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钿宝珏
天上飞琼
比人间春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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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江北未曾见
谩拟梨云雪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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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壶剪送琼枝
看一骑红尘
香度瑶阙
彩衣作云袂,弦音催风吟,妩媚的曲调声里,妖娆姿态舒展,雪白的足不着丝缕,纤细的腕环带玉珏,曲调急切时尽显婀娜的身段,曲调舒缓时展露姣好的容颜。歌入舞,曲入乐,声入耳,酒入喉,观舞的人便陶醉在悠扬的羽衣霓裳里。
平定兵变十日而已,宫胜再一次列席蓬莱洲的饮宴,只不过此间的主人家已经是当红的朝廷宰辅孙秀孙中书了。
案上绘着绿泥青花的一个个小碟小碗里盛着金栗煎虾饼、糖醋排骨、珊瑚牛肉、木瓜银耳羹、三鲜煎饺,当然还有杯中酒。宫胜边吃边喝,更多的还是听歌看舞,唯消遣而已。
这一次孙秀摆宴,邀了相府一众文武数十人,宗室如济阳王司马馥,嫡系如尚书左仆射张衡,新贵如中护军伏胤,文胆如记室束皙、参军陆机,武帅如后军将军许超、右军将军士猗,又如宫胜、刘曜这等嫡系将校纷纷在列。
宫胜品阶稍低,和太史誉、陆机两人为邻,坐次与主 席的孙秀较远。他也乐的清静,不必逢迎上官们。
乐曲声里,右军将军士猗捧杯高声道:“孙中书运筹帷幄一举荡平了淮南王的叛乱,如今笑纳了石崇这贼子的宅子,当真可喜可贺。我敬中书一杯。”
孙秀满面红光,哈哈大笑,他也提了杯遥遥回敬士猗:“士右军这是谬赞于我孙某了,我不过是托了相国大人的洪福方才侥幸平定了逆贼。不过酒还是要喝的,我便替相国大人干了这一杯。”
孙秀与士猗推杯换盏,席上乐曲依旧,只听得琵琶急切,瑶琴缓迟,三弦浅唱,七弦低吟,婀娜身段随着音律起伏,便把似羞似笑的妩媚倾倒在一众来宾的眼里。
宫胜一杯浅酌,侍立在侧的陈祉含忙捧起酒壶再为他斟满。宫胜看了她一眼,微微示意嘉许,她回以娇媚的一笑。陈祉含着贴身的无袖浅黄丝衣,露出臀下一双雪白的腿,孙秀夺了石崇的金谷园,自然也就继承了陈祉含等一众婢女,于是这位陈小姐便上了妖娆容妆款款陪侍在宫应龙身侧。
有道是好姐妹有难同当,既然陈小姐再操旧业,她的好姐妹高雪琦亦不能免。高小姐一样穿着贴身的无袖浅黄丝衣,露出一双美好的腿,她侍候的是尚书令满奋。此时这位大腹便便的满令君一手将高姑娘搂在怀里,一手将酒灌入她的喉咙里,看见她呛酒样子哈哈大笑。
高雪琦倚在满奋怀里,从初经人事,到如今辗转床第之间,才不过数月而已,她不是第一次被客人灌酒,却还是抵挡不住酒水的浓烈味道,只觉得眼泪控制不住的浸出眼角,却又在勉强抑制住刺鼻的酒气时摆出如花的笑脸轻声向折磨她的男人道谢。
满奋没有继续折磨怀里的女人,他挂着一脸的笑容向邻座的孙秀说道:“孙中书这一次协助相国大人平定乱党,这定乱的大功可是要再进一步才是。”
孙秀已然颇有些醉态,听了满奋的话他摇着头哈哈一笑:“满令君说哪里话,托相国大人的洪福,我不过是略尽绵薄之力罢了,哪有什么功劳可言。”他随即提了杯示意满奋,两人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孙秀放下酒杯,跪在他一旁伺候的侍女利落的捧起酒壶续酒,一边斟酒一边柔声低语:“大人英遒明断,深受相国重用,是一定会更进一步的。”
孙秀对于美人的大胆微微讶异,他伸手挑起美人的下巴让她仰起脸,于是看见了一双糅杂了自信和忐忑的眸子,他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美人的脸上泛着浅浅的笑,一双眸子里荡漾着秋波,她轻声答道:“回大人的话,奴叫柳佩。”
孙秀再次笑起来,笑声里他松开捏着柳佩下巴的手说:“女人就是头发长见识短。”——你却不知道满奋这厮是话里有话呢,我又不是听不出来。
柳佩一双眼眸不离孙秀半分,口中娇声应着:“奴就是一个侍候人的婢子,怎比的了大人的高瞻远瞩。”
一旁的满奋也在陪着笑,他换了话题继续攀谈,只听他向孙秀问道:“据说凉州刺史张轨求援了?凉州不太平呀。”
孙秀听了满奋的话叹了口气说:“确是如此。张轨上书说凉州盗贼横行,州府兵不能制,他数次讨伐未果,请朝廷派兵征讨。”
满奋于是问道:“那么朝廷打算派兵剿匪吗?”
孙秀呵呵一笑:“自然是要剿的,不日发兵。”
满奋借着酒意继续追问:“可有具体的章程?”
