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
练功是正途。
今夕何夕哉，
红袖伴书读。
是日清晨，刚刚在禅房用完斋饭，周婉妤和李慕云就被云飞师父带到后山练功。
两人从禅房跑步到后山，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后山山头上，一人扶着腰勉强站着，一人跌坐在地，正喘着气，准备抱怨几句师父严苛，一眼瞥见李云飞上了后山山坡。
周婉妤慌忙坐下，急急说道:“快，师父来了，赶紧穿戴铁瓦，否则被逮住偷懒，又要加练一个时辰。”边说着话，手上动作不停，将两片铁瓦分别系在小腿上。
回头看看李慕云，他还在那里手忙脚乱系带子，忙乱中将带子打成了死结，急得满头大汗。
“来，我帮你。”周婉妤拖着沉重的双腿，准备过去帮忙。
“云儿，让他自己来。”刚上来山坡的李云飞，不用看也知道周婉妤又在帮李慕云。
“你能帮他到什么时候？他年中便要独自进京，你能跟着去帮他吗？他依赖惯了，到那时，你让他依赖谁去？”
“你能不能别提进京这事？我自己来还不行吗？”李慕云大声吼道，他最不想听“进京”二字，一听到就烦躁得想发火。
他抬起头，对站在面前的周婉妤，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说道:“云儿师妹，你先去练吧。我自己能行的，你不是最信我吗？要不师父又要罚你了。”
周婉妤迟疑一下，便先去练功了。
后山中央有块平地，是万寿寺僧人平常用来比武的场地。如今，被慧音大师安排给他们练功用。
场地中央摆放了一些青砖，或平放，或侧放，或竖放，有一层排列的，也有两层、三层叠放的。
周婉妤先绕着这些青砖跑了五圈，然后来到青砖前，开始跳。
各位看官一定说，这有何难？若是在你腿上也加上几斤铁瓦，你便不会这么说了。
这练轻功，必须先在体重之外加上各种负重，练习跑跳腾挪，一开始感到沉重难行，但经过艰苦锻炼，便会逐渐适应而不觉沉重。
如此反复练习，一旦去掉身外重物，自然就顿感十分轻松，行走奔跳也会非常地迅疾。
道理听起来简单，练起来着实辛苦。
几日过去了，周婉妤已经能连续跳过十块一层青砖了，眼下正在练习跳两层砖。
她现在算是知道为什么会轻功的人那么少，为什么轻功会失传了，因为实在是太苦了。云飞师父说，没有十年不间断的练习，难以功成。若是练功十分勤谨，三五年小成，七八年大成也是有的。即使功成，吐纳打坐仍需日日修习，不可荒废。
初春时节，寒风料峭。两个少年却汗流浃背，不断地在这“青砖阵”中跑跑跳跳。
不远处的凉棚之下，慧音大师和李云飞对坐喝茶，眼神却不时看向练功的两个少年。
李云飞饮了一口茶，说道:“我以为慕云多年孤身在外，是个能吃苦的。而云儿生在周府，锦衣玉食，又是个弱女子，必定坚持不了几日。谁知恰恰相反！”他说着摇了摇头。
慧音大师接过话头，道:“我那慕云徒儿，从小便拜在我门下，却不好武事，练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若不是我看他骨相好，早就弃他不教了。”
他看向周婉妤，频频点头，说道:“周致远生了个武痴女儿，全歙州城人都知道。传闻说，当年她出生时，有方士去周府占卜，预言此女，有劫亦有福，全凭时运造化。”
“她从小喜武事，这也是为什么我同意她跟着一起学的原因，一者，有她一起学，慕云更能坚持下去；其二，此花不开，彼花开，就算将来慕云没练成，若周婉妤练成了，也不枉费你苦心教导一番。”
“原来义兄如此用心良苦。”李云飞看着场中，那里两个徒弟都在努力地跳着两层砖，从艰涩到熟练，汗水早已打湿了衣衫。有时候，一个摔倒了，另一个艰难跑过去把他扶起来，笑着相互鼓励，转身继续去练。
