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青接到旨意时一阵发冷,皇帝下旨,让南野隐接替他父亲隐卫的位置,这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情况,皇上已经这个年岁,说不好哪一天都可能一觉不起,阿隐才十六岁,也是要随葬的。
“青叔叔,我觉得这样也好,那日皇上要我去夜宴,我猜他当时的想法应该是想让我在明处做个侍卫,那样我就每天都得在他眼前晃没有理由离开,做隐卫,青叔叔可以多给我一些任务,这样我能快速的成长同时也能离开隐院远离皇上的视线。”“暂时也只能如此了,但是两人一组的夜晚轮值你就不要去了,你还在长身体,晚上要多休息。”
南野隐每天除了出任务就是练武,墨青得空会教他一些名人的诗词歌赋,文章道理,日子倒也充实。南野隐在做隐卫这两年的时间里明白了一个道理,打铁需要自身硬,否则关键时刻谁也救不了自己不说还会牵连别人,所以在练武上从来不用督促。皇上偶尔过来,但是他要么出任务要么几个叔叔在,被保护的很好。
今日早朝结束,丰庆帝打算小憩一会缓缓乏,大太监任景提醒今天接到了密函,是那个极为少见的样式,里边依旧寥寥几字:外族渗透已蛀我文化根基,再轻视,则误国。以这个人的个性相同的事轻易不会重复第二次,看语气已经是气极,需要派人去看一看了。墨青接到任务,首先想到的就是阿隐,阿隐的年纪去执行这个任务比较合适,那可是天下学宫,多少学子心中的圣地,阿隐长这么大都是他们几个叔叔胡乱教的,要是能去那学宫走一遭再好不过,这次的任务时间会很长,所以他就更极力推荐南野隐去。
“阿隐,你要尽量争取这次去学宫的机会,去见识一下这天下的青年才俊。”“我知道了,青叔。”晚间皇上来隐院的时候,南野隐毛遂自荐,让丰庆帝答应了他的请求。“阿隐,这次任务的时间会比较长,你要时常传信,让我们知道你那边的进展,尽快回来。”南野隐领命回房。
过了正月十五上元节,各地赴天下学宫求学的学子们开始陆续启程,需要赶在三月前到达天下学宫。南野隐这次的身份是户部侍郎十二岁的次子谋远的书童,皇上这次安排过来的人在夜宴上谋正义是见过的,这张脸任谁看过了也是难忘,他猜不到这个人是不是带着什么任务,不过据他观察应该是与他谋家无关的。
把小儿子叫到书房,“远儿,临行前为父有几句话说与你听,我儿乃少年天才,就是那太子也不遑多让,但是你要记住出门在外切不可过于招摇,少年人可有与天争高之志,更要有内敛于心的度量。你从小才名在外,学宫中各色人等不比家里,大集体中要学会审时度势,当然若是有人欺负到头上我儿也不必唯唯诺诺,我们谋家也是不怕的,会为你撑腰。”
“呀!那我真应该闯点祸出来,难得看见我爹这么豪气云天的样子,哈哈……”“滚一边去,才多大敢笑话你爹,还有,昨晚后门进来住在你隔壁的那个少年,那是皇家安排过来的人,身份是你的书童,你一会去熟悉一下,他自有上边给他的任务这与你无关,不可得罪,也不要过于要好。”
谋正义心想,那可是皇上的人,说他是贵妃八十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要去学宫长见识,碍于面子安排的,当我谋正义傻的,就夜宴上皇帝看他的眼神就知道没那么简单,不能同此人太亲近,太要好了弄不好会要命。
谋远性情跳脱,毕竟是侍郎府长大的孩子,涵养还是非常好的,按照礼仪轻叩了门,等里边人应了才推门进去,绕过屏风那个少年正好也向他走过来,对方一袭帝释青色绉纱衫,虽不是名贵料子但是材质尚佳剪裁得体,青色发带被窗子透进来的风引的如仙女慢舞流转飘逸,不禁想好一个美少年。
“公子,在下南野隐,此次随公子前去学宫,自幼没怎么读过书,还望公子多加照拂。”谋远心里嘀咕就你那走路的步伐和体态傻子都能看出来会武功,谁照拂谁啊,嘴上说着:“不敢当不敢当,我今年才十二岁,外边传的那都是虚名。”“那我们坐下来聊吧,我现在的身份是你的书童,所以得互相对一下详细信息,以免有疏漏,你的情况我来之前大致都记下了,主要是你对我的了解,万一我的身份令人起疑,被人问起你需得对答如流才好。”“好刺激啊,就像话本里写的暗探,那我是不是也算是你任务的重要一环啊?”
