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色巨犬冲到其中一颗人头前,俯下身,发出阵阵哀声。
众人见状,大是惊骇。苏菲一把抱着朱利安,大声惊叫:“这是巴西蒂的人头!这个樊……他竟然杀了巴西蒂!”
欧文一旁那名身材瘦长的武将大声惊呼:“是亨利将军的人头,亨利将军真是这群东方人杀的。”说着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樊仲,大声说道:“亨利将军是你们杀的,法兰西那两个谍人,可是你们劫去的?”
随着那武将的话音,大队铁甲军兵围将上来,一众兵将纷纷拔出长剑,举起火铳,对向众人。
索恩看着地上的人头,惊呼道:“另一个人头,是法兰西的巴西蒂!这些野蛮的东方人,真是不可思议,竟然也杀了巴西蒂,杀了我们的对头。”
小青与林鹏低声说了几句,林鹏目视樊仲,大声笑道:“没想到大明宣抚副使樊仲将军竟然能一举斩杀英、法两军主将,当真神勇异常,使人动容,令人感奋。”
赵青宇笑道:“刚刚还是斩蛇造反的高祖刘邦,随后又变成过关斩将的关公云长。”
梁日周身打颤,尖声喊道:“樊将军你惹下这等祸端,若是寻不到太子小主人,让咱家如何向圣上交代?”
欧文抬手指向樊仲、林鹏等人,大声喝道:“你们这些野蛮的东方人,立即丢下兵器,束手就缚,若敢反抗,立即斩杀。”
樊仲盯住欧文,双目赤红,周身猛烈颤抖,从怀中取出玉瓶,倒出三粒药丸,同时放入口中,旋即拔出腰间长刀,狂吼一声,如一道黑色电光,冲向欧文,刀光闪处,欧文的人头飞上了半空。樊仲又是狂吼连连,冲入铁甲兵将之中,疯狂砍杀,索恩等人尚未发出惊呼之声,皆被樊仲手中的长刀斩成数段。一时铁甲军兵大乱,纷纷向后退去。
那只黑色巨犬,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哀嚎,叼起亨利的人头,冲进翻卷着白色浪花的海水,瞬时不见了踪影。
林鹏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在手中把玩儿,随即看向人群中的乌代,笑道:“不想你家这款药物,竟有这般神效。”
万事然脸上黑气大盛,手中长剑指向万事非,大声骂道:“今日便是生出何等事端,也救不下你这不是人的老畜牲。”说罢,挥舞长剑,直取万事非。
万事非冷冷一笑,说道:“你自己万里寻死,也不能怪我无情。”说话之间,舞动手中钓竿,与万事然斗在了一处。
小白、小黑各自发出一声愤怒至极的嘶吼。林鹏飞身下马,抬手轻轻拍着马头,笑道:“去吧,小黑,去拼个生死。既然上天分出黑白,黑白如何不做纷争?如何不做混淆?”
小黑双目喷火,奋蹄向前,奔向小白。小白一声怒吼,鬃尾齐奓,向小黑冲去。瞬时两马撕咬踢踹,剧斗不止,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唐轩心中大急,大声断喝:“小黑、小白不可相斗,快些停下!”但两马仍是剧斗不休,在方圆数丈之内,荡起腾腾砂雾。
紫裳对唐轩悄声说道:“此地太过凶险,我们应立即夺船离开,到海上再做计议。”说着抬手向海边一指,又道:“这条狭长的帆船是条快船,夺下船后,让雨儿、小文、蓝儿、贞子他们先到船上。”说话之间,看向仍在铁甲军兵中疯狂砍杀的樊仲,说道:“本座就让这个樊疯子来缠住那个林疯子。”说罢,双唇微启,像是在说着什么。
就在紫裳双唇微启之际,挥刀砍杀的樊仲周身猛地一震,当即停下手来,转头看向林鹏,眼中射出迫切的神光。
林鹏看着浑身浴血的樊仲,大声笑道:“杀吧,樊将军,将这些番兵番将杀得一干二净,你的病自然就会好了。”
樊仲眼中忽然像要喷出烈火,接连狂吼数声,身形一闪,凌空飞起,如一只寻猎的大雕,直扑林鹏。
林鹏一声冷笑,拔出裁云剑,剑上吞吐青芒,迎向樊仲,霎时剑芒刀影纷飞,白光黑影交错,两人剧斗一处,一时难分轩轾。
见此情景,唐轩忙道:“紫姑娘你用传音入密之法与樊仲说了什么?”
紫裳笑道:“本座只是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林鹏怀中尚有五瓶神药。”说话之间,紫裳看向孟一辰,双唇又是微启,又有密音传出。
孟一辰转头看向紫裳,轻轻点头,便要指引梁日等人向那条帆船退去。
李怀宗拔出一双短剑,眼中射出阴寒之光,大声说道:“天圣地灵,当垂永远!这些朝廷狗官杀了我们多少圣天兄弟?残害了多少善良百姓?与这些害人的狗官不必讲江湖规矩,我们一拥齐上,为圣天兄弟报仇,为世间百姓除害,今日便将他们斩尽杀绝。”
江渭看向李怀宗,淡然一笑,向身后一众武士轻轻挥手,身后数十白衣武士,齐声呐喊:“天圣地灵,当垂永远!效忠教主,一往无前!”随着高亢呐喊之声,一众白衣武士,各持刀剑,杀向梁日等人。
从那条狭长的帆船之上,轻身飘下一名长发女子。那女子一身粉色衣裙,腰悬银刀,怀抱一名神态乖巧的男孩儿,向岸上走来。一边走一边轻声说道:“今日岸上为何这般搅闹?这么多人在胡乱的厮杀?”说着抬头看天,眉头轻皱,眉宇间的那朵淡淡的桃花,瞬时变得殷红,又道:“天就要下雨了,这里这样凶残、这样血腥,我们回城还需多走路途绕过他们。”说罢,衣裙飘飘,向那座雪白的山崖走去。
那乖巧的男孩儿说道:“桃花姑姑,那件东西你非要回城去取吗?桃花姑姑,你的头是不是又疼了?要是天下雨了,将你的头发、衣裳淋湿了,你的头是不是会更疼?”
