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轩飞身跃下山崖,拔出“魔云”短刀,将刀锋插入石岩之上,在劈开石岩下坠之际,在灰茫茫的骤雨之中,见那道黑影从崖上依次跃下,轻功甚是高妙。
“魔云”宝刀劈开石岩,溅出一道青色火花,在瞬息之间,坠下十余丈,唐轩只觉脚下一实,低头一看,见是一个宽约尺余的石台,心下这才明白,原来那人能从崖上依次跃下,是因这石崖每降下十余丈,便有一个这样的石台。虽然知道其中因由,仍不敢效仿那人,仍是将短刀插入石岩,缓冲向下滑落。好在“魔云”宝刀乃是世间少有的神兵利器,劈开石岩向下滑落并不迟缓,在接连坠下十数个石台后,终是来到崖下。唐轩注目向前方看去,在灰茫茫的烟雨中,隐约能够看见那道黑影身法如电,正在向北疾驰。唐轩施展轻功,奋足在后追去,一边追一边大声喊道:“前方的朋友,请将孩子还我。”那人全不理会,仍在骤雨中向前狂奔。
两人一前一后,奔出十余里,那人忽然折转向西,向海边奔去,片刻之间,飞身跃上一条小船,那条小船如离弦之箭,在一片灰茫茫的烟雨中,向海中驶去。
唐轩心中大急,飞速赶到海边,见海边仍有一条小船,在翻卷的海浪中摇荡。唐轩心中一喜,连忙飞身上船,推开舱门,抓出一把金币,丢在一张矮桌之上,用英吉利语对舱中的两名男子说道:“速速追上刚刚驶去的那条小船。”
那两名男子看着桌上的金币,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连忙收起金币,走到舱外,熟练地升帆转舵,小船顺风入海,飞快地追向前方的那条小船。
把舵那人,颔下满是焦黄的胡须。此刻,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前面的小船,说道:“阿普刚刚喝过酒,居然把船使得即快又稳,真是一件奇事。”
另一人道:“阿普虽然喝了酒,弗拉德却没喝,那个吝啬的家伙,就一个便士也舍不得花。”说着伸手入怀,拿出两枚金币,反复观看,又偷偷看了一眼满脸焦急的唐轩,说道:“刚刚那个家伙还在海上给我显示他捕获了一条六十斤重的比目鱼,过后追上他时,让他看看我们得到的这些金币,我可以相像出那时他是一个什么样的神情。”说罢,黝黑的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小船在海上行出二十余里,仍是距离前方那条小船二里路程。此时,风力与雨势皆是渐弱,小船行驶的速度也逐渐迟缓,海上却生出了雾气,前方的小船在视野中渐渐模糊。
唐轩心中更是急躁,运足内力,向着前方的小船喊道:“前方船上的朋友,请将孩子还我,那孩子是我的儿子!”前方船上仍是没有回音。
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雨已是停了,海上的雾气渐渐增大,已是完全看不到前方小船的影子。小船又向前行驶了一会儿,雾气已浓,前方一丈远的地方已不能看清。站在船上,更是难以分辨西东南北。
那面色黝黑之人看向唐轩,说道:“这位东方的先生,雾气实在太大了,前方什么也看不清,若是向前行船,不但追不到阿普他们的那条船,还有触礁的危险。若是那样,我们三人都不能活命。”
那焦黄胡须之人向四面瞧了瞧,说道:“这样大的雾,已有二十年未见了,记得上次还是我二十岁那年起过一次。那一次,我们在海上困了两天两夜。”说话之间,两人将铁锚抛到海中,又将船帆落下。
唐轩忙道:“两位经验老到,觉得此时的雾气,何时能够散去?”
那焦黄胡须之人说道:“这可说不好,这场大雾,也许三天也不会散,也许不一会儿,就能见到天空的太阳。”说着进到船舱,拿出一瓶酒,先是仰头喝了两口,然后递向唐轩,说道:“东方的先生,你也喝一口?”见唐轩轻轻摆手,那人又是喝了两口,笑道:“好在船上还有三瓶酒,就是与上次一样,在海上待上两天,也没有什么妨碍。”
忽然,那凄清哀婉的箫声,穿过浓重的雾气,从远方缥缈之处传来。唐轩心念一动,暗道:“莫非刚刚抢走汉儿的那人是萧声远?怪不得轻功那样高绝。可是他也与林鹏一样,以为汉儿是正统的儿子?他将孩子抢去,为的是孩子不落入圣天教的手中?若是如此,他可要将汉儿带回京城,送入宫中?一时思念重重,心中难以平静。
