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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一夜所谈论的都是我的远征探险，男孩们对我非常好，帮了我很多，似乎是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恼怒和失望，开始为我焦虑起来，焦虑我得去把那些巨魔赶进巢、释放那些高龄的老年处女们，就好似是他们自己签下了这份合同一般。好吧，他们是些好孩子——但只不过是孩子，最多就那样了。他们没完没了地指点我怎么搜寻巨人，怎么兜勺儿抓住他们；他们告诉我所有对抗魔法的符咒，还给我药膏和其他什么用来放在我伤口上的废物。但是他们从没一个人去深思这一点，要是我如我正在假装的那样，是一个如此令人惊叹的巫师，那么在随便哪种突击上我都不应该用得上药膏或指点，或对抗魔法的符咒，尤其是，武器和盔甲——即便是对付吐火的龙，以及地狱新鲜出炉的魔鬼，那都用不上，还是放过这些我要去对付的可怜对手吧，这些边远荒郊的平庸巨魔。
我本来是要提早吃了早餐，在破晓的时候启程，因为通常就是这么来的；但是我在盔甲上见鬼地花了不少时间，这延误了我一会儿。穿上它很麻烦，细枝末节太多了。首先，你在身上裹个一、两层毛毯，当作是一种缓冲垫来隔开冰冷的金属；然后你套上你的袖子和锁子甲衬衣——这些是用小钢环编织而成的，它们构成一种十分柔软的织料，柔软到要是你把你的衬衣抛在地上，它就像一撮湿掉的渔网一样骤然叠成一堆；它非常沉重，对一件衬衫式睡衣来说几乎是世界上最不舒适的面料，尽管如此却还是大把人用它做睡衣——税收员、改革家、有名无实的光杆国王，诸如此类的人；接着你穿上你的鞋——用交错的钢带覆盖住的平底船——把难使唤的马刺拧进鞋跟。下一步你把你的护胫紧扣在你的整条腿上，腿甲则是扣在大腿上；之后你的背甲和胸甲上阵了，你开始感觉拥挤；再来你在胸甲上搭上件半衬裙，它的前部是垂下的层层叠叠的宽钢条，后部空出扇形，让你可以坐下，就一只倒过来的煤桶而言，并不算什么实质上的改进，不论是从外观、穿戴或者在上面擦手来看，都没有；再下一步你把剑绑在腰带上；再然后你把你的烟筒关节装到胳膊上，把你的铁护手装到手上，把你的捕鼠夹头盔装到你的头上，那上面挂着一片破钢网，罩住你的后脖颈——大功告成，你打扮完毕可以出场了，舒适得像蜡烛模具里的一根蜡烛。当然现在并没有出场跳舞的时间。好吧，一个被打包成那样的男人是一颗不值得砸开的坚果，当你费事砸开来，跟外壳相比，里面的果肉实在少得可怜。
男孩们帮了我一把，否则我绝不可能穿得进去。就在我们完成时，骑士贝狄威尔（Sir Bedivere）【注11-2】碰巧过来，我发现我似乎未曾为一次长期旅行选择最方便的装备。他看起来是多么威武；又高又壮又气派。他戴在他头上的是一顶圆锥钢盔，只长及耳朵，面甲仅是一条延伸到上唇、保护他鼻子的窄钢条；他身上其余所有的东西则是，从脖子到脚跟，柔软的锁子甲，长裤，就这些了。几乎他整个人都掩盖在了他的外衣之下，如我说的那样，是件锁子甲，直直地从他的肩膀悬垂到他的脚踝；从中间到底部，前面后面都是切分开的，那样子他就能骑马，让这裙子从两边垂下。他正要去圣杯之旅，这一身也正是为那旅行所准备的装备。我原是会为那件阿尔斯特宽大衣【注11-3】出个好价格的，但现在还去瞎闹已经太晚了。太阳已然升起，国王和宫廷众人都到场来送别我，祝我好运；所以我再耽搁就不合乎礼节了。你不是得靠自己骑上你的马；不，要是你试着那么做，你是要失望的。他们把你扛出去，就好像他们把一个中暑的人扛去药房一般，然后把你放上去，帮你扶正，把你的脚对准马镫放进去；全程中你觉得是那么的局促、气闷，自己像是另一个人——像某个突然结了婚、或是被雷或者其它类似东西劈到的人，还没怎么搞清周边状况，处在一种呆滞中，不能摸着他的方向。之后他们竖起一根他们称之为长矛的桅杆，插进我左脚边的插座，我用手握紧它；最后他们把我的盾牌挂在我的脖子上，于是我整装齐全，准备好起锚出海了。每个人都对我能有多好就有多好，一位宫女【注11-4】亲手为我送上饯行酒。现在没什么其他事要做了，只差那位少女上来坐到我后面的后座上，就如她所干的，还用一条手臂圈住我来坐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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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我之前就想问了，那个骑士贝狄威尔有名吗？