那女子笑道:“乖孩子,姑姑放在城中的那件东西可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宝物,那是一个姑姑心中最放不下的人送给姑姑的。若不是昨晚你盛伯伯让姑姑多喝了几杯酒,又在姑姑睡梦之中便开了船,我们就不会重新回来一次了。”说着抬手轻抚眉心的桃花,轻声道:“姑姑头疼是老毛病了,并不要紧,每次走到高处吹吹风,就不疼了。”
见圣天武士冲到近前,孟一辰、赵青宇拔出连响短铳,连连击发,当先几名圣天武士随声而倒。贞子手提“千鹤青木”,紧紧跟在赵青宇的身后。
慌忙中,杨发取出连响短铳,接连开了三铳,拉着梁日向海边那条帆船跑去。
三夫人笑道:“刚刚还哭着说与我一道留下,危急时刻,掉头就跑。怂包,永远都是怂包;孬种,永远都是孬种。”
秦渊与齐小蓝各挥长刀迎上前去,将冲在前面的数名圣天武士砍翻在地。
唐轩对苏菲、朱利安大声喊道:“苏菲小姐、朱利安先生速速随梁副总管退到那条帆船之上。”
苏菲与朱利安捧起白沙将巴西蒂的人头盖住。苏菲轻声道:“我的上帝,你派下天使,为何又遣下了恶魔?”
朱利安道:“上帝有时也分不清谁是天使,谁是恶魔,因此才将他们遣到人间加以鉴别。”说罢,两人挽着手,跟在梁日等人的身后,走向那条帆船。
那些被樊仲杀散的铁甲军兵,又是围拢过来,其间火铳之声也接连响起,十余名圣天武士随声倒下。
李怀宗回身喊道:“我们是圣天之士,与那些朝廷狗官不是一路,我们圣天之士不愿与尔等开战。”李怀宗话音未落,又是一阵火铳之声响起,又有数名圣天武士应声倒下。
来九针、廉如众与身后的几名堂主,各挥刀剑杀入铁甲军中,瞬时之间,数十名铁甲兵将被斩翻在地。更多的铁甲军兵围冲上前,将来九针等人围在核心。
乌代拉着柏莎跑到紫裳近前,一脸焦急之色,大声说道:“美丽的姐姐,我看出来了,这么多人都要杀我们,姐姐你这样文弱如何抵挡?还不立刻被他们杀了。我会跑路,跑得比汗血马还快很多。姐姐快来,让我背着你跑开,这些坏人就不能杀你了。”
紫裳笑道:“真是聪明懂事的好弟弟,到了这样危急时刻心里还想着姐姐。姐姐虽然文弱,但会飞天之术,比你跑路还要快得多。”说着抬手向南一指,又道:“此刻弟弟你背上柏莎,沿着海边一直向南跑路,不要回头,不要停下,等到天黑之时,你再停下,然后闭上眼,从一数到十,再睁开眼睛,姐姐就会站在你的面前。你这样做了,以后姐姐就会天天和你一起玩儿。”
乌代大喜,当即背起柏莎,向南跑去,当真大步如飞,快过奔马,转眼之间便没了踪影。
康六手舞双斧,舞出炫目的斧花,对杨发、唐飙喊道:“杨将军、小飙子,你们护住梁副总管,有我‘双斧金刚’在前开路,保准所向披靡,无人能挡。”说着飞跑几步,便跑到梁日的身前。
牛靖边、非无色手提长刀,跟在梁日身后。非无色看着前方的康六,一脸笑意,轻声道:“当真所向披靡,无人在前拦挡。”
丁锐握住圣夜心的手,说道:“心儿,你到唐侯爷与唐夫人的身边,以他二人的武功,你绝不会有事。我与恩用兄弟在后抵挡一阵。”说着眼中满是暖意,又道:“你在他二人身边,我才全无牵挂安心对敌。”说罢,松开圣夜心的手,提起铁枪,与张恩用对视一眼,一道迎向冲来的圣天武士。
圣夜心拔出长剑,刚刚向前冲上两步,见丁锐回眸看向自己,眼中满是责备之意,于是停下脚步,立在当场。
紫裳大声说道:“心儿不要恋战,速速与雨儿一道,退上那条帆船。”
圣夜心回身看去,见林崤将林冬雨与文逸护在身前,正向海边的那条帆船奔去。随即又转头看向唐轩与紫裳,见唐轩也正看向自己,眼中满是关切之意。四目一对,圣夜心脸上一红,提剑便向船上走去。
唐轩轻叹一声,拔出“龙日”宝刀,身形一闪,便到江渭身前,说道:“江先生,我们为何做此无谓的死伤?你让你的部下停手,我们之间的事,待一道杀散这些英吉利人,再行了断。”
江渭微微一笑,抬手一指林鹏与樊仲,说道:“我能喝令别人停手,但这两位,我如何能让他们罢战?唐老弟,你能让他们停下?”
风中的阴寒之气更重,天上响起沉闷的雷声。
唐轩看向剧斗中的二人,见刀影剑芒中,已是难辨二人的招式,就像一黑一白两个飞旋的风车,完全旋在了一处。其剧烈程度,尚在自己与林鹏那数次争斗之上。
江渭道:“在半路途中,我与这位樊将军比斗,是他故意输给我的。不想大内深宫中竟藏着这样的高手!”说着又是淡淡一笑,说道:“他若非服用那种药物,也不会有这般功力。江某看来,他用猛药强催真元,即便取胜,恐怕也活不过今日。”
天上又是传出沉闷的雷声,一道亮闪,划破了乌黑的天际。
江渭轻声道:“二八月打雷,已是少见。今日居然沉雷在先,亮闪在后,更是上苍生出罕有的异象。”
一曲凄婉悲凉的箫声不知从何处飘来,那吹箫之人,仿佛离此很远,又仿佛就在近前……
又是一声沉雷响过,赵青宇抬手向那座雪白的山崖上一指,大声说道:“赵某看到,山崖上那名粉衣女子,眉心有一朵殷红的桃花,那人无疑便是‘千面桃花’夜梦桃,他怀中抱着的那个男孩儿,必定就是太子殿下。”
唐轩心内猛是一震,随着赵青宇的手指看去,在一道亮闪之下,果然见一名粉衣女子怀抱孩童正向那座白色山崖的顶部走去。
众人听到赵青宇的喊声,也纷纷转头,向那山崖上望去。
三夫人一刀将面前一名圣天武士斩为两段,大声说道:“你眼力如此非凡,你可是当年顾一城的儿子?”
