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过海瞒天层云暗(二)
书名:天裳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15108字 发布时间:2023-06-23

       众人昼夜疾驰,只到坐骑不能坚持之时才扎营歇息。数日之后,在人马俱是疲惫不堪之时,忽然乌代高声喊道:“过个前方的那个小山,就到了加莱。这是柏莎刚刚和我说的,没我的准许,她不敢和别人说话。”听到乌代的话语,唐轩、紫裳同时停下马来,众人也纷纷将马停住。

       紫裳笑道:“前方便是加莱了,想来那位林教主此刻也已到了布雷斯特。”

       朱利安举目看向远山,轻声道:“这就是加莱,多么美丽的地方,二百年了,竟被英吉利人占领二百年了。”

       唐轩举目望去,见前方是一座白石小山,白石之上,分布着丛丛的墨绿。小山之下,是一片墨绿的深林,一眼望不到边际。一条大道,在小山与深林之间直通前方。

       苏菲道:“绕过这座小山,就是巴西蒂驻军的地方了。”

       杨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说道:“这个地方树林子生得真是高大,还有就是这色气,这树绿得看着心里就凉快。”说着一脸关切之色,对梁日说道:“表叔,你老人家这几天又瘦了很多,现下腰还疼吗?”

       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托圣上的洪福,经过这几日的颠簸,咱家的腰已是好了。”说着热泪盈眶,声音哽咽,又道:“咱家心中时时念着圣上,心里一想到圣上,腰就不疼了。想必圣上在京师也时时想着咱家。咱家的心,与圣上最近。还是那句话,爹亲、娘亲,也没有圣上亲。现下到了这个叫加莱的地方,太子小主人就在这里。当咱家将太子小主人亲手抱到圣上面前时,那场景……那场景,咱家一想,咱家就想哭……”说着又是大哭起来。

       康六哽咽道:“是啊,马上就要见到太子小主人了。见到小主人,我要当即给他老人家磕头请安。”

       唐飙眨着两只小眼,说道:“见到太子小主人,就相当于见到了圣上。六叔你说梁副总管亲手抱着太子小主人去见圣上之时,会带着我们一起去吗?那天我们会不会就能见到圣上?”

       康六道:“圣上定会召见我们,赐下御酒御宴,对我们大加封赏。到那时,我们都会升大官、发大财。”

       那哀婉凄清的箫声,从远方缥缈之处飘来,飘过前方墨绿的深林,飘过前方雪白的断崖,融入崖下的风涛之声,散入未知的远方……

       林冬雨轻声自语道:“那位吹箫的先生,还是那年与……与唐侯爷一道在定襄雪野酒肆中看见过他。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了,但这万里路途,却每每都能听到他的箫声。

       林崤冷冷说道:“不该记在心中的事,早应忘记。”

       林冬雨道:“哥哥,你放心,很多事,我都忘记了,永远都不会记起。”

       便在此时,从前方小山之后,绕出一队兵马,直奔众人而来,当先一人大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来到这里?”随着话音,这队人马已到近前,当先之人,身材高大,面目凶恶,一身铁甲,腰悬长剑,手提短铳,一副领军之人的模样。

       苏菲大声道:“我们是巴西蒂将军的朋友,请你带我们见他。”

       那人来到近前,收起短铳,看过众人,脸上现出疑色,抬手一指朱利安,说道:“除了小姐与这位先生外,为何都是东方人?我跟随巴西蒂将军多年,从未听说将军有东方的朋友。”

       苏菲一指唐轩,说道:“这位乃是东方大明的侯爵先生,奉大明皇帝陛下之命,出使欧罗巴各国,如今从巴黎而来,前往加莱城中。”说着又是指向朱利安,说道:“这位是朱利安先生,是圣西门伯爵的学生。我叫苏菲,是圣西门伯爵的女儿,我们都是巴西蒂将军最好的朋友。”

       听到苏菲说出圣西门的名字,那人脸上露出敬仰之色,忙道:“我叫巴赫,是巴西蒂将军的部下,我本人非常敬佩圣西门伯爵。各位随我来,我们这就去见巴西蒂将军。”

       众人随着巴赫沿着大路前行,转过白石小山,见前方扎有多座营寨。营寨之前,都有方石砌成的石垒。每个石垒之后,都有多门乌黑闪亮的大炮,炮口直指前方。

       众人来到一座营寨前,巴赫进去通报。不大工夫,一名铁甲红袍、圆脸黄须、身材高大之人大步从营中走出,看见苏菲后,大声笑道:“亲爱的苏菲小姐,实在没想到你会来到这里,来到这个两军对阵之地。”说着走上前来,抓起苏菲白皙的小手,在手背上轻轻一吻。随后转身走向朱利安,张开手臂,大声笑道:“朱利安,我亲爱的朋友,一转眼,我们快有十年未见面了。”

       朱利安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之色,迎上前去,笑道:“巴西蒂,我的朋友,见到你非常高兴。”说话之间,两人轻轻拥抱了一下。

       见此情景,梁日尖叫一声,以手掩面,背过身去。

       众人来到大帐,苏菲带着唐轩等人与巴西蒂一一相见。当巴西蒂要与梁日握手之时,梁日又像与贝尔蒙德相见时那样,一声尖叫,闪到一旁,险些跌倒在地。

       巴西蒂见梁日如此,一脸疑惑,又伸手与樊仲的大手相握。就在两手一握之际,樊仲双眉一皱,周身一抖,只听巴西蒂一声惨呼,向后连退数步,仰面跌倒在地。

       见此情景,巴赫与数名卫兵尽皆拔出短铳,抽出长剑,一起对准樊仲。此时樊仲面容扭曲,汗如浆下,软软倒地。众人见状,大多大惊失色。

       紫裳大声说道:“众人不必惊慌,樊将军只是身有小恙,并无大碍。”说着又用法兰西语对巴赫等人说道:“我们这位副使大人身有疾病,与巴西蒂将军握手之时,恰巧疾病发作,这才与将军一起摔倒,这只是一场小小的意外,还请各位收起兵器。”

