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浅睁开眼,却被一抹强烈的光刺得抬手遮挡,但强烈的反差也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从记忆中回来了。
谢浅连忙爬起。
夜夙当时就在他身前,此时那道黑色身影依旧在,忙抢上前,跪在夜夙身前。
见眼前的人毫发无损,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跌坐在地。
记忆的洪潮开始在脑海中翻滚。
但谢浅知道,此时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自知夜夙无性命之忧,谢浅将人扶起靠在岩石上,打量四周,所有人都在,包括那个红色的身影。
只不过,此时都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不伤人性命,只短暂的困在记忆中,”谢浅心下疑惑不止,喃喃道:“所以背后的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正思索着,忽听一道人语声传来。
“怎么这么久还没醒,什么四大家族,我看都是酒囊饭袋!”
听声音,应是个年轻女子。
此时来的多是凶手无疑,谢浅没想到竟然是个女子,不过来的应不止一人,于是便佯装昏迷,静观其变。
就听一道男声说:“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那女声道:“意外怕什么,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算得上凶手,死了也不冤。”
那男子似乎是叹了一声,没再说话,几人脚步渐渐清晰,想来是朝他这边走来了。
谢浅小心警惕着,却听脚步声又远了些。
这时,那男子方又出声:“我知你报仇心切,可就算是魔头今日才现身,也不能说明他们都知道凶手是何人啊。”
男子语重心长地说:“你将所有人迷晕,若出了意外,岂不是牵连无辜。”
“无辜,我贺家难道不无辜?”女子嘶吼着反驳。
发泄之后,人似乎冷静了一些,“是我连累了你,你放心,所有后果我会一力担下,绝不会让庆家受到影响。”
男子听了只是连连叹息。
谢浅却从两人的谈话中,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女子自称贺家,多数就是贺家嫁入庆家的遗孤贺飞瑶,男子应该就是庆家家主庆长生。大底她们得到消息说凶手根本不是谢浅,自觉被众人欺骗,于是设计将人引到此处,想查明真相。
不过显然是被利用了。
他们不是凶手,便说明凶手另有其人。谢浅本想再等等,却忽的感觉一股异动,像是……
阵法!
谢浅心中一紧,顾不得再隐藏,猛地睁开双目。
只扫了一眼,便确定了心中猜想。
不觉心中大骂:“真是好算计。”
这大阵没什么特别,只是被困的人不能使用灵力,一旦用了立即会被大阵吞噬,连拼命破阵也做不到。
此阵,这世上怕是唯有谢浅可破。
因为,只有他可以做到不用灵力!
而世人皆知,这世上能用尘术的,唯有谢浅!
这一切竟然都是冲他来的,真是好大阵仗。
事已至此,谢浅也就不再装迷糊,见几双扩大的瞳仁正盯着自己。
一行十几人,领头的两人,应该就是庆长生与贺飞瑶。
众人都身着家服,但,两人的衣领袖口皆秀刻着精致的图案,庆长生看起来与说话声音甚符,一副很谦卑和善的模样。
贺飞瑶倒与听起来很不同。
眼睛大大的,虽然听起来一副骄狂的样子,实际却透着几分可爱,爽朗。
难怪庆长生能为她做到此等地步。
见他们一副警铃大作的模样,谢浅赶紧出言警告,“别动手,否则吃亏的可是自己。”
那女子根本没把谢浅的话当回事,却也没出手,“你是苏溪亭林家的弟子?”
谢浅道:“不是。”
“哦?”贺飞瑶慢慢朝谢浅走着,一边询问:“那你是谁?”
谢浅知道他在试探,索性直接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可知螳螂捕蝉的道理?”
贺飞瑶柳眉微蹙,神色顿了一下,问道:“你方才说的吃亏是什么意思?”
谢浅也不解释,直接扔了枚石子出去。就见石子飞到半空,忽然弹了开去,一道若隐若现的波光随之显现。
众人见状,神色皆是一怔。
“可知,是谁将你们引到此处的?”
贺飞瑶眸光突然变冷,“你都听到了!”