过个一会儿,那箫声变得轻柔,曲中少了凄清,渐渐不再听闻。唐轩不由担心起来:萧声远那条船像是仍在向前行驶。这样大的雾气,可不要生出什么差错。随即又想:他那样终年独自行走江湖之人,是否会带孩子?汉儿可不要受到什么委屈。想到此节,心中更是惴惴不安。
唐轩在船头盘膝坐下,刚刚在崖上发生的事,一幕一幕在眼前浮出。想到心儿竟如章风一样,甘愿为自己去死,不禁心中又是一阵伤痛。不知紫裳是否将心儿送到崖下?若是林崤及时救治,也许还能救下心儿的性命。又想到樊仲与林鹏一道摔下后崖,心中唏嘘不已。山崖那么高峻,两人即便武功高绝,从上跌落,恐怕也是性命难保。骤雨之中,火铳不能打响,那些铁甲军兵在一众高手面前,已全无战力,想来此刻已经退去。林鹏跌落山崖,汉儿又不在当场,圣天中人也不会与紫裳等人为敌。退一步想,即便双方动手,有紫裳、秦渊、丁锐等人在,也不会落入下风。
雾海茫茫,周遭静谧,那两人已进入舱中。唐轩此时方觉左臂疼痛,当即暗运心法,运功调息,知道所受之伤,并无大碍,不由心道:不想应无泪竟然手下留情。此人虽是偏狭,却非奸恶阴毒之人。
这场大雾,直到第三日午间方才散去。在此其间,唐轩虽是心急如焚,却也无何奈何。好在船上存有淡水,那二人又在海上捕捞鲜鱼,倒也不愁饮食。
白日高照,海上万顷无波。举目四望,全不见那条小船的踪影。
那二人将船驶到岸边,唐轩到得岸上,施展轻功,不大工夫,便到崖上。唐轩四下察看,见崖上不但空无一人,便是那些尸身也已不见,那日泼天的大雨,更是将血腥杀戮的痕迹,洗刷得一干二净,唯有那杆铁枪,孤零零地插在雪白的石岩。
唐轩轻轻抚摸枪杆,心道:此处便是心儿舍身救下自己的地方,丁锐将心爱的铁枪插在此地,莫非心儿真的不在了?想到此处,泪水不禁从眼中喷涌而出。
在铁枪旁默默站立了一会儿,唐轩从崖上走下,来到海边,见沙滩雪白,同样全无一具尸身、一丝血迹。举目向海中望去,见那百余艘战舰仍在海上。十余道白色帆影,依旧在清蓝的海中游弋。不禁心道:此刻紫姑娘、秦义兄他们去了哪里?那日他们上了帆船,驶到海上,同样遇到大雾,也应被困海上。今日午间,大雾散去,他们可要返回此地?望着深蓝如洗的大海,心中又想:那条狭长的帆船,乃是少有的快船,若是他们返回此地,应该早就到了。想到此处,又是极目向海上观望,平静的海面上仍是未见那条帆船的影子。于是又想:莫非紫姑娘带着他们去了伦敦?到伦敦去找她的盛师叔?紫姑娘聪明绝顶,一定料到自己会做此想。再者,他与秦义兄带着一行老幼,怕是返回此地又遇危险,这才在大雾散去后,从海上径直去了伦敦,在伦敦盛洪畴那里等候自己前往会合。此刻自己应及早赶到伦敦,免得又像与上次分开那样,让紫姑娘、秦义兄放心不下,返回寻找自己。
唐轩回头望向远处的沙滩,心中又是一阵伤痛:那日听到多声火铳的轰响与小白的仰天悲嘶,恐怕小白早已死了。这些年来,小白两次陪伴自己,多次助自己逃离险地,若无小白领路,更不会寻到汉儿的下落。想到此处,泪水又从眼中洒落。
唐轩擦去泪水,又向海中望去,见近处海中除了战船兵舰,并无船只,于是施展轻功,从原路返回,不大功夫,又来到刚刚下船的那个地方,见那条小船仍是泊在海边,急忙飞身跃到船上。正巧那一脸黄须之人从舱中走出,看见唐轩上船,一脸惊讶,说道:“这位东方先生,可是还要出海?”
唐轩道:“还需劳驾两位送我前往伦敦。”说罢,从囊中取出几个金币递到那人手中。
那一脸黄须之人眼中露出惊喜之色,说道:“尊贵的东方先生,我二人很荣幸为您效劳。您上次已是给了很多钱,这次我们就不能再收您的钱了。”嘴上虽是这样说,却将手中的金币飞快装入怀中。
云淡风轻,海天一色,扬起白帆,小船在海上行驶颇速,第二日午间,便到得伦敦。唐轩见伦敦港口船桅林立,大船几乎停满这条名叫泰晤士的大河。岸上各色人等,熙熙攘攘,看去颇是热闹。
唐轩来到岸上,与人打听盛洪畴的住处。那人抬手一指不远处的一艘五桅大船,说道:“那艘大船,便是盛洪畴的座船,至于他在城中住于何处,我就不知了。”
唐轩急忙走到那艘大船的近处,见船舷之后,站立十数名腰悬刀剑、相貌彪悍的男子。其间大多是东方面孔,也有数名高鼻深目、金发碧眼的西洋人。
唐轩向其间一名稍显年长的东方人抱拳说道:“请问这位兄台,盛洪畴盛先生可在船中?”
那人看了唐轩一眼,神色颇是傲慢,说道:“你是何人?找盛先生何事?”
唐轩道:“在下唐轩,来自中土大明,有事求见盛先生,烦劳兄台予以通禀。”
那人白了唐轩一眼,说道:“看你腰悬长刀,可是在东方犯下大案,逃到西方,要躲在盛先生门下寻个庇护?”
