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行在船夫的引导下,小心翼翼的掀开帷帘,映入眼帘的是洁净的船舱,中间茶几上摆放一款精美瑶琴,旁边四个锦墩,一把镶金缀玉的舞剑挂在舱壁,淡黄的剑穗在微微晃动。
一帘色泽淡雅的布幔隔开了后舱。
还不待易行开口询问,布幔竟悄然拉开。
“小家伙,过来,给老身诊断诊断。”布幔后出现的老妪勾动着无名指,示意易行坐在身边。
老妪一脸沟壑,而五指却白嫩似笋,露出的皓腕雪白,更是欺雪赛霜,想来二八处子不过如此吧。
易行暗自叹息,老天真是不公平。
“你小子是医修?这么猥琐!”老妪看到易行一副诚惶诚恐、低眉顺目的模样,蹙眉呵斥道。
老子这叫猥琐?易行心中大不忿,你个老妖婆知道老子在圣树下修行了多少日子。
易行一想到圣树,空灵、清雅的身影在易行脑海浮现,往日的一幕幕,如潮涌来,抽打着记忆。疼痛,有无可名状的温馨,枝枝蔓蔓,缠绕思念。
不知,那一缕‘香雾’,而今缥缈于何处?
“恶心。”老妪看到易行若有所思的神情,噘嘴大叫道。
你才恶心呢,怪里怪气,像个刁蛮少女?易行偷暼老妪一眼,正与老妪目光相遇。老妪的眼眸如一泓潭水,深碧清澈,透着灵性,哪里有一丝岁月沉淀的沧桑?
“看什么看?”老妪被易行看的心慌,呵斥道,“你会切脉吗?”音如出谷黄莺,清脆悦耳。
“夫脉者,医之大业也,即不深究其道,何以为医者哉?”易行心里有丝不满。
“那还不快为老身切脉。”老妪突又催促道。
易行忙伸手搭在老妪手腕上,脉搏跳动偏浮,但强壮有力,与老年脉象不符,分明是一少女。
“哟,小家伙,把你的诊脉结果,说来给老身听听。”老妪见易行瞬间便完成诊脉,心想易行莫不是一个小骗子?
“老人家肺气不清,依脉象来讲是先天性肺疾。”
“小家伙,可以治吗?”老妪眼神一亮,拉住易行胳臂晃晃,急切问道,一副小女儿态。可能是觉察到自己失态,老妪忙缩回双手,正了正身子。
“应该可以,但要想彻底治愈,也不是一夕之功。”到了这地步,走一步算一步,先稳住她再说,免得再节外生枝。
“那要多久?”船夫从舱外掀帘进来,急切问道。
“这要看老人家的体质而定,搁在以往,多则七五日,少则两三天,在下定能手到病除。”易行在丹田破碎之后,灵力随之丧失,他修习的医术,缺了灵力的辅助,很多手法也施展不出,疗效自然下降。对于老妪的病症,他一时间不敢再夸口。没了灵力,在这个地域,稍有差池,小命随时可能丢掉,为了小命,他不得不谨慎。
“现在呢?”船夫盯着易行问道。
“只能减缓她的症状。”易行考虑运用所习的针灸之术,缓解她的病情,这一点,他有十足的把握。
船夫闻言,冷笑了几声,“你小子原来一直在诓骗老夫。”说完,伸手欲向易行抓去。
“福伯,让他试试吧。”老妪突然开口阻止船夫的动作。
福伯及时收手,迟疑一下,道:“小子,若不能,莫逞强。否则……”船夫盯着易行,带着威胁的口吻,虎视眈眈退到一旁。
易行并没理睬船夫的威胁,他知道最好的反驳是自己的医术,沉思片刻问道:“船上有银针吗?”他随身也带有针具,但那针具是师门之物,自己如今失去了灵力,他担心驾驭不了,故而不敢取用那套针具。
“你行医不带银针?”船夫惊讶不已,真担心易行是一个小骗子,但想到他在船上,谅他也不敢胡来。
“在下的银针丢失了。”
“胡扯。”船夫怒道,易行的理由太牵强,医修会把自己行医的工具弄丢?说出去谁信。
“丢个针,有那么严重吗?相比丹田如何?”易行神色黯然道,一想到自己破碎的丹田,难言的情绪便涌上了心头。
“丹田也丢了?”老妪惊讶问道。
“碎了!”
“碎了?”船夫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身形一动,已伸手搭到易行肩上,略一发力,心中便已明了,蹙眉问道:“为何碎了?”
“医治病人得罪了强者。”易行隐瞒了事实真相,面对未知的世界,自己又孤独无依,说出真相,担心会为自己带来不可测的变数。
“是谁这么残忍,好狠的心肠!”老妪露出疼惜的表情。
弱肉强食的世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船夫自知这方世界的生存法则。丹田碎了,武修之路也算是走到了尽头。
易行心性圆融,明白往者不可追的道理,只微微一笑,就让它往事随风过。
针灸是通过针刺穴位,疏通经络,增强人体抗病免疫能力。
没有了灵力在身,医宗很多的手法易行只能放弃,他唯有另辟蹊径,求同存异,斟酌出可行的方案。
接过银针,易行轻轻捻动,内心保持平静祥和,意念空灵,我是我,心是心;我是心,心既是我,心物一体。
易行手指灵巧的变换,运气于指,捻、转、提、插,交叉运用,针尖刺激着老妪的穴位,疏通她的经络,激发生机,复苏身体本有的机能,让它慢慢的修补、恢复躯体的创伤,刺激肌体再生能力。
这个过程很缓慢。易行相信若有灵力在,自己只要渡出一点灵气,滋润其经脉,复原其先天机能,并非难事。
只是现在,唯有变通。
易行双手轻拂针尾,尾尖微微颤抖,四根银针脱离肌体,倏忽弹起,在空中发出龙吟声,低微轻冽,闻之入耳,生出省心安神之妙。
易行双手轻灵跳脱,若清风拂柳,四根银针就一一抄在手中,又小心放入针匣。
易行初次纯以体力疗伤,略显吃力,故而感到一丝疲惫,鬓间有细密的汗珠沁出,面色有丝苍白。
老妪经过易行一番治疗,全身舒畅,进入久违的酣睡状态中,暂时,没有醒转迹象。
易行也趁机调息,希图早点恢复精力。即使没了丹田,打坐调息,也是易行的日常功课,对于医修来说,有时也可以在静默之中悟通平时的困惑,提升医道。
“人何以知道?”
曰心
心何以知道?曰虚一而静。
这是医宗《医典》对于打坐调息,何以得妙悟的一句阐释。
易行身上暖流涌动,精气为物,畅通周流,懒洋洋的,筋骨酥软,澎湃的生机潜藏,神识空灵圆融,润物细无声的直觉,易行模模糊糊感触到身心上又有了一点变化,但又说不清道不明。
感悟到身体的细微变化,易行心中喜悦,医治病人也能有收获,虽不晓得是何种益处,但自利利他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