       苏菲忙道:“这位副使先生真是有病,巴西蒂先生快命人将武器收起。”

       巴西蒂哼了两声,从地上缓缓站起,看着黑肿的右手,双眉紧皱,向巴赫等人一挥手,巴赫与一众卫兵收起了长剑、短铳。

       林崤冷冷看了樊仲一眼,背负双手,向旁走开。

       文逸冷冷说道:“逆其根,伐其本,坏其真,实乃自作自受,无可救药。”

       紫裳上前,从囊中取出一个玉瓶,从瓶中取出一粒药丸,递到樊仲手中。樊仲颤抖着手,勉强将药丸放入口中,片刻之间,轻身而起,眼中射出精光,看向紫裳手中的玉瓶。

       紫裳微微一笑,将玉瓶递到樊仲手中。樊仲将玉瓶放入怀中,躬身施礼,说道:“末将多谢夫人。”

       赵青宇大声道:“唐夫人武功天下第一!唐夫人智慧天下第一!唐夫人的医术更是天下第一!”

       梁日尖声道:“樊将军身患疾病,仍抱病出塞万里,偿报君恩,实是圣上贞良之臣,实是我等效仿之则范。”

       紫裳笑道:“有劳林副院使为这位巴西蒂将军医治手伤。”

       文逸道:“紫姐姐,这等小伤何劳家师、师母。”说罢,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瓶,走到巴西蒂身前,将瓶中的黑色药膏涂在巴西蒂黑肿的手上。

       片刻之间,巴西蒂紧皱的双眉舒展开来,肿起的手掌消下了大半,手掌也变得红润。文逸取出一方油纸,将少许的药膏倒在油纸之上,将油纸包好,递给巴西蒂,板起小脸,冷冷说道:“一日一次,再涂抹两次,自可愈痊。”牛靖边将文逸的话翻给了巴西蒂。

       苏菲道:“再一次见证了东方医术的神奇。古老神秘的东方,有很多东西需要我们西方学习。”

       经此一闹,巴西蒂一方显出明显的冷淡。巴西蒂只是与苏菲一人说话,不但唐轩等人,便是朱利安也不看上一眼,巴赫等人更是一脸怒容,帐中的气氛颇显尴尬。

       康六看向巴西蒂等人,一脸轻蔑之色,悄声对身旁的杨发说道:“西方这些兵将也忒脓包了,樊将军病得那样,只是轻轻一捏,就将他们一员大将捏倒在地。若是与这样的脓包兵将对阵,无需杨将军出马,便是我康六统帅三千精兵,就能将欧罗巴一战荡平。”

       唐轩站起身来,向巴西蒂说道:“将军公务繁忙,我等还有要事,不便在此叨扰,我等这就告辞。”

       巴西蒂也不起身,冷冷说道:“本人的确很忙,很多军务都要处置,侯爵先生若想离开,就请自便好了。”说着一脸笑容,对苏菲说道:“苏菲小姐能否在军中多留几日?”又对朱利安说道:“朱利安先生若是也想留下,也可以在这里多住几天。”

       苏菲站起身来,说道:“我父亲派我与朱利安先生做为侯爵先生的向导,我们还要与侯爵先生一起赶往加莱,以后有机会再与巴西蒂先生叙谈。”说着与唐轩等人一道走出了大帐。

       巴西蒂跟到帐外,又对朱利安说道:“我这里的剑术教官缺少一名副手,朱利安先生剑术很好,能否到这里就任?每月薪水十个法郎。”

       未等朱利安说话,苏菲抢先说道:“朱利安先生得到了一笔不菲的款项,可以十年不用工作,安心在家里写书。近期还要陪我到东方旅行,不能到你这里做剑术教官。”

       巴西蒂眼中闪过一丝异样之色,笑道:“朱利安先生不但实现了财务自由,而且还能陪同美丽的苏菲小姐去做愉快的旅行,真是让人羡慕不已。”

       夕阳西下,在大帐前,映下了巴西蒂长长的身影。

       众人出了军营,各自上马,在漫天的夕阳中,向加莱行去。

       唐飙回头看了一眼渐渐远去的军营,说道:“又累又饿的,不留宿倒也罢了,赶上了饭口,居然连饭也不管。”

       康六咽了一口口水,说道:“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康六爷在大帐中就以闻到烤牛肉、蒸面包的香气,居然连让一下都不让,真他姥姥的不懂得人情大礼。我看樊将军将他的手捏轻了,应该把那个混蛋整个手的骨头全都捏碎。”

       杨发愤愤说道:“那个番将看着就小气,一看就知道是关上门过日子的人家出来的孩子。跑了一天的马,身子骨早都散了。我到没什么,多吃一顿,少吃一顿,不算一档子事儿,但是刚刚我听到我表叔他老人家的肚子‘咕咕’地叫了起来,还有……还有小娟也饿了。”

       唐飙一脸奇色,低声问道:“六叔,小娟是谁?”

       康六抬手偷偷一指前方的三夫人,悄声道:“是三夫人的闺名,前几日告诉了杨将军,杨将军又偷偷告诉了我。”

       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吃这点苦、受这点累能算什么?要是今晚就能找到太子小主人,便是立刻累死、饿死,咱家也甘心情愿。再者,人家请咱们是人情,不请是本分。我们是天朝上国的使臣,这些小事不可再做谈论。”

       梁日话音一落,只见樊仲从马上飞身而起,身形如一只投林的大鸟,飞入道边茂密的林中,瞬间便不见了踪影。众人见状,尽皆停下马来,向林中望去。

       唐飙奇道:“樊将军到林中干什么去了?可是肚子坏了,拉……拉屎去了?”

