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过海瞒天层云暗(一)
书名:天裳 作者:墨久言 本章字数:15307字 发布时间:2023-06-23

       听了紫裳之言,梁日面露惊喜之色,尖声道:“吾皇万岁,圣上洪福,圣德昭昭,上苍护佑,终于有了太子小主人的下落。”说罢,两声呻吟过后,又是小声啜泣起来。

       樊仲双眉微皱,说道:“那个名叫布雷斯特地方,不知距离此地多远?”

       紫裳道:“刚刚我问过柏莎小姐,她说布雷斯特在巴黎的西南方向,具体多远,她说不清楚。她只是说,出了巴黎,向西南方向行进,十日之内,便可到达布雷斯特。”说着紫裳对牛靖边说道:“请牛老通译询问一下苏菲小姐,那个布雷斯特是何所在,顺便将苏菲小姐的话翻给大家。”

       牛靖边当即问过苏菲,苏菲说完,牛靖边道:“苏菲小姐说,布雷斯特距离此地不到二百法里,那里已是近海之地。海岸上,筑有坚固的城堡,海中有一支强大的水军。苏菲小姐还说,那里风景宜人,沙滩、阳光、峭壁就像梦幻中的景致。”

       赵青宇道:“那里是近海之地,我们找到太子殿下,是否可以买舟从海上返还?牛老通译当年曾随三宝船队在海上远航,对航海之事定是熟稔。再者,从海上回国,即少了鞍马劳顿,又可欣赏海上奇异的风景。”说着看向众人,又道:“若是赵某猜得不错,在座各位,曾经扬帆出海的人恐怕不多。”

       唐飙低声道:“我就没有见过大海,但我到过大海的底下。在大海的底下,我听到了女鬼的哭声。”

       康六脸上闪过惊恐之色,低声道:“那女鬼的哭声我也听到了,也许冷先生就是被那哭泣的女鬼抓走了。”

       樊仲神色一变,说道:“海上风波险恶,为了天子殿下的安全,还是从原路返还为好。”

       紫裳笑道:“还是樊将军想得周全。我们找到太子殿下,仍要从原路返回。”说着抬手一指乌代、柏莎,又道:“回国返程之时,顺便将这两位立下大功的朋友送回家中,到时我们可到他们家中做做客,在那里歇歇脚,也许在那里我们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说着眼中满是深意,看向樊仲,说道:“樊将军,你说是也不是?”

       樊仲眼中闪过惊喜之色,说道:“唐夫人绝世大才,一切都由唐夫人定夺。”

       杨发支吾道:“若是坐船,我表叔的腰就不会疼了。”

       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为了太子殿下的安全,为了圣上的重托,为了大明的江山社稷,咱家就是疼死,也是甘心情愿,咱家今生就是为了圣上而活,为了太子小主人而活。”

       唐轩对苏菲说道:“这些时日,苏菲小姐、朱利安先生及莱诺先生与蕾雅小姐都多有辛劳,下一步布雷斯特之行,有乌代、柏莎带路即可,就不敢有劳各位了。”

       苏菲笑道:“侯爵先生不喜欢与我在一起吗?可是对我的执着心生了厌烦?”

       唐轩脸上一红,忙道:“这些时日不但住在苏菲小姐家里,而且苏菲小姐还做为向导带着我等在城中寻人,已是多多叨扰。现下这样说来,只是不想苏菲小姐再为我等辛劳。”

       苏菲道:“我不但要随侯爵先生一道去布雷斯特寻人,更要跟随侯爵先生前往美丽神奇的东方。”说着对身边的朱利安说道:“请问朱利安先生,我要随侯爵先生与紫裳小姐前往东方,你愿意与我一道同行吗?”

       朱利安面露惊喜之色,说道:“能与苏菲小姐一道做万里之旅,是本人平生最大的荣幸。”

       紫裳笑道:“苏菲小姐与朱利安先生此次联袂做东方之旅,正可弥补上次未能成行的遗憾。若是两位在美妙的旅途中水到渠成、瓜熟蒂落,侯爵先生会在我们东方给两位举办东方特色的婚礼。”

       朱利安笑道:“听说东方举办婚礼,需要准备很多的酒席,请很多的宾客,还要把新婚女子的头脸用红布盖起来。”

       苏菲脸上一红,笑道:“紫裳小姐请不要这样说,若是再说,朱利安先生晚间会睡不着觉的。”

       赵青宇笑道:“若是苏菲小姐与朱利安先生在京师唐侯爷的府上操办婚宴,我们众人都要前去捧场,每人至少要上二百两银子的份子钱。”

       苏菲对莱诺说道:“莱诺先生与蕾雅小姐就不要做这次的东方旅行了。一来再过几日,我父亲就会在巴黎圣母院为你们举行婚礼。二来我父亲为莱诺先生在巴黎军中谋得一个职位。婚礼过后,莱诺先生就要到军中赴任。”

       莱诺笑道:“三来呢,蕾雅小姐已经怀孕,自然不能万里奔波。这四来呢,我还要与伯爵叔叔学习武技,也许不远的的将来,我就是欧罗巴洲第一武士了。”

       蕾雅脸上露出甜蜜之意,又在不觉中侧头看了一眼唐轩,蓝色的眼波中闪过一丝怅惘之色。

       牛靖边将几人的话语翻给了众人。

       杨发小声道:“我们保护太子小主人返回京师,若是再带回一男一女两个番邦洋人,圣上会不会怪罪我们?”

