉利,将此事查明,定会为龙渊岛死去的弟兄讨还公道。”

       



       两日后,鹦鹉号修缮完毕,唐轩在黄裳墓前拜别,鹦鹉号扬帆启航,十余日后,抵达广州港。

       唐轩与汉斯等人告别,到得岸上,尚未走出繁闹的港口,便多次被人拦下。拦路之人,皆用勉强能够听懂的岭南官话招揽生意,不是住宿,就是吃饭。更是有人说道:“一看先生模样,便知刚刚结束远航,大洋之上,全无红袖鬓香,此刻定是饥渴难耐。我们怡香苑中美女如云,美腿如林,尽皆香软温柔,功夫老到,可保先生满意。”见唐轩拂袖走开,那人便用岭南话大声说道:“一碌葛、莫姜、蛋散了,我看你小白脸就是一个不喜女人的搞机了。”

       快要走出港口,忽然被一名男孩儿伸手拦住。唐轩见眼前的这名男孩不过十来岁的模样,手脸及衣服上脏兮兮的都是泥水,一只右手却是背在身后,连忙低头说道:“小弟弟,你可是也要拉我前去吃饭、住店?”

       那男孩儿眨着明亮的眼睛,一口岭南官话更是难懂:“这位先生,我一看你就是一个识货的人。我刚刚在海边拾到一个宝贝,想送给你。又怕先生过意不去,先生给我十文钱便算两清。”

       唐轩笑道:“小弟弟,什么宝贝,可是让我瞧瞧?”

       那男孩儿将右手拿到身前,眼中满是笑意,说道:“就是这个宝贝。”

       唐轩注目看去,见是一个小小的木瓶,笑道:“我身上可没有你想要的十文钱。”

       那男孩儿略一沉吟,眨着眼睛,说道:“没有十文钱,八文钱也行。先生你看,这个宝贝多么精巧。”

       唐轩从囊中取出一枚金币,递到那男孩儿脏兮兮的小手中,笑道:“没有十文钱,却又一个金币,不知能否将这件宝物买下?”

       那男孩儿手中握着金币,眼中露出惊喜的神光,连忙将手中的木瓶递与唐轩,深鞠一躬,说道:“多谢先生。这下好了,我妈妈可以买米去了。”说罢,转身跑入人群,转眼便不见了踪影。

       唐轩看向手中的木瓶,见其精雅小巧,瓶盖被蜡封住,瓶上刻着一行西洋文字,自己却是不识。心道:原来竟是一个西洋物件儿。一时心中好奇,将瓶口的蜡封去掉,打开瓶盖,见瓶中竟是薄薄的一张羊皮纸,上面写着一行行整齐的西洋文字,自己更是一个不识。于是将这张羊皮纸重新叠好,放入瓶中。暗道:也许这个小巧的木瓶是那个船上的西洋人失手掉入海中,被海水冲到岸边,让那男孩儿捡到。思想间,便将木瓶装入了囊中。

       出了港口,走在街上,唐轩无心观览广州府繁华的街市,只想寻到马市,买匹好马,及早北上京师。于是向路人问询了马市所在,又寻到一家钱庄,将怀中那张面额五百两的银票换成小额银票与一些现银,便前往城郊的马市。在路过一家茶馆时,觉出口渴,走入其间,坐下喝茶。见靠窗的一张桌上坐着一名年长的西洋人,看其衣衫,却是教堂中神父。于是想起囊中的那个木瓶,心道:“也许这名西洋神父识得瓶中纸上的文字,让他看看写了什么,最好能寻到失主,也好及时还给人家。”想到此处,走到那名神父近前,取出木瓶,用法兰西语说道:“请问老先生可识得上面的文字?”

       那老者接过木瓶,看了看,同样用法兰西语说道:“木瓶上刻得正是法兰西文字。”说着用奇异的目光看着唐轩,说道:“先生法兰西语说得这样熟练,竟是不识法兰西的文字。”

       唐轩忙道:“在下只是学了法兰西口语,并未习练文字,让老先生见笑了。”

       那老者修长的手指逐一指向瓶上的这行文字,轻声读道:“东方大明侯爵唐轩先生亲启。”随后将木瓶递给唐轩,又道:“这个木瓶是送给东方大明一个名叫唐轩的侯爵,你找到那位侯爵先生,将木瓶交还便是。”

       唐轩手持木瓶,心中大震,暗道:在东方大明,尚未听说有第二个名叫唐轩的侯爵,原来这个木瓶是送给我的,莫非……莫非是苏菲送给我的?莫非她也到了广州府?想到此处,急忙从打开木瓶,将羊皮纸取出,递与老者,说道:“老先生快些看看,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那老者并不接下羊皮纸,而是抬头看向唐轩,脸上露出不悦之色,说道:“这位先生,你如何能私自打开旁人的信件?”