三夫人话音刚落,身体猛地一震,撒手扔刀,仰面直挺挺地倒下,眉心之上,飞溅出一朵殷红的血花。
杨发一手提着连响短铳,一手挥舞着长刀,从远处跑来,一边跑一边哭道:“我不是怂包,我不是孬种,我不做将军,我愿意与你一道留下……”刚跑到近前,迎面又是数声火铳的轰响,杨发身体接连晃了几晃,前心数处冒出鲜血,俯身扑倒在三夫人的身上。
便在此时,剧斗中的林鹏、樊仲骤然分开,两人对视一眼,神色俱是一变,尽皆飞身向山崖上奔去。
唐轩心中暗叫不好,急运内力,展动身形,向崖上疾奔。
紫裳身法飘忽,几个起落,便追上唐轩。
江渭一声轻啸,拔出长剑,也随后跟上。
秦渊、齐小蓝执手联袂,身法迅疾,向崖上奔去。
圣夜心飞身提剑,也冲上山崖。
李怀宗、来九针、廉如众等人皆从战群中飞身而出,各展身形,向山崖奔去。
孟一辰身形倒转,凌空飞起,如一只大鸟,飞向山崖。
赵青宇回身轻轻一托身后的贞子,贞子娇小的身躯,向后飞出数丈,大声说道:“你到船上等我。”随着话音,跟在孟一辰身后,飞身向山崖冲去。
丁锐手挥铁枪刺翻冲到近前的数人,对身旁的张恩用说道:“恩用兄弟,我到崖上,你上船照看老幼。”说罢,倒提铁枪,也奔向山崖。
余下的圣天武士,嘴里高喊:“天圣地灵,当垂永远!教主神威,一统天下!……”尽皆神色亢奋,向山崖上狂奔。
无数铁甲兵将,在圣天武士的身后,如奔涌的海潮,一波接连一波,涌向山崖。
海风迎面吹来,前方空无一人,康六手舞双斧,神清气爽,面露喜色,大步跑向不远处的空船,嘴里大声喝道:“谁人敢阻挡你‘双斧金刚’康六爷?”
康六话音未落,船上传出火铳的声响。康六一声惨叫,撒手扔掉双斧,仰面摔倒在地,两眼斜看前方,只轻声说了一句:“我以为船上没人……”便没了声息。
火铳之声响过,十余只弩箭从船上疾射而出。林崤白衣疾振,如一只白色大枭,飞到众人之前,掌中短刀,舞出一片青光,疾劲而至的弩箭四散飞去。
梁日一声惨嚎,翻身跌倒,肩上斜插着一支弩箭。
唐飙丢下梁日,伏地一滚,便到帆船的近处,飞身跃起,两手齐扬,数十点寒星飞入船中。随着船内数声惨呼之声,唐飙飞身跃上船舷,再扬双手,又有数十点寒星打入船舱。片刻之后,见船中再无动静,唐飙一头钻入船中,不见了人影。”
梁日在地上哀嚎两声,尖声哭道:“冷先生被她们害死了,澹台远临阵脱逃了,樊仲疯了,杨发与那荡妇跑了,小六子被火铳打死了,小飙子……小飙子也不管咱家了。咱家这就到山上去找太子小主人。咱家对圣上这等忠心,太子小主人是真龙天子,他老人家一定能护佑咱家的周全。”说着挣扎着站起身,哭嚎着向山崖跑去。
贞子跑了过来,对林冬雨说道:“林姐姐,我们快上船吧,我们到船上去等唐大侠、紫姐姐、蓝姐姐还有青哥哥他们。”说着看向船中,眼中满是惊异之色,说道:“真没想到,小飙子竟是这样厉害。”
牛靖边忽然将手中的铁鞭插在沙滩上,旋即坐了下来。非无色拉住牛靖边的手,眼中流下泪水,说道:“师父,你是否累了!”
牛靖边笑道:“聪明的好孩子,为师真是累了!”
苏菲、朱利安走到近前,苏菲一脸关切之色,忙道:“牛老先生,你后背流出了血,快到船上让林医生为你医治。”
牛靖边道:“皮特说,昨晚梦到了海伦,那只是他的幻觉,我昨夜才真正见到了海伦。海伦说:是上帝让她来见我的。我说:你还是那样的美丽,而我却成了这般模样。海伦笑了,她说:在上帝的使者面前,不许说谎。你的模样丝毫没有改变,还与当年一般英俊……”牛靖边嘴角带着一丝微笑,轻轻闭上了眼睛。
梁日一声声惨嚎,在一群铁甲军兵之后,爬上了山崖。
万事非与万事然浑身浴血,仍在死斗不休。一队铁甲军兵围上前来,数声火铳轰响过后,两人尽皆倒下。
万事然挣扎着身子,接连抓起白沙,想堵住胸前喷血的创口,覆在创口上的白沙,都被喷涌的鲜血冲散。
万事非嘴里呛出一口血,笑道:“你都这般年岁了,还能干出这等蠢事,你这样的鸡脑袋,为何不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家里的钱,若是不进赌场,便是五百年也花不完。”
万事然冷哼一声,说道:“堵不住,也要堵,因为我心中想堵。如今只要我想做的事,我一定要做。我瘫痪在床三十年,被来九针连刺九针,医治好了。这三十年中,我想要做的事很多,却一件也无法去做。我能下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了林鹏二十万两金子,让他替我杀了江南巡抚。那个狗官借着一个小官司,敲诈了我两千一百三十两银子。”
万事非轻轻点头,说道:“你能做出那样的事,并不让人感到意外。”随后又道:“你有无子嗣?”
万事然脸色更加苍白,说道:“有一子,在他十八岁那年,跟着四大家的一些人去杀蓝裳,死在了宝坻近海之地的一个小镇上。他的武功很好,比我在那个年纪时要高出很多。我听到他的死讯,一口气憋在心中,便周身瘫痪了。我瘫痪后,对外宣称,为我医治一次,诊金黄金三十两。我乃何等金贵之体,诊金少了,岂非作贱自己?但天下尽是庸医,医治了三十年,花了八万两金子,最终才被来九针医好。”
万事非又是呛出一口鲜血,笑道:“你很好,坚持了这么多年,才给家业败了。我若不来西洋,恐怕用不了十年,家业早就败光了。大哥死得早,分给大侄子的那份家业,据说他在二十五岁前就赌光了。不过,他倒也争气,为此学成了百戏的手彩儿,博了一个‘万变千玄’的美名。只是他有了这个名头后,没人与他再赌。”
万事然嘿嘿冷笑:“现如今我已登上圣天副教主的高位,祖宅已成为圣天的一个坛口。我身上尚有八百八十六两五钱银子。”
万事非轻声叹道:“家业这样败了也好,当年祖父大人得来的也太过容易了。”说罢,躺在地上,轻轻合上了双眼。
万事然仍是挣扎着身子,不停地抓起一把一把白沙,拼命来堵自己身上喷涌鲜血的创口……
十数名铁甲军兵,围住仍在不停撕咬角斗的小黑、小白,多次试图将两马抓住,皆被小黑、小白踹翻在地。
又有数十名军兵围将上来,又有多人上前,企图将两马捉住,仍是被踢踹得头破骨折。十余名铁甲军兵举起了火铳,十余声轰响过后,小黑、小白仰天悲嘶,双双倒在沙滩之上……
唐轩在飞奔中听到小白的嘶鸣之声,连忙回身,大声喊道:“小白!小白!你可曾有事?”