       唐飙眨着两只小眼看着蕾雅,低声道:“其实我早就看出蕾雅小姐怀了身孕,此刻她的腰身与眼神,与我一个小婶娘怀上我三叔孩子时是一般的模样。”

       康六瞟了一眼莱诺,眼中满是轻蔑之色,说道:“别看你生得五大三粗,你便是再练十年,康六爷只用一把板斧也能胜你。”说罢,又是接连冷哼了几声。

       梁日尖声道:“既然已知道了太子小主人的下落,事不宜迟,我们要即刻出发,一刻也不能耽搁。”

       杨发一脸关切之色,忙道:“表叔你老人家的腰伤可能坚持?可是要再休养一天半天?你老人家要是有了闪失,我们大家就没了主心骨。”

       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若是误了片刻,即是有负圣恩,就是对圣上他老人家的不忠。对圣上不忠,就是对父母的不孝。”

       紫裳笑道:“杨将军说得有理,梁副总管的腰伤还是再歇息半日为好。梁副总管为圣上尽忠、尽孝的日子还很久长,不在此一时半刻。再者,众人还需上街购买一些旅途必需之物。我们吃罢午饭,即刻登程赶路,前往布雷斯特去寻太子殿下。”说话之间,双目看向孟一辰,其中满是深意,又道:“上街购物,还须孟大人细心操办。”

       孟一辰微微一笑,说道:“唐夫人差遣,下官一定悉心办理。”

       众人吃罢午饭,唐轩、紫裳带着众人与圣西门告别,从巴黎西门出城,沿着大路向西而行。

       到了转天午间时分,众人正行走间,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众人回头看去,只见一队人马沿着大路正向此处飞奔而来。紫裳大声说道:“林鹏带人追来,我们回马迎上,一切皆听本座的指令。”

       铁蹄驰骋,如风似电,片刻之间,那队人马便到近前,马上之人纷纷勒马停下,一时烈马嘶鸣不断,惊得两侧林间的鸟雀腾空飞去。

       当先一人,坐下一匹神骏无比的纯黑宝马,白衣如雪,身负长剑,斜挎大弓,神色冷漠,正是林鹏。

       江渭一身墨绿长袍,腰悬长剑,神态洒脱,立马林鹏的左侧。一名面色漆黑、身着黑袍的老者,立马林鹏的右侧。李怀宗、来九针、廉如众及百余名圣天教众立马三人身后。圣天教南部部主莫之语与西部部主晋墨呈也在众人之中。

       唐轩、紫裳立马队前,秦渊、孟一辰、齐小蓝、圣夜心、丁锐等人立马二人身侧。

       小黑、小白怒目而视,尽皆发出愤怒的嘶鸣。两边的骏马见此情景,皆露畏惧之色。

       林鹏冷锐的目光依次看过众人,最终看向唐轩,说道:“本座带领本教教众在路上行走,唐侯爷为何拦住去路?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半边。’唐侯爷这样做,是否不讲道理?”

       紫裳笑道:“老友多日不见,今日路上偶遇,若不倾盖一叙,岂非憾事一桩?”

       唐飙眨着两只小眼看向林鹏等人的身后,低声道:“囚车呢?木笼呢?不是说将我们全都擒下打入囚车木笼吗?”

       林鹏笑道:“木笼囚车来院使都已造好,只是本座带人要急着赶到一处紧要之所去办一件大事,这才未将囚车带上。小飙子不用着急,等办完那件大事,一定将囚车送给各位。”

       林鹏话音一落,江渭抱拳笑道:“听说唐知事晋升了侯爵,当真可喜可贺。”说着目光转向紫裳,又道:“这位一定便是美貌非凡、才智过人的唐夫人了。如今唐夫人的大名早已传遍江湖,被江湖中人誉为当代的蓝裳。”

       圣夜心双目紧盯江渭,通红的眼中射出森森的杀气。

       紫裳淡淡一笑:“圣天江副教主话说也忒过小气了。在本座看来,蓝裳不过尔尔,也算不得什么。”

       听了这话,林鹏右侧的那名黑衣老者眼中射出两道冷森的精光,漆黑的脸上隐约罩起一团黑气。

       林鹏笑道:“紫大美人言语很不妥当,即便没有拜师,但学了人家留下的秘笈,也是人家的传人。这样说话,便有欺师灭祖之嫌。”

       那黑衣老者道:“你叫紫裳,是蓝裳的传人?”

       紫裳傲然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那黑衣老者道:“不是倒好,若是蓝裳的传人,也会与蓝裳一样,活得不会太久。”

       林鹏抬手一指身旁的黑衣老者,说道:“本座今日给各位引见一人,这位乃是本教新晋副教主兼领北部部主万是然。万副教主有一个哥哥数十年前在江湖中享有大名,老一辈人无人不知。”说着对牛靖边说道:“牛老通译一定知道那人,他便是数十年前江湖人称‘万事皆非’的万事非。”

       万事然听到“万事皆非”万事非几个字,眼中满是怨毒之色,脸上的黑气又深重了一层。

       小白、小黑在愤怒的对视中又各自发出了一声愤怒的嘶鸣。

       牛靖边平静说道:“那人老朽不但知道,当年还与老朽有过一些交往。”

       林鹏冷冷一笑,说道:“此次万副教主来到西方,一是协助本座办成眼下的这件大事;这二来嘛,就是找到那位‘万事皆非’,了却当年江湖中的一桩公案,同时也是万家的一件家事。万副教主也是近年才知,他的那位兄长数十年前逃到了西方,并非死在三垂冈下那个古洞之中。”

       万事然看着众人,双目微微上挑,一脸睥睨之色。

       江渭笑道:“不想在远离故国的万里异域,竟然遇到多名故交,实在让人欢喜。”说着对齐小蓝说道:“蓝儿,数年不见,你长高了,人也愈发的标致了。”说着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轻声叹道:“蓝儿啊,你一家数代数十口尽皆死在朝廷的刀下,你与朝廷有着血海深仇,而你现今如何能与朝廷中人厮混一起?你这样做,如何对得起你家被朝廷残杀的那些先人?前些年,圣副教主受奸人蒙蔽,为奸人所误,致使你父女二人离教出走。如今时过境迁,你父女二人也该重返圣天了。江伯伯来西方之前,已派人前往东瀛,去迎接你父,此刻齐副部主只怕早回中土,等着与你团聚。”说着眼中满是慈爱之意,又道:“蓝儿啊,快快离开这些人,回到江伯伯这里,这里才是你的家。”

