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跑上前来的孩子看到站在楼梯口的轩宇，不觉陌生地跑到轩宇的面前，扬起脸蛋问：“哥哥，你有看到我父亲吗？”
“……你父亲？”
随后，一个女人也走了上来，她伸手拉住身边的男孩，温柔地抱怨道，“阿雄，你跑太快了。”
“母亲，刚才我看到了玉木叔叔和关爷爷，玉木叔叔说父亲还在这里的。”那叫阿雄的男孩看到面前发愣的轩宇感到纳闷儿，随后，男孩牵着身边的女子从他身旁走进了房间里，那男孩看到坐在餐桌前的南石后，喜悦地飞奔过去，一下跳入到了南石的怀里。
“父亲，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女人走过去，温柔地给南石打理着乱发，满眼都是柔情和爱意。那一刻，涌现在轩宇三人心头的，是怎样的情绪呢？愤怒、无奈？还是悲痛、对残忍真相难以接受的绝望？谁能懂呢？
这种感觉，轩宇的心就像被人用匕首从胸膛刨出，然后毫不在意地用力摔在地面，又羞耻性地踩踏着，比起背叛带来的痛苦，犹有过之而不及。
南石站起来，将女人还有孩子送到楼梯口，他伸手爱抚着女子和孩子的脸蛋，“到楼下等我，这里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完。”
那叫阿雄的男孩和女人走下楼梯，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刹那之间，任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轩宇挥起拳头用力地砸向南石，那一拳，将南石打飞几米之远。轩阳立即猛扑过去，将轩宇按在地面。
轩宇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云棠立即将屋门和窗户关上，不让楼外的妻儿听到轩宇的咆哮。
刚才轩宇的那一拳足够用力了，已是将南石打得晕头转向，可是轩宇出手的瞬间也默默收力，否则他真的可以一拳将南石打死。
“让我杀了他！让我杀了他！……哥哥……我恨他………”
“可是，你就这样杀了他的话……灵皎会伤心的……”
听到轩阳这样说。下一瞬间，轩宇放弃了挣扎，安静、绝望地躺在地板上，仰面看着天花板流泪，热泪流出眼眶时，如葬身火海。
云棠将南石扶起来，把他带到桌边，找来一块毛巾并沾湿，温柔地傅在他的额头。
“说吧，你和灵皎之间的事。你为什么要欺骗灵皎的感情？”
南石看了一眼躺在地板上的轩宇，眼眶湿润了。
“一切都是因为月蓝晶………
不知是那天了，我看到大家因为采到月蓝晶而获得众多的奖赏，那些钱比我唱一辈子的戏挣得都要多，我渐渐也着迷，虽然关师傅说过，不许我和玉木去做这种危险的事………我下海那天，和平常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听别人说采到月蓝晶并不难，只是会患上苦寒症，我想着，患上苦寒症就患上吧，拿到一颗月蓝晶，余生就不用愁了，而且，我还能给我的妻儿更好的生活。”
云棠听后想起自己之前去往城东时遇到的另一个男子，但是那个男子也说了这样相同的话，但是最后有了钱，还不是在外面沾花惹草，于是云棠心里很是愤懑，“你这样的借口，我们不是第一次听到了。在还没得到金钱之前，人们往往会说很多漂亮的话，可是一旦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呢？会怎样？真的会遵守当时许下的诺言吗？”
“……后来，我确实采到了月蓝晶，也确实患上了苦寒症。在我拿着月蓝晶从海里往岸上游去时，不幸遇到了鲨鱼，一个浪潮打来，我的视野里天昏地暗，就在我以为自己会葬身大海，或者被鲨鱼咬得粉碎而丧命。可是，当我醒来的时候，那已是在黄昏时了，我睁开眼睛，又看到了世界，看到了夕阳，看到了她----灵皎。
当我看到她下半身是尾巴时，便明白是她救了我，也知道她，不是凡人。”
南石的眼睛里泛起了烛火般的光芒，堆叠着漂浮的朦胧感，像极了落日时的天空。当时的场景渐渐再次浮现在面前………