紫裳道:“不要喊了,小白死了。黑白两色这等混淆,白色焉有善果?它终究只是一匹马,你还是救下儿子要紧。”
唐轩、紫裳飞身疾进,与林鹏、樊仲几乎同时到达那女子近前。唐轩手中“龙日”宝刀疾斩林鹏左肩,紫裳掌中“黄虹”长剑直刺樊仲背心。
一声沉雷之中,林鹏、樊仲同时回身,林鹏挥剑接下唐轩的招式,与唐轩斗在一处。
樊仲一刀挡开紫裳的长剑,双目依旧通红,周身仍在抖颤,像是极力压制心中的魔火,低声道:“唐夫人你这是做什么?若非你这一剑,此刻末将已是……”说着侧过看向那女子怀抱中的男孩儿,低声又道:“唐夫人,杀了他,便断了众人的后路,到时唐侯爷大事可成。”说话之间,魁伟的身躯,像是被某种魔力定住,双目如暗夜猎火,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粉衣女子。
紫裳笑道:“樊将军稍安勿躁,龙子龙孙留下活口,会更是有用。以下樊将军便听本座行事,定可一举拿下蛇谷,进而称霸西域。”
樊仲周身打颤,双手紧握,骨节发出阵阵暴响,手中的刀柄,仿佛随时都被握断。
那女子看了樊仲一眼,双眉一挑,眼中闪过轻蔑厌烦之色。随即转过头,轻抚鬓发,笑意盈盈,怀抱男孩儿,看着唐轩三人。
唐轩见那女子眉心有一朵殷红的桃花,腰间的银刀,正是那把银花夜梦刀。又见那女子怀抱中的男孩儿粉雕玉琢,神态可爱,眉眼与自己颇是相像,从其可爱的小脸上,也能看出与脱不花清秀的容颜有几分相像,不由心中大是感伤。心乱中,被林鹏抢到先机,险些中了一剑,林鹏趁势收住招式,闪身退开一步,大声说道:“唐兄还请停手,且听小弟一言。”
唐轩收住招式,身形一闪,便将那女子挡在身后,说道:“林教主有话请讲。”
林鹏笑道:“见到太子千岁,唐侯爷心旌竟是这般慌乱。可是未曾叩头请安,怕返京后被主上降罪?现在上前叩头也是不迟。”
那女子听到林鹏的话语,不由一愣。那男孩儿笑道:“唐侯爷与太子千岁都是谁呀?他们是不是也都是懂事的乖孩子?”
那女子道:“什么唐侯爷、什么太子千岁,他们都不是乖孩子,只有汉儿才是乖孩子。”
林鹏笑道:“‘千面桃花’夜大小姐,你可知你怀抱中的孩子是谁?”
夜梦桃雪白的手指,轻轻抚摸男孩儿的小脸,笑道:“这孩子是谁并不重要,我只知道他很是讨人喜爱,我非常喜欢他。”
汉儿道:“桃花姑姑,你也很讨人喜爱,我也非常喜欢你。”
夜梦桃笑道:“林大人,你与樊大侍卫来到西洋,可是擒拿圣天逆匪?”说着看向唐轩、紫裳,又道:“从这一男一女两名逆匪的武功可以看出,他二人在圣天逆教中的地位定是不低。若是将此二人捉拿归案,两位大人又为朝廷立下了大功。”说话之间,低头看向崖下,又道:“不想林大人的锦衣卫令牌,居然还能调动西方英吉利的兵将,将他们调来一道擒拿东方大明的逆匪。”
林鹏轻声叹息,说道:“疯子!都是疯子!紫大美人,你说天下为何这么多的疯子?”
紫裳笑道:“林大教主,这世间正是多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疯子,才显得多姿多彩,才会有滋有味。”
樊仲牙关紧咬,双目火红,双足像是要踏入脚下的石岩,一滴滴殷红的血,从鼻孔中缓缓流出……
此时,江渭、秦渊等人也陆续赶到,双方皆成一列,各持刀剑,相向对峙。齐小蓝站在秦渊身旁,面色冷漠,双目如冰,看向夜梦桃怀中的男孩儿。圣夜心到得崖上,身形一闪,便到唐轩、紫裳的身侧。那些圣天武士,仍是齐声高呼,返身与冲上山崖的铁甲军兵战在一处。
天上又是响过一声沉雷,林鹏冷锐的双目看向汉儿,笑道:“小龙子,你叫什么名字呀?”
汉儿神色沉稳,眼睛闪着温润的神光,说道:“我不是小聋子,你说的话我听得见。你问我叫什么名字,我可以告诉你。”说着小脸之上满是骄傲之色,大声说道:“我叫唐汉。”
林鹏轻轻点头,说道:“唐汉,朱唐汉,大汉风骨,盛唐气象,真是一个好名字。”随后又道:“你可知你父是谁?”