艾克：以一名骑士来讲，好像没什么名气，在《亚瑟王之死》前几卷里面，这个人物不过是作为亚瑟王的小跟班出现过几次，然而重点是，他是从导致亚瑟王死亡的战争中唯一活下来的骑士，在亚瑟临终时陪在他身侧。
艾莉：亚瑟王的临终场面啊，确实能让吐温对那人物印象深刻吧。阿尔斯特宽大衣是什么样的？
艾克：阿尔斯特宽大衣，原文ulster，19世纪60年代为有钱的职业人士设计的一种男式大衣，之后成为一种经典流行款式，与本书出版年代相近的著名小说人物夏洛克·福尔摩斯就曾是穿着这种大衣办案。
艾莉：咦？原来就是那种大衣啊？这么一来我就能想象出来了。这里这个宫女，原文maid of honor，通常是年轻的贵族未婚少女，服侍王后，地位次于lady-in-waiting（侍女），看中世纪背景的幻想小说时我见到过那种称呼，不过懒得去查，这回花功夫查过之后，我可算明白了。现在的话，maid of honor是指婚礼中的伴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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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们出发了，所有人都向我们道别，挥舞他们的手帕或是头盔。我们下山和穿过村庄时所遇到的每个人都对我们恭恭敬敬的，除了郊外一些衣着破烂的小男孩。他们说：
“噢，好个家伙！”还朝我们抛土块。
以我的经验，各个时代的男孩们都是一个样。他们什么都不尊重，他们不关心任何事物或任何人。他们在古代的晦暗时代对无害地走着自己的路的先知说“上啊，秃子”【注11-5】；他们在中世纪的神圣昏暗年代对我狂妄无礼；我还见到过他们在总统布坎南【注11-6】的政府中做出同样行径；我记得的，因为我当时也在那儿，还帮了忙。那先知有他的熊，并且和他的男孩们做了清算；我想下马来清算我的那些，可是办不到，因为一下来我就不可能再次上得去。我恨没有起重机的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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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莉：又来了，圣经典故。
艾克：嗯，简略点写吧，《圣经·旧约》列王纪下，第二章，先知以利沙前往目的地时被一群少年嘲弄，于是他以主的名义诅咒了他们，两头熊从林子里走出伤了他们中42人。
艾莉：其实圣经原文也没几句话。那时候的美国人对圣经真的熟悉到提个名字、一两句话就清楚别人说的是哪档子事么？
艾克：信徒熟读圣经不稀奇。教会学校会让学生背诵圣经，教堂布道也会挑圣经里的章节来讲。
艾莉：好吧。后面提到的这个，詹姆斯·布坎南（James Buchanan ，1791-1868），美国第15任总统（1857-1861)，他任职期间正是南北战争前夕，局势动荡，那个时候马克·吐温是二十几岁，你说，他真的有跟着去总统那儿闹事吗？
艾克：哎？这个……我不清楚。
艾莉：不清楚就算了。这次我画的是目送主人公远去后的男孩们。
艾克：男孩们？很偷懒嘛，才一个人加半个脑袋一只手。
艾莉：我画不来人，当然尽量偷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