南野隐转身拿点心盒,心想这小孩不简单,看似天真无邪,居然套我的话,“这个点心是我从宫里带出来的很是香糯,你尝尝。”“那多谢南野公子,点心和这卷轴我都拿走了,回去一边吃一边记。”“公子,我是书童,你就唤我阿隐吧。”南野隐一笑,还是个知进退的。
翌日,南野隐随同谋远出发,侍郎府的马车够豪华,两个人在里边睡觉都能睡得下,都是第一次出远门,难免有一些兴奋。“侍郎大人不给你带几个护卫的吗?”南野隐仔细的观察了那两个车夫,不像是会武功的样子,“不必了,我跟父亲说了这不是有你么,带多了人多口杂,免得坏了的你事,这两个车夫也是临时雇的,你看这多好。”“我现在是书童兼护卫了是吗?”“是的,这合情合理着呢。”
南野隐看他人小鬼大的样子不禁好笑,“阿隐啊,你以后要少笑,尤其是你那眼睛笑起来太妖孽,太可怕了。”“哦?妖孽的话不应该是讨人喜欢吗,为什么公子说可怕呢?”“嗯……怎么说呢,如果是那种狐狸精似的妖媚不可怕,因为太明显了,可是你这双眼属于浑然天成,含情不自知,虽然你看小啾屎都会是这个眼神,但是对于人来说实在是扛不住。”“奥,我可以当你这是在夸奖我吗。”“切……算是吧,哎呀好烦啊,我以为我已经挺好看了,也就比太子殿下差一丢丢,干嘛要认识你啊!”
南野隐觉得这家伙真是好笑,因为他发现谋远是真的在生气,“小啾是什么?”“小啾……是我养的一只簇山雀,不过它已经死了。”“是你疏忽它没有养好吗?”“不是的,不说了,更烦了,我要看书。”
少年人总是很快忘了愁绪,也有说不完的话题,一路下来,两个人已经很是熟络,较之于主仆更像是朋友。进了姑苏城,他们要美餐一顿,第二天再出发去学宫。这个季节的姑苏,天气很是湿冷,“阿隐啊,你说这姑苏的冷怎么和咱们蓟都的冷不一样啊,我觉得这里的冷像是要钻进我的骨头缝,多少碳火多少被子都挡不住它钻进来。”
到底是高门家的孩子,又不曾习武,哪吃过这种苦,“那公子平日在家里冷的时候怎么办的?”“会有丫鬟给被子捂暖,啊……不是……我自己可以的!”“别嘴硬了,反正床够大,两个人挤着睡能暖和很多,在马车上又不是没挤着睡过,公子大人你脸红什么?”“我才没有……哎呀,我真是没出息啊,还不是怪你,怎么长成这个样子嘛!”“哈哈……都是男孩子,怕什么?”“都是男孩子怎么啦,就不能有情吗?狭隘!”这让南野隐想起了他父亲和皇上。
“看不出来,公子小小年纪,思想这般开阔的吗?”“本来就是,自古真情难遇,大部分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更有甚者是政治联姻,若能遇到真情何等可贵,还顾及什么性别家世,岂不迂腐。”“哦,是吗……”“你不要看我,我害怕,我虽然喜欢画册中蜂腰美腿的女子,但是你这样看着我我也是害怕的。”
这几日是学宫的迎新日,路上都是赶往此处的学子车架,“公子,午后我们就能到达学宫,平日里我一部分时间会陪在你身边,但是想必不说你也知道,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办,所以我离开的时间里还需公子替我打掩护,也祝公子在这里能学得所求,才名远扬。”“那是自然,阿隐你看着吧,我要做东泽开国以来第二个连中三元的人,加官晋爵,封宰辅,谋天下!”
“好好好……不过你就不要学那连中三元的第一人了,没什么好下场。”“我不认同,我觉得姬三元老帝师……”谋远刚想反驳南野隐的话马车竟然猛烈一晃,像是被什么撞到了,这么宽敞的路能被什么撞到。
“呦……这不是户部侍郎家的马车么?怎么驾车的,总吵着没钱,把我们西域王府的马车撞坏了你赔的起吗?”谋远扶额,心想这恶名远播的西域王三世子是来找他父亲朝堂上不给粮饷的晦气来了,“申屠公子,凡事要讲理,明明是你家的马车撞了我,怎的就变成我撞你了呢?”申屠劲风看见户部侍郎家的马车,也是临时起意,让拉行李的车找个角度故意撞一下,车夫也是申屠军里的老人是掌握了分寸的,没想到侍郎府这文弱的娃娃还挺硬气。
南野隐一听这对话是两家朝堂上不睦,没打算掺合,两家小孩子们闹一闹就过去的事没必要在这种情况下露面,没成想听着听着那边传过来了马鞭横扫的气流,怎么说谋家也是因为他在才没有带护卫的,再不出去说不过了。从后跨出马车单手扶门旋转一跃,抓住马鞭将谋远护在身后,场面一下吸引了周遭看热闹的人群。
南野隐抬头正迎上面前骑着匹除了四蹄雪白通体全黑骏马的申屠劲风,今年十五岁的申屠劲风已经身高九尺,宽肩窄腰微有肌肉却不夸张,一身米色的束腕劲装,黑色发带扎起的高马尾随风肆意张扬,午时的烈日从背后照在身上,让本就挺拔的少年郎更显光芒,南野隐仿佛被刺了眼忙低下头抱拳道:“久闻西域申屠大军乃天兵神将,小的福薄不能眼见,不过今日得见西域王世子英姿,连车夫身手都如此不凡,便可联想其震撼啊。”南野隐一边说着一边松开了马鞭,潜笑着问:“不知能否让我家公子过去了呢?”