       圣夜心拔出长剑,剑指江渭,厉声说道:“圣天中的奸贼就是你!你勾结林贼,害死我父,残害圣天忠良,我就是吃你之肉,饮你之血,也解不了我心头之恨。”

       江渭微微一笑,说道:“心儿啊,你错怪江叔叔了。害死你父另有其人,那些人都已被江叔叔除去,圣副教主的仇也算报了。心儿啊,你这样的身份,更应返回圣天。你此刻回头瞧瞧,那位梁副总管在你身后,正用什么样的目光看着你。还有樊将军、杨将军、孟大人,从这几位大人的目光中同样可以看出,你在他们心中,就是一个十足的女逆匪。心儿啊,你可以想象,你与这些人返回京城,等待你的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紫裳笑道:“江副教主可是还有话说与丁大人、秦将军?要是有话,可一并说完,不可半途咽回肚中。”

       江渭笑道:“唐夫人果然聪明,与江某想到一处去了,江某正是有话要说与丁、秦两位壮士。”说着分别看向丁锐与秦渊,说道:“丁大人、秦将军,两位身为朝廷命官,竟能不惧嫌疑,对身为圣天中人的心儿与蓝儿真心相待,就这一点,便让江某十分感佩!” 说着发出一声轻轻地叹息,又道:“但就在今日,江某已是看到了两位的结局,两位的内心恐怕也早已感知。唉!两位即是聪明人,更是痴心人。两位这般行事,虽在江湖留下一段佳话,但回到京城,等待两位的会是什么?”说罢,轻轻摇头,脸上满是惋惜之色。

       紫裳笑道:“江副教主可要邀请丁大人与秦将军加入圣天?并当即授予副部主兼领堂主之职?”

       江渭道:“这也只是临时屈就之位,过些时日,两位将各领一部,成为一部之主。”

       紫裳笑道:“江副教主当世高才,以为两位会入圣天吗?”

       江渭轻声叹道:“正因如此,江某才有惋惜之情。”

       紫裳道:“江副教主将话题说到了远处,本座尚未回答刚刚林教主的问话。”

       林鹏笑道:“刚刚本座问了紫大美人什么话?可是要紫大美人将那部秘笈归还本座?”

       紫裳道:“以往见到林教主,唐侯爷不加责难,只因林教主人单势薄。今日见江副教主从故国带来一众高手,这才拦住道路,欲与林教主分个高下。若是林教主胜了,我们自当让开道路。若是我们胜了,林教主当掉头回去,另走他途。”

       林鹏脸色平静,说道:“唐夫人之意,是双方列阵一战?还是本座与唐侯爷两人比斗?”

       紫裳笑道:“若是双方混战,岂非成了街头泼皮群殴?而只是林教主与唐侯爷两人一战,也无太多看头。”

       林鹏道:“唐夫人之意,可是要按以往江湖上的规矩,三战以定胜负?”

       紫裳道:“此法虽是俗了一些,但较之他法还算公平。”

       李怀宗精黄的眼中射出阴寒之色,说道:“与这些狗官、叛逆何须多费口舌,今日我们一同上前,便可将他们一并擒下。”

       紫裳笑道:“李大人想死,不必心急。本座已然算定,不远的将来,李大人就会遇到一个粪坑,李大人就会一头跌入,俯身呛溺而死。”

       李怀宗刚要发作,林鹏一抬手,李怀宗当即垂首低眉,止住语声。

       林鹏道:“请问唐夫人,朝廷一方都有何人参战?唐夫人可要亲自下场?”

       紫裳反问道:“圣天一方可是三位正副教主出战?”

       林鹏轻轻点头,说道:“本座正是此意。”

       紫裳道:“圣天一方是三位正副教主出战,而朝廷的宣抚使团恰好也有三位正副宣抚使。”

       紫裳此言一出,梁日登时脸色惨白,呻吟两声,尖声道:“咱家乃是圣上近前的宦官文臣,如何能拿刀弄枪,与逆匪一战?”

       杨发一脸惊恐之色,颤声道:“我呢……我表叔呢……我表叔武功不甚高强,又身有圣上重托,腰还疼得厉害,因此不能出战。我呢……我虽武功高强,但樊将军出战,无人照看我表叔,我……我不能替我表叔出战。”

       紫裳笑道:“梁副总管武功高强,曾威震蒙古阴山大漠,只因现下身有贵恙,不能出战,只能本座代劳,勉为其难,还请林教主不要介意。”

       林鹏目光闪动,说道:“紫大美人出战,自在本座意料之中。想那蓝裳传人,如何能耐得住寂寞?只是双方对阵顺序如何编排,本座想听听紫大美人的高见。”

       紫裳笑道:“第一对儿,宣抚正使对正教主,这自然毋庸置疑。不然,就会有田忌赛马下驷上驷之嫌。这第二对儿嘛,当由樊副使对战江副教主。记得那年冬日,在河东潞州天朋楼上,樊副使与江副教主曾有过一场小小的过节。后来听人说,江副教主曾在樊副使手上吃了一点点亏空。这次对阵,刚好给江副教主一个扳平的机会。至于这第三战,本座就要向这位闭关修炼多年、名不见经传的万副教主讨教几招。刚刚看万副教主神色语气,想要出手教训本座,现今便让万副教主如愿以偿。”

       紫裳说罢,林鹏分别与江渭、万事然悄声说了几句,随后笑道:“紫大美人编排的果然有理,今日三战,便按紫大美人说的对阵。”

       樊仲催马来到紫裳近前,悄声道:“那年末将虽是小胜了江渭,但去年听一个同门说,江渭近年武功大进,今日再战,恐怕末将难以胜他。”

       紫裳目光闪动,说道:“樊将军尽力即可,有唐侯爷与本座在,今日三战,我们必定能胜。”