唐轩忙道:“在下虽说草莽,但绝非为非作歹之人。在下求见盛先生,并非是想投到盛先生门下,而是早闻盛先生大名,今日特来登门拜会,同时也是来此处寻找朋友。”
那人冷笑一声,说道:“你这套把戏,我见得多了。先是假做清高,待见到盛先生后,再苦苦哀求,以求盛先生收留。”说着脸色颇显不耐,又道:“你若是在大明犯下重案,经人考测,又会些武艺,盛先生也许会将你收在门下。而你自称好人,并无案底,生得又这般文弱,你还是知趣自行去吧。盛先生这里可不是圈养白吃闲饭、嫩脸相公的地方。”
唐轩刚要提及紫裳等人,未及开口,只见舱门一开,走出一名身穿蓝袍的中年文士,向唐轩说道:“你可是那个大明北地宣抚使唐轩?”
唐轩抱拳说道:“正是在下。”
那文士神色冷漠,说道:“盛先生正在舱中,你随我进来。”
唐轩稳步上船,在一众轻蔑的目光中,随着那名蓝袍文士走进了船舱。舱中很是宽敞,两人一前一后,接连穿过三道舱门,又沿阶梯上到船舱的二层,来到一道四扇雕花门前,那蓝袍文士向门前四名劲装佩剑的武士示意后,轻轻叩门,舱中传出低沉厚重的声音:“什么事?”
那蓝袍文士道:“那位北地宣抚使唐轩到了。”
舱中又传出那低沉厚重的声音:“带他进来。”
那蓝袍文士轻轻推开舱门,两人走进舱中。唐轩见一人年近四旬,相貌威严,端坐锦塌之上。又见舱中陈设奢华,许多摆件自己从未见过。
那蓝袍文士对唐轩说道:“这位便是盛先生。”说话之间,轻步走到锦塌之旁,垂手站在盛洪畴的身侧。
唐轩急忙上前几步,躬身施礼,说道:“晚辈唐轩见过盛前辈。”
盛洪畴面色平淡,说道:“唐先生免礼落座。”
随着盛洪畴的话音,那蓝袍文士抬手向盛洪畴对面一张小小的矮几一指,唐轩便到矮几后的一方织毯上坐下。
盛洪畴道:“唐先生来到此处可是来寻紫裳?”
唐轩忙道“晚辈来到盛前辈这里,正是来与紫姑娘会合,不知紫姑娘她们现在何处?”
盛洪畴道:“紫裳已于三日前,与文鸳的船队一道返回了东方。”
唐轩大惊,忙道:“紫姑娘她为何未等我一道返回?”
盛洪畴面色一沉,冷漠的目光转向一旁,看向舱壁上一幅精雅的画作。
那蓝袍文士冷冷说道:“紫小姐未曾等你,盛先生如何知晓?”
唐轩脸上一红,说道:“与紫姑娘同来的那二十余人,也一道返回了东方?”
那蓝袍文士奇道:“二十余人?哪里来的二十余人?紫小姐一行,一共三男两女,外加一名身有重伤的男孩儿。”
唐轩听到这话,猛然从织毯上站起,大声说道:“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了哪里?”
盛洪畴面沉如水,依然看着那幅画作,默不作声。
那蓝袍文士淡淡说道:“唐先生乃是大明皇帝钦命的宣抚正使,你的那些部属去了哪里,你自己不知,反问旁人,岂非笑谈?”
唐轩冷汗湿透衣衫,颓然坐下,轻声道:“与紫姑娘同来的那五人都是什么样貌?”
那蓝袍文士冷冷一笑,说道:“唐先生当此地为何处?莫非来过一人,我们都要画影图形,存档留查吗?”
唐轩不以为怵,忙道:“那五人中,可有一名三十多岁的年纪,生得身材高大、粗眉环眼、黑面虬髯的男子与一名二十余岁、相貌清秀、身带药箱的女子?”
那蓝袍文士神色颇显不耐,说道:“女人的相貌,本人从不关注。不过与紫小姐同来的一个女子手中确是提了一个箱子,至于是不是药箱,本人并未打开查验。那个黑面环眼的恶徒,却是紫小姐返回东方之后来到这里,因他粗野无礼,被本人轰下船去。那恶徒身边还有两个出口不逊的妖女,其中一个妖女像是东瀛人,也被本人一道轰走。”说着冷哼一声,又道:“那个黑面环眼的狂徒那般无礼,若非盛先生看在上辈的渊源,如何放他离去?”
唐轩心道:看来秦义兄与雨儿都平安无事。那个有伤的男孩儿定是文逸无疑,不知余下的三人是谁?其他人呢?其他人都去了哪里?莫非……莫非与心儿一样已遭不测?秦义兄身边的两名女子当是蓝儿与贞子,他三人未与紫姑娘一同来到此处,可是半途返回岸上寻找自己?从蓝衣文士的话中可以听出,秦义兄三人来到此地,当是与他们发生了不快之事。想起甲板上那人与这蓝袍文士的话语神态,以秦义兄与蓝儿的性情定会与他们发生冲突。
盛洪畴道:“你们的事情,紫裳与我说了。与我无关之事,我从不多言。紫裳求我,等你到时,请我派船将你送回中土大明。紫裳毕竟与我有些渊源,我答应了她。你先到一侧的船上等候,十日之后,有一条船前往东瀛,到时你随船顺路返回中土。”
唐轩心道:能在此地停留十日甚好,在这十日中,当可找到秦义兄、蓝儿、贞子三人,正好一道返回故国。当即说道:“晚辈多谢盛前辈。”说罢,刚要起身告辞,忽然想起龙浪义兄临终时托付自己的那件事,于是又道:“晚辈还有一事请教盛前辈。”
盛洪畴双眉微微一皱,沉声道:“有话请讲。”
唐轩道:“盛前辈可知龙渊岛在何方位?从此地返还中土,可要途经此岛?”