义兄的用心，或许是对的。
“再过两日，他们就该再加一块铁瓦了。”李云飞道。
“你就不能悠着点吗？慢慢来会死吗？”慧音大师心疼徒儿了。
这个粗犷的僧人昨晚去看徒儿，看到他两个脚腕子红肿脱皮，心疼得没少咒骂他的李贤弟。
“义兄，你我都是过来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话还用我多说吗？”李云飞目光望向北方，“慕云将去之地，不亚于龙潭虎穴，只有半年时间，还是太短了！”
慧音大师知道不能多问。李贤弟如此说，那京城李家必定不是什么好去处。
如此，他更加担心李慕云。
午后，李云飞一如往常和两个徒弟练剑。
突然听闻有谈话声从山路那边传来，不多时两个人影出现在山坡上，越来越近，原来是周致远和许师彦来寺里看望两个孩子了。
周婉妤看到父亲来看望她，开心极了，请示李云飞道:“师父，父亲和许师来看我们，我们可以过去看看吗？”
李云飞对于周婉妤的请示很受用，心道:云儿是个懂礼数的孩子。他点点头，道:“快去吧。”
周婉妤像一只快乐的小鸟，飞扑进父亲的怀中，道:“父亲，父亲，您终于来看我们了！女儿想您和母亲了，我想回家了。”
李慕云也跑了过来，向两位师父分别问好。
他有些羡慕云儿，她可以拥抱自己的亲人，可以直言自己的思念，而自己却不能。
周致远拍拍女儿的肩，宠溺地说道:“云儿瘦了些，却长大了。听师父的话，练好功早日回家。”
他看到李慕云的神情，走到他跟前，轻轻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胸前，拍了拍他的背，道:“孩子，受苦受累了，想哭就哭吧，你还只是个孩子，有些事让你承担得太早了。”
李慕云眼中满是泪水，却没有流下来。有了师父的关心和宽慰，他反而没有那么想哭了。
许师彦在一旁默默看着，待李慕云不那么伤心了，他有心缓解气氛，朗声说道:“你们师徒继续练剑，许某来为你们抚琴助兴。”
李云飞道:“如此甚好！”说着便招呼两个徒儿过来。
许师彦取下背上的琴，轻轻褪下琴囊，盘膝而坐，将九霄环佩置于膝上，手起指落，琴音流淌而出。
李云飞师徒三人，和着琴声舞起剑来……
一曲终了，三人停下，收剑入鞘。李云飞走过来夸赞道:“许兄，弹得好琴！我在京城也不曾听过这么好的琴曲。”
“多谢李兄赞美，过奖过奖。”许师彦道谢后，对李慕云和周婉妤道:“琴技如剑道，不可有一日荒废。今日我弹奏的是高山流水，这是我抄写的曲谱，你们好好练琴。”
许师彦与周致远对两个孩子百般叮嘱后，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晚间，两人练了一会儿琴，便各自回去休息。
东厢房的灯灭了许久，西厢房的灯还亮着。住在东厢的李慕云，左等右等不见对面灭灯，放心不下，于是披衣下床开门，来到对面厢房。
西厢房中，周婉妤坐在桌前，似在写东西。
李慕云轻手轻脚地走进来，轻声唤她:“云儿？”
他来到桌前，发现周婉妤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李慕云看了看桌上的纸，上面写写画画的，各种符号和字，再看纸上写有日期，似乎是每天在写。他看不大懂，便不去想了。
他扶起周婉妤，将她扶到床榻之上，给她盖好被子，灭了蜡烛，离开时轻轻关上房门。
这丫头，这么累还熬夜写东西，若不是我发现，还不得把自己点着了！
一个女孩子家何必这么辛苦！李慕云摇摇头，回屋睡去了。
未完待续......
每天早上8点准时更新，敬请关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