       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今日一战事关朝廷名声,事关圣上龙威,我们必须要胜。”

       赵青宇大声说道:“唐夫人武功天下第一,唐侯爷武功天下第二,今日三战,我们必定能胜。林教主还是及早从原路返回,以免比武惨败,还要误了赶路的时辰。”

       唐飙道:“樊将军武功天下第三,樊将军三个回合,就会将这个画中神……妖精一样的绿袍人,一刀斩于马下。”

       林鹏目视唐轩,笑道:“侯爷始终一言不发,全由夫人代言,着实有些风范。有如此佳偶,更是让本座羡艳。”说着双目看向左右两侧,随即又道:“以往这类三战,都是主帅压阵,留在最后。但本座认为,今日对阵如此突兀,如此诡异,不如避开以往先例,就由本座与侯爷当先比过,也好给以后两阵做个则范。”

       唐轩道:“你我一战,一切由林教主做主。”

       林鹏道:“侯爷明快率真,使本座心中更是一爽。既然侯爷说了今日一战皆有本座做主,那本座再向侯爷提上一个建议。”

       唐轩道:“林教主有话请讲。”

       林鹏道:“自土木堡与侯爷初次交手以来,除了初战那次本座小胜外,多次大战,皆是平分秋色,未见输赢。今日在此,你我二人若是斗上半日,仍是难分轩轾,岂不是像赵校尉说的那样,真就误了赶路的时辰。不如你我今日将武比改做文比,这样很快就会分出胜负。”

       赵青宇道:“林教主所言文比,是拼比内力呢?还是你打我三拳,我还你三掌?”

       林鹏道:“那样的文比也是落了俗套。”说着从身后取下“野芒”神功,说道:“这张弓,侯爷与本座都曾用过,今日你我二人便在这张弓上见个高低。”

       赵青宇道:“可是要比弯弓射雕、一箭双雕?”说着仰头看天,又道:“这里不比蒙古草原,又到何处寻雕?”

       林鹏朗声一笑,说道:“仅是一箭双雕,如何能够显出唐侯爷与本座的神射之技!今日比试的这招箭术名曰‘天地对冲’,双方在天地双箭对冲无误的情景下,发出与收回的箭数多者为胜。”

       林鹏说罢,凝神片刻,眼中骤然射出灼灼神光,旋即取出九支雕翎长箭,弓弦响处,九箭连发,箭羽飞入苍穹。林鹏举目静观,待九支长箭从云中倒坠,又再满“野芒”,再发九箭,箭如过天之星,与空中倒坠的九箭在半空中支支相撞,雷腾乍惊之下,十八支长箭尽如横汾落雁,齐齐坠落。林鹏一声轻啸,从马上飞身而起,足尖轻轻一点金鞍,身形如大鹏盘旋,凌空连连变幻身法,双手将坠落的十八支长箭尽皆接住。在小黑一声高亢的嘶鸣中,林鹏白衣凌风,身姿曼妙,轻轻飘地落在马鞍之上。

       圣天众人齐声高喊:“教主神技,天下无敌!天圣地灵,当垂永远!”

       唐轩这方虽无人高声称赞,众人心中也都暗自佩服。

       秦渊轻声叹道:“林鹏神射之技,天下无人能及!竟是超过了当年七箭对冲、名扬天下的林公荫远。”

       康六两眼发直,说道:“刚刚他一共射了几箭?看得我心惊肉跳,竟是忘记算数了。”

       唐飙笑道:“要说暗器,还是我们唐门在行。六叔不要介意,刚刚小飙子看清了,林逆一共射了一十八箭,就像女儿十八一朵花一样好看。”

       林鹏将“野芒”神弓扔给唐轩,说道:“请唐侯爷展现神射之技。”

       唐轩接住“野芒”,又扔给林鹏,说道:“唐某勉强连发六箭,三箭对冲,箭术远不及林教主神妙。这第一阵,唐某输了。”

       江渭微微一笑,说道:“承蒙唐侯爷谦让,第一阵我们圣天胜了。”

       紫裳笑道:“比武胜败乃是常事。本座心中有数,这第二战嘛,樊副使定能战胜江副教主扳回一局。”

       江渭从马上飞身而起,身形如秋风中的一片落叶,轻飘地落在场中。随着圣天中人的一片喝彩之声,江渭拔出长剑,说道:“江某再次领教樊副使的绝技。”

       樊仲面色凝重,缓缓从马上下来,又缓缓拔出腰间的长刀,刀头低垂,脚步轻缓,一步一步走到江渭近前,沉声说道:“那年冬日,江先生未尽全力,故意相让,才让樊某小胜一招。过后每每想起,心中甚觉不安。”

       廉如众点指樊仲,大声喝道:“那次若不是你连施诡计,如何能在江副教主手上占到上风?今日众目睽睽之下,看你如何再施那些下作的伎俩!”

       紫裳笑道:“廉堂主此言差异,樊副使那次使出的乃是谋略,不能称之为诡计。若不是施展轻功将江副教主诱到远处,必然遭到你们的围攻。樊副使之所以这样做,一来呢,是你们不讲武德,不守江湖单打独斗的规矩;这二来呢,是你们的轻功太差,若是廉堂主等人也有来院使那样的轻身功夫,如何能被落得看不见樊、江两位的踪影?那些事,本座虽未看到,但随便一想,便知其间的奥妙。”说着又对江渭、樊仲说道:“两位今日当着众人之面,各施绝技,单打独斗。樊副使大可放心,林教主绝不会像街头泼皮一样,带人上前群殴。”

       紫裳话音一落,樊仲虎吼一声,举刀斩向江渭。江渭轻声一笑,挥剑相迎,两人刀来剑往,斗在一处。

       十招一过,两人身形骤然加快,瞬时绿影青影交错,刀芒剑气纵横,两边观战之人,纷纷向后退让。大道两旁的林树枝叶,被刀芒剑气所摧,如经寒雨霜风,纷纷飞扬飘落。两人功力悉敌,斗得难分难解,转眼过去百招,一时难辩胜负。

       唐轩见江渭的剑法,相较前年在五台山上与陈弢相斗之时,果然大有精进。又见樊仲的刀法刚猛无俦,凌厉异常,不愧出自武林泰斗的少林门下。

       紫裳附在唐轩耳边悄声道:“不出十招,樊仲定会落败。”

       紫裳话音未落,江渭一声轻啸,场中一道青光飞向半空,青影绿影骤然两分,樊仲身形疾闪,向后疾退,已是两手空空,左臂衣袖被划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江渭还剑入鞘,抱拳说道:“承让,承让。”

       便在此时,身后传来杨发惊呼之声:“刀!刀!表叔,你老人家快躲!快躲!”