听了唐轩这话,盛洪畴的脸色瞬时变得冰冷,冷冷说道:“你问起龙渊岛,可要以此为据,在海外称王?”说话之间,目光如两道冷电,直射唐轩,说道:“紫裳为你向盛某借钱、借船、借人,说是要助你在海上成就一番大事,这在盛某看来,岂非滑天下之大稽?一个人在做事之前,都要称称自己的斤两。”
那蓝袍文士道:“三十多年前,本人故土曾发生一件事。一个村汉有一天突发奇想,说自己当有天命,大可面南称王。于是乎,他就在自家的草房中登基加冕,分封百官。特别是还给海外圣天岛的蓝傲天下了一道圣旨,封蓝傲天为一字并肩王。谁知那位奇人的帝王之梦刚刚做了七夜,便被当地的县令知晓,派了十余名捕快,将那位草庐王者锁拿归案。当年本人十岁,为看热闹,曾一路追到村外。记得当是他身穿一件满是褶皱的黄色布袍,头戴一顶去了边沿儿的草帽,脚上一双草鞋,草鞋上还沾着猪屎。”说着两眼看着唐轩,眼中满是新奇之色,又道:“不想本人在有生之年,在远离故土的万里外疆,又能得遇这等奇葩之人。本人姓冯名勇兆,不知唐先生登基之后,封赏冯某什么官职?”
见唐轩脸色涨红,冯勇兆又道:“当年盛先生孤身一人从东瀛来到此地,独自创下这番基业,因此盛先生最为敬佩那些凭一己之力、做成事业的能人奇士。对那些张口哭穷、闭口借钱而又不干实事儿、只做黄粱大梦之人,最是瞧他不起。若遇能人奇士,盛先生必定亲自为其把盏,倾心与之相交。对那些即没本事,又无廉耻之徒,盛先生从不看上一眼。即便是有些渊源、无法不见而又不能赶走之人,盛先生在见过一面后,也都将他们与一般船工安置一处,一切饮食标准,也都与一般船工等同。”
唐轩拂袖而起,微微拱手,大声说道:“唐某返回故国,不敢有劳盛先生,唐某就此告辞。”说罢,转身走出舱门。
来到岸上,看到晴朗明媚的天色,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唐轩心中顺畅了许多。走在青石道上,心绪也渐渐平复,暗道:其实人家盛洪畴也未做错什么,如此对待自己,乃是人家的本分。若是紫姑娘没有向人家借钱、借船、借人,提及相助自己海外称王之事,恐怕盛洪畴也不会如此。紫裳提及这些请求后,想来盛洪畴也不会与她有什么好脸色。紫姑娘未等自己一同返回中土,个中因由,也许就是她不想让自己看到她在她盛师叔面前丢失了颜面。随后又想:秦渊义兄与那些人发生冲突离开后,一定想到自己也会来找盛洪畴,还会来此地寻找自己,自己还需在这里等候他们。
第二日早上,远远看见盛洪畴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下大船,上了一辆华丽的马车,离开了船港。
一连十余日,唐轩都未离开此地,却未等到秦渊三人。
这些时日,唐轩有时走到那条大船的附近,有时也被船上那些黑衣武士看到,那些人每次看见唐轩都是大声嘲笑。有一次,那个稍显年长之人,还将吃剩下的半个面包扔到了唐轩的脚下。
这些时日,唐轩也时常在港中寻找将要驶往东方的船只。当询问到是盛洪畴属下之船,即便是那船将去东方,也当即走开,弄得船上之人莫名其妙。接连问询了几日,皆未寻到盛家之外将去东方的船只。
又过了五日,仍是未见到秦渊等人,也未找到将去东方的海船,唐轩不免心中焦躁。在太阳将要落山之际,唐轩不觉又走到那条大船的附近,船上又传来那些嘲笑的语声:
“接连半个多月了,这位嫩脸相公居然还赖着不走。”
“他的脸何时嫩了?依我看,他的脸皮比马脖子的皮还要坚韧。”
“盛先生早已不在船上,早回到城里的家中,你到那里双膝跪倒,苦苦哀求,盛先生仁厚通达之人,也许会将你留下擦船、洗马。”
“快些走吧,你就是想留下充当面首,我们也无断袖之好,我们都喜欢城里丰乳肥臀的骚浪女人。”
唐轩轻叹一声,转头离开,想着这些时日发生的事情,自觉心绪更是烦乱,唯恐一时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对这些人出手教训。看看西天将要坠下的红日,暗道:这些时日从未入城,不如现下到城中走走,也好寻家酒肆,喝上几杯。
进到城中,见街上很是繁闹,市井显得脏乱,不及巴黎整洁。唐轩走过一条长街,见街旁有家酒店,便走入其中,见店内还算洁净,在一张无人的桌上坐下,叫了一小桶葡萄酒,两份烤肉,自斟自饮起来。不一会儿,便将一桶酒饮下大半,觉得心中烦闷稍减。