       唐轩连忙从囊中取出自己的方印,说道:“在下正是唐轩,老先生可识得汉字?这便是在下的印信。”

       那老者接过方印,仔细看过,脸色恢复如初,将方印递还唐轩,接过羊皮纸看了看,说道:“在公开场合通读私信,多有不妥。我来东方二十多年了,学了汉字,可将这封信翻成汉文,不知侯爵先生是否同意?”

       唐轩大喜,急忙取出五个金币递与那老者,说道:“权当润笔之费,还请老先生收下。”

       那老者轻轻摆手,说道:“上帝派我来到人间,就是让我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再者,东方有言:助人为快乐之本。还请侯爵先生将金币收回。”说话之间,那老者从随身的布囊中取出纸笔,不大功夫,就将这篇法兰西文字译成了汉文。随后深深凝视唐轩一眼,在唐轩道谢声中,起身离开了茶馆。

       唐轩回到原来的坐位,仔细观看那老者译好的文字,只见纸上写道:

       侯爵先生:

       不知你身在何处,可是在万里风涛的归航之中?不知你能否收到,但我还是提笔写下这封信,放入漂流瓶中,让它任随海上的碧波漂流。愿万能的上帝,保佑这个小小的木瓶,带着我深深地思念,漂到你的面前。

       那天在加莱城外的海滩上,我目睹了魔鬼炼狱般的情景,但那只是梦魇的开始。真正令我震惊的事,发生在那条帆船之上。当时就像恶魔莫斯提马从魔火中突然出现,做下了使人万分惊悚的暴行。帆船上发生的那些惨事,侯爵先生定已知晓,那个恶魔也一定受到正义的惩罚。我想,正义之剑,永远都握在侯爵先生的手中。但那件惨事的发生,却使我的东方梦幻之旅再次化为了泡影。不过,我想还是会有第三次的,那时我一定会顺利到达神秘美丽的东方,与我最亲爱的朋友热情地相拥。

       在这个风静星晰的纯洁夜晚,提笔灯前,我想起柏拉图的那句名言:有的人与人之间的相遇就像是流星,瞬间迸发出令人羡慕的火花,却注定只是匆匆而过。自那年在海上遇到你,我的心中就燃起爱的火焰。当在古斯托神殿前再次遇到你时,我以为是得到了爱情之神的眷顾。当时我想,哪怕真是像柏拉图说得那样,你我的两颗心,瞬时迸发出令人羡艳的火花,那怕就是匆匆而过,我也会甘心情愿,我也会万分幸福。有人曾说:走在一起是缘分,一直在走是幸福。但我并不是这样认为。

       侯爵先生,你与紫裳小姐的忠贞爱情,令人羡艳,甚至我脆弱的心,曾悄悄被嫉妒所暗伤。所有的爱,甚至所有的恨,都会被忠贞的爱情所征服。柏拉图还曾说:人生最遗憾的事,莫过于轻易放弃了不该放弃的。但在别人忠贞的爱情面前,有时也不得不痛苦地放弃。怨只怨上帝为什么没有让我们早些相见。侯爵先生,我已答应朱利安先生的求婚。那个夜晚,当朱利安先生的唇轻轻吻上我的唇时,我的心翻卷的就像身旁的海水。

       侯爵先生,你早已找到了孩子吧。此刻,也许你正在归航的船上,怀中抱着可爱的男孩儿,沐浴着温暖的海风,享受着幸福的亲情。对了,侯爵先生,我还要与你说一件事。一天早上,我听到门外传来一阵马的嘶鸣,我打开院门,看到了你那匹神骏的白马,它受了伤,很重很重的伤,我急忙找来了医生。十余天后,它的伤奇迹般地好了,只是仰头不住向东方嘶鸣,我知道它想家了,想你了,就将它带到城外。它先是用脸颊亲昵我的身体,像是与我告别,随后它就像一道白色的电闪,向着东方飞去了。