       康六轻轻点头,说道:“刚刚我就看到樊将军满脸涨红,双目圆睁,浑身颤抖,真像肚子疼要拉屎的模样。”

       赵青宇道:“樊将军的拳法、刀法暂且不论,单是轻身功夫,江湖中也少有人及,绝不在应无泪之下。”

       唐飙一脸羡艳之色,低声对康六说道:“六叔,看来还是官儿大好,樊将军就能来去自由,我们就不能私自离队。”

       康六道:“那是自然,要不任他是谁,都想当大官儿。”说着脸上闪过欣喜之色,悄声道:“小飙子,我们已是跟上了梁副总管,梁副总管已拿我们当自己人,等返回京师,你我叔侄的官儿都小不了。”

       唐轩、紫裳对视一眼,心中均道:可是樊仲的那种病又发作了?不知他又要做出何等事来?

       不大工夫,林上黑影一闪,樊仲又如一只大鸟从林中飞出,在空中一个盘旋,轻飘飘地落在马鞍之上,望着众人,眉舒目展,神态怡然,又在多人的喝彩声中,眼中含笑,连连挥手致意。

       孟一辰一声令下,众人继续向加莱城中行进。

       唐轩心道:若非樊仲在帐中一闹,自可与那巴西蒂做一番说谈,可以向其询问是否看见薄伽丘二人带着孩子从此地经过,还可以打听加莱城中的一些情况。想到此处,看着西天将落的夕阳,心中又想:看来此地距加莱城已是不远,快马加鞭,也许能在日落之前赶到城中。

       众人坐骑都是孟一辰精挑细选、重金买下的良驹,虽说都已疲乏,但刚刚在营中稍作歇息,此时在众人的催促之下,仍能奋蹄疾驰。途中虽是遇到多队英吉利铁甲军兵的盘查,但在孟一辰大把金币与牛靖边老练话语的应对下,皆是顺利通行。通过数道营盘时,在出示诏书的情景下,又是花费了一番口舌与几袋金币,这才得以通行。众人终于在黄昏时分,来到了加莱城下。

       乌代大声说道:“美丽的姐姐,刚刚柏莎又说了一遍,要找的那三个人,此刻都在城中,我们快快进城找他们去吧。”

       紫裳将乌代的话语翻给了众人。众人听了,精神为之一振。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那就快些进城,咱家虽然劳累,仍要亲手抱着太子小主人。”

       外防盘查森严,城下倒很宽松。城门守军只是稍做问询,便放众人进城。

       进入城中,杨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大声说道:“唐大人、唐夫人,太子小主人在哪?今夜便是不睡觉、不吃饭,也要将太子小主人找到。”

       三夫人呸了一声,说道:“你这狗东西爱是不吃,爱睡不睡,反正本将军先要吃饭,先要睡觉。”

       紫裳道:“柏莎小姐虽然推算得很准,但她只能确定被寻之人在此城之内,并不知晓在哪家哪户,我们还需在城中细细寻找。此城不大,流动人员不多,找人要比巴黎容易得多,因此我们不要分开,免得有意外之事发生。”

       唐轩道:“现下人困马乏,寻人也不在此一时半刻,我们还是先找一个宽敞的客栈住下,歇息一晚后,明日一早再行寻人之事。”

       梁日一脸不悦之色,尖声道:“既然宣抚正使唐侯爷下令了,我们也只能听从。”说着又对康六与唐飙说道:“小六子、小飙子,你们快将咱家从马上扶下来,太子小主人已在城中,咱家就不能在城中骑马,只能下马步行,以示对太子小主人的恭敬。”

       康六、唐飙连忙从马上下来,跑到梁日马前,将梁日从马上搀扶下来。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若是谁还在马上,那就是对圣上不忠,对太子小主人不敬。”

       听了梁日这话,众人纷纷从马上下来,牵着马,沿着一条大街,走向内城。途中遇到两家客栈,均是狭小,难以住下众人。

       众人行到中街,此时夕阳已落,夜色降临,但街上陆陆续续,行人渐多,都往一个方向行走,像是在往一处聚集。

       孟一辰道:“街上情景,像是城中有事发生,我们不妨到那里看看,也许能找到我们要找之人。”

       紫裳道:“孟大人之言有理,我们忍得一时饥渴劳乏,也许就能事半功倍。”

       众人跟随街上行人,从中街向北,走入另一条大街,没走出多远,就见街道右首有一个宽大的空场。此刻,空场四周,人已站满,数堆点燃的篝火,将空场照得一片通亮。

       众人来到空场之外,见空场正中设有一座低台,台上立着两根铁柱,一男一女被分别用铁链绑在铁柱之上。数百名铁甲军兵,手持刀枪剑斧,环立在空场四周。十余名身材高大、赤着两臂的军兵,手持大斧,立在低台两侧。场中之人,大多对着那两名被绑之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场中甚是嘈杂喧闹。

       唐轩注目向场中看去,猛然心中大震,见场中被绑的两人正是薄伽丘与艾米莉亚。看到二人,唐轩心中大急,暗道:他二人被绑在这里,孩子呢?孩子到了何处?

       见唐轩神色大变,紫裳忙道:“他们可就是要找的那两人?”

       唐轩神色大急,说道:“正是那两人,他们被绑在这里,孩子到了哪里?”