便在此时,从店外走进一男一女两名年轻人。那男子腰悬短剑,身材不高,眉眼灵动,神色颇显机警。那女子一头金色长发,皮肤白皙,身材窈窕,看去颇是动人。两人点了酒菜,在进餐之时,彼此眼神热辣,举止亲昵。特别是那女子一颦一笑,很是迷人。
此时,从店外走进三名身材高大、面色狠恶的中年男子,在那对年轻男女的邻桌坐下,叫上酒肉,一阵狂饮,说话声音很大,话语中离不开赌钱与女人。说话之间,三人的眼睛不时瞟向那名女子。
天色已黑,店中点起灯烛。那女子饮酒后,在烛光之下,面色潮红,眼神迷离,更显风情。此时,两人又是对饮一杯,那男子扫了邻桌那三名男子一眼,悄声与那女子说了一句,两人站起身来,像是要结账离开。
跳闪的烛光中,一名男子站起身来,走到二人面前,两眼色迷迷地看着那名女子,说道:“请这位小姐到我们桌上,陪我们喝上一杯,到时我们每人会付给这位小姐十个便士。”
那男子脸色一变,说道:“我们有事去做,这就离开。再说,便是无事,莉丝也不会与你们一起喝酒。”
另两名男子围了上来,其中一人竟是突然抱住那名叫莉丝的女子,在其脸上猛地亲了一口。
莉丝大声惊叫,奋力挣扎,那人哈哈大笑,仍是抱住莉丝不放。
那年轻男子大怒,猛地挥拳向那人脸上打去。那人一晃脑袋,轻巧躲过,嘿嘿一笑,抬腿一脚将那年轻男子踹翻在地,大声笑道:“你这小子竟敢与我动武,你可知我是何人?”
莉丝看着倒地的男子,哭道:“拉蒙,你没事吧?”
一名脸上满是红色胡须的男子笑道:“当年在奥尔良,伯恩一人守在桥头,便是二百个法兰西人,也未能冲过桥去。”
拉蒙从地上一跃而起,拔出腰间短剑,大声喝道:“你这恶徒,快些放开莉丝!”
那名叫伯恩的男子笑道:“你手中之剑可曾杀死过人?你可知有多少人死在我的剑下?”说话之间,又在莉丝脸上重重亲了一口。
拉蒙大吼一声,挥剑刺向伯恩。伯恩一只手仍是抱住莉丝不放,腾出一只手,只是轻轻一抓,便抓住拉蒙的手腕,用力一握,拉蒙大叫一声,手中短剑掉在地上。伯恩又是轻轻一拽,拉蒙撞翻身后一张桌子,并与那张桌子摔在了一处。一时杯盘乱响,跌碎了一地。
伯恩哈哈大笑,说道:“莉丝小姐,这就跟我们走吧。与我们三人在一起,这一夜,保你尽情享乐,快活无比。”说着抱起莉丝就向店外走去。那两人嬉笑着,跟在伯恩的身后。
莉丝大哭道:“你们这些坏人,快将我放下!拉蒙……拉蒙……”
拉蒙面目青肿,从地上爬起,冲了过来,被伯恩身后一人,一拳打倒。
唐轩站起身来,身形一闪,挡在伯恩身前,轻声道:“把这女子放下。”
伯恩看向唐轩,微微一愣,说道:“瘦弱的东方人,快些滚开,不要多管闲事,不然有你好看。”
那一脸红须之人冲到唐轩近前,嘴里骂了一句,挥拳打向唐轩面门。唐轩抬手抓住他手腕,轻轻一带,那人径直飞出店门,街上传来其惨叫之声。
伯恩看着唐轩,轻轻咦了一声,当即放开莉丝,摆出西洋拳的架势,先是将头轻轻摇摆,突然左手一个直拳打向唐轩面门。唐轩也不躲闪,抬手轻轻一拨他的手臂,未等他变换招式,一记耳光早已打在他的脸上。伯恩大叫一声,翻身跌倒,张嘴吐出一口鲜血和数枚黄牙。伯恩缓缓从地上站起身来,抬手一摸肿起的面颊,眼中露出凶光,猛地一声狂吼,飞起一腿踢向唐轩的前心。腿法颇显迅猛,像是习练多年西洋的足踢之术。
唐轩身形不动,轻轻抬手,握住伯恩的脚腕,单手向上一抡,伯恩庞大的身躯直立而起,硕大的脑袋,径直撞在屋顶横梁之上。伯恩惨呼一声,血流满面,当即昏死过去。唐轩随手将其扔出店外。
见此情景,余下那人脸色惊恐,周身发抖,缓缓退到墙边。唐轩抬手向店外一指,并未说话,那人如遭大赦,飞步跑出店去。
唐轩取出两个金币,丢给店主,说道:“店家的损失,我来赔偿。”那店主看着唐轩,神色惊惧,连连摆手,说道:“只是碎些杯盘,不用东方客人来赔。”
拉蒙从地上站起,擦去口鼻上的血迹,走到唐轩近前,说道:“谢谢你,我的东方朋友。”随后对店主大声喝道:“在你的店中,我被那些坏人打成重伤,你要承担我的一切损失。”说着从桌上抓起那两枚金币,递到唐轩的手中。
莉丝道:“拉蒙,请不要这样,今天的事,与人家没有关系。店家的损失更不应该这位东方朋友赔偿。拉蒙,还是由我们赔吧。”
唐轩轻轻摆手,仍将金币丢在桌上,随后走出店门。
