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师父特地准了华锦年一天假,由他跑到山里哭个够,在他哭到一半时,一个阴冷声音自身后飘来,
“还在这嚎?没用的人,就只会流没用的鼻涕。”
“好,我不嚎……”
见祝飞鹰站在身后,华锦年吸了口鼻涕,止住哭咬牙道,
“我叫你嚎!”
便拔刀来砍祝飞鹰,祝飞鹰也不与他相斗,只念动几句真言,一时林间狂风大作,卷起一地枯草落叶,像生了翅膀一样,纷飞而至在祝飞鹰身前聚成一道落叶墙,华锦年每一刀砍在上面沙沙响,直砍得昏天黑地,锦虹刀都钝了,愣是砍不穿这道落叶墙。
这便是师父所讲的莺飞草长功,它并非寻常武功招式,而是一种同万物生灵对话的心术,传说练到三成,可以驱使飞禽走兽,练到六成,可以召唤花虫草木,练到九成者,风雷水火尽可为其助阵。
华锦年刀钝人乏,再也抬不动胳膊,对面一只利爪自落叶墙后穿出,祝飞鹰轻舒猿臂,如猎鹰揪着一只小鸡仔,拧住华锦年的脖子将他举到半空,
“我答应过你,今晚过后,云台山深处就会多一具供体。你说,先取哪儿?”
祝飞鹰说完,龙枭翩然而至,落在他主人手腕上,一对乌溜溜的眼珠子在华锦年脸上扫个不停,要不说猎鹰的眼睛是天底下最厉害的眼睛,只要被他盯上,无论怎么躲,都能感觉到它的视线停在你身上最要害的地方,此时它那直勾勾的鹰喙就抵在华锦年眼皮子底下,吸口气就能闻见它嘴里刚吃完猎物的血腥味。
华锦年深憋一口气,闭上眼不敢同他对视,更不敢踢打挣扎,深怕这老兄一不留神往前探探脖子,自己眼珠子可就没了。
“祝飞鹰,枉你也是医界前辈,如此为难小辈,当真不怕同道取笑?”
师父的身影便如一道白光照进林间,华锦年心知救星来了,这才敢睁开眼来,
“师姐?!”
“祝飞鹰,你若再三番五次欺凌后辈,就别怪我不念同门之情了。”
只见文静好仗剑款款走来,运满全身的雪凝真气让她遍体笼在一片清冷的白雾当中,脚步下落满一地冰晶。
对峙片刻,祝飞鹰手上松了劲,龙枭也跟瘟了似的乖乖扑腾几下,坐回它主人的肩上,华锦年自是趁机一溜小跑躲到师父身后。
华锦年第一次见祝飞鹰这般脸色,他看师父的眼神很是复杂,但转瞬即逝,旋即变恢复往日般冷峻,便哼了一声,载着他肩头的兄弟快步离去。
祝飞鹰走后,华锦年在师父跟前又是大哭一阵,等他哭够了,文静好这才说,
“锦年,我知道你为妍儿的事连日奔走费了不少心,但这件事你也确有不对。”
锦年哽住,他也些许知道自己有错,但不知错在哪儿,
“你可知道,古有‘医不叩门’之说?”
他自是不懂,只听师父继续教导,
“‘医不叩门’一来是说医者要尊重患者隐私,不可以行医为名擅闯私宅病榻,二来是说治病救人要遵循世间规则,不可逆天逞能,大包大揽,给患者无谓的希望。”
华锦年点头示意懂了,又要接着哭,文静好却止住他,认真说道,
“没空让你哭了,眼下又有两件要事要做。”
回到竹庐,众弟子一应在列,文静好交待这次的任务,
“‘禁医令’箭在弦上,木已成舟,下月新任医部尚书上任,召集各派医侠进京共议,掌门会派祝飞鹰和成炎坤前往,还钦点林洁莉和唐歌儿随同。”
一说回京城,林洁莉自是眉开眼笑,她在这岛上每晚梦见的必是她娘熬的猪肝汤。唐歌儿更是意外,掌门竟然还记得自己这个入门时最不起眼的小叫花子。
“你也是京城长大的,要不要跟他们一起?”
文静好目视罗剑卿,林洁莉也在一旁戳他脊梁骨,
“去吧去吧,一起回去看看家人……”
话说一半,林洁莉这才察觉说错了话,便闭上嘴,罗剑卿一脸漠然,摇摇头道——不去了。
华锦年倒是想着去哪都好,只要一来离祝飞鹰远些,二来离开岛上散散心,免得终日想起伤心事,就听师父吩咐另一件任务,
“我听说了你们上回在东山府的经历,黄昏金面佛一案尚有太多疑点,含笑香也还在流毒民间,钟迦南师叔熟识西域地理人文,你们剩下的人跟随钟师叔前往西域,搜寻黄金城和含笑香的线索。”
如此商议妥当,祝飞鹰、成炎坤、林洁莉和唐歌儿赴京城医部之会,钟迦南、伏荣之、华锦年、蔚千山再往西域寻找那个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国度。
唯独这罗剑卿,原本好说歹说就是要留在岛上,但还是在出发之日,发船那一刻跳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