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箭如雨下,把几人包围的死死的,前进不得,退也退不出去。而这箭似乎全是冲着八妹和倩儿而来。寇准不会武功,延儿护着寇准,四郎和倩儿背靠背挡着四面飞来的冷箭,九妹和流年也是自顾不暇。谁都没有携带兵刃,只得徒手挡箭,耳边嗖嗖嗖扫着冷风,几人顾此失彼,一阵慌乱。
“这样下去不行啊,我们完全就是活靶子。”
四郎扫着四面阁楼迅速盘算,阁楼前后站满黑衣人,确如流年所说,他们就是活靶子。四郎转向倩儿:“你一个人可顶得住?”
“放心吧四哥,我顶得住。”
四郎放下心来,顶着箭雨飞身上了阁楼,抢下黑衣人的弓箭,接连打落几人。倩儿往九妹和流年方向靠拢过去,三人围了一圈试图向后退,却见四面箭雨全部对准三人射过来。
延儿见状大喊:“箭是冲着你们去的,你们快些分开。”他担心流年安危,又不敢离开寇准太远,顿时失了分寸。
流年趁势喘口气:“我们可是得罪谁了?”
倩儿回身一闪:“我怎么知道。”
四郎还在阁楼上和黑衣人缠斗,奈何人数太多,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没人来援,当真棘手。
“这样不行,九妹你过来保护寇大哥,我去帮助四哥。”
九妹转到寇准身前,延儿腾身而起上了另一面阁楼:“八妹,倩儿,你们两个定要小心。”
九妹护着寇准慢慢往后退,流年和倩儿离她二人远了些,把大部分箭雨引了过去。
“他们箭都射不完吗?”流年一个跟头腾起,踢飞两只,徒手又接下两只。她半蹲着,用余光扫着阁楼,四郎和延儿正在前后缠斗。阁楼角落里突然闪出一个身影,对她举起了弓,弓上悬着的三只箭发着冷寒的光,正好对准她眉心处。
流年站起身,死死盯着那三只箭,勾勾手指轻蔑笑道:你倒是来啊?
流年深深地打量着站在高处的黑衣人,他全身裹得严严实实,就连眼睛也看不到。黑衣人长弓拉满,箭在弦上他却不知为何竟犹疑了,眼看着四郎和延儿就要打到他这里,却犹豫着将箭头对准了九妹。流年还未及反应,嗖嗖嗖,三只冷箭已向九妹飞过去,而九妹完全不知身后危险。
“九妹小心。”千钧一发之际,流年不管不顾挡在九妹身后,徒手接下两只箭,“噗”那第三只直直插进她胸口。
“撤。”黑衣人手一挥,仅剩的几人闪身逃走,瞬间无影无踪。
九妹回身惊呼:“姐姐。”
延儿见流年中箭,不管不顾飞身跃下,跌撞着只两步便到了流年身前。寇准正要伸手去接倒下的流年,却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她倒在延儿怀里。
流年双眼模糊,隐约看见一个小男孩正奔向她,离他越来越近之时,小男孩渐渐变成一个英武少年。恍惚中,耳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不断呼唤着她:八妹,八妹。
流年支持不住直直栽了下去,对着眼前模糊的影子伸出右手,去抚他的脸。当眼前的混沌渐渐散开,她终是看清面前人的眉眼,流年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延儿哥哥,真的是你回来了?”话音刚落,一口黑血吐出来,伸出得手便掉落下来。
延儿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流年此时看他的眼神,与当年的杨八妹一般无二!那一句:延儿哥哥,真的是你回来了,让他震惊至极,愣在当场。
倩儿惊呼:“这箭有毒。”
寇准从震惊中清醒,见流年口吐黑血,伤口处不断涌出黑血,吓得心惊肉跳:“果然有毒!”