唐汉傲然说道:“我妈妈与我说了,我爸爸乃是……”
紫裳打断唐汉的话语,笑道:“你妈妈可是说,你爸爸乃是顶天立地的大人物,全天下无人能及。”
唐汉眼中闪着灵动的神光,脸上满是惊奇之色,说道:“这位美丽的姑姑,我妈妈说的话,你怎会知道?我妈妈说,我爸爸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在蒙古之时,全蒙古的勇士,都要对他俯首。”
林鹏又是点头,说道:“太上皇北狩之时,倒是有些威仪。”
唐轩看着唐汉,眼中泪光莹莹……
林鹏笑道:“唐侯爷见到小主人这般聪慧,情不能已,热泪盈眶,当真是正统的忠臣良将。不过,大丈夫顶天立地,与其对旁人三拜九叩,何如自己面南称王?”说着双目直视唐轩,眼中满是深意,说道:“今日本座只想与侯爷相协一事,你将这个龙子龙孙让与本座,本座送你黄金五十万两,并以圣天倾教之力,助你海外称王。你我从此结为兄弟,共分天下,不知侯爷意下如何?”说着满眼笑意,看着孟一辰、丁锐等人,又道:“此事若成,各位皆有开国公侯之位。”说话之间,转头看向樊仲,眼中笑意更浓,说道:“无论如何小龙子也要活口,唐侯爷可要看好这位樊将军。不然,本座如何与大明皇帝陛下共商划江而治这等大事。”
樊仲狂吼一声,双目如喷烈火,猛地将手中长刀插入脚下的石岩,一半刀锋没入石岩之中,大声喝道:“此事正合唐侯爷、唐夫人之意,樊某定会鼎力相助两位成就大事,樊某这就将小龙子送与林教主。”说话之间,身法快如电闪,直向夜梦桃冲去。
一道耀眼的电闪闪过,林崤等人登上了帆船,只见甲板上仰面躺着数具尸身,面目尽皆狰狞可怖,数支火铳、弓弩散落尸身之旁。
贞子大声喊道:“小飙子,小飙子,你在哪里?你快些出来,这些尸身太吓人了,你快把他们扔到海里。”
随着贞子的话声,唐飙从舱中露出头来,眨着两只小眼,脸上闪过笑意,说道:“你们都来了,快快进到舱里,里面有许多好吃的,好喝的,还有很多好看的洋画,画上都是好看的美人儿。”
天空响起一声沉雷,唐飙又道:“林副院使,你这一身白衣太干净了,要离那尸身远一些,可不要沾染上血迹。不然,林小妹洗衣之时,还要多费力气。”说着眨着两只小眼,露出一脸憨憨的笑容,又道:“贞子小姐,不要着急,小飙子这就来了,这就把这些尸身扔到海里。”说着一溜小跑,从舱中跑出。
文逸背负双手,在船舷的另一侧来回踱步,眼睛不时瞟向唐飙,一脸厌烦之色。
林崤与林冬雨并肩站在船头,林崤神色冷漠,仰头看向天际的黑云。林冬雨一脸关切之色,双目不住向山崖上眺望。
非无色神色哀戚,望向远处的沙滩,一阵沉默之后,独自走入舱中,盘膝坐下,微闭双眼,嘴里轻轻默念着什么。
苏菲站在朱利安的身旁,说道:“早晨的天气多么晴朗,今天应是一个吉祥的日子,却突发这样的变故,变得这么血腥。”
朱利安轻声道:“这个世上,恶魔永远都会多于天使。”
张恩用手提银刀,双目紧紧盯着远处沙滩上的铁甲军兵。
贞子道:“小飙子,没想到你这么厉害,都快赶上蓝儿姐姐了。”说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又道:“小飙子,你的独门暗器不是全都扔了吗?为何身上还有?”
唐飙搬起一具尸身,奋力扔到海中,说道:“离开京城之时,我一高兴,走得着急,就拿错了解药。但小飙子也不傻,那些暗器扔了后,我又捡回了一些。”说着又抱起一具尸身,说道:“一年多没用暗器,手都生了,一半都打偏了,白白浪费了很多我家的独门暗器,让我很是心疼。”
贞子道:“小飙子,这样抱着尸身,你的衣服会脏的。你看,你的手上与衣服上已经沾上了血迹。”
天上裂出一道红色的电闪,瞬时天地之间一片红色。
唐飙憨憨一笑,说道:“贞子小姐,没事的。天都流血了,我的身上、我的手上,沾上些血,也不算什么。”
樊仲身法快如电闪,径直冲向夜梦桃。唐轩横跨一步,拦住樊仲,大声喝道:“不可如此。”
樊仲双目血红,狂吼一声,双拳击出,唐轩挥掌相迎,拳掌相交,唐轩纹丝未动,樊仲一声狂吼,接连后退三步,这才稳住身形。
樊仲双膝跪倒,叩下头去,哭道:“臣樊仲一时糊涂,竟敢与圣上动手,实在罪该万死。臣樊仲恳请圣上,将这朱家子孙交与圣天,也好开创唐家万世江山。臣樊仲为圣上夺取紫冥蛇谷,在西域开疆立国,君临天下,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见此情景,众人面面相觑,惊骇万分。夜梦桃眼中闪出轻蔑的笑意,说道:“樊大侍卫今生今世究竟有多少个主人?樊大侍卫可知这世上还有廉耻二字?”
樊仲跪在地上,仰头看向夜梦桃,血红的眼中竟现出痴痴的爱意,颤声道:“梦桃……梦桃,几年未见,你为何这般说我?你可知我心中多么念你?”
此话一出,众人更是惊异。紫裳笑道:“真没想到,‘千面桃花’夜小姐,居然竟是樊将军的梦中情人。”
樊仲低声道:“何止梦中情人,我曾与她……”后面的话未曾说出,眼中已滴落两滴殷红的泪水。
此刻,崖上杀声一片,铁甲军兵不断蜂拥而上。一众圣天武士神情高亢,悍不畏死,在刀光剑影、鲜血飞溅中,“天圣地灵、当垂永远!教主神威,一统天下!”的狂呼之声,响彻山崖,久久不绝。
紫裳对夜梦桃说道:“暴雨将至,事不宜迟,请夜小姐将孩子交还朝廷。”
林鹏双目冷锐如刀,看向夜梦桃,冷冷说道:“今日若不将此子交与圣天,任他是谁,也休想下此山崖一步。”说着又对唐轩说道:“若是侯爷与紫大美人强来,便是玉石俱焚,本座也在所不惜。”说着又对夜梦桃冷冷一笑,说道:“你在京中做下的那些事,本座看在殷大人的份上,不再与你为难。”
夜梦桃微微一笑,说道:“刚刚我才听清,此刻林大人已不再朝中供职,而是另立门户,另辟江山,当真可贺。当年京中的那些事,都是你们权贵之间的龌龊,干我何事?林教主可不要算到我的头上。至于这孩子嘛,我管他是谁?但我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人家小两口将孩子托付于我,我可不能将孩子半路送人。你们这些武功高强的大英雄们,还是及早退去为好,免得落下欺凌妇孺弱小的不义之名。”
唐汉两只小手抱住夜梦桃,大声说道:“桃花姑姑是大好人,我喜欢桃花姑姑,我哪也不去,只和桃花姑姑在一起。”
“天圣地灵,当垂永远!教主神威,一统天下!”随着崖上圣天武士最后几声高亢响亮的呼喊,无数铁甲军兵踩踏着圣天武士与自己同伴的尸身蜂拥而至。来九针、廉如众及数名青衣堂主与秦渊、丁锐等人一道迎上前去,一番拼杀之下,铁甲军兵丢下无数尸身,这才渐渐向崖下退去。
天空裂开一道红色的电闪,瞬时天地之间一片血红。
唐轩长叹一声,大声说道:“这孩子并非太子殿下,而是我唐轩的儿子。”说着又对夜梦桃说道:“这些时日,夜小姐看护孩子,唐轩甚是感激,还请夜小姐将孩子还给唐轩。”
听到唐飙的话语,林崤骤然回头,冷峻的目光盯住唐飙。
唐飙向林崤憨憨一笑,说道:“林副院使的白衣上也沾上了血,是梁副总管的血,是一个太监的血。小飙子只想知道,为何太监的血,会溅到林副院使的身上?”