孙秀见满奋大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也不恼,他晃晃酒杯一口酒入喉继续说道:“拟调虎贲左军一部,东宫左卫一部,东宫后卫一部,羽林左军一部,长水营半数人马,越骑营半数人马,以及相府中卫一部,组编成一支劲旅去凉州平乱。”
满奋当即问道:“那么领衔的是义阳王?”
孙秀点头称是:“不错,义阳王挂帅出征,副将是索靖,前锋是宫胜。”
满奋随即笑了:“这是让令狐盛、枣宜、宗朗他们去戴罪立功呀。不过中卫军调出宫胜这般猛将却出乎意料之外。”
孙秀脸上笑容不变,口中继续说:“宿卫军毕竟是朝廷的脸面,战事若有波折岂非不美,所以我向相国大人推荐了宫胜。好刀就要用在刀刃上才是。”他心底却道:‘让他去把绿珠那美人给我拿来,人没带来就算了,他自己竟然顺手牵羊往自己家里领人,岂非戏弄我?正好借着凉州的事打发他出去。’
酒席间人多口杂,孙中书的话很快就传到了宫胜耳中。宫胜初知自己被指派了平凉的胆子有些惊讶,他与太史誉说道:“想不到凉州居然又起战事,并州、雍州、凉州,这战火可算是把西北都烧了一遍。”
太史誉对宫胜举杯为贺:“凉州才是你的用武之地,我敬你一杯。”
宫胜哈哈一笑,当即与太史誉痛饮起来,酒入了喉更觉甘冽,仿佛又置身于关中大地、十万军中,只觉一身杀伐本领在身上活了过来,每一寸肌肉、每一次脉动都透着杀戮的渴望。
台上舞依旧,歌未歇,唱词摇曳在悠扬的管弦里——“潇湘翡翠廊下走,瑶筝燕语扇底收,盛世分三分风 流,秋水明镜,一叶扁舟。。。”
妩媚的歌喉把词句喑哑,更似在人心头上搓起一股无形的火,灼烧着酒水浇透的心脏,只把神思都撩拨的飘摇起来。
这时候又是一道佳肴被上了席,明艳的侍女款款伏下婀娜的身段,双手将绿泥青花瓷盘奉上,于是宫胜的目光又被吸引了去,他自语一声:“这又是什么菜?”
“满座宾客呼上桌,装成卷切号蟠龙。”声音如老儒吟哦,宫胜侧目,说话的是陆机。这位陆先生微微一笑,对宫胜挥了一个下箸的手势介绍说:“这是蟠龙菜,吃一点沾沾龙气也好。”
宫胜从谏如流提起筷子便夹了一片龙肉来,临入口又笑问:“吃这蟠龙菜算不算僭越?”却又不等陆士衡回答就嚼了下去。
太史誉见状笑道:“稍稍僭越一点也不算什么大事。”
陆士衡见两人大有把僭越进行到底的架势,也不劝谏,也许是酒上了头,他也哈哈大笑着说:“我也陪你们僭越一次。”说着也把两根银箸伸向了金黄镶面的龙肉。
贵人的饮宴通宵达旦也不稀奇,入局的时候还是午间,散局的时候已经夜幕沉沉,孙中书自然是要留客。
孙秀客气的挽留满奋说:“满令君今晚就在我这里下榻,明一早再一道回城。”
满奋也不客气,他揽着怀中美人的腰,让美人把娇躯贴在自己身上,对孙秀笑道:“那我就不和你客气了。”然后这位满令君就搂着侍候的美人摇头晃脑的往就寝的梨园精舍去了。
高雪琦驯服的贴在大腹便便的满奋身上,她感受着男人的一身肥肉,想着自己今晚就要为这老男人侍寝,心里本能的一阵作呕,却又违抗不得,乖乖被满奋搂着。
高小姐一张俏脸上满面含笑,只有眉梢偶尔微微皱起的弧度显露出她内心的厌恶——“这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也可以摆布我,高雪琦你怎么如此下贱?你能不能要点脸?”
粗暴的吻打断了高小姐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仰着头温顺的迎 合着满奋,心思却又在转着——“尚书令这么大的官,如果我还是一介民女又哪有机会侍候?就算他再如何不堪,他也是堂堂尚书令。高雪琦这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么想着想着,高小姐忽然觉得肥头大耳的老男人似乎也可以接受了,随着一双粗大的手在她娇柔的胸脯上捏拿起来,她竟然觉得身体开始不受控制的燥热起来了。
嗯。。。一声轻 吟后,高雪琦便沉 沦在黑暗的世界里。
夜幕昏昏似睡,酒后的人也多熄了灯火与夜同眠。宫胜遥遥晃晃走在小径里,酒后他喜欢踩着夜风远足。
阑珊的灯火稀疏在婆娑的枝叶间,微凉的月光和着似有似无的夜风撩动已然敞开的衣襟,消磨着酒后不散的余温。然而怀中那炽热的躯体却终究让酒后的燥热更甚了。
宫胜搂着陈祉含的腰,感受着她的体温,以及她的唇。软玉温滑,就着夜色品鉴尤佳。凝脂若雪,借着月光观摩才好。
陈小姐把娇柔的身子倾倒在宫胜的臂弯里,她轻轻的颦眉,那是发自肺腑的难耐与销魂,直到风掠唇边,凉薄了细润的唇语。
宫胜心中泛起一阵微灼的惆怅,美人固然在怀,人生却仿佛怅然若失,无限的杀伐锐气就此消磨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