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结局很容易想象,我们虽然有二十多人,但面对僵尸却毫无还手之力,我只记得脖子被僵尸咬住时遍布全身的寒意。不知道过了几天,等我再次睁眼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只有二十几具冰冷的尸体。当时的我非常绝望,根本没有细想为什么只有我会醒来,直到我跑出破庙想要报官时,原本温暖的阳光让我的身体感到刺痛与灼烧,我才意识到,我已经不是人类了。尸变的过程,治愈了我原本留下伤残的左腿,让我健步如飞,力量倍增,视力、嗅觉和听觉非常敏锐,但随之而来的,就是对鲜血的极度渴望。入夜之后,我就跑出破庙,捕杀了几只山中的野兽,吸干了它们的血,之后我来到一处山泉边,想要清洗一下身上的血渍,借着月光,看着山泉中的倒影,把我惊呆了。
山泉中倒影出的竟然不是我原本的模样,我的红发变成了极不明显的暗红色,立体的白种人样貌也变得柔和了不少,连瞳孔也变成了黑色,如果不是腰侧的胎记还在,我甚至以为自己换了一个身体。
我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于是趁着夜色跑下了山。按理说,僵尸是尸体发生尸变而来,虽然可以保持生前的样貌,但实际上原本的那个人已经死了,并不会保留原本的意识。但我为什么尸变了还能保留自己的意识,为什么我的样貌会发生改变,这两点困扰了我几百年,直到十多年之前,我代表灵管会参加的一次世界灵异事务管理组织的会议上,竟然遇到了我表舅爷,事情才水落石出。
原来我母亲一脉是血族的后裔,也就是大家常说的吸血鬼,我外公的祖父是血族,祖母是人类,所以家族成员的体内都有血族的基因。但实际上大部分的家族成员到死都是正常的人类,能觉醒成为血族的少之又少,而我表舅爷就是觉醒的其中之一。
当时我询问过他,他给我的解释是,我被僵尸咬了之后,反倒刺激了体内的血族基因苏醒,并且非常奇妙的和尸变产生了融合效果,所以我虽然变成了僵尸,但保留了自我意识。至于为什么外貌会发生变化,表舅爷也不知道,只是猜测说我体内的血族基因确实太稀薄了,在融合的过程中不及变成僵尸的尸变影响,外貌上也出现了向东方人转变的趋势。
其实到现在我也不能确定,自己是像僵尸多一些,还是像吸血鬼多一些。我不会像一般的旱魃那样造成天气的影响,却同样拥有远超吸血鬼的肉体坚实程度,不能变化成蝙蝠、狼之类,也不惧怕十字架、圣水、银器等,修炼久了阳光也几乎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我接着说故事。下山之后,虽然我对血液有着强烈的渴望,但也因为有着清晰的自我意识,控制着自己不去攻击人类,仅以野外的飞禽走兽为食,竟然一路跑到了现在的神农架境内。
神农架一带有着浓密的森林,方便我捕猎动物,又能远离人烟,于是我在那里一待就是几个月,有一天夜里,我抓到了一只鹿,正在吸食鹿血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盯着我。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人,但当时的我害怕自己忍不住会攻击人类,于是选择回避,可是我竟然发现无论我怎么跑,那个人都不紧不慢的跟在我身后。要知道自从我尸变之后,体能、速度、感知能力远远超过了一般人类,我有些惊讶,在一处悬崖边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那个人。
那人一身破旧的黄袍,手持拂尘,见我停下也不慌张,而是面带微笑的缓缓向我走近。我喊停他,问他想做什么,他面露惊讶的挺住脚步看着我,问我为何能够说话,我们就这样隔着十来米的距离交谈了起来。
他道号清虚,是一名游历修行的道士,碰巧今天赶夜路的时候发现了我的气息,准备除掉我这只僵尸,却发现我竟然具有神志,还能够与他交谈。在得知了我的遭遇后,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却也放下了除掉我的念头。他问我愿不愿意随他一起游历修行,虽然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但按他的说法,道法自然,即使我是一只僵尸,但同样也可以悟道得道,总比独自在荒野游荡的好。于是,这位清虚道长就成为了我的授业恩师。