倩儿立即将流年扶起,折断了她胸口的长箭,又封了她周身大穴,推了推发愣的延儿:“延儿哥哥,我们需得赶快回家,再拖下去毒入心脉,便是神仙也无回天之力了。”
延儿回过神来,抱起流年往府中急奔。他一路紧紧抱着流年,整颗心都在哆嗦:你千万,千万不要有事,千万不要有事!
除了六郎,府中诸人皆已回来,大家刚要各自散去,却见四郎他们急急跑回来。众人看到流年胸口中箭,浑身是血,皆吓得魂飞魄散。
杨夫人颤声问道:“怎么回事?”
四郎垂下眼眸,将胡同遇袭之事说了一遍。也不知为何,这帮人似乎就是冲着八妹和倩儿而来,按理说不该啊,她们两个丫头又能得罪谁?
到底是何故,众人皆没有心思再去追究,当务之急是救流年性命要紧,杨夫人将喉中的忐忑咽了下去,哆嗦着:“我去看看八妹。”
九妹情绪激动,不住啜泣:“姐姐是为我挡箭,是我连累姐姐的。”
“莫要瞎想,若这箭是对着八妹而去,你也会如此做不是吗?”四郎拍拍九妹肩膀,低声安慰,“没事的,八妹一定没事的……”
延儿将流年送回房间,退出来关上房门。他和寇准倚在门口,颓废至极,倍受煎熬。
倩儿撕开流年衣服,仔细检查了她伤口,那箭头插得颇深,黑血还不住往外涌,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她的心头,不觉打了个哆嗦。她竭力稳着气息,用匕首将箭头抠出来,毒血“吧嗒吧嗒”滴落在铜盆里。萧竹已吓得泪眼模糊:“小姐流了这么多血,她会没事吧?”
倩儿也未抬头,也未答萧竹的问,她心中已是万分焦灼,早已顾不得其它。待毒血流尽,这才为她上药止血,将伤口包扎好。
血流得虽多,还好并未伤及要害,只是这毒,这毒……她试图用银针将毒逼出来,试了两次,却加速了毒入心脉的速度。倩儿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拿着银针的手不住地发抖!
杨夫人推门进来,满屋子血腥味冲鼻,她见床上的流年气若游丝,而倩儿的手却在发抖,惊觉不妙。她急步上前握住倩儿的手,颤声问道:“别慌,究竟如何?”
“这毒,这毒,我竟诊不出这是什么毒!我本想强行把毒逼出来,却发现它蔓延的更快。”倩儿终是隐忍不住,一扭头啪嗒啪嗒直掉泪。杨夫人整个人跌坐在床边,看着流年毫无血色的脸,气息正越来越弱。
屋外守着的人听见声响急忙闯了进来。四郎掰过倩儿肩膀,俯身看她:“莫慌,万不能慌,你可以做到的。你放心配药,我来试,上次营中将士中毒,那般凶险你都能解,相信你自己,这一次我们也可度过难关的。”
“这次和上次不一样,下毒的完全是两个人,给八妹下毒这人不知要高明出多少!这毒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况且没有时间了!”
延儿大惊:“什么意思?什么没有时间?”
倩儿已经完全慌了神,泪如雨下:“若是没有解药,八妹,八妹连两个时辰都活不过。”
杨夫人心内一沉直直倒了下去,杨将军一把扶住她,握紧了她的手:“夫人莫慌,八妹不会有事的。”
“业哥,这可如何是好?啊?”杨夫人一时间乱了阵脚,只顾垂泪。倩儿于慌乱中想起楚雄:“楚大哥,去找楚大哥,要快。”
“我去。”四郎夺门而出,屋里众人皆神色凝重,悲伤戚戚。
寇准闭上眼睛,不忍再看流年一眼:我宁愿今生再也牵不到你的手,也不要你死!
六郎此时才回府,他见府中一人没有,正是诧异,惊觉:这里守卫呢?他四周找了一圈,才在假山后找到守卫尸体,心内大惊急急追过去,直追到倩儿药房踹门而入:“什么人,敢擅闯天波府?”