来到街上,见伯恩昏死地上,一动不动。另一人手足俱断,在地上大声呻吟。余下那人蹲在两人身旁,像在察看两人的伤势,周围几个围观的人,正在指指点点,小声谈论。
唐轩走在昏暗的街上,心道:那些人的行径虽说可恨,若非自己心中烦躁,也不会将他们伤成那样。随即又想:若是龙浪与秦渊二位义兄遇到此事,也许早就一掌将那个伯恩毙了。那伯恩持强当众调戏、劫持民女,做出这等恶事,自己刚刚却有那般想法,看来与两位义兄相较,还是少了许多侠气。
正想间,忽听身后有人呼喊,转头一看,见拉蒙牵着莉丝的手,从身后追来。两人跑到近前,拉蒙看着唐轩,一脸崇敬之色,说道:“我的东方朋友,你救了莉丝,我和莉丝还不知你的姓名,也不知你是东方哪国人。”
唐轩轻声道:“我姓唐名轩,来自东方大明。”
莉丝一脸惊奇之色,说道:“唐轩先生,你那么厉害,就像传说中的力士参孙。”
拉蒙目光闪动,说道:“我的朋友,看你身上没有行囊,像是早在城中住下。却又风尘仆仆,又像初来此地,这让我很是奇怪。”
唐轩道:“我来此地找人,却未能寻到。想返回故国,又一时未能找到船只。”
拉蒙忙道:“有一条船明早起航,驶往东方,我就是那条船上的水手,你想搭乘这条船回国,明早我就带你去见我们的船长,你们可以谈谈价钱。”
唐轩心道:半个多月未能等到义兄三人,想来他们已经乘舟返回。这样一来,自己也应早日回国寻找汉儿。于是说道:“如此甚好,明日一早你就带我去见你那船长。”
拉蒙道:“我们的那条船名叫鹦鹉号,是一条三桅海船。在伦敦港口,除了盛洪畴那条座船,我们鹦鹉号的火力配备最强。我们的船长汉斯先生,在海上航行了二十年,海上的航道了如指掌,乘坐我们的鹦鹉号最为安全,因此汉斯先生收取的费用也很高。不过请放心,我的朋友,我会私下与汉斯船长说,让他少收一些。”
唐轩道:“无需如此,汉斯船长要收取多少费用,我付与便是,不可坏了船上的规矩。”
拉蒙道:“我刚到船上不久,此次前往东方,是我第一次远航,心中很是兴奋,这才与莉丝一起出来喝酒。此次远航归来,我就要与莉丝举行婚礼。”
唐轩道:“明日我到何处寻找那艘名叫鹦鹉号的船只?伦敦港中的好像没有这艘船。”
拉蒙道:“汉斯船长带着鹦鹉号去了加莱,在那里低价收购了一批火铳。加莱的守军与法兰西人打了一仗,缴获了很多火铳。明日一早,鹦鹉号返回伦敦港,再装些货物一道去东方贩卖。”
唐轩道:“明日一早,我们在港口相会。”
拉蒙道:“唐轩先生你可有住处?若无住处,今夜你可以住在莉丝家里,她家开了一个客栈,里面很是整洁。”说着抬手向前方一指,又道:“转过前方的那条街道,第三家就是她家的客栈。明日一早,我到那里找你。”说着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说道:“唐轩先生你自己去吧,我与莉丝还要到我家,我家里就我一个人。远航东方,据说往返需要一年多的时间,今晚我要与莉丝珍惜每一刻的时光。”
莉丝脸上泛起红晕,说道:“唐轩先生,你到我家后,就说是我的朋友,我妈妈会给你安排最好的房间。”
第二天一早,唐轩与拉蒙来到港口,登上那艘名叫鹦鹉号的三桅大船。
汉斯船长与唐轩想象中的一样,剽悍、精明、干练,眼神中时常流露出凶野的杀气,与在东瀛遇到的洪元等人颇为神似。汉斯见到唐轩非常热情,当谈到搭乘此船的价钱时,汉斯深邃的眼中,闪着蓝光,微微一笑,伸出一个指头。
唐轩将盛有金币的羊皮口袋递与汉斯,汉斯打开口袋看了看,说道:“这艘鹦鹉号,要经过好望角,进入印度洋,穿越马六甲海峡,需要大半年的航行,才能到达东方。半途中还会遇到海盗,我们还要保护先生你的安全,因此搭乘费用需要一千英镑。这大半年中在船上的饮食费用五百英镑,两者加起来是一千五百英镑。因为我们是朋友,饮食费用的五百英镑就不再收取。” 说着掂了掂羊皮袋的分量,轻轻摇头,又道:“唐轩先生的这些金币只值七百英镑。”
唐轩从怀中取出两张银票,递给汉斯,说道:“这是一千两白银的银票,等到了中土大明,上岸寻家钱庄就可兑换现银。”
汉斯接过银票,看了看,抖了抖,小心放用囊中,笑道:“唐轩先生,我的朋友,从现在开始,你是鹦鹉号上尊贵的客人,还是本次远航鹦鹉号上唯一的客人。上帝会时刻保佑你。”说着看了一眼远处盛洪畴的座船,轻声道:“前往东方的客人几乎全都去了他的船队。这个魔鬼一样的东方人,终究会受到上帝的惩罚。”