唐飙话音未落,林崤白净的面孔,瞬时涨得血红。
在此刹那之间,唐飙怀中的尸身,以雷霆之势,撞向站在一侧船舷的张恩用。张恩用猝不及防,一声惊呼,连人带刀,连同那具尸身一道跌入海中。
唐飙右手轻扬,数点寒星,直射林冬雨的后背。林崤大喝一声,一跃挡在林冬雨的身前,那数点寒星,尽数打在林崤的身上。唐飙冷笑一声,又扬左手,十数点寒星疾劲飞出,尽皆打在林崤的脸上。林崤一声惨呼,翻倒在船头的甲板之上。
贞子大声惊呼:“小飙子,你……你杀了林太医!你……你是一个坏东西……”
林冬雨俯身抱着林崤,大哭道:“哥哥……哥哥……”
唐飙一步跃上船舷,右手一扬,数点寒星打向船外。船外海水中传来张恩用的惨呼之声。唐飙猛然回身,左手一扬,数点寒星,打在双目圆睁、刚刚拔出短剑的文逸身上。随后说道:“小文太医不谙仪礼,孤高自傲,不知尊老,何时给过小飙子一个好脸儿?”说着连连拍腿,一脸追悔之色,说道:“本来应该打脸,谁知竟打到了身上。一年多未练暗器,手法真是生了。”
见此情景,苏菲与朱利安大惊失色,苏菲大声喊道:“唐飙先生,你为何这般杀害自己的兄弟?”
唐飙眨着两只小眼,连连摆手,笑道:“不要喊,不要叫,小飙子听不懂洋话。”说着向船下一指,笑道:“小飙子属羊,为图吉利,不杀洋人,你二人快些走吧。”
见苏菲与朱利安并不下船,唐飙又是连眨小眼,轻轻点头,说道:“你们的话,小飙子听不明白;小飙子的话,你们同样也听不明白。”说着向舱中大声喊道:“无色小师父,出家人慈悲为怀,你将小飙子的话翻给苏菲小姐与朱利安先生,让他们快些离开。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说上几句话,就相当于一次造了十四级浮屠。造完浮屠、做下好事后,小师父就在舱中自行圆寂。这样一来,即免了小飙子的手脚,小师父也可少些苦痛,唐门的独门暗器打在身上是很疼的。再者,小飙子偷偷留下来的暗器本就不多,刚刚用了不少,小飙子很是心疼,还需留下一些。”
非无色在舱中将唐飙的话翻给苏菲二人。见苏菲与朱利安仍是立于船上,唐飙小眼一眨,说道:“你们为何还不走?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们想要误了小飙子的好事?再不走,小飙子可不图吉利了,也不心疼金贵的暗器了。”
林冬雨放开林崤的尸身,对苏菲、朱利安说道:“苏菲小姐、朱利安先生,你们快些走吧,你们打不过这个恶贼,不能白白这样死去。”
非无色在舱中又将林冬雨的话翻给了二人。见苏菲仍在迟疑,朱利安道:“高尚的人都是一样的,而卑劣的人各有各自的卑劣。就让我们回去记下那些高尚与卑劣吧。”一边说一边拉住苏菲的手,走下了帆船。
苏菲回头看向山崖,见崖上满是铁甲兵将,黑压压的完全遮住了崖上的茵茵绿草。
朱利安道:“不要看了,我们救不了侯爵先生与紫裳小姐,愿上帝保佑他们。”说罢,拉着苏菲的手,沿着海岸,向南方走去。
唐飙向舱内温声说道:“无色小师父,你圆寂了吗?”
随着唐飙的话音,船舱的一扇小窗猛地打开,非无色从窗中一头扎入海水之中。
唐飙飞身跃上船舷,见海面上全无非无色的踪影,笑道:“海波无量,功德茫茫,已得正果,溺水而亡,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林冬雨站起身来,擦去脸上的泪水,拔出腰间的短剑,剑指唐飙,大声说道:“你这恶贼,一路装疯卖傻,竟包藏这等祸心,我今日要杀你为我哥哥与小文报仇。”
贞子也拔出“千鹤青木”,说道:“小飙子,你这个坏东西,我要与林姐姐一起杀了你。”
唐飙憨憨笑道:“两个小妮妮,你们杀得了小飙子吗?如果能杀,小飙子这么胆儿小,为何不抢先下手?”
贞子看向山崖,大声说道:“唐大侠、紫姐姐回来,一定会杀了你这坏东西!”
唐飙又是憨憨一笑,抬手山崖一指,说道:“唐大侠、紫姐姐还有秦叔叔他们,都被围在在了山上。圣天林教主在内,英吉利铁甲兵将在外,那座山崖又是那么高悬,崖下都是尖石恶浪,只怕他们武功再高,也难逃出天生。因此生来胆小怕事的小飙子,这才敢放心做些自己喜欢的事。这样一来,不但可以亲近美色,而且林教主回来,还可得到一些奖赏,也许真能统带三千教众,真能年俸八百两金子。”
林冬雨大声说道:“原来你这恶贼才是圣天教的卧底!”