       此时,乌代在身后大声说道:“美丽的姐姐,刚刚柏莎和我说了,里面绑着的两个人,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紫裳忙道:“唐兄不用心急,将他二人救下,一问便知。”随即又对孟一辰说道:“孟大人速速带人离开此地,找一客栈住下,在客栈门前留下暗记。我与侯爷将此二人救下后,再与你们会合。”

       孟一辰道:“是否多留几人?”

       紫裳道:“我与侯爷各救一人,若是人多,反倒累赘。”

       紫裳话音未落,梁日便对着场中大声哭道:“这两人绑在这里要被杀头,太子小主人去了哪里?可是遭了不测?若是那样,咱家还有什么面目去见圣上?不如就在这里,让他们一斧将咱家也杀了。”

       樊仲仰头看天,脸上隐隐闪过一丝笑意。

       梁日大哭,引得场中之人纷纷看向这里。多名铁甲军兵手持刀斧,冲将过来,手指梁日,不住大声喝骂。

       便在此时,一名铁甲白袍、身材矮胖之人,在数十名铁甲军校的簇拥下来到场中。那铁甲白袍之人,睡眼惺忪,指手画脚,胡乱说了几句。四名赤膊大汉将薄伽丘与艾米莉亚从铁柱之上解下,又将两人摁跪台上,两名赤膊大汉手持大斧走上低台,站在两人身后。见此情景,场中围观人中,发出阵阵欢呼尖叫之声。

       樊仲看向那睡眼惺忪之人,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光。

       紫裳忙道:“速速带梁副总管离开此地。”说罢,与唐轩一道取出丝巾将面部遮住。孟一辰指引康六、唐飙搀扶着梁日从人群中走出,众人也跟着离开。秦渊、齐小蓝挤到唐轩、紫裳身边,说道:“我与蓝儿留下,助兄弟、弟妹一臂之力。”说着两人也用丝巾将面目遮住。

       紫裳道:“我与唐兄下场救人无需相助,秦大哥与蓝儿只在一旁掠阵即可。”

       此时,薄伽丘二人身后的大汉,已将手中的大斧高高举起,像是在等那睡眼惺忪之人的斩杀指令。

       唐轩、紫裳对视一眼,两人飞身从人群中跃出,身形展动,如风掣潮鸣,一个起落,便到低台之前,紫裳素手轻扬,十数点寒星疾劲飞出,台上台下的铁甲军兵尽皆倒地。二人跃上低台,各自负起一人,向空场西侧奔去。数十名铁甲军兵迎面冲来,紫裳一手连连轻扬,数十点寒星接连从手中飞出,随着这些军兵扑倒在地,两人已掠过人群,腾身飞起,跃上一处高房。在场中一片惊乱声中,唐轩、紫裳展动身形,如风似电,飞跃屋脊高墙,向城西疾驰而去,转眼之间,身后便无惊乱喊叫之声,只是偶尔传来几声火铳的响声。

       二人各负一人,踏脊飞垣,如履平地,片刻之后,便到西城城墙之上。两人见城上并无军兵把守,便飞身上城。紫裳取出飞爪百链索,四人从城上坠下。到得城外,二人施展轻功,疾奔一程,在一座密林前停下,将薄伽丘与艾米莉亚放下身来,解下两人手足上绳索,又将蒙在脸上的丝巾取下。

       月色星光之下,薄伽丘与艾米莉亚从地上缓缓站起,看着面前的唐轩、紫裳,一脸惊愕之色。

       唐轩急切问道:“请问两位,你们带来的那个东方男孩儿呢?他……他现在何处?”紫裳则一脸笑意,看着满脸伤痕的二人。

       艾米莉亚轻抚脸上的伤痕,脸上仍是惊愕的神色,说道:“原来你是那位东方来的侯爵先生,真没想到,你会这样神奇的魔法,还用魔法救了我们。”说话之间,脸上现出羞涩的红晕,又道:“侯爵先生,你问的那个孩子,我们带到了这里,只是在几日前,我们送给了一人。”

       唐轩心中大急,忙道:“你们把孩子送给了谁?”

       薄伽丘理了理头上的乱发,眼中复现深沉之色,说道:“艾米莉亚很喜欢那个孩子,但我们有要事要办,恰好遇到一个人。她看到那孩子后,也非常喜欢,我们就送给了她。她也是东方人,一个东方的女人。”

       艾米莉亚接着说道:“她是一个十分美丽的东方女人,大约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她的皮肤很白,穿一身合体的青衣,她有一个最明显的特征,在两道修长的眉毛中间,有一个红记,那个小小的红记,仔细一看,是一个桃子的形状。”

       紫裳轻轻点头,说道:“唐兄不用着急,我知道那女人是谁了。”

       唐轩忙道:“她是谁?”

       紫裳微微一笑,说道:“唐兄可还记得那年冬日在天朋楼上,小赵那个小滑头在夸赞本座易容手法之时曾提到一人。那人便是江湖公认的易容第一高手,人称‘千面桃花’的夜梦桃。”

       唐轩忙道:“不知她是何来路?”

       紫裳笑道:“侯爵先生就请放心吧。那个‘千面桃花’可不是什么坏人,除了有些风流的名声外,在江湖上颇有侠义之名。汉儿跟着她,在风流侠气上早受些熏染,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唐轩轻声道:“紫姑娘不可调笑。”

       紫裳上前一步,笑道:“本座调笑怎么了?有些事是调笑出来的吗?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句话,任他是谁也都知道。”

       一阵夜风吹过,远处传来阵阵海浪拍岸的响声。

       薄伽丘道:“多谢两位相救,且事情已然说清,我二人这就告辞。”说罢,拉着艾米莉亚的手转身就走。

       紫裳身形一闪,挡在两人身前,说道:“两位这就走了?”