       众人回头看时,只见一道青光,从空中疾落而下,直奔梁日的头顶而来。梁日也随着杨发的喊声抬头看去,见闪着寒光的长刀,直向自己的面门落下,当即吓得尖声惊叫,却不知向旁躲闪。

       眼看青光闪闪的长刀就要插在梁日的脸上,在此刹那之间,却见青影一闪,樊仲已到近前,身形飞起,将长刀抄在手中,又稳稳落在梁日马前,将长刀缓缓插回鞘中。

       梁日一头冷汗,脸色惨白,呻吟两声,一声尖叫,周身瘫软,从马上摔了下来,倒在地上不住哀嚎。

       林鹏看向紫裳,笑道:“虽然三战两胜已成定局,但本座仍想见识蓝裳传人的绝世武功,下面就轮到紫大美人登场献技了。”

       紫裳道:“既然贵教胜了,朝廷一方愿赌服输,我们即可退到林间,让开大路,免得误了林教主的大事。”

       唐飙一脸惊恐之色,低声道:“唐夫人的胆子也太大了,竟敢称逆匪为贵教,还说朝廷愿赌服输。朝廷怎么能输?朝廷输了,那岂不就是圣上输了?这要是返回京城,圣上问罪,我们会不会受到牵连?被‘咔嚓’一声,一起砍了脑壳?”

       康六悄声道:“只要我们一心跟着梁副总管,就会什么事也没有,就会升官发财,吃肉喝酒,怀抱美人。”

       万事然轻身从马上下来,大步走到场中,看向唐轩,脸上黑气大盛,说道:“三场对决,本教已胜,老夫也不必再与这妖女比试。只是老夫在中原武林听到你的所作所为,老夫很是不耻。又听人说,你武功着实了得。今日老夫便在此地会你一会,看看你到底几斤几两,竟敢那般祸害天下。”

       紫裳笑道:“本来今日之事已了,不想万副教主又来节外生枝。既然万副教主说唐侯爷祸害天下,那今日就当着众人之面把话说清,他到底如何祸害了天下?”

       万事然眼中闪过睥睨之色,傲然一笑,说道:“老夫今日胜了他,说他如何危害天下,他就如何危害天下。”

       紫裳道:“万副教主今年高寿?”

       万事非傲然道:“老夫今年六十有七。”

       紫裳轻轻点头,说道:“不是老人变坏了,而是坏人变老了。看来真是有其兄必有其弟!不知万副教主面色漆黑与不通世间道理是否有些关联?”

       万事然眼中喷出怒火,大声喝道:“他是谁的兄长?你这妖女再敢在老夫面前提及那个老畜牲,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

       万事非话音一落,小白、小黑在愤怒的对视中又是各自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

       紫裳目视林鹏、江渭,笑道:“林教主、江副教主,两位将万老前辈请出山来,授予高位,可是将来用做祭旗平众怒之用?若是有此大用,无论本座还是侯爷还真不能轻易出手,若是伤了万老前辈,岂非坏了两位的大事?”

       万事非脸色骤然黑如锅底相仿,一声断喝,声彻云霄,怒吼道:“淫贼、妖女,快快到老夫面前受死!”

       便在此时,应无泪一袭白衣如雪,从斜次的一条小道上轻步走来。脚下白色的短靴,走在乡间的土路上纤尘不染,像是他走到近前,地上的尘土自然就会向两旁散去。

       见应无泪走到近前,林鹏笑道:“应先生大驾光临,可是找唐侯爷讨还相欠的前账?”

       应无泪脸色冷漠,看看两旁众人,说道:“刚刚应某在五里之外,见半空现出九箭对冲之奇景,忍不住前来观看。”随即轻声叹道:“真是老了,竟然有了好奇之心。看来人一老,当真全无半点儿用途。”

       万事然眼中又是喷出怒火,抬手指戟应无泪,大声喝道:“你这条白狼一样的蠢货是在说谁?可是在含沙射影暗指老夫无能?”

       紫裳笑道:“万副教主,你可知眼前这位白衣如雪的高人姓字名谁?”

       万事然一脸轻蔑之色,说道:“老夫管他是谁!看他这副模样、这身打扮,与你们这对淫贼妖女当是一路货色!”

       紫裳道:“万副教主还请闪到一旁,不要在此倚老卖老、丢人现眼。唐侯爷与这位应先生有事要办,你老人家站在那里,岂非碍了两人的手脚?”

       万事然一指应无泪,怒喝道:“老夫看他一眼,就知他也是一个勾引人家妇人的淫贼,今日老夫便将这个淫贼与姓唐的淫贼一并拿下。”

       林鹏轻声道:“万副教主稍安勿躁,还请回归本队。”

       听到林鹏的轻声呼唤,万事然魁伟的身躯微微一颤,当即快步走到林鹏身前,躬身说道:“属下谨遵教主之命。天圣地灵,当垂永远。”说罢,翻身骑上马背,双目仍是盯向唐轩与应无泪,目光中仍有愤愤之色。

       应无泪看了万事然一眼,冷漠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怜悯之色,说道:“圣天从何方灵地寻来这样一条随意狂吠、命不久长的疯狗?”说着冷峻的目光分别看向唐轩与林鹏,说道:“看来今日两相无事,应某这就告辞。”说罢,转身便走。

       紫裳冷冷一笑,说道:“应先生还请留步。”

       应无泪停下脚步,回身冷冷说道:“你这妖女找应某何事?”