       侯爵先生,在信的最后,我还是要说:爱情,只有爱情,可以使人敢于为所爱的人献出生命。这一点,男人可以做到,女人一样可以做到。今生最大的憾事,也许就是在你我之间,无法见证这样的爱情了。

       祝一切安好,愿上帝时刻保佑你。

                                                                                                                                                                                     苏菲

       唐轩一口气看完这封信,不禁心中震颤:这个小小的木瓶,竟是从法兰西经万里海疆一路飘来广州府,又能转到自己的手上,莫非冥冥之中真有天意!随后又想:那条帆船上究竟发生了何等变故?从苏菲的字里行间可以看出,当时的情景甚是惨烈。看来此事只能见到紫姑娘、雨儿等人方能知晓。

       当看到“爱情,只有爱情,可以使人敢于为所爱的人献出生命。这一点,男人可以做到,女人一样可以做到。”这行字迹时,不禁想起了圣夜心,想起她为救自己献出自己的生命,不由泪水又一次沾湿了衣襟。

       唐轩擦去泪水,看着眼前这个小小的木瓶,看着羊皮纸上苏菲流畅的笔迹,不禁感叹苏菲曾对自己的情愫,当想到苏菲与朱利安喜结连理时,心中忽又生出些许的慰籍,隐约中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怅惘……

       当想到小白并未死在乱铳之下时,不觉眼中又是热泪盈盈:此刻小白也许早已回到了蒙古草原,回到了它的故乡……

       唐轩收好信笺、木瓶,走出茶馆,前往城郊马市,走到北门,见城门一侧围着一群人,一个高大的站笼在人群中颇是显眼。一名头发披散的囚犯,脖颈卡在站笼的顶部,头脸露在笼外。一名府衙司狱打扮的人,脚下似是踩着高凳,同样高出人群很多,此刻正一手抓住那囚犯的头发,用岭南官话大声说道:“这名逆贼谋反朝廷,十恶不赦,虽潜逃多日,终在岭南被官府擒拿,在此示众三日,三日后凌迟处死,众人都看一看他这反叛逆贼的嘴脸……”

       唐轩走到近前,无意中向那站笼看了一眼,见那囚犯正被这名司狱抓住头发,露出满是伤痕面孔,赫然竟是“铁掌金刀”万福生那个名叫周先的弟子。此刻周先闭着双眼,张嘴“啊啊”叫着,嘴里血肉模糊,似是没了舌头。

       唐轩想起,上次见到周先是在前年,正是自己在丰颐园刺杀殷龙锡的前一天,当时周先正在秦渊义兄带人押解万福生、康六等人的那队军校之中。那一刻,周先骑在马上,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秦渊义兄对他当众辱虐师尊的行径甚是鄙视。夺门之变后,康六说他畏罪潜逃,不想今日在此地遇见。

       唐轩不想多看,出了城门,到得马市,选了一匹快马,日夜兼程,向北疾驰。一路上,虽是山清水秀,风光迥异于北方,唐轩却无心观赏,只想及早返回京城。

       这一日,来到浙江杭州府地界,看着四处的青山,唐轩心道:记得那年冬日雪夜,在河东大战林鹏之后,自己曾许下诺言,将来一定要到岳武穆墓前拜祭,并将岳氏散手发扬光大。武穆岳爷爷的坟墓就在杭州,即便是自己再急着北归,也应到他老人家的墓前拜谒。当即向路人询问岳王墓的所在。问明路径后,策马扬鞭,赶往西湖北山。不大工夫,来到西湖湖畔,见水光潋滟,风景秀美,不觉想起历代名人在此留下的诗赋名篇。此刻无意细细观赏,忙向游人询问岳王墓的具体方位。那人抬手一指,说道:“顺着前方这条小路,走不多远,便到褒忠衍福禅寺,岳王墓便在寺中。”

       唐轩来到寺前,买了香烛,走入寺中,到得正殿,见殿内正中,乃是岳飞全身塑像,上方是岳飞亲笔所书“还我河山”草书大匾。唐轩在像前将香烛点燃,跪倒磕头。随后来到寺后岳飞墓前,又是焚香做了一番拜祭。刚要转身离开,只见前方跑来一名老者,蓬头垢面,衣衫破烂,赤着双足,状似疯癫,一边跑一边唱道:

     “忠臣好,忠臣好,只知忠臣死得早。一弯冷月荒山下,一抔黄土埋下了。忠臣好,忠臣好,只知忠臣死得早。今日昭雪享哀荣,不知哪天又变了,刨坟掘墓又攘尸,说你杀人如割草……”

       歌声语调悲凉,听得唐轩心中一阵怃然,连忙走到寺外。刚要牵马离开,见远处走来一人,看去甚是眼熟。那人走到近前,竟是陈仲庭。又见陈仲庭脸色憔悴,骨瘦如柴,形貌已大是改变。而在行走之间,神色颇显惶恐,全无当年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见他这般模样,不由想起在法兰西默伦城郊,林鹏曾说阮二爷举报陈仲庭、李天青谋反,二人已被被锦衣卫缉捕下狱之事。随即又想:林鹏的话如何能信?他与紫裳那妖女一样,逢人遇事多是云山雾罩,信口开河,满嘴多为不实之言。

       陈仲庭走到寺前,抬头看见唐轩,脸色一变,转身便要走开。

       唐轩忙道:“唐某有一事相询,仲庭先生还请留步。”

       陈仲庭回身轻声道:“唐侯爷找陈某何事?”

       唐轩道:“武林四大家消息灵通,仲庭先生可知‘远路箫声’萧先生的去向?”

       陈仲庭轻轻摇头,说道:“现下江湖之事,陈某一概不知。”说着神色一黯,轻叹一声,又道:“今后武林中,已无四大家这个名号了。”说罢,向唐轩一拱手,转身走上湖畔的一条小船,落魄的身影,消失在一片湖光水色之中。

 

       


       唐轩离开杭州,策马一路北行,这一日来到直隶宝坻地界,看着眼前的绿柳清渠,田间稼穑,倍感亲近。心道:在海上之时,自己就曾推断,紫裳一定会在三个地方给自己留下讯息,其中一个就是在芦台古镇大史表叔的家里。想着紫裳,不觉脸上露出笑意,催马向芦台古镇驰去。

       到得芦台古镇,唐轩牵着马,走在街上,忽然听见有人呼唤,一口纯正的芦台土音,听来甚是亲切:“这位先生看着很是面熟,肯定在我这里买过桃子,好像是前年、大前年都来买过。今年来得正巧,现下这些桃子,乃是我家那棵独一无二的宝树最后结下的。过了今日,若是再想吃上这样鲜美的桃子,只怕又要等上一年了。今日先生若买,只因是老主顾了,在价钱上,我会便宜一些。”

       唐轩走到这摊贩近前,不由感叹:时光过得可真快,自己第一次在这里买桃,还是大前年的事情。于是买了几斤,离开摊位,走过中街,见陈三爷低着头,蹒跚着从前面走来。

       陈三爷走到唐轩近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抬起头四下张望,正好看见眼前的唐轩,登时愣在当场,脸色大变,尖叫一声,转身就跑,刚跑出几步,脚下一滑,摔在地上。

       唐轩急忙上前,将陈三爷从地上扶起。陈三爷脸色惨白,周身颤抖,颤声道:“侯……好汉爷爷,我可不认识你老,你老可不要与我为难……”说着用力摆脱唐轩的搀扶,一瘸一拐,跑进街前的一条小巷。

       唐轩不明就里,心中奇道:这位陈三爷为何见到自己就像见到瘟神一样?随即想起那年自己从蒙古返回宣宁故里,在城中棋摊儿观看下棋时一众棋迷见到自己的那个场景。心中又想:莫非自己又成了逆匪?又被朝廷通缉了?自己从广州府一路北上,所经州府城池,并未去看城门上那些张贴的告示,是不是自己又被画影图形,广昭天下?想到此处,连忙取出丝帕,将面部遮住。

       来到崔大史门前,唐轩轻轻叩门。不大工夫,刘昱打开院门,看见蒙面的唐轩微微一愣,问道:“这位先生可是有事?”

       唐轩取下丝帕,说道:“刘管家,我是唐轩。”

       刘昱又是一愣,当即退后两步,跪倒在地,说道:“草民刘昱,叩见侯爷。”

       唐轩急忙将刘昱扶起,说道:“刘总管免礼,我家表叔可在家中?”