       薄伽丘眉头微皱,说道:“两位相救之恩,我们不会忘记,若有机会,必当报答。只是我俩还有要事去做,不能在此耽搁。”

       紫裳道:“若是后有追兵,不将两位放下,仍要奔跑个一天两天呢?可要耽误两位的大事?”

       薄伽丘略一沉吟,说道:“这位小姐有事请讲。”

       紫裳微微一笑,说道:“本座将两位叫住,也没什么大事,一来呢,问问那孩子的事情;二来呢,心中有些好奇,想知道你们在桑松乡间讲完故事后,为何又来到了加莱?为何要被当众处斩?本座问的这些事似乎并不过分,两位于情于理都该说吧。”

       薄伽丘道:“那孩子身体很好,屋里那人感染瘟疫,但孩子却无任何事情。”

       艾米莉亚脸上闪过羞涩的红晕,说道:“孩子也很聪明,竟会说一些法兰西语。而且能看出我们是西方人,一见面,就用法兰西语问我:妈妈去了哪里?我很喜欢他,只是非常遗憾,我不能收养他,让他做我的儿子。”

       听到这话,唐轩的泪水从眼中喷涌而出。

       艾米莉亚奇道:“侯爵先生你为什么哭了?”随即恍然道:“你一定就是孩子的父亲,那孩子生得与你很像。”

       紫裳笑道:“你说侯爵先生是孩子的父亲,为何不说我是孩子的母亲?”

       艾米莉亚轻轻摇头,说道:“你不是那孩子的母亲,我可以看出你尚未生过孩子。”

       紫裳笑道:“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本事。”

       薄伽丘目色深沉,看着紫裳,说道:“虽然你对我们有救命之恩,但一些事,我们不能对你说。便是被英吉利人擒住,他们对我二人百般拷打凌辱,一些事,我们也没说。”

       紫裳笑道:“那是你们命好,没有遇到陈大人与来院使。”

       艾米莉亚脸上现出羞涩的笑容,说道:“人家救了我们的性命,那些话,人家既然问了,我们不说,就是失礼。”

       唐轩忙道:“一些事,要是不便说,还是不说为好。”

       紫裳脸色一变,说道:“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人家想说的话,你为何将人家拦住?你这人就是虚伪,其实你心中也想知道,他们究竟是些什么人,为何讲完故事又来到了此地。”

       薄伽丘轻轻抚摸艾米莉亚脸上的伤痕,温声道:“你想说你就说吧。”

       艾米莉亚看着薄伽丘,眼中闪过温情之色,说道:“他并不是意大利人,而是德意志人,也不叫薄伽丘,而叫菲恩。薄伽丘是一百年前,意大利一个很有名的作家。我也不是意大利人,我是法兰西人,也不叫艾米莉亚,而叫伊娜丝。我们一同受雇于法兰西一个秘密的组织,从事一项秘密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我却不能说。起先,我们的组织派我二人前往意大利,在走到桑松的时候,又将我们召回,改派加莱。遇到并带上那孩子后,孩子很是黏我,我也喜欢他。我知道做我们这样事情的人无法收养一个孩子,本来想将孩子留在巴黎,但还是想和他多待一些时日,就将他带到了这里。本来我们在加莱要做的事没有多大的危险,但来到这里后,组织又临时让我们去做另一件事。那件事,风险很大,我们不能将孩子带在身边,这才将孩子送人。两天前,我们做事失手,被英吉利人抓住,审了两天,见问不出什么,就将我们公开处死。多亏提前将孩子送给了那个东方女人,不然孩子落入英吉利人的手中,一定会有危险。菲恩虽然一开始就反对带上孩子,但他总是尊重我的意见。”

       紫裳白了一眼唐轩,说道:“侯爵先生要好好听着,多向这位菲恩先生学习。”

       伊娜丝道:“我们还不知侯爵先生与这位东方小姐的名字。”

       紫裳看着唐轩,哼了一声,说道:“这位侯爵先生姓唐名轩,是一位自认为做事完全正确的了不起的非凡之士;我呢,名叫紫裳,是侯爵先生最看不上眼的一个贪财、多事、野心很大的人。”

       伊娜丝羞涩地一笑,说道:“紫裳小姐说笑了。”随后又道:“侯爵先生,那位与你一起听故事的小姐呢?她热情奔放,青春靓丽,很招人喜欢。”

       唐轩道:“她叫蕾雅,没来加莱,此刻仍在巴黎。”

       紫裳笑道:“那位热情奔放的蕾雅小姐已经和一位名叫莱诺的先生举行了婚礼,为此多情善感的侯爵先生很是伤心。”

       伊娜丝又是羞涩地笑道:“紫裳小姐又在说笑了。

       唐轩目视菲恩,说道:“我有一事不明,想请教菲恩先生,如果菲恩先生不方便说的话,可以不说。”

       菲恩锐利的眼神回视唐轩,说道:“侯爵先生有话请讲。”

       唐轩道:“那天晚上,菲恩先生讲的那个故事是从何处得来?”

       菲恩道:“那天晚上,那几个人讲的故事,都出自意大利人薄伽丘的那本《十日谈》,他们从中挑选色情的章节来讲,彼此并不说破,让人觉得有些可笑。”说到此处,菲恩的目光更是锐利,又道:“我讲的那个故事,是我看到侯爵先生的神态举止,并据此临时编出来的。侯爵先生以为那个故事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唐轩轻声道:“若非生出变故,那个故事菲恩先生接下来要讲什么?”