那日，南石看着身侧的灵皎，“谢谢你救了我。”
“你不该冒险下海的，最近鲨鱼群游到这里来了。”
南石大口呼吸着寒冷的空气，“大家都是为了生活，”说完这句话后，南石慌乱地在自己身上摸索着，变得很是着急，“怎么不见了！怎么不见了？！去那里了？”
“你是不是在找它？”灵皎摊开手，一块月蓝晶闪着荧光。
南石喜极而泣，“是啊，是啊，谢谢你，这趟总算没有白忙。”
“你还会再下海吗？”
“不会了，这么凶险的事一次就够了。”南石突然感觉很冷，于是用力蜷缩起身体。
灵皎不忍看到面前这人受苦，于是从鱼尾上剥下一块鳞片，递到了南石面前，“把它贴到胸口处试试。”
南石照做了，忽然，身体里的寒冷好似被这鳞片吸收而去，南石顿时舒服了许多，却也忧愁起来，“看来，我患上苦寒症了。”
“你后悔吗？”
“既然是已经成为事实的事情，后悔有什么用呢。”
南石和灵皎看着面前的落日缄口不语，奔腾的浪涛哗哗冲刷着海岸。
“我该走了，”南石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于是折回身来，“你救了我，我应该报答你的恩情的。”
灵皎摇头拒绝，“不必了，我也是恰巧游过。”
南石执着，“但是，还是请告诉我你的名字。”
看着南石坚定的眼神，未经世事的灵皎放下警戒。
“你以后还会来这里吗？我是说，在这再见到你？”
灵皎笑了，“为什么这么问我？我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我想我会需要你—--或者说，思念你。这话真不该说出口，你没去过人间吧，以后我来这里给你讲人间的故事好不好？”
于是，灵皎信了，以为那是真的………
灵皎莞尔一笑，“好啊。那十天后，还在这儿会面吧，你对着大海喊我的名字，我听到后会游来的。”
于是，这份虚伪的言辞骗住了懵懂的少女，并让她有所期待……………
“你为什么要这样?”云棠生气的走开，抵在窗户前并闭上眼睛，不愿看眼前的南石。
“因为我得了苦寒症，而她的鳞片能帮我缓解这份痛苦。”
“你真自私！”
“每次见面，我都会给灵皎讲关于人间的故事，慢慢地让她以为我喜欢她，然后让她也喜欢上我，这是我的阴谋，是一场别有心计的‘谋杀’。”
轩阳蹙眉，他依旧牢牢抱紧身边的轩宇，生怕他再次失去理智，“你有将鱼人身上的鳞片能减缓苦寒症的消息，告诉外人吗？”
南石惆怅叹息道，“没有，如果我这样做的话，现在可能会涌现出猎杀鱼人的新组织吧，我不希望那样。”
轩宇的语气犹如坚冰，“不要以为你很善良。”
南石并不反驳或者否认，“我知道。想起自己所作的一切，我总会心生愧疚。”
“我问你，”躺在地板上的轩宇抽泣着，“你爱过灵皎吗？”
“……我一直爱着我的妻儿，我是一个早已成家的人，当年我和我的妻子经历了种种苦难才走到了一起，今世除了她以外，我不会再爱上别人。”
“灵皎不该遇到你的，那日，你应该葬身在海水里或者被鲨鱼撕咬成碎片！”
看着桌前摇曳的烛火，南石的眼睛早已湿润，“灵皎知道真相后，或许会像你一样憎恨我。”
站在窗台处的云棠手抚额头，“如果我们将这件事，告诉你妻子的话，你觉得她会离开你吗？”
“或许吧，确实是我对不起所有人。”
轩阳接着问，“你们什么时候再见面？”
“后天。”
轩宇扭头看向轩阳，弥漫着冰雾的眼睛里充满了温柔，轩阳自是了解轩宇的意思，于是松开了臂膀，还了轩宇“自由”。
轩宇举步向南石走去，每一步都是离情的味道，他看着南石，“告诉灵皎，你要和她分开，并且以后再也不相见，我不许你把自己有妻儿的真相告诉灵皎，否则，我就杀了你妻子和儿子……让灵皎离开你，之后我不会动你和你的家人丝毫—--这不是威胁。”
是啊，这不是威胁，而是………………乞求。
南石起身离开了，楼梯上传来他渐渐远去的脚步声，楼下传来男孩欢快的声音。从窗户看去，外面的街道上已是很少的人影了，只有南石一家三口相伴而去，看起来格外的温馨。
“人间有句话：戏子无情。是真的无情还是用情太深，说到底，都是人心难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