师父用醒神符帮我压制对血液的渴望,并开始一边赶路,一边传授一些基本的道法,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可以学会。因为我惧怕阳光,所以我们师徒二人只能白天住店,夜晚赶路,师父带我去的第一个目的地,就是我和义父被僵尸咬的地方。
师父怀疑那里有养尸地,而且我义父及同行二十多人的尸体如果不妥善处理,也可能变成僵尸,必须尽快赶过去。结果真被师父猜对了,我们赶过去的时候发现,我义父一行人已经全部变成了僵尸,幸好师父去的及时,他们还没有下山,不然一定酿成大祸。
我那个时候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义父他们能有人和我一样保留着意识,很可惜,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我和师父一露脸他们就围攻了上来,但新生的僵尸那里是师父的对手,没一会就被收拾了,然后师父又找到了山里那块养尸地,彻底破坏了其风水结构。事后,我把义父他们的尸体埋在了那里,跟着师父开始了游历修行。那个时候北方一直在打仗,这人间战乱一多,各种妖物也开始横行,我就随师父四处降妖除魔,几年之后,师父才选择在鄂州一带落脚,修缮了山中一间破落的道馆,带着我和两个在游历过程中收养的孤儿师弟在此处修行。
经过这段时间的修行,我已经不是那么畏惧阳光了,所以既使在白天,我仅需避开正午的两个小时,都可以自由活动。师父师承龙虎山一脉,看我在道法上的进境较快,除了传授我道法和道理之外,也开始传授我一些符箓之术和武功,偶尔师父也会带着我们下山捉鬼除妖,赚些碎银吃些酒肉。那些年生活虽然贫苦,但山中清净,我们师徒四人也是过的很快乐,这一过就过了二十年。
师父遇见我时已过而立之年,那个年代的人活到六十多岁已是高寿,虽然师父道法高明,但也难逃生老病死。这几十年,他已将毕生所学尽数传授于我,临终之时,师父只跟我说了一句话:“抱元守一,明善诚身。道法自然,终得正果。”
师父走后,两个师弟不愿再守着一座破道观过活,各自下了山,我无处可去,就独自待在道观里继续修行。可能是这山中太过偏僻,师父活着的时候,附近的村民偶尔还会上山烧个香,或者布施一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师父去世、师弟们离开之后,便连上山的人都没有了。最开始两个师弟还偶尔回来看看我,后来就彻底没了联系,于是我彻底和外界隔绝,独自进行修行。
要说这道法修行果然奇妙,不仅使我基本克制了对血液的渴望,随着修行的深入,我本来变得死灰的皮肤竟然也慢慢恢复,越来越接近活人的样子。反正我也不需要饮食,只需要每个月吃两次师父教我调制的丹药,就索性把自己锁在房间里面一心修行起来。
突然有一天,有一堆道士冲进了道观,又喊又砸的把我吵醒,我才从房间里面出来。这些道士中有两个穿着跟师父一样的黄色道袍,还有一群穿灰色道袍的,见我从房中走出就将我团团围住,并各自拿着法器对着我。
我很迷惑的问他们要做什么,其中一个穿黄色道袍的说,他们是来清理门户的,说我师父当年带着门派里面秘传的功法离开,说是游历修行,却在此处自立山门,不仅收了两个野徒弟在外面招摇撞骗,还养了我这个僵尸,丢尽了教派的颜面,留我不得。
我当时完全不清楚他们说的什么,但他们似乎也没想跟我多说,上来就打。我虽然跟着师父练了二十多年道法和道术,可我毕竟是僵尸,修行上的进境要比人类慢,面对他们几十人的围攻实在招架不住,被打伤之后用尽全力才逃出来。我在外面边躲边逃,一个月之后才回到之前住的道馆,道士们已经离开,那里被一把火烧掉,师父的坟也被掘开了,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所谓的秘传功法。
因为我的身体被那群道士用法器所伤,我又不愿意去吸血,所以伤势恢复的异常缓慢。破道观没了,但我不愿意走远,就在附近找了个山洞住进去疗伤,也就是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我遇见了姚逸君。
那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突然闯进了我躲藏的山洞,我本想出声将其吓走,没想到那个女人竟然对我轻蔑一笑,完全对我视而不见的打量着山洞四周的环境,还自言自语的说着,这一带还不错,灵气浓郁,她很满意。
我开始觉得这个女人不对劲,出声问她是什么人,她可能没有想到我有神志会说话,好奇的打量了我一番,并告诉我,这块地她看上了,以后就是她的洞府了,而我,跟别的僵尸不一样,很有趣,可以留下做她的仆人。她还告诉我,她的名字叫姚逸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