       刘昱牵过唐轩的坐骑,说道:“我家主人三日前去了烟台,十日后返回。侯爷快快请进。”

       两人来到厅堂,唐轩忙道:“紫姑娘可曾来过这里?”

       刘昱道:“尊夫人并未来此,秦将军却是来过询问侯爷的消息,在此住了一日,刚刚离去不久。”

       唐轩站起身来,忙道:“秦将军走了多久?临走之时,可说去了哪里?”

       刘昱道:“秦将军走了近三个时辰,搭乘海船去了东瀛,恐怕此时已入北海。与秦将军一同前往东瀛的正是上次随侯爷与夫人来到家中的那两名女子。其中那个东瀛女孩儿,还给侯爷留下了一封书信。”随即又道:“侯爷请稍等,小人这就将那封书信取来。”说着走出厅去。

       唐轩心道:秦渊义兄与蓝儿、贞子只比自己早到了一日。不禁心中懊悔:若是自己连夜赶路,今日就能见到他们。

       片刻之后,刘昱取来书信,一边递给唐轩一边笑道:“在给侯爷留书时,那位冷脸的漂亮女子先说自己识字不多。秦将军本来想写,却被那个东瀛女孩一把抢去纸笔,说是曾给唐大侠写过书信,写得熟了,这次还要再写,秦将军只好做罢。”

       唐轩连忙打开书信,见上面写道:

       唐大侠:

       秦叔叔带着我与小蓝姐姐在七日前返回了大明,在一个叫大沽口的地方下船后,我们去了京城,去了紫姐姐的那个小院儿,但是没有见到紫姐姐,也没有见到唐大侠,也不知此刻你们二人是不是已经会合。秦叔叔见不到唐大侠很是着急,秦叔叔就怕唐大侠只身入宫去见皇帝。秦叔叔说,唐大侠要是去见皇帝,一定会凶多吉少。

       我们在京城只是见到了青哥哥,没有见到孟大人与丁大人。到太医院去找雨儿姐姐与小文太医,也没有见到她们。听太医院的人说,她们二人回到太医院,收拾了一些东西后就离开了。太医院的人也不知她们去了哪里。我们向青哥哥问起紫姐姐,青哥哥说,紫姐姐在半路上就离开了他们,是与我们日本那位文将军一起改乘了另一艘大船走的,具体去了哪里,青哥哥也不知道。

       唐大侠,你要是没有见到紫姐姐,你肯定不知道那天在加莱城外发生的事。那天在加莱城外的海滩上死了很多人。三夫人、杨将军、牛老通译都是被英吉利人打死的。康校尉是被那条帆船上的人打死的。梁副总管肩头中了一箭,哭着跑向了那座山崖。后来听青哥哥说,林副总管被圣天教的人给杀了。最让人没有想到的是,小飙子竟然是圣天教的卧底。在那条帆船上,他突然行凶,打死了林副院使、张校尉,逼着非小通译跳海自尽,还打伤了雨儿姐姐与小文太医,也将我打倒在地,还要对雨儿姐姐做无礼之事。多亏非小通译在危急时刻,从海水中跃出抱住了那个恶贼,但非小通译也被那个恶贼给杀了。我抓住这个机会,用紫姐姐送给我的那个暗器将小飙子那个恶贼打死了。

       写到这里,我要偷偷告诉唐大侠一件事。那件事谁也不知道,就是青哥哥我也没有和他说。紫姐姐给我的那个厉害的暗器,我曾用过一次。上次在君士坦丁堡的那个密道中,在那个姓冷的坏东西冲向紫姐姐的时候,我在他的背后,用那暗器打了他。

       紫姐姐、秦叔叔与青哥哥他们从崖上回来,见到帆船上的情景都很震惊。雨儿姐姐见唐大侠没有回来,当时脸色大变。我们在那帆船上等了一个多时辰,仍未见唐大侠回来,我们心中都很焦急。这时雨小了很多,岸上又来了很多英吉利的军兵,但秦叔叔还是想在岸边等着唐大侠回来,一番商议后,最终紫姐姐提出,我们先到伦敦盛洪畴那里。紫姐姐还说,唐大侠也一定会到那里找我们。随后我们就将帆船驶到了海上,海上生出了淡淡的雾气,就像人在梦幻中一样,但并不妨碍船在海上航行。帆船行到半途,秦叔叔忽然从船上站起,大声说还是要到岸上去寻唐大侠。紫姐姐笑着说,便是想去,也没有船只。便在此时,恰巧驶来一条小船,小蓝姐姐将一条船板斩成几片,扔到海中,踩着那几片木板,飞上了那条小船。那条小船靠近帆船后,秦大叔给了船家一把金币,就带着我和小蓝姐姐返回了岸上。当时我想让青哥哥也和我们一起去,青哥哥却笑着说他不去,让我心中很是失望。