黑衣人正在胡乱翻找什么东西,见到六郎,立时便缠打起来。
此时府里诸人都在流年房间,担心流年,自是忽略其他。府里守卫听见打斗声音,急忙跑来,人多势众,黑衣人缠打不过,只得落荒而逃。
天波府霎时间灯火通明,喊声一片。杨将军携着大郎他们闻声寻到倩儿药房,药房已被翻得乱七八糟,满地散落着书籍和药材。
“来人,全府搜查,务必将人给我搜出来。”
“是。”
大郎和二郎带人去搜府,六郎甚是不解:“他们来倩儿药房找什么?”
杨将军一惊:“莫不是为药典?”
三郎道:“他们先在路上劫杀八妹和倩儿,然后趁着府里大乱之时,又潜入倩儿药房偷药典,谁会如此?”
“谁会想要倩儿的命,谁会对药典感兴趣?”杨将军眉头紧皱,自言自语,突然闪过的念头,将他自己都吓了一跳,“难道是耶律佶?怎么可能?这不可能!”
三郎不解:“耶律佶是谁?”
“陈年旧事,说来话长。”
五郎满脸自责:“都怪我,灯会上非要先回来,若我跟着她们,多一个帮手八妹也不至于伤成这般!”
六郎心内一沉:“八妹怎么了?”
他见众人都不说话,杨将军只红着眼叹气,心内顿觉不好,急急跑去流年房间。房间内正是一片混乱,嫂嫂们和杨夫人倚在八妹床边流泪,延儿和寇准呆立着,魂不附体。
“府里发生何事?”杨夫人并未抬头,直直问道。
“有人打死守卫,潜入倩儿药房偷药典,此间大哥和二哥正带人全府搜查。”随即又问倩儿,“你的药典可收好了?”
倩儿大惊,慌乱中点头。杨夫人忽地看向六郎,眼神凌厉吓了六郎一跳,厉声道:“你说什么?”
“爹爹说来人是冲着药典来的,说是耶律佶。”
杨夫人又跌坐回床边,闭上眼睛直摇头:“失踪二十年,难道他真还活着!”
倩儿不可置信:“耶律佶,那个和我爹爹相斗十年的坏人?”
“八妹的毒若是他下的,我们又何来解药!”杨夫人此间已是绝望,耶律佶用毒之高她怎会不知。孟林与他相抗十年,倩儿小小年纪又如何解得了!她想着间眼泪便簌簌而下,难道八妹这次真的无力回天吗?
倩儿也知原由,跌坐在椅子上咬着嘴唇一语不发,祈祷着楚大哥一定可以解得了这毒!楚雄背着药箱匆匆而来,延儿和寇准见楚雄来了,燃起一丝希望。倩儿抓住楚雄胳膊,眼泪簌簌:“楚大哥,你一定要救救八妹。”
楚雄看流年的样子,心内翻江倒海,万分痛苦。他给流年诊了脉,拿出银针扎在她要穴上,银针整根黑下去。楚雄红着眼睛将银针拔出来:“请恕在下无能为力,这毒我解不了。”
众人最后一丝希望消失殆尽,倩儿即将崩溃:“楚大哥怎么可能解不了,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楚雄别过脸急吼:“倩儿你很清楚,这下毒之人比上次军营下毒者不知高处多少倍,我真的无能为力!”说罢背起药箱冲出门去。
延儿呆呆看着流年,万念俱灰。他一激灵追出去拦住了楚雄,哽咽祈求:“你当真忍心看着她死吗?”
楚雄蓦地停住脚步,回过头看着延儿颤声道:“我不忍心,却当真束手无策,对不起!”
楚雄头也不回地走了,延儿看着楚雄决绝的背影却突然笑了:没关系,无论天意如何捉弄你我,这一次我都不会再放开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