午间时分,鹦鹉号驶出伦敦港,穿过泰晤士河,掉头南下,在海上行驶三个月后,在一个叫做好望角的地方转向北上。汉斯站立船头,看向前方,轻声自语道:“若是在古埃及苏伊士那个地方开上一条航道,从地中海进入红海,再前往东方,就会少了一半的航程,效率就会提升一倍以上。”
鹦鹉号三根主桅,四根次桅,船型狭长,行驶快速,船上配备多门火炮,确是像拉蒙说的那样,船上火力甚是强大,与文鸳那条座船相比并不逊色。船上六十余名水手,大多强壮彪悍,样貌粗野,身上佩刀带剑,与文鸳那条船上的水手也很相像。
这些时日,唐轩每日不是在舱中打坐练功,便是在甲板观看海上的风景,有时也与汉斯、拉蒙等人闲谈,与他们说一些中土大明的风土人情。汉斯与那些水手,听到拉蒙讲述唐轩痛打伯恩的经过,眼中大多露出异样之色。
很多时候,唐轩心中都是在挂念唐汉、紫裳、秦渊等人。常常在想,返回故国,到何处去找那位带走汉儿的萧先生?但心中始终有一个坚定的想法:若是萧声远将汉儿送到宫中,无论是明是暗,自己定到宫中将汉儿带出。至于此次奉旨出行,该如何结局,是要面君请罪?还是遁迹山林?自己一时无法往深处去想。只想等到与紫裳、秦渊会合后再做计议。
有时反问自己:你到底是一个什么人?你曾两次救下太上皇,可是算做忠臣?若是太上皇复得大位,不将你下狱百般羞辱折磨,而是径直封侯赐金,与你说到孩子之事,你是否与圣上开诚布公,说出实情?
一想到紫裳,心中就会想:那妖女在她盛师叔那里碰壁后,她那满心的虚幻妄想,也该在心中打消了。紫姑娘未在盛洪畴那里留下返回中土后与自己相会的地点,以她的精明,不会忘记这等紧要之事。可是又要留下什么暗记考验自己?那些暗记会留在哪里?想来想去,始终不得要领。最后想到:寻不到暗记,只能去三个地方找她:一是河东潞州她那个秘密的旧宅;再一个是京城的那个小院;还有便是芦台古镇大史表叔的家里。
想到那些不知下落之人,同时也想到死去的那些军校,心中便会生出无法言喻的伤痛:若是起始与圣上说出实情,他们如何会死?
初上船时,曾与汉斯提及龙渊岛,汉斯连连摇头,说大洋中的岛屿,多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样,如何能够全都知晓?于是心想:如此一来,只能在返回中土、找到汉儿后,再前往龙渊岛,完成龙浪义兄的遗愿。
鹦鹉号又在海上行驶了三个月,已是转年的暮春时节。
这一日傍晚时分,唐轩走上甲板,汉斯也从舱中走出,两人走到船头。汉斯抬手向前方一指,说道:“前方这片海域,便是东方大明的南海,鹦鹉号的下一站,便是大明的广州港,在那里补充一些寄养,再驶向东瀛日本。到了广州港,唐轩先生就可以下船回家了。”
唐轩听了,心中甚是欣喜,忙道:“汉斯船长,还有几日可达广州?”
汉斯眼中满是傲色,说道:“若是顺风,大约十余日,我的鹦鹉号便能驶到广州。若是其他船只,还要多走几日。”
夜色渐渐降临,拉蒙与其他几名水手走到船头。汉斯今晚心情很好,叫人搬来一桶葡萄酒,与众人大杯喝了起来。
突然,远处响起一声火炮的轰响,唐轩猛地双臂一伸,将众人扑倒在甲板之上。与此同时,一侧船舷上木屑纷飞,已被激射而来的炮子打碎。随后又是几声炮响,有的炮子打在船上,将一处船舱打塌。有的炮子打在海水之中,激起道道水柱。
炮声响过,船上顿时大乱。汉斯站起身来,拔出腰间长剑,大声喊道:“有海盗偷袭,众人就位,调转船舵,开炮回击。”
又是几声火炮的巨响,船上一阵木屑翻飞,数名水手随声倒下。很快船舷的一侧闪出火光,发出火炮的轰鸣,鹦鹉号开炮还击。
数十声火炮的巨响过后,双方已不再开炮,鹦鹉号已是面目皆非,船上几处燃起火光。此时,两艘大船驶到近前,数十道套索飞钩,飞上鹦鹉号,钩住了船舷甲板,三条船上都响起火铳的声响。在三艘船靠在一起之时,百余名大汉,身披白袍、头缠红巾、白巾遮面、手持闪亮的弯刀,跃上了鹦鹉号。
汉斯嘶声怒吼,挥舞长剑,带领余下的水手与冲上船来的白袍人厮杀一处。一时船上血光飞溅,惨呼之声连连。
拉蒙脸色惊恐,手握短剑,躲在舱中一角,对唐轩说道:“我们被这些海盗捉住后,不是被当场砍杀、丢到海里,就是被卖到边荒之地去做奴隶。唐轩先生,你那么厉害,为什么不去杀这些海盗?”