       我们在山崖的北面上岸,在海岸上寻找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找到唐大侠,就以为唐大侠也已去了伦敦盛洪畴那里,随后我们又在岸边寻了一条小船去了伦敦。在那里我们找到盛洪畴,他说紫姐姐她们在一天前乘船返回了东方。秦叔叔听到后,很是不解,有些生气。再加上那个盛洪畴神态很傲慢,言谈举止,很是看人不起。一旁的那人说话更加尖酸刻薄。秦叔叔更是恼火,于是双方动起手来。秦叔叔与小蓝姐姐打伤了他们几个人,最后那个盛洪畴亲自动手。谁知他的武功很高,秦叔叔与小蓝姐姐两个人都不是他的对手,秦叔叔与小蓝姐姐都被他打伤了。那个姓盛的打伤人后,还说什么“若不是看在上代渊源的份上,绝不会留下你们的性命。”说完这话,还假惺惺地扔给秦叔叔一瓶药。我们从他的那条船上下来,就到伦敦城中养伤,将近二十天,秦叔叔与蓝儿姐姐的伤才好,随后我们就在港口寻到一条海船,回到了大明。

       唐大侠,你的儿子找到了吗?原来那个孩子不是什么太子殿下,而是你的儿子,这是秦叔叔后来告诉我的。秦叔叔还说,小蓝姐姐知道那孩子是唐大侠的儿子后,当即就哭了,拔出刀,就要将自己的手砍下,多亏被秦叔叔及时拦住。我们到了京城后,遇到一个圣天教的人,他刚从我们日本回来。他对小蓝姐姐说,在日本见到了蓝儿姐姐的爸爸齐教习,说齐教习在日本与一个叫灵雾的和尚打了起来,虽然齐教习把那个灵雾和尚打死了,但齐教习也身负重伤。还说齐教习非常想念女儿。听到这个消息,小蓝姐姐非常着急,这才急着赶往日本。其实我能感觉出,小蓝姐姐心中还是念着那个圣天教的,不然她也不会用暗器来打孩子。听紫姐姐说,圣天教的教主林鹏与樊将军一起摔下了后崖,说他们绝难生还。那个名叫江渭的副教主,又在崖上被一个恶雷劈死了。我想,小蓝姐姐前往日本,是不是想将她爸爸齐教习接返中原,来收拾圣天教的这个残局?

       秦叔叔本来还想在京城等候唐大侠的归来,但也放心不下我二人,便与我们一道前去日本。秦叔叔说,还是在这个小镇出海为好,一来可以在崔老先生这里问询唐大侠的消息;二来可以在这里留下一封信,告诉唐大侠我们的去向。本来我想在紫姐姐京城的家中就写下这封信,放在我们曾经一起吃饭的那张桌子上,再用那三块好看的雨花石压住。那三块雨花石,还是摆放在那个地方。

       唐大侠,我们马上就要前往日本了。上船之前,秦叔叔仍是嘱咐我,一定要把他不让唐大侠去见皇帝的话写在信中。

       唐大侠,我这几年与你们在一起,感觉很快活,也学到了很多本事。唯一让我伤心的就是青哥哥,我感觉他对我并不是真心的。这次在京城见到他时,他对我很冷淡,连一般的朋友都不如。我已经下了决心,将他忘记了。

       唐大侠,我返回日本后也许就不会再来大明了,但我不会忘记唐大侠、紫姐姐、雨儿姐姐你们这些人,你们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贞子

       唐轩看罢书信,泪水扑簌而下,又一次沾湿了衣襟。

       一阵静默之后,唐轩收起书信,擦去泪水,站起身来,向静静站在一旁的刘昱抱拳说道:“既然表叔不在,我这就告辞,改日再来看望他老人家。”

       刘昱躬身说道:“侯爷国之重臣,日理万机,小人也不便相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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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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