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苑正厅,陆晴茵正在低头分拣药草。
她已经从秀梅口中知道,何公子又出手了,可惜因为楚亭君凭空出现,派出的五个死士全部咬毒自尽。
“真是废物!”她暗骂一声何可鹏,抬头见姨母回到,就问:“昨晚高坡居那边闹哄哄的,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云师父一边到盥洗盆洗手,一边说:“你和月英也算熟人,闹得这么大,也不过去看看。”
“我,我不便过去,豆师父膈应我,表哥不喜欢看到我,他们二人相处得好好的,我过去看冷眼嘛?”
“你还知道亭表哥来了?”云师父将擦手巾丢到一边,“又是起火又是死人,你倒没事一样。”
“我......”
云师父站到外甥女身边:“晴儿,表哥是血亲;小豆子救过我的命,她也没对你怎么样,你怎么就不能和他们好好相处?”
陆晴茵拈起簸箕里的豆子,又丢落去,借此掩饰内心的不安:“姨母,他们两个在江夏城探春园,做出的姿态实在不堪入目。表哥他但凡找个公卿贵门的女子,晴儿也心服口服,也高看他几分,千不该万不该,他就不该找个......”
想说“小盲流”“小乞丐”,看见姨母的脸暗下来,连忙把话收住,扭身坐向一边。
云师父积淀的气涌上来了:“小盲流不是人?贩夫走卒不是人?种田卖菜的不是人?那我在这里风吹日晒种着草药,你也该看不起了?晴茵,你嘴里吃的、身上穿的,无不是底下这些人种出来、做出来的。没有他们,你该受冻受寒、喝西北风去了!”
“姨母,我、我......”
姨母在八仙桌边坐下,提起茶壶倒茶:“依我看,内心善良的小盲流,比那穿着绫罗绸缎、内心发黑的才更像个人!”
陆晴茵起身,挽住姨母的胳膊摇了摇:“姨母,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你是不是被谁挑拨了?是表哥吗?他走火入魔了!”
云师父推开她的手:“好了晴茵,我不和你辩了,我们现在就回鄂城去。”
“啊,回鄂城?为什么?姨母我还不想回鄂城!”晴茵跺起了脚。
“火都烧到高坡居,离药苑还远吗?月英、月柳和婷儿,你们收拾东西,雾儿你到村里找到田二娘,把半年的工钱给她。哦不,你叫她和刘三娘来一趟吧!
“好的!”
“哎,不要动我的东西!”陆晴茵连忙拦阻月英,“小三、小四你俩来收拾!”
又将秀梅扯到一边,悄悄说:“你去何居报个话。”
秀梅点点头,趁人不注意闪出门外。
云师父早将二人的举动看在眼里,这时就问:“你叫秀梅去做什么?”
“我......”陆晴茵眼神闪躲,“我叫她去何居报一声,毕竟来之时幸亏何公子相救,才顺利到达这里,现今突然离去,也该说一声。”
云师父换了新眼光看外甥女,一眼看出她的心虚,就冷冷地说:“何公子昨天中午已经离开匡溪村了,怎么,临走前你俩不是见面了吗?他没有告诉你?”
“轰!”陆晴茵的头一下子炸开,比何可鹏离开更震惊的是,姨母知道两人早上见了面!
偷偷看姨母神情,似乎还不知道见面的详情。
也是,偏院门口有人看守,高处还有人监看着所有动静,自己和何可鹏的对话绝对没有人听了去。
想到此,声音就大起来:“真气人!不声不响的!”
云师父握住桌上的茶杯,正面看向外甥女:“人家都没把你当作自己人,你自己倒贴上去。晴茵,人不要这样卑鄙至贱。”
陆晴茵被姨母说得面红耳赤,想申辩几句又无从辩起。
云师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只能忍着颈,先把她带回鄂城再慢慢处置。
好一会,秀梅神色慌张跑回来。
云师父心中有数,一拂衣袖,回自己住房去。
秀梅瞄一眼云师父背影,凑到小姐耳边说:“何居被人打砸了,墙全部被推倒,满地破砖烂瓦......”
“啊?谁干的?”
“我跑到栖云居问居士,他说何公子昨天中午就走了,今天早上小将军的侍卫砸了何居。居士已经写信禀告公子。”
陆晴茵惊惶起来,两颊肌肉抖了抖:“动这么大的气,难道,难道表哥看出来了?”
秀梅摇摇头:“不知。刚刚,小将军下山了,他带来的人全部撤走。梅鹤居、三星阁关门闭户,一个人都没有。”
陆晴茵站身,将秀梅扯到自己房中:“你说,会不会姨母也知道了?”
“看情形知道一星半点,要不,我们不跟回鄂城吧?”
“姨母不在,我们呆在这里有什么意思?而且我也住够了,且回去看看吧,谅母亲和姨母不会怎么样......”
“好,那我收拾行李了!”
这时正厅外,田二娘和刘三娘来了,云师父说:“我有点事要离开,至少半年时间,药苑就交给你们了,你们种出草药就随便分卖,卖得的钱就算工钱。有什么事你们往湖北王府传个话。”
两位大娘说:“怎能收这么多钱?这样,我们留出三分一等你回来......”
“那,钱你们也不必留我,就用来维修药苑和梅鹤居、三星阁,有什么要收拾屋头瓦顶之类的,你俩为意一下。”
这时雾儿等也收拾好行李,众人一齐走出药苑。两位大娘自是陪到渡头,依依不舍地送别。
再说一个时辰前,楚亭君带着部属下山上船,命侍卫们全力划桨,很快来到浔城码头。
线报早找了郡军事都尉,带人以搜查盗贼的名义检查匡溪渡方向来船,见主子来到,连忙见了。
“如何?”范振海问。
“没有这样的人。”线报说。
楚亭君沉了眉眼。
“有两艘更早的货船,已经开往江夏城,没有拦截到。”军事都尉说。
楚亭君下令开船。范振海则对军事都尉说声“麻烦继续查问”,也跟着跳上了船。
见主子神色担忧,范振海说:“江夏城差不多同时收到传书,应该来得及。”
心急船行慢,天色擦黑时,两船人马才到达江夏码头。
江夏郡的军事都尉接到命令,在码头查问了一天,一无所获。
范振海见主子眉头越皱越深,不由暗暗责骂豆师父狡猾异常。
不过想到他也是无辜受累,差点没命,真够惨的,又生出几分同情。
忽然听主子说:“最早从匡溪渡出来的货船,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