唐轩轻叹一声,拔出“龙日”宝刀,走到舱外,刀光闪动之处,十数名白袍人尽皆倒下。汉斯与一众水手见状大喜,尽皆奋力拼杀,狂呼不止。
便在此时,一人面罩轻纱,身法如同鬼魅,从一艘船上飞身而至,手中长刀迎面斩向唐轩。唐轩举刀相迎,十余招过后,觉出此人武功高绝,绝不在应无泪、林鹏、樊仲之下。
船上之人,见两人剧斗,纷纷停手,分立两旁,注目观战。
两人又斗了十余招,那人一声轻啸,飞身而起,刀交左手,右掌凌空向下,拍向唐轩。
唐轩心念一动,挥右掌相迎,两掌相交,唐轩纹丝未动,那人轻声一哼,向后倒飞三丈,飘身落在船舷之上。脚下甲板剧烈震颤,两旁观战之人,多人跌倒。
一掌对过,唐轩还刀入鞘,向那人躬身施礼,说道:“义嫂安好。”
那人摘下面纱,露出那张让天下男人销魂的面容,笑道:“斗了二十余招,全无察觉,对上一掌,居然认出了我,看来最不能作假的就是内力。”说着从船舷轻轻飘下,落在唐轩近前,说道:“我自以为天下已无敌手,没想到还是不能胜你。上次被你震退,当时我嘴上虽是那样说,其实心里在想,这是没拿你当回事儿,并未使出全力之故。当时刚刚拿下那座大城城,我有事要做,心中虽想与你较量一番,但时不暇我,打消了那个念头。谁知今夜竟在海上遇到了你,这才遮住面容,与你较量一番。”
汉斯见双方俱已停手,与唐轩交手的这名女子又与唐轩说起话来,好像两人很是相熟,便急忙让人去扑灭船上之火。
唐轩忙道:“义嫂过谦了。其实义嫂的身法与招式皆在小弟之上,只是船上狭小,不得施展,若是在宽阔之地,小弟真不一定是义嫂的对手。”说着抱拳躬身说道:“他们可是奥斯曼的水军?小弟请求义嫂收兵,放过余下的这些英吉利人。”
此时,三王子塞特与那名被蕾雅砍下一条手臂的水军统领克伊斯,在十数名手持火把的兵将簇拥下走上前来。塞特与克伊斯见到唐轩,皆面露惊讶,克伊斯神情中更有几分怨毒之色,但看到三王妃与唐轩笑语盈盈,颇显亲昵,连忙将头低下。
塞特大笑道:“我的朋友,不想我们又在海上相逢,当真有缘。你把我送你的那身铠甲,居然扔在了波斯布鲁斯海峡的西岸之上。”
塞特这番话,用蒙语说出,仍是生硬艰涩,唐轩勉强能够听懂。于是抱拳说道:“唐轩有幸再次见到三王子。”随后又向克伊斯抱拳示意。
哈斯其其格用奥斯曼语对塞特说道:“没想到我的故人竟在这只被采猎的船上,这样一来,我们只得罢手。反正这条航线上的船只很多,不愁找不到下一个目标。”
塞特眼中满是爱意,笑道:“只要你高兴,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哈斯其其格又向唐轩说道:“我与塞特乘坐克伊斯的兵舰出海游玩,不想一时兴起,做了这番远航。刚刚克伊斯见到你们这条船船型狭长,行驶迅速,不是普通商船,很像海盗贼船,我们这才开炮,想为这条航线上的商船除害,没想到你竟在这条船上。你是我这些年中唯一见到的故人,我必须给你这个面子,无论这条船是不是海盗贼船,我都会将其放了。”
唐轩躬身说道:“多谢义嫂。”
哈斯其其格看着唐轩,眼中满是深意,说道:“我对你也没有别的要求,只望你抽出空闲,能到奥斯曼看我,我们坐在一起叙叙故旧。”说话之间,眼中露出怅惘之色,又道:“不知为什么,有时我竟是怀念起在城堡的那段时光。”
唐轩道:“我返回大明,将诸事办妥,一定会到西域看望义嫂。”
哈斯其其格眼中闪过傲色,说道:“将来我也一定要去大明,去会一会那些所谓的八大高手、七大状元,看看他们到底有多少斤两。”说着眼中露出关切之色,又道:“打打杀杀的,都让我忘记问了,郡主呢?你可是在欧罗巴找到了郡主殿下?”
唐轩眼中落下泪来,轻声道:“郡主不在人世了。”
哈斯其其格神色一黯,说道:“世事难料,人生无常,一切终归尘土。有时你们汉人说的话,也有些道理。”说罢,与塞特等人回到自己的船上。走下鹦鹉号时,哈斯其其格回眸展颜笑道:“答应到奥斯曼看我之事,你可不要忘了。”
随着哈斯其其格等人离开,那些钩杆套索飞快撤去,两艘大船当即驶开,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