凹口处有白色的物体一闪。
中国军人们都屏息注视。
一支冲锋枪口顶着小半截白色纱布出现在凹口。
举枪者现身，这是一位歪戴着头盔的二十多岁的日军士兵。他身材细长，面色苍白。
第二个出现的日军士兵满脸络腮胡子。他一手提着一挺轻机枪，另一手拎了只头盔。一出凹口，他就将两手都高高举了起来。
机枪枪身上有的部位在夕阳下反射出缕缕光来。他边走边左顾右盼。
第三个日本人长得极为年轻，这么远看过去都能看出那只是个大孩子。他空着双手，显得极为害怕。
第四个人是个大高个子，足比那孩子兵高出一个头。他走在孩子兵后面略高处，更显得高大。他一只手扶着肩上倒挂着的单人火箭发射器，另一手高举。
四个人走得都很慢。他们看见了那发出柔和女声的小机器。然后慢慢向别墅这边走来。他们看见了站立在别墅楼顶的中国军人。也看见了旁边的坦克和装甲车。
别墅顶上的人们都静默地望着这四名日本军人。
坦克和装甲车的顶部也都有了中国士兵的脸。
营长转身下楼，随同士兵紧紧跟上。
别墅顶上那一直趴着不动的中国军队排长的身下机枪突然响了起来。火舌直奔高举双手的日本军人们。
络腮胡子日本兵的头象一只被重掌拍中的西瓜，爆裂成一团血花，散开在空中。
最后的大个子晃了晃，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然后像跳水一样，身体跃起，向前向下扑出去。他的怀里，滚出了一个黑黑的圆形物体，是一枚手榴弹！
手榴弹没炸。
他前面那孩子兵浑身一抖，眼神中透出迷茫、疑惑。慢慢地向地下坐下去，不动了。
持白旗的日本兵停下脚步，向别墅顶上张望。又扭转身体向后看，踉跄着倒向路边。枪头飘着的绷带被拉坠下去，落入了草丛之中。
营长此时还差两步就走完楼梯。
他透过残破的山墙，看到倒在半坡小径上的日本军人。又透过残破的楼顶板，看到了正在慢慢爬起身来的排长。
营长从牙缝里挤出话来：“大刘，你，胡来！要受纪律处罚！”
弹药手大声喊：“营长！鬼子揣着手榴弹！”
又大叫：“排长，排长！你早就受伤了！”
他的声音透着悲愤。
大刘费力地站稳了点儿。
他的胸前有一大片血渍。不断有新的血水浸出来。
他的嘴角也涌出一缕血水。他晃了一下，右手扶着枪身，左手搭到吃惊地看着他的弹药手的肩膀上。
他勉强地对弹药手笑了笑：“怎么，没见过受伤的人？”
几个人都随着弹药手的目光向地下看。
大刘刚刚爬过的地方，大片的血水和散落的子弹壳在落日的余辉中泛红泛紫。
营长已经站到了大刘的对面，吼一声：“卫生员！”
别墅里面不知哪个角落传来应声，有人在向这里来。
大刘左手离开弹药手的肩膀，右手用最后的力气将机枪拖动，让枪托尽量靠近自己的脚侧。
持枪立正敬礼。
营长大吼：“大刘，你给我挺住了！”
一把搂住直直倒向自己的大刘。
大刘殷红的嘴角浮出缓慢的微笑，吃力地发出不大的声音：“营长，台湾，鬼子，抢不走了。”
营长连连点头，声音颤抖起来：“抢不走！永远抢不走！”
大刘的嘴唇嚅动，但已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斜望向远方，目光逐渐凝固。
弹药手扑过来：“排长！”
营长怀抱麾下勇士，向边上的军官说：“记着，给大刘请功！”
落日霞光把一切都涂成血红的颜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