       紫裳道:“应先生今日来此,可想看到乱战之象,好从中混水摸鱼,还给唐侯爷最后一掌?”

       应无泪轻轻点头,说道:“你这妖女所言极是,应某正是此意。”

       紫裳道:“应先生,你可知你还的那第二掌,误了唐侯爷何等大事?若非你那偷袭的一掌,若非唐侯爷养伤耽搁的那十余日,他二人还能见上一面,那孩子也不会被人带走。”

       应无泪道:“他与谁人会面,孩子被谁带走,与应某何干?无论对谁,应某都是言之必行,行之必果,诺不轻许,许之必做。但应某并未言明如何来做,因此应某不论用何种手段,都不算自食其言,所施任何手段,都是光明正大之举。”

       紫裳目视应无泪,笑道:“万副教主是有其兄必有其弟,应先生则是由其弟比有其兄。”说着对唐轩说道:“侯爷可还记得那晚吟出的那句诗?‘雅量还恃威势在。’此人误了我们这等大事,今日若是让他轻易离开,侯爷你可对得起那泉下之人!今日也该让这狂徒知道,在这世上还存有能教训他的威势!”

       唐轩从马上轻轻跃下,轻步走到场中,说道:“应先生,今日你我二人就在此地做个了断。你放心,今日一战,不论结果如何,我这些朋友都不会与你为难。”说着转头向秦渊、紫裳说道:“今日一战,便是我死在应先生的掌下,哥哥与紫姑娘也不可再找应先生寻仇。”

       唐飙大声喊道:“唐夫人武功天下第一,唐侯爷武功天下第二,应先生武功天下……” 唐飙喊道这里,见应无泪冷峻的目光正看向自己,不由周身一颤,将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林鹏笑道:“据说当年‘龙渊浪洪’曾与‘情波无泪’有过一场大战,但因无人现场观战,因此结局众说纷纭。不想今日竟在万里之外的野域番邦,重又上演当年的那场大战。能观此战,幸何如之,本座稳坐马上,拭目以待。”

       李怀宗冷冷说道:“这狗官淫贼早已被女色掏空了身子,如何会是‘情波无泪’应先生的对手?这狗官淫贼今日必死在应先生的掌下。”

       贞子大声说道:“应先生,以前我与小蓝姐姐都觉得你是个好人,谁知你竟两次将唐大侠打伤,还误了唐大侠的大事。不过,念在我们曾经相识,就再与你说上一句话。你今天向唐大侠赔礼道歉,保证那一掌不再还了。唐大侠乃是仁厚之人,就会饶你不死,放你离开。”

       齐小蓝道:“贞子不可与这恶贼多言。”说罢,在马上轻身一闪,身法迅疾如电,便到众人之前,手握“夏雀”刀柄,双目如冰,冷冷看向应无泪。

       林鹏笑道:“假以时日,蓝儿姑娘必是江湖中一个厉害角色。厉害程度,恐怕还要超过紫大美人。”

       应无泪稳步走到唐轩近前,说道:“今日天明地朗,日暖风和,应某就将你欠下舍弟的那最后一掌讨回。你我从今一清二白,一干二净。”说罢,身形一闪,右掌轻飘飘地拍向唐轩胸前。

       康六眉头紧皱,说道:“这个‘情波无泪’那么大的名声,简直还在我的师父‘铁掌金刀’之上,为何出掌轻飘飘的像个小媳妇?”

       唐轩见应无泪一掌拍来,挥掌当面相应,就在应无泪侧身闪避欲行换招之际,唐轩飞身跃起,凌空幻化身形,一招“金龙赤焰”,刚猛无俦如洪荒神力般的掌力,向应无泪拍去。

       应无泪飞身疾退,只听一声轰响,地上沙尘冲天飞起。在弥沙尘雾中,唐轩借掌风拍地之力,再次凌空飞起,神姿百现中,仍是使出那招“金龙赤焰”。在此洪涛巨浪般的掌力中,应无泪向后轻飘,身法轻灵鬼谲,飞出五丈。

       不等应无泪换形出招,唐轩依然腾身而起,第三掌仍是使出“金龙赤焰”,掌风更是雄烈,双掌交错,吞吐千变,拍向应无泪的顶门。应无泪灵幻的身形,已被罩在雄烈的掌风中。

       应无泪双眉一挑,凝神向上,白衣疾振,身形奇变,腾身飞入空中,雪白的面孔瞬时变做血红,双掌掌心现出淡青之色,正面迎向唐轩拍来的双掌。

       四掌相交,应无泪如一只白色大雕,倒飞十余丈远,落入路旁的一片密林之中。唐轩向后接连三个空翻,落在地上,又向后连退数步,这才稳住身形。

       众人见唐轩脸色青白,前胸不住起伏,似在暗自运功调息。

       林鹏笑道:“本座这位至交老友,真不负本座殷殷之望,只用一招掌法,三个回合,便打败了名震江湖的‘情波无泪’。便是龙浪在世,也绝无这样的本事。”说罢,冷锐的眼中闪过一丝怅惘之色。

       李怀宗低声对林鹏说道:“他虽是获胜,但内力大损,教主可在此时出手将他除去,不然……”

       林鹏轻轻摆手,而又重重落下,李怀宗神色一变,急忙止住了语声。

       赵青宇大声说道:“唐夫人武功天下第一,唐侯爷的武功天下第二,两人联袂,大可横扫天下,一统江湖!”