谢浅淡淡道:“不必如此紧张,此时咱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你们信不过,可以不说。”
说完,开始挪腾那些小子。
情况不明,谢浅自然要先做好防备。
他将石子呈阵型放好,又悄然画了张血符,附着到石子上。
安置好众人,谢浅深深看了一眼他直到此刻才看清的人,苦笑一下,正准备走开,夜夙的身子却突然抖动起来。
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看到夜夙的模样,谢浅只觉一阵心疼。
接着,一股怒气不可遏制地上涌。
他知道夜夙没事,只是在重新经历先前的痛苦。而本该忘却,却被重塑的痛苦,却是有人故意为之,怎叫他不气。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夜夙渐渐安静下来。
谢浅回头,又往崖边走去。
庆长生却跟了上来,歉然道:“对不起,一切皆因我而起,我这就让子瑶给他们解毒,一切罪责我都会承担的。”
“与你无关。”
谢浅没心情与他解释,说完径自走开。
谢浅来到崖边,伸手一探,果然下不去。此时想要离开,或者找到莲子都已不可能,留给他的确实只有一条路。
而让人陷入回忆的神器,更是没影。
谢浅重又回到原地,但仍旧没有靠近夜夙,只在布下的阵外随意坐着。想起有人利用了庆家,或许他们会知道些什么。
便又叫庆长生过来。
“毒解了?”谢浅问。
庆长生垂眸道:“不知为何,解了毒,人却没醒来。”
“他们是被人困在幻境中了。”谢浅说。
庆长生讶然道:“公子怎知?”
“我便是从中脱困的,”谢浅随意解释一句后,问道:“是什么人引你们来此的?”
庆长生将事情经过讲了一番。
原来,贺家灭门后,贺飞瑶伤心欲绝,加之找不到谢浅的影子,便不能全信凶手是谢浅。她一直追查凶手却一直无果,时间久了这才渐渐淡了。直到前些日,谢浅重生的消息传来,贺飞瑶积压心底的痛苦再也收不住。
巧而又巧的是,这时她救了一人。
而那人身上也正好背着血海深仇。
起因据说是兄弟俩爱上同一人,奈何哥哥既不承认爱意,又不肯娶人家,也不要弟弟娶,而且还因此动了杀心。
两人大战一场,弟弟逃走。
多年后,弟弟功法大成,他恨哥哥不肯承认爱意,害死爱人,便设计让哥哥承认后,将哥哥杀死。
而他用的计谋,就是今日贺飞瑶所用。
庆长生无奈道:“那个人说,恐惧会让人丧失理智,那便是成功的关键。”
谢浅实难理解,兄弟两个的仇恨为何如此扭曲。
只问道:“那为什么选了青神?”
“因为,青神最有信服力。”
“这倒没错,”谢浅嗤笑,又问:“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或者,可说了名字?”
庆长生道:“那个人长得很普通,让人见了很快就能忘的那种,问起名字,他似乎很痛苦,便未多问。”
谢浅了然。
看来关键就是这个人了。
但此人做事滴水不漏,恐怕样貌都是做了假的。绕了这么大一圈,就为了逼他现身,于他有何益处?
谢浅想不通。
见谢浅眉头越皱越紧,庆长生忍不住道:“都怪我一时心软,由着她胡闹,连累了大家。”
谢浅道:“世间事丝丝缕缕,万般牵扯,谁错谁对,谁又说得清。”
庆长生被劝,更加不好意思,“公子可有何补救之法?”
“还没有,”谢浅道。
他确实还没想到万全之法。
不一会儿,庆长生离开。
谢浅听到周围响起细微的呻|吟声,知道是有人醒来了,不由看向夜夙。
刚刚夜夙不时会蹙眉,或者身体痛苦地扭动几下,此时,已经安静了许久,可就是没有醒来的迹象。
又过了一会儿,众人陆续醒来,可夜夙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谢浅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正踌躇间,忽然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谢浅抬头,见一人离他只剩几步远。
来人一身木色劲装,手持木剑,明明很清秀的脸,却给人一种冷清之感。
谢浅没想到,时隔十二年,再见木雨,他竟变了这么多。
此时不是相认的时机,谢浅装若无事地低下头,假装不认识,但木雨看来就是来找他的。
竟然直接问道:“你是谁