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梦臣一惊，回过头见一个小女孩正站在背后，睁着大眼疑惑地看着自己。
“莹莹呀，你吓我一跳！”他松了口气，又笑道：“你这几日怎么都不去衙门，却故意又躲到我身后吓我？”
“我在你身后站好久了，谁让你发呆了，没发现我。”莹莹扮了个鬼脸，又嘻嘻笑道：“我听说大人昨天被轰下聚灵山了，怎么今日又来这里了？”
邵梦臣不答，反问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拣石头啊！”看他不解，莹莹打开手中布袋，“喏，姐姐说这些是铁矿石，能炼出铁来，我们拣好后再买给外面的打铁铺，可以换钱哩。”
邵梦臣想到自己把人家唯一可以下蛋的鸡吃了，以至于她们只能上山捡石头卖，心中便觉惭愧，突然脑中一闪——此山盛产铁矿石？怪道这泉水中有股铁味！
他又往洞里看了看，问道：“这洞里有什么？我想进去看看。”
莹莹一脸惊恐之色，摇手道：“不能进去的，这里面住着鬼哩！”见他不信，更急道：“是真的，真的有鬼，我都看过几次，洞里冒着鬼火，蓝色的，一晃一晃，是鬼的眼睛。不信你问我姐姐，她从来不让我进这洞里。”说着手指着远处。
邵梦臣顺着她手指望去，见溪边一块岩石后站着一个少女，远远地看向自己这边，却踟蹰着似乎不敢靠前，直待莹莹连连挥手叫喊，方才低着头一步一步走过来。
待这少女走到跟前，邵梦臣细细打量，见她皮肤微黑却有光泽，五官端正秀丽，一双大眼清澈透亮，和莹莹一模一样。
他想了一会，便道：“你就是莹莹的姐姐？你叫琴姑对吧？”
那少女点点头，抬眼见看了下邵梦臣，忙复又低下头去。
想许是这大山里姑娘少见外人，所以怕生，邵梦臣也不以为意。
莹莹叫道：“知县大人要进这洞里去，姐姐你快劝劝他呀！”
琴姑吃惊地看着他，低声道：“大人可是因为昨日之事？”
邵梦臣想着琴姑应与那些村民一般迷信，但还是坦然道：“是。”
“大人非进去不可吗？”
“对。”
琴姑低头抿唇，片刻后道：“那我与大人一同进去。”
邵梦臣一怔，又微一摇头：“不必了，你们替我在洞外看着，不要教人知道我进去过就好了。”
琴姑垂眸默了须臾，道：“我知道大人并不信鬼怪一说，但里面可能会有毒虫出没，我身上带着雄黄和刀，若是遇着这些，能帮大人挡一挡。”
邵梦臣听她言语谦柔，态度却十分坚决，便也没拒绝。
琴姑又嘱咐莹莹道：“你在外面等着，千万不要进来。若是半个时辰不见我们出来，就去找黄伯伯来。”
莹莹忧心忡忡地看着二人，委屈地点点头。
洞里深处，昏不见物，邵梦臣便晃亮火折子，见越往里走，越是宽阔，当中是一条溪流直通外面，便是所见的灵泉源头了。
而洞壁光洁，五彩斑斓，纹理清晰，洞顶上方吊着一块块钟乳石，壮观瑰丽，原来是个天然形成的地下溶洞，并不见什么蛇虫鼠蚁。
这样一个好好的地方，怎么就给说成是鬼洞了？想必也是那个李道士散播的谣言。
邵梦臣便如此问琴姑道。
琴姑摇了摇头：“确实是李道长来了之后，声称此洞住着鬼，特地做道场清理过，在洞外贴了符纸。不过以前也有胆大的进来了，结果人没出来……”话未说完，便觉前面邵梦臣停住脚。
她一怔，便听邵梦臣道：“这地势往下，路不好走，你牵着我的袖子。”
闻此一言，琴姑脖子似吊了千斤重石，头埋在胸口不能抬起分毫，又庆幸这洞中黑暗，他看不出自己脸上异色，稍松口气，轻轻扯住他一口袖角。
邵梦臣往里走了一会，忽然鼻头一阵发酸，连打几个喷嚏，摸了摸墙壁，都盖着一层粉状物，放在鼻间一闻，仿佛是硫磺的味道。
此时能听到“咕咕”水声，他拉着琴姑疾步往里走去，终于到了这洞底深处。
洞底地上是个小水潭，水潭一头接着外边的泉流，中间有个岩洞汩汩往外冒水，还泛着热气，看样子是从地底深处冒出来的。
突然琴姑低声惊呼，邵梦臣顺着她所指处望去，见洞边角落中堆放着好些骸骨。
只数骷髅头有五个，看来是此处曾死了五个人，时间久了，尸体都化为白骨。可如此断成一根根的骨头都堆放在这一处，显然是有人刻意为之。
水潭周边落了许多黄色的粉末，他蹲下身，捻了点这地上的黄粉，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定也是硫磺粉，却与石壁上所有的天然硫磺不同，更为细腻，像是人工的。
邵梦臣凝眉细思片刻，仿佛有点眉目。
“大人。”琴姑轻声唤了他一下，呼吸却有些沉重。
“怎么了？”邵梦臣起身问道，却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同时“扑腾”一声，身边琴姑倒在地上。
不好，这里沼气有毒！
邵梦臣脑中似响起一个闷雷，连忙强打起精神，抱起琴姑就往外冲。
奈何方才不觉时，只是微有异样，此时抱着个人疾奔，免不得吸入更多沼气，越发头重脚软，意识模糊，洞口虚化成一个光影，在眼前浮动，仿佛近在咫尺。
不，可不能就倒在这里！
他全靠心念支撑着，用尽全身气力，终于跑到洞外，继而腿一软，往前一跌，手中琴姑也跟着摔在地上。
莹莹守着外面见他二人惊慌逃出来，好似少了半条命，急得跺脚道：“都说里面有鬼，叫你们不要进去的，你们偏不听。”说着趴在琴姑身上大哭道：“姐姐，你别死啊！你要死了我可怎么办啊？”
在洞外吸了点新鲜空气，琴姑先清醒过来，忙起身奔到邵梦臣身边，将他扶靠在洞岩上，见他脸色泛紫，昏迷不醒，急得不停淋水掐穴。
邵梦臣吸入不少沼气，症状严重些，被冷水一激，直过了半柱香时刻才渐渐回转过来，可依旧脑袋发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