       万事然看着唐轩,漆黑的脸上,像是散起一层白气,瞬时脸上白皙了许多,周身又像在微微颤抖,眼中惊惧的神色,就像怕蛇的孩童,看见五彩斑斓的大蛇一般。

       便在此时,密林之中发出一阵轻响,应无泪从林中缓步走出。众人见应无泪神情落寞,白衣上沾满泥土,已无初到之时洒脱出尘的模样。

       万事然看到应无泪,神色一变,脸上黑气又盛,抬手指戟,大声喝道:“你这条白狼,让人家侯爷像丢一条狗一样丢进了树林,沾了一身屎尿,居然还爬了出来,当真无脸之极。要是还有半点羞臊,就算不是在林中自行了断,也该捂着脸悄悄地溜走。”

       紫裳笑道:“林教主真不愧是状元出身,曾在朝廷身居高位,便是离开庙堂,另辟天地,仍是保留官场的遗风。身边有一位李副部主还嫌不够,又从地老天荒之处,寻来一位万副教主,莫非林教主想使圣天成为第二个朝廷?”

       紫裳此话一出,梁日、杨发、孟一辰等人脸色都是大变。

       唐飙低声对康六说道:“六叔,唐夫人话中之意,小飙子听出来了。唐夫人是说,在朝堂之上,在官场之中,有很多没羞没臊的小人。”

       康六一脸正色,说道:“小飙子,你管那些作甚?遇见好处之时,我们与梁副总管一道,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你今后听六叔的,保证错不了。”

       应无泪在众人的目光中,一步一步走到唐轩近前,说道:“你此时的武功已在龙浪之上,应某已不是你的对手。但应某还是那句话,此生言必行、行必果。只要应某不死,你欠下的那一掌,应某仍要讨回。”。

       紫裳笑道:“今天的这一掌可用归还?若用归还,可要还回几掌?”

       应无泪轻轻摇头,说道:“今天的这一掌无需偿还,但先前的那一掌必须讨回。”

       唐轩轻声道:“应先生,你走吧。你若讨回那掌,大可随时来讨,唐某应着便是。”

       应无泪缓缓转过身去,稳步走向来时的那条小路。

       贞子大声说道:“唐大侠,你为何让他这样走了?你要是再打他一次、两次的,把他打得就像梁副总管那样哭嚎、那样流泪,他就一定不敢再来找你讨还那一掌了。”

       应无泪白衣一振,猛然回身,从微抬的左手中飞出一点寒星,将万事然头上风帽正中的一块墨玉打得粉碎。

       万事然一声惊呼,周身抖颤,险些从马上跌落下去。

       应无泪又是回身看向贞子,说道:“小姑娘,你还不懂事。你不知道,应某今生只有血,没有泪。”说罢,在明艳的日光中,走入了那条窄窄的小路。

       紫裳笑道:“江湖上所谓的八大高手,大多都是怪鸟。那位冷先生不会骑马,这位应先生不会流泪,烈先生不会喝酒,萧先生不会使箸。”说着看向林鹏,笑道:“不知林先生不会什么?”

       林鹏脸色微变,随即笑道:“紫大美人若是好奇,大可离开侯爷,追随本座几日,一切便可知晓。”

       赵青宇大声说道:“龙浪不会唱歌,夜星虹不会跳舞,梦飘雪不会生孩子……”

       唐飙低声道:“林鹏到底不会什么?是不是你们当着他的面不敢说出?等他走后,可以悄悄告诉我。”

       林鹏微微一笑,说道:“小飙子勿急,本座暂且不走,尚有大事要办。”

       唐飙眼神左右闪了两闪,说道:“比武都胜了,还要做什么?可要……可要……”

       林鹏大声说道:“南部部主莫之语何在?”

       莫之语飞身下马,来到林鹏马前,一脸媚笑,躬身施礼,说道:“属下在。”

       林鹏道:“本座命你去办一件大事。”说话之间,张弓搭箭,将一支雕翎长箭射在不远处的一棵树上,又道:“此事机密,不能当面说出,已录在那支箭上,你上前取下,一看便知。”

       莫之语微微一愣,说道:“属下谨遵教主之命。”说着展动身形,几个起落,便到那棵树前。

       林鹏脸色一寒,掌中“野芒”神弓三箭连发,莫之语尚未将那支羽箭从树上取下,便被三箭齐齐贯穿后心,钉在了树上。

       江渭大声说道:“莫之语侵吞公帑,秽乱圣天,罪不可赦,业已伏诛!”

       圣天众人一起高呼:“为圣天锄奸,为灵地去恶。天圣地灵,当垂永远!”

       林鹏笑道:“晋部主何在?”

       晋墨呈下得马来,诚惶诚恐,来到林鹏马前,躬身施礼,颤声道:“属下在。”

       林鹏道:“以下由晋部主将莫之语的罪行公之于众。”

       晋墨呈直起身来,一脸愤慨之色,大声说道:“逆贼莫之语,将万副教主献给圣天的黄金私吞八万两,在直隶、河东、江南、辽东各地共包养一十六名女人,实属罪大恶极,实属天人共愤,实属……”

       林鹏轻轻摆手,晋墨呈又向林鹏深施一礼,依旧诚惶诚恐,退到林鹏身后。

       紫裳笑道:“不想在这番邦野域,竟看到如此清风正气的一幕,真是使人感到新奇。这个案子,可是圣天御史李大人所为?不知下一个可要办谁?是来院使?还是廉堂主?”

       李怀宗眼中射出阴光,大声喝道:“大胆妖女,一派胡言!”

       林鹏笑道:“既然三战本教获胜,本座也已办完教内之事,紫大美人为何还要挡在路中?”

       紫裳笑道:“今日之事,落下帷幕。朝廷认输,让开道路。林大教主,办完要务。圣天众人,请赶路途。”说着指引众人走上那条小路,将大路让开。

       林鹏带人沿大路向前疾驰而去,腾起的尘烟中,传来林鹏爽朗的语声:“本座一字不提之事,还请唐侯爷不要忘记,不可失信于人,自毁清名。”

       唐飙望着渐渐散去的烟尘,悄声自语道:“我只想观看美人被锁入囚车时凄楚的样子……”

       林鹏等人去后,众人继续上路。接连两日,又向西南方向行出二百余里。到了第三日早上,紫裳突然下令,众人转向西北方向疾进奔行。

       苏菲与朱利安大是不解,苏菲道:“布雷斯特在西南方向,我们为何又向西北行进?可是要去英吉利吗?”