唐飙笑道:“好看的林小妹说小飙子是卧底,小飙子就是卧底;说小飙子不是卧底,小飙子就不是卧底。妹妹你说什么,小飙子就是什么。”说着眨着两只小眼,看着林冬雨清秀的面容,又道:“小飙子自从那年在河东潞州三垂冈下那个雪谷谷口看到妹妹后,心中就时时抓痒,可是妹妹你连看都不看小飙子一眼。小飙子怎么了?小飙子不就眼睛生得小一些,身上其他的地方可都不小,本事也并不比谁差。你们好看的美人儿为何都不喜欢小飙子?你们既然不喜欢小飙子,那么小飙子就来好好喜欢喜欢你们。”
说话之间,身形一闪,便到林冬雨的近前,左手拿向林冬雨握剑的手腕,右掌径直拍向林冬雨的前胸。
林冬雨高声叱骂,闪身躲开,抬手一把飞针射向唐飙的面门。唐飙侧面一闪,躲过飞针,右手一晃,顺势将十余枚飞针抄在手中,笑道:“在蜀中唐门面前动用暗器,就像冲着大水瀑尿尿一般。”
贞子纵身跃到近前,手中“千鹤青木”疾斩唐飙后腰。唐飙侧身一跃,闪过刀锋,右手轻扬,数枚飞针射入贞子右肩。贞子大叫一声,向后跌倒,手中“千鹤青木”掉落甲板之上。
唐飙憨憨一笑,说道:“贞子小姐先在一旁稍后,过后小飙子一定与你共唱一曲,保证让你欢喜不禁。若是贞子小姐再要上前,小飙子几枚喂毒的蒺藜,就要打在你胖乎乎的小脸儿上了。”说话之间,唐飙左手轻扬,数枚飞针打在林冬雨的右腕之上。林冬雨短剑落地,身形后退,左手撤出软鞭,一鞭抽向唐飙顶门。
唐飙笑道:“原来妹妹还有这等神物,这些绳索铁链正是小飙子最喜欢、最擅长之物。小飙子刚要取出用在妹妹的身上,没想到妹妹着急,倒是自己先行用上了。”
随着话音,唐飙右手一晃,抓住鞭头,身形迅疾如电,围着林冬雨连转数圈,又将软鞭在其身后打了一个结扣,林冬雨双臂被软鞭紧紧缠住。
唐飙憨憨笑道:“这下好了,妹妹可以安静了,小飙子马上就可大享艳福了。”说着看向倒地的贞子,轻轻摇头,又道:“不行,不行,在让林妹妹欢喜之前,贞子小姐也需绑上。”说着转过身,面向林冬雨,又道:“在去绑贞子小姐之前,小飙子着急了,要先与妹妹亲个嘴儿。”
林冬雨大急,斥骂道:“快滚开,不要脸的恶贼!”说着一口唾沫吐在唐飙的脸上。
唐飙笑道:“香,真香,妹妹再来一口,小飙子更是欢喜。”说着脚下一勾,将林冬雨放到在甲板上,从囊中取出一根细细的锁链,向贞子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贞子小姐还请把可爱的小手背到身后。不然,两只毒蒺藜可要打在你可爱的小脸上了。”
便在此时,非无色从海水中飞上船舷,三把飞刀,随着疾进的身形,直射唐飙后心。
唐飙回身接住飞刀,笑道:“原来无色小师父没在海中圆寂,而且不自量力,也要冲着大水瀑尿尿。”
话语之间,三把飞刀,从唐飙手中飞出,尽皆插入非无色的前胸,唐飙也被疾进而至的非无色死死抱住,两人一起翻倒。
唐飙憨声笑道:“无色小师父,你这是干嘛?小飙子可没有断袖之癖。”说着奋力挣开非无色的双臂,嘴里说道:“贞子小姐真是听话,真把两只可爱的小手背到了身后,等着小飙子去绑。”说罢,刚要起身,只见贞子一个翻滚,便到近前,手中多出一个小巧的圆筒,正对着自己一眨一眨的眼睛。刹那之间,只觉眼中剧痛,眼前一片血红,隐约知觉自己的头,轻轻磕在甲板之上。
贞子站起身来,解开林冬雨身上的软鞭,说道:“紫姐姐送给我的暗器真厉害,银钉从眼睛中打入,竟能从后脑中穿出。”
忽然,船舷一侧的文逸发出一声低低地呻吟,林冬雨喜道:“小文还活着。”
天际又是一道殷红的电闪,天地之间瞬时一片血红。
听到唐轩说出此话,众人惊愕万分。一声沉雷响过,林鹏仰天大笑,说道:“唐侯爷真是古今少有的大忠臣!为了护佑太子千岁,竟是说出这等大逆之言!竟要担当如此逆天的大罪!”
唐轩神色哀戚,轻声道:“唐某绝非虚言。唉!为了这孩子,连累多人丢掉性命,此刻想来,唐某痛彻心肺,自感百死莫赎。”
林鹏又是一阵大笑,说道:“唐侯爷一路随牛老戏精习练演戏,不过这出戏演得并不出彩,简直是在丢牛老戏精的脸!想那正统虽说昏庸,也并非晋惠之流,他如何糊涂到满世乱寻儿子?唐侯爷为了主上,不惜自污清名,自揽重罪,这等事主忠心,让本座甚是钦佩。”
江渭道:“五十万两黄金已秘密运到蒙古,只要唐老弟就此收手,带人走下山崖,江某便与来院使、李部主陪同唐老弟前往蒙古接管那笔黄金。”说着抬手向上天一指,又道:“江某以圣天立誓,绝不食言。若存丝毫不诚之意,江某必遭天雷击顶。”随着江渭的话音,天空又是响起一声沉雷。
樊仲以头抢地,哭道:“这等天赐良机,圣上不可迟疑,臣樊仲向苍天明誓,誓死效忠圣上,今生绝无二心。”说话之间,抬头看向夜梦桃,眼中又滴落殷红的泪水,说道:“梦桃,你可知我对你的一片心意?你将这孩子交给林教主,你就跟我走吧,我会一生一世真心待你。梦桃,你可知道,与你同床共枕的那个夜晚,是我今生最快乐的时光。我觉得,那时我的身体轻飘地……轻飘地就像空中的一片毛羽。”
夜梦桃轻声笑道:“是吗?我怎么没有觉出?我只是觉得樊大侍卫在床上蠢笨的就像是一头猪。”
樊仲鼻孔中流出殷红的血,说道:“那夜过后,你不再理我,我的心便坠入无底的深渊。五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站在黑暗的角落里,见你走进郕王的房中,我的心滴出了血……我认识你后,我不在乎你的过往,我只希望你也像我真心待你一样真心待我。在郕王的房中,那个‘万变千玄’在你身上动了手脚,使你下腹上的那朵桃花移到了眉心。那经过,我躲在暗中全都看见。因此在太上皇复位的那个夜晚,我找到机会,一刀斩下他的右臂。他是用右手在你身上做的手脚。”
夜梦桃脸色大变,大声说道:“疯子!十足的疯子!樊仲,这等事,你也能当众说出?你这个疯子,这些年,你为何还未疯死!”