申屠劲风本来想着吓唬一下谋家的小书呆子,没想到不但主子不呆,连随从都是个牙尖嘴利的,已经把事件从玩闹升级到了申屠军的头上。
申屠劲风仔细的瞧了这个随从,不看不要紧,一看差点掉下马去,心想这该不是女扮男装吧,定是的,可是往脖子上看去,他有喉结啊!南野隐的脸上浅笑不散在等他回答,却发现这人似乎……在看他的脖子?被人家抓个正着申屠劲风耳朵都要熟了,回眼再看那带笑的眼,一下觉得自己要哑巴了,还是那个车夫说了话“路是大家的,随意。”
学宫门口有专门迎新的师兄师姐,负责引路和对学宫的初步介绍,天下学宫占地千顷,依山而建树木环绕,半山腰的建筑隐于云雾之间,亭台轩榭层叠,青檐灰瓦,竹林倚白墙,偶传断续琴音书声朗朗,更有白鹤振翅少年踏剑闺秀相携插花忙,原来这天下还有这样的地方,不同于他的生存经历,不同于叔叔们说的庙堂,南野隐啊,这才是人生之初该有的模样。
到了住处,车夫们卸了东西就回程了,十二岁的谋远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有南野隐一个人开始收拾,“这么大的房间就住我们两个人吗?”“还不是因为你,交宿费的时候问了一下,除了这种最贵的,其他的至少四个人一个房间,你有任务可能晚归不说,就你长的那个样子,谁知道同宿的都是什么人啊,我实在是放心不下只能出血了,好心疼我的银子啊!”
谋远鬼哭狼嚎一阵,开始絮絮叨叨的算数,几文几钱的说的很快,听的南野隐头都大了,“阿隐啊,我们的预算有变化,最近可能得吃的差一点了。”“你算数都不用笔或者算盘的吗?”“不用,我都是心算,心算比那东西快。”你爹教你的?”“我这本事是天生的,当然这项技能也的确是被我父亲开发出来的,因为他老是跟我做各种交易,想坑我的压岁钱!!!我必须马上算出各种往来金额,才能不被坑!!!”“侍郎大人当真是个妙人,不过这次出门他给你带的银子不多吗?”“他很抠的,不但不是妙人还尖的很。”南野隐失笑,还有背地里这么说自己老子的儿子,“我这也有一些银两,不过不多,都放在你那掌管吧。”“好哇好哇。”
天下学宫的第一个晚上,回想进来这一路上,发现学宫山下的一些零零碎碎的东西的确是同东泽不同,看似都微不足道,但若是长此以往必降我国威望于民心,他必需仔细巡查。“阿隐啊,你身手真不错,要不然今天我就得被申屠家的的车夫抽鞭子了。”“不会的,说起来今天是我鲁莽了,即便我不出手,那鞭子也不会真的沾公子的边的。”“原来他们是想吓唬我,申屠劲风这个恶人,据说在他们西域就经常打骂军官,当真无理。”
提起白天那个骑马的少年,南野隐倒未觉得讨厌,虽有谋远口中的传闻,但是直觉告诉他应该不是的,他给自己的感觉就像太阳,自带光芒。
“这个申屠劲风年岁几何?”“他啊,应该十五岁了,到底是马上长大,居然长那么高,比阿隐你还高出半个头呢。阿隐阿隐,你打得过他吗?”谋远突然兴奋了起来,“你这小脑袋想什么呢,我是有任务在身的尽量不能节外生枝,不过论身手嘛,说不好。”“那就是还是有可能打赢他喽?哈哈……太好了。”南野隐不想理会这个突然兴奋的小孩子,自顾睡了。
有人睡的正香,有的人却睡不着了,那张脸不管睁眼还是闭眼都在脑子里晃,那双眼让人抓心挠肝,还有那脖颈,白嫩的让人气恼,可是那是人家的脖子,他申屠劲风气恼什么呢,想到这更气了。
“世子是因为白天的事睡不着吗?”那个车夫出声,“额……算是吧。”“算是吧,这是什么话,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实在气不过哪天找机会教训教训啊?”“算了吧,传出去让人笑掉大牙,睡了。”
说是睡了,可惜整晚都恍恍惚惚,半梦半醒,申屠劲风暗想这学宫是不是不干净,自己好像中邪了,好在距离开课还有几日,要不然顶着这么大的黑眼圈怎么见人,不,是怎么听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