       菲恩的目光忽然变得平静,说道:“接下来我什么也不会讲,因为只要人活着,故事就没有结尾。”随即拉住伊娜丝的手,说道:“我们走吧。”

       两人走出十余步,伊娜丝回身说道:“侯爵先生、紫裳小姐,亲爱的朋友,我与菲恩不会忘记你们,将来我们还会见面的。”随着伊娜丝甜润的语声,两人转过树林,不见了踪影。

       紫裳道:“侯爵先生,了不起的非凡之士,太子小主人也有了下落,也该与我这个贪财、多事之人一起吃些东西去了。表叔饿了,小娟饿了,唐大人的肚子一定也饿了。”说着不禁笑出声来。

       两人返回城中,见街上行人已是不多,又未见军兵在城中搜捕抓人的情景。

       两人在一家店铺中买了一些烤肉和面包,结账之时,紫裳向店铺老板问道:“听人说晚间两名公开处斩的法兰西人被人劫走了,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那老板眼中满是惊异之色,说道:“东方的客人,你们有所不知,劫走那两人的不是人,他们是魔法师。刚刚我在当场,发生的事我都看见了。以前传说的那些魔法,我从不相信,这回亲眼看见,我全都信了。东方的客人,你们没有看到,劫走法兰西人的魔法师的魔法实在太强了!我只看到两个幽灵一样的黑影在广场中间一闪,那些铁甲军兵就倒下了一大片,然后那两个法兰西人就与两个幽灵一样的魔法师一起飞走了。他们飞走时,又有几十个铁甲军兵倒在地上死了,那一切真是太神奇了。”

       紫裳又道:“为何不见城中军兵搜查捉拿那两个魔法师呢?”

       那老板看着紫裳,连连摇头,一脸轻视之色,笑道:“美丽的东方小姐,我们西方的事,可不是你们东方人能够知道的。铁甲军兵是抓不住魔法师的,要想抓住一个魔法师,需要比那个魔法师的魔法还要高的魔法师才行。镇守加莱城的亨利将军即便就是再蠢,也不会让手下的军兵白白地送死。刚刚广场上死的那些兵士,他们的身上只有一处致命伤,都是在两个眉毛中间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小孔。我亲眼所见,亨利将军看到那些尸体后,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亨利将军这个人很有意思,他都是白天睡觉,黑天醒着。若是白天杀那两个法兰西人,在日光之下,那两个魔法师也许就不敢来了。”

       结完账,紫裳又将一把零钱递到那老板的手上,说道:“先生你真是一位见多识广、学识丰富的人,让我二人很是佩服,我还想向你请教一件事情。”

       那老板将钱抓在手中,眉开眼笑,说道:“尊贵的东方客人,你有话请说。”

       紫裳道:“这个加莱城中还有多少像我们这样的东方人?他们都住在什么地方?”

       那老板眨眨眼睛,说道:“城中的东方人可是不少,但都不是从陆地上骑马来的,而是从海上坐船来的。他们有的住在船上,也有的住在城中。”说着眼中露出羡艳的神色,说道:“那些东方人,他们大多都很有钱。听人说,东方遍地都是黄金。”

       紫裳抬手一指自己的眉心,说道:“你可曾见过一个三十岁上下,这里有一个红色印记的东方女人?”

       那老板轻轻摇头,说道:“这些年来,从东方来的男人多,女人少,那个脸上有红记的女人我没有见过。”说着将手中的钱放入怀中,又道:“在英吉利,最有名的一个东方人名叫盛洪畴,据说他喜欢女人,身边有很多美丽的女人,有东方的,也有西方的,你们找到他,也许就能找到那个脸上有红记的东方女人。”

       听了这话,唐轩与紫裳眼中都露出惊喜之色,紫裳忙道:“那个名叫盛洪畴的人可就在此地?”

       那老板道:“据说那个盛洪畴,也是一个会魔法的人,而且魔法还很高强。听说他有很多大海船,做很大的买卖,人们说他的金子堆得就像一座小山一样。听说他住在伦敦,但有时也到加莱,他的一些大海船,就停在加莱的港口。”

       紫裳道:“你可曾见过盛洪畴?”

       那老板眼中闪过兴奋之色,说道:“我见过一次,那是前几年我去海港送货,正见他从一条大海船上下来,身边跟着五六名好看的女人,有东方人,也有西方人。”

       紫裳道:“他生得什么模样?”

       那老板道:“当时我看他三十几岁的年纪,生得高大威猛,神态举止,很有派头,就像一个大官儿一样。”说着向门外望了一眼,又道:“加莱城中的亨利将军与他一比,就像马棚中扫马粪的马夫一样。”

       紫裳道:“最后再问先生一事,城中哪家客栈最大?”

       那老板道:“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在城的东南,从门前的这条街向前走,走到三个路口,沿着向南的那条街,再过三个路口就到了。”

       两人出了店铺,一边走一边吃着烤肉、面包。紫裳笑道:“唐魔法师大可大摇大摆走在街上,无需有一丝的慌张,那位黑白颠倒的亨利将军是不敢前来捉拿你的。”

       唐轩轻叹一声,说道:“紫姑娘,你出手为何那样狠毒?打中他们的穴道即可,为何直取眉心要害,一次就伤了数十人的性命。”

       紫裳怒道:“你这是什么话?这可是为了救人找你的儿子。现场那么多的军兵,不杀人震慑,如何将人顺利救出?真是糊涂虫一个,今后少与本座说这样的蠢话。”

       唐轩又是一声叹息,默默走过一个路口,轻声道:“我们与众人会合后,明日一早,就去寻找你的那位盛师叔。”

       紫裳歪头看向唐轩,说道:“他老人家是我的师叔,就不是你的吗?刚刚封侯就不想认亲,若是来日面南背北、登基坐殿,岂非更要六亲不认!”说着将手中的最后一块面包送入嘴里,一边咀嚼一边说道:“从店铺的老板那里可以听出,我盛师叔的本事很大,武功很高,部属很多,财力更是雄强,我们要行举的大事,若能得到他的鼎力之助,定会大功告成。”

       唐轩一脸不耐之色,说道:“紫姑娘,你不要老想着那些没边儿、没影儿的虚幻之事。”

       紫裳将嘴里的面包咽下,又从囊中取出一枚糖果放入口中,随即冷哼一声,说道:“等找到了汉儿,你真将他送入宫中?上次与你说的那般清楚,你为何还不思虑下一步的打算?”