樊仲抬手一抹流在脸上的血泪,喃喃说道:“我是疯子?……我是疯子?……梦桃,梦桃,你也说我是疯子?”忽然,樊仲周身剧烈颤抖,眼中似有烈火在烧,厉声说道:“我是疯子?夜梦桃你这个烂婊子也敢说我是疯子?”说话之间,如变百戏一般,手中多出一支连响短铳,随着一声轰响,夜梦桃眉心那朵殷红的桃花,化做飞溅的血花。夜梦桃双手一松,纤秀的身体向后倒下,唐汉从其怀中掉落下来。
唐轩猛一回身,将跌落的唐汉接住,紧紧抱在怀中,泪水瞬时从眼中涌出……
齐小蓝面色一寒,双目射出凌厉的寒光,猛地一个飞身,双手齐扬,十余点寒星打向唐轩怀中的唐汉。
秦渊心胆俱裂,大声喝道:“蓝儿不可!……”
唐轩向右疾闪,堪堪将这急雨雷霆般的暗器躲过……
紫裳手中“黄虹”长剑疾斩樊仲握着短铳的手腕……
与此同时,樊仲一声狂吼,手中的短铳对着唐轩已然发出轰响……
圣夜心身形疾闪,挡在唐轩身前,高耸的胸前,喷涌出鲜红的热血……
林鹏身法如电,一闪而至,掌中裁云剑斩向唐轩的脖颈,左手抓向唐轩怀中的唐汉……
一道白色的身影,形如鬼魅,从一侧的崖下飞出,一掌拍向唐轩的后心……
崖下传来梁日哭嚎的声音:“太子小主人,你老人家在哪里?天上的神灵,护佑咱家将太子小主人送到圣上的面前……”
瞬时之间,大雨如天河决堤之水,倾泻而下……
大雨中,黄光飞闪,紫裳一剑斩下樊仲的右手。樊仲狂吼一声,反倒扑向林鹏,大声狂呼:“将怀中的神药留下!……”
唐轩向旁一闪,躲过林鹏斩来的长剑,看向软软倒地圣夜心,痛彻心肺,泪水奔涌而出,心道:心儿,你为救我,竟是舍弃自己的性命,此情让我今生用何偿还?
在此瞬息之间,那道白色的身影已到唐轩身后,那轻飘飘的一掌,打向唐轩的后心。唐轩怀抱唐汉,无法回身应对,只得向旁又闪,虽然躲开后心要害,但那轻飘飘的一掌仍是打在了左肩。唐轩周身一震,手中的唐汉脱手掉落……
那道白影一击得手,飞身急退,瞬时不见了踪影,风雨中传来冷冷的声音:“这是第三掌,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林鹏飞身而上,来抢唐汉,却被势若疯虎、疾冲而至的樊仲撞个正着。樊仲双臂抱住林鹏,嘴里仍在狂呼:“留下神药!……”在林鹏错愕的眼神中,樊仲与林鹏一起从后崖跌落而下。
在此电光石火之间,一道黑影从另一侧山崖下飞身而上,身法快若流星,在唐汉就要跌落地上之时,将唐汉一把抱起,旋即身形一闪,又从原路飞身跃下山崖。
唐轩心中大急,忙道:“紫姑娘你留下照看心儿、蓝儿。”说罢,展动身形,随着那道黑影从崖上飞身而下。
江渭看向风雨中暗黑夜一般的后崖,如古潭一般深邃的眼中闪出一丝怅惘之色,轻声道:“这个教主,江某实不想当。”说罢,看向在骤雨中渐渐退去的铁甲军兵,向来九针的等人轻轻挥手。
便在此时,天空中响起一声沉雷,旋即一道殷红的电闪从天而落,落在江渭的头上,瞬时江渭脸上便如燃起的炭火一样红亮,身上接连爆出朵朵蓝紫的火花……
李怀宗见此情景,脸色变得惨白,刚要飞身离去,忽见来九针、廉如众与另三名堂主同时向自己出手,只觉身上九处大穴俱是一麻,便直挺挺地立在了崖上,耳边传来来九针冰冷的声音:“小青,这个狗官交给你了,记住这个狗官的运命是在粪坑中溺死。”来九针话音一落,李怀宗觉出自己的头发被小青抓住,将自己拖拽到一具尸身旁。又见那具尸身的腹部有一处长长的创口,其中泛起散发着浓烈臭气的黄水。随后觉出小青将自己按倒在地,用力揪住自己的头发,将自己的脸用力按入那散发着浓烈臭气的黄水之中,在这黄水不得不呛入自己口鼻之时,耳边隐约听到小青在说:“青雪,哥哥给你报仇了……”
秦渊来到那道黑影与唐轩跃下山崖的那个地方,向崖下望去,只见骤雨生烟,灰茫茫地一片,完全看不到一丝人影。
紫裳对面色冰冷的齐小蓝说道:“蓝儿,你可那孩子是谁?你险些铸下大错!”说着又是轻轻一笑,说道:“蓝儿,你若是想杀龙子龙孙,可去京城皇宫内院,在江湖上可不要随意出手,那些龙子龙孙是不会轻易飞出庙堂而散落江湖。”
丁锐奋力将手中的铁枪插入脚下白色的石岩,俯身将圣夜心抱起,一步一步,缓缓从崖上走下……
赵青宇立在崖颠,遥望东方,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风雨中,白昼暗如黑夜。梁日在崖上哭嚎爬行,忽然觉得眼前站立一人。梁日抬头看去,见孟一辰手持长剑,正低头看向自己,当即尖声哭道:“太子小主人呢?”
孟一辰轻轻一笑,说道:“太子殿下又不见了,又是被人抢走。本官相信,唐侯爷一定能够追回。”
梁日尖声哭道:“冷先生被她们害死了,澹台远临阵脱逃了,樊仲疯了,杨发与那荡妇私奔了……咱家怀中有圣上的密诏……”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巧的锦囊,尖声又道:“这密诏揣在咱家的怀里,咱家的心中就热乎乎的。这密诏刚从怀中取出,咱家就觉得周身冰寒。”说话之间,面色庄重,指做莲花,小心将革囊打开,从中取出一幅白绢,尖声喊道:“锦衣卫镇抚使孟一辰接旨。”
孟一辰冷冷一笑,说道:“臣在。”说着一手将密诏抢过,在梁日惊愕的目光中,一剑刺入梁日的前心。随即看了一眼密诏,便将密诏扔在空中,一片剑光过后,那密诏变成数十片白色的碎片,飞散在泼天的骤雨中,不知去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