       紫裳道:“我们不去布雷斯特,而是前往加莱。柏莎推算,我们要找之人,去了加莱。”

       苏菲奇道:“那前几日,我们为何不直接前往加莱?”

       紫裳笑道:“若是那样,那位厉害的白衣人早已在我们之前到了加莱,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去了布雷斯特。”

       牛靖边用法兰西语说道:“原来唐夫人在行瞒天过海之计。”

       紫裳笑道:“不行此计,如何防范家贼?”随后对孟一辰说道:“请孟大人发布号令。”

       孟一辰策马行到队前,大声说道:“传钦命宣抚正使唐侯爷之命,从即刻起,我等昼夜急行,到达前往之地的途中,除三位宣抚使大人与唐夫人外,任何人不得单独离开本队,违令者斩。”

        康六一脸疑惑,低声道:“我们到底去哪?人生地不熟的,谁敢单独离开?谁有唐侯爷那样的本事?武功既高,又会番语,就是赶我走,我也不走。”

       紫裳对梁日说道:“梁副总管的腰,现下疼得如何了?不知昼夜疾进能否坚持?”

       梁日呻吟两声,尖声道:“只要能完成圣上交付的大事,只要能找到太子小主人,咱家就是疼死也能坚持。”随即又是呻吟两声,尖声大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小主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杨发、康六、唐飙与韩冰、石城一起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小主人千岁千岁千千岁!”

       几人声音颇是高亢雄壮,直惊得道旁林草间田鼠草兔乱跳,野鸡笨鸟乱飞。

       朱利安道:“此时加莱有英吉利的重兵驻守,城外也有我法兰西的大军,两军对峙,只怕进城要有麻烦。”

       紫裳道:“我们有大明天子的诏书,以宣抚使团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也不会有事,除非遇到攻占拜占庭的那些蛮兵。”

       苏菲道:“朱利安先生可是害怕我们到了加莱,恰巧双方开战,我们又要深陷战火之中?”说着脸上现出恍然之色,笑道:“我明白了,朱利安先生不想前往加莱,是不想见到老同学巴西蒂先生。是不是因为巴西蒂在军中风生水起,统领三千兵马,你才不愿见他?”

       朱利安脸上一红,说道:“苏菲小姐,不是像你说的这样,我并不嫉妒他当上了将军。我不愿见他,是因为上次决斗,我刺了他一剑。后来酒醒了,心中有些后悔。那时候还很年轻,还很冲动,做事不计后果。”

       苏菲道:“虽然你从未说起,但我知道,你与他决斗是为了我。”说着展颜一笑,又道:“现在长大了,成熟了,便不肯再为我与人决斗了?”

       朱利安神色平静,轻声道:“真正的爱情,是上帝决定的,而不是靠决斗赢来的。”

       苏菲神色一黯,稍作沉默,展颜笑道:“巴西蒂无论文才武技都不如你,却能当上将军,也是有原因的。虽说他为人圆滑善变,但无论如何,这十年来,他都在战场上拼杀,他将军的头衔是拿命换来的。而我们呢?却在庄园中读书、练武、漫步、谈心。前年,巴西蒂回到巴黎看望我的父亲,还特意提到了你,神情非常友好,全无一丝记恨之意。再有,巴西蒂早已娶了康奈尔将军的女儿玛蒂尔德小姐,他看我的眼神,早已没了先前的火热。”

       朱利安轻声道:“其实在那场决斗前,我们是非常好的朋友。”

       苏菲道:“你不嫉妒他,但也不要自卑,你是一个很有本事的人。巴西蒂虽然在当下有些名声,但千百年后,谁会记得他,一个小小的将军。而你,朱利安先生,若是写出传世之作,千百年后,仍会在世间享有大名。”

       乌代一脸兴奋之色,说道:“美丽的姐姐要我在变换道路之前不要说话,我就一直忍着没说。就是看到那个白衣人射箭、唐侯爷打架那样好玩儿的事,我都忍住什么也没说。就是后背痒痒了,也是强忍着没叫柏莎抓挠。这下好了,我们终于变换道路了,我终于能和美丽姐姐说话了。”

       紫裳从囊中抓出一把糖果递给乌代,笑道:“真是聪明懂事的弟弟,姐姐真是太喜欢你了。以后还要这样坚持,姐姐会一直疼你。”

       乌代神色一黯,说道:“姐姐,我想我妈妈了。昨晚我梦见她了,她说她也想我,她哭得很伤心,我也哭了。她对我说,杀她的人我认识。我问她那人是谁,她只是张嘴,却是发不出声音。我很着急,就去拉她。谁知我一拉她,她就化成一团烟雾散去了。我把柏莎叫醒,让她推算是谁杀了我妈妈,可是她推算了三次,也没有算出,她虽然急得哭了,我还是很生气,我就把她锁了起来,就用鞭子打她。姐姐,要是你知道了是谁杀了我妈妈,你会帮我把他杀了吗?” 说罢,两行泪水从眼中流了下来。

       听了乌代这番话语,唐轩轻叹一声,将脸转向别处。

       紫裳面色平静,说道:“聪明懂事的弟弟,柏莎这么好的女孩儿,你可不要再锁她打她了。姐姐办完手头上的这件大事,就替你追查你妈妈被杀这个案子,到时一定让你知道是谁杀了你妈妈,到了一定时侯,那个人也一定不会活在人世。”

       乌代破涕为笑,说道:“我听姐姐的话,往后不打柏莎了。我要一直跟着姐姐,姐姐替我杀那个人时,我一定要在一旁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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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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