       唐轩道:“龙浪义兄临终之时,将龙渊岛托付于我,到时我带着汉儿去龙渊岛上安身。”

       紫裳怒道:“你父子二人去了龙渊岛,那我呢?我去哪里?”

       唐轩忙道:“你自然也同我一道去那里安身了。”

       紫裳将嘴里的糖果吐在地上,大声说道:“这种小家子气的话你也说的出口?那个茫茫大海中的弹丸小岛如何能够安身?如何能够立命?人若是呆在那里,憋也憋死了。”

       唐轩温声道:“你不要生气,我们在那里可以看书、下棋、练武、垂钓,有很多事可做,如何会有烦闷?再者,岛上还有三千部属,你若想管事,他们由你统带。”

       紫裳冷哼一声,说道:“你听谁说那里有三千部属?”

       唐轩奇道:“不是紫姑娘你亲口说的吗?”

       紫裳怒道:“我何时说过这等言语?你道听途说来的没边儿、没影儿的话,居然拍在本座的头上。”

       唐轩道:“记得我们从芦台古镇出海前,曾去了雾抬寺,在雾抬寺门前曾遇到圣展弘与圣夜心等人,我亲耳听到你曾说龙渊岛上有三千岛众,让我带着他们一起投入圣天。当时非无色也在当场,莫非是我记错了?”

       紫裳双眉一挑,冷笑道:“这等欺骗圣天逆匪的话,侯爷居然相信,真不知侯爵先生要缺上几个心眼儿!”

       唐轩道:“即便龙渊岛上没有三千岛众,那里也有龙浪义兄的部属。总之到了那里,我们不会寂寞。再者,即便烦闷了,我们也可扬帆出海,遨游天下。紫姑娘,你不是很喜欢在海上航行吗?”

       紫裳道:“我钟情出海遨游,那是过去的事情。我带你出海,那是为了开阔你的胸襟,让你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长些见识,好让你能做出一番大事。”说着冷哼一声,又道:“你说龙渊岛上仍有龙浪的部属,但本座看来,龙浪离开那里数年之久,全无半点音信,他那个龙渊岛早因群龙无首、自相残杀,而被海上的其他势力灭掉。此刻,只怕岛上早已荒芜一片,全无人迹。”

       唐轩道:“紫姑娘,未见之事,不可如此断言。想我龙浪义兄侠义干云,他统带多年的部属也不会差到哪里,他们绝不会在义兄不在之时生出内讧,自相残杀。”

       紫裳冷冷一笑,说道:“大洋之上,乃是没有王法的天下,便如一片弱肉强食的丛林。即便他们没有相残,但没了龙浪坐镇,恐怕早被其他帮派给灭了。”说着,从囊中取出两枚糖果,一枚放入嘴里,一枚递给唐轩,脸上现出兴奋之色,说道:“本座随你前往龙渊岛,也有一条大路好走,那就是你找到龙浪旧部,我再借助文师叔、盛师叔的力量,以龙渊岛为根基,逐步拿下吕宋、浡泥等国,拥你在海外称王。”

       见唐轩默然不语,紫裳又道:“这条路虽是可行,但还是不如樊仲所说的那条路好走。我们的本事,远在当年耶律大石那十八骑之上,我们要在西域创建功业,必然会超过西辽,极有可能还会超过‘跛者’创下的帖木儿国。我们还可以带着汉儿前往蒙古,以脱不花的名义,召集零散的旧部为我所用。还可到奥斯曼国联络你那美丽的义嫂,请她鼎力相助。最主要的是,只要有足够的人力、财力,我就能造出比乌尔班巨炮威力还要大很多的诸般神兵利器,到时攻城掠地,便如摧枯拉朽一般。如此天时、地利与人和,所建功业不但可远迈前人,就是将天下各州全部一统,也并非全无可能。”

       见唐轩仍是沉默不语,紫裳又道:“唐兄可是心动了?刚刚本座这番高论,足以超过诸葛孔明的那篇隆中对。不论龙浪还是秦渊,你们结义兄弟都是侠义中人,自古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因此不能时刻只想着自己,只想着自己如何安逸,如何清闲。要放眼天下,心忧百姓,要时刻想着天下受苦受难的百姓苍生。唐兄仁者仁心,天性良纯,你这样的人若是身登大宝,君临天下,定会广施仁政,善待百姓,就会使天下百业俱兴,就会使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唐兄也会成为古今第一的圣德仁君,将来在青史之上,定可超过尧舜禹汤。”

       说话之间,两人来到一处十字路口,紫裳停下脚步,说道:“本座只顾演说这番远超隆中对的加莱对,竟连我们走到第几个路口都记不清了。”

       唐兄轻声道:“是第三个路口,此刻我们该向南走了。”

       紫裳喜道:“这正是吉兆,向南而行,面南背北,大事可成!”说罢,抱着唐轩,在唐轩唇上深深一吻,又道:“是不是很甜?听从本座之言,今后的时光会更加甜美。”

       唐轩轻声道:“紫姑娘,这些话还请不要再说。若是被人听到了,不但将有大祸临身,旁人还会以为我们有心疾疯症。”

       紫裳双眉一立,怒喝一声,嘴里那枚仅剩一半的糖果,如强劲机簧发出的暗器一般,没入路旁的一颗树中。随即大声说道:“这么说来,刚刚我的那番肺腑之言当是白费了,而且居然还说我是疯子,我看你才是真正的白痴!”说罢,大步往前便走,不再理会唐轩。

       唐轩快步追上紫裳,抓住紫裳的手,温声道:“紫姑娘,实在抱歉,刚刚惹你生气了。此事暂且不提,我们先找到孩子再说。”

       紫裳面色一缓,放慢脚步,说道:“找到汉儿后,由我带他,不许你来管教。不然,他也会与你一样,成为一个扶不起的阿斗。”

       唐轩随口说道:“紫姑娘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说出后,立刻又觉出甚是不妥,连忙又道:“我可不是阿斗,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紫裳拉长声音说道:“你老人家可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地位尊贵的侯爷,而小女子紫裳,才是一个人微言轻的平头百姓。”

       唐轩道:“敢问紫姑娘,那位‘千面桃花’夜梦桃是何来路?”

       紫裳笑道:“看把侯爵先生吓得,竟是说出‘敢问’二字,小女子实在罪莫大焉。”

       唐轩道:“未见到孩子,我心中实在安稳不下。”

       紫裳道:“本座看你认错态度较好,又念子心切,就将夜梦桃那个风流姐姐的一些事说与你听。”说着又取出一枚糖果放入口中,说道:“据说那个‘千面桃花’是千机老人夜问的女儿,最为有趣的是,这个女儿,是在夜问七十岁那年突然冒出来的。流传最多的一种说法是,夜梦桃是夜问与当时京中名妓梅漪所生。夜问与梅漪死了三十年了,由此可以推算出夜梦桃一定超过了三十岁。还有人说,她今年已经四十多岁了,但她生得很是年轻,相貌就如同二十出头的样子。据说千机老人的武功并不怎么高强,旁门左道的功夫却无人能及,最为擅长的就是轻功与易容之术。据说他七十岁时,仍能装扮成十几岁的清秀小姑娘。夜问武功不高,在江湖上的名声并不十分响亮。有人说,正因他江湖名声不响,还身有神妙的易容之术和高超的轻身功夫,他才在暗中做下很多大事,还能逍遥事外。也有人说,正因他为人低调,口风严谨,背靠一棵大树,才活过了古稀之年。夜梦桃深得其父真传,有人说,她的易容术已经超过了当年的夜问,在为人做事上也与其父甚是相像。人们只知道夜梦桃颇是风流,与一些京中要员、武林大豪、名商大贾往来紧密,至于她在庙堂、江湖中做过什么事情,却无人知晓。”

       唐轩道:“难道那个万语灵也不知晓?”

       紫裳白了一眼唐轩,又道:“夜梦桃在庙堂、江湖中销声匿迹,大约是在五年前。她不再公开露面的原因,有人分析,就是眉宇之间忽然多出了那个桃形的红记。也许就是那个印记,使她再也无法易容。至于为何眉宇间多了那个印记,同样也是无人知晓。”

       唐轩又是说道:“莫非‘万里真音’也不知晓?”

       见唐轩又是说到万语灵,紫裳神色颇显不耐,大声说道:“一个令人讨厌的死鬼,你一再提他做甚?”

       唐轩握住紫裳的手,说道:“紫姑娘,刚刚你口吐糖果没入树中,这份功力,恐怕我也不能。这些时日,在无人处,我时时在想,城堡中那份秘笈到底是被谁拿去了。紫姑娘,你我已成夫妻,今生永不分离,有些事不可相互隐瞒,还是实情相告为好。”

       听了这话,紫裳勃然作色,一把将唐轩的手甩掉,大声说道:“我是贼吗?你当我是贼吗?我就是贼!那份秘笈就是我偷的,就是万语灵与我一道偷的,你能怎样?”说着连连冷笑,又道:“你三招打败应无泪,就觉得天下第一了吗?你那点儿武功,我并未放在心上。你要是不服,尽管划出道来!”

       唐轩又是握住紫裳的手,温声道:“紫姑娘,你这是什么话?我只是想说,你已学了秘笈,即便尚未学全,大可誊录副本留存,将原本交给我,也好让我兑现当年在蓝裳像前的那个誓言。”随即满脸通红,又道:“此事,我已徇私情。这等事,当年我在府衙公干时从未做过。”

       唐轩说罢,紫裳更是恼火,猛地将唐轩的手甩开,大声说道:“你当你是金口玉言?你的誓言就那么值钱?实话告诉你,本座天生奇禀,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秘笈我已完全背下,原本早已毁去,现下我这个人就是那部秘笈,你要是想兑现誓言,就将我送给林鹏好了!”

       见唐轩愣在当场,紫裳怒气未消,又是喝道:“天底下最虚伪的人就是你!你口口声声念着天下的苍生百姓,死上几个人,你就唉声叹气,心痛不已。你可知道,那本秘笈中的东西有多厉害?要是林鹏得到了,他造出了那些神兵利器,定会大兴刀兵,夺取天下,到时会死多少人?莫非你宁可天下大乱,万民涂炭,你也要实现你那个狗屁不如的誓言?”

       唐轩轻声道:“你将秘笈交出,我自有道理。”

       紫裳听了,怒气更盛,大声喝道:“听你之言,你可要篡改秘笈,愚弄林鹏?你这样做,可是在兑现誓言?这样做,你可算诚实守信?你这个虚伪的东西,本座忍你已不是一时。你现在对我温言细语,那是因为郡主死了,雨儿、心儿、蓝儿和苏菲都已有了归宿。你自命钟情,刚刚嘴里还在念着泉下之人,稍后到了床上帐中,便势如饿虎……”

       唐轩泪流满面,轻声道:“紫姑娘,不要再说了……”

       便在此时,前方传来贞子兴奋的喊声:“是唐大侠、紫姐姐,他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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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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