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霄背着牛皋,一口气走了很远。他沿着地道一路向前走着,直至走到那块石板下方。他放下牛皋,用力去推石板,但石板丝毫不动。齐霄四处找寻能够打开石板的机关,但毫无发现。意识到石板只能从外面打开的齐霄一屁股坐在牛皋身旁,喘着粗气。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吗?齐霄拼命地想,可就是想不出。
就在他感到绝望的时候,他忽然听见通道的另一头传来“啪、啪、啪”的拍掌声。牛皋似乎也听到了声响,他缓缓睁开眼,缓缓转过头,握住齐霄的手臂,缓缓道:“别……别过去。”齐霄安慰道:“你受了太多折磨,现在该保存体力,那边的事我能应付。”牛皋瞪着齐霄,想说什么却没说出口,又缓缓闭上了眼睛,昏睡过去。
他已经有两天两夜不吃不喝,身体早就承受不住,若不是那个挨千刀的石中君逼他吃猪食,为了活命而牺牲自己的尊严苟活下来,现在的他已经去见阎王了。
齐霄握着宝刀,小心翼翼地走着,掌声刚停止,他就见那人咯咯笑道:“真是一场精彩的打斗!齐霄,小道还真是低估你了。”
“是你?你不是……”齐霄皱眉,话未说完,杨森就截口道:“我不是已经死了么?”说罢他又咯咯笑了起来,道,“小道以为齐檀越聪明绝伦,没想到竟是这般愚笨!你不会真以为你练成了铜皮铁骨,一下就能砍断我的脖子,一脚就能踩烂我的头颅?”齐霄冷笑道:“你的江湖把戏演得也不错,两三下就试出了我的实力,只可惜,”他顿了一下,杨森追问:“可惜什么?”齐霄又是一声冷笑,忽然出刀砍向杨森,大声道:“可惜你仍然不是我的对手!我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说这话的时候,他已砍出十余刀,杨森却每次都能巧妙地避开,齐霄索性在自己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刺向杨森的胸膛,可杨森这次竟然不躲闪,让刀锋径直穿过自己的胸膛。
换做别人,这一刀早要了他的命,可他是杨森,五行道“木”的传人杨森,东瀛来的阴阳术士杨森,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了呢?
齐霄的刀虽然刺进杨森的胸膛,却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一般,他使劲拔刀,就是拔不出来。杨森阴鸷地说道:“齐霄,我看你这回还有什么可说的。”
“你究竟……”齐霄话说一半,杨森的胸膛里突然伸出两只枯藤般的手臂,露出一张狰狞的鬼脸,绿得发亮的修长指甲抓在齐霄的肩膀上,硬生生将他连人带刀吃了进去。 过了半晌,那怪物竟张开大口,将齐霄吐了出来。齐霄身上竟然一丝不挂,手里的七星宝刀也不见了。更让人不忍直视的是,他的身上居然还涂满了像唾液一样黏糊糊的东西,就像是一个喝得酩酊大醉的人脱光衣服后跳进了一个很大的粪坑,又被人从粪坑里捞出来。
齐霄惊醒,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赶忙遮住自己的下 体,他恼羞成怒,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只好一直瞪着杨森。
杨森依旧在笑着,身上忽然冒起滚滚黑烟,不一会儿,他现出原形。原来此物并不是杨森,而是杨森利用阴阳术召唤出的邪灵,也就是东瀛阴阳术士们常说的“式神”。
邪灵浑身漆黑,铜铃般巨大的眼睛正盯着齐霄,仿佛在看一只猎物。杨森本人不知何时已走到齐霄面前,他柔声道:“这是小道饲养的式神黑吞,檀越领教过它的威力,此刻想必已是精疲力尽了吧?不如让小道亲手送你一程,你且好生休息,莫要再管眼前之事了。”说完口念咒语,双手结印,齐霄只觉眼前闪出一道耀眼的白光,之后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等他再次苏醒,已是晌午。老丈唤醒了他,微笑道:“小伙子,你命大,阎王不收你。”齐霄忽然抓住老丈的手,急道:“我的兄弟牛皋呢?”老丈怔了一下,安慰道:“放心,官府的人一早就把他接走了。”齐霄又道:“那杨森呢?还有石中君,他们都被抓起来了吗?”老丈淡淡道:“他们走了。”
齐霄跳了起来,怒道:“官府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放他们走了!”老丈脸色一变,低叱道:“那你还想怎样?难道你还嫌之前不够丢人吗?”
齐霄猛然记起自己失忆前那尴尬的场面,两手抓着老丈,两眼瞪着老丈,道:“我的刀呢?你有没有看到我的刀?”
老丈叹了口气,道:“你的刀已经被杨森带走,说是要交给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要用你的刀来换你的命。”
“用我的刀来换我的命?”齐霄吃了一惊,“这话是什么意思?”
“起初我也不懂,后来,”老丈顿了顿,“后来我细细一想,觉得那个人的意思应该是说要你替他效命,如果你不从就杀了你,如果从了就把刀还给你。”
齐霄闻言,思索片刻,又问老丈:“杨森本可以杀了我却只是将我戏弄一番,是不是那个人的意思?”老丈摇了摇头,嘎声道:“不知道。”
“不行,我要找那个人问个清楚。”齐霄倏然起身,老丈立马将他按下,正色道:“你着什么急?他拿了你的刀,却不马上要你的命,说明你对他来说同样很重要,你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去西市的铁匠铺再买一口好刀,好向他证明你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
齐霄恍然醒悟,躬身道:“我这就去。”他忽然又问,“老丈,你一个送酒的,他们为什么都愿意把秘密告诉你?莫非是因为你给他们送的酒好喝?”老丈一听这话,哑然失笑,道:“难怪杨森会说你愚笨!”他收起笑容,道,“因为我就是何记食肆的掌柜何惟庸,我还有另外一个名字,叫石中君。”
“什么?你……你才是石中君?”齐霄的脸上写满了诧异。
何惟庸道:“我和金如烈、杨森、支无祁、回禄五个人都曾是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却因为修习的法术被视为旁门左道而不受待见,不得已干起了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勾当。”他叹了口气,“小伙子,昨夜没有对你说实话,害你差点把命交代在杨森手里,你要怪就怪我吧!但你兄弟这事实在怪不得我们,毕竟雇我们的人是我们得罪不起的,这活若是不接,五行道往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齐霄板着脸道:“雇你们干这事的人是谁?你说出来,我便饶你不死!”何惟庸怔了怔,道:“你刚从鬼门关回来,现在怎么又想着去送死?你难道不知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是谁?”
齐霄一怔,道:“难道是官家?”
官家,是宋代对皇帝的尊称。一国之君的确算得上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
可何惟庸却摇头说:“你说错了!当今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是老天爷!”
“老天爷?”齐霄又怔了一下,忽然冷笑起来,“我知道他是谁了。”
他的确可以很容易地想到这个“老天爷”是谁。因为在全天下敢把自己比作老天爷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当朝宰相贾似道!
但贾似道与自己素不相识,怎会处心积虑,雇佣一群法外之徒去将朱七的余党清理干净?又怎会大费周章地挟持一个参与抓捕行动的六扇门捕快,引诱自己往火坑里跳?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狐假虎威,让五行道这帮人不得不对他唯命是从。
这个人齐霄也容易就能想到。他就是宰相府的官员,有“刘衙内”之称的镇东军节度使刘良贵之子,临安出了名的纨绔——刘岱。
齐霄暗骂,姓刘的,你既然找上门来,那我便陪你好好玩玩,看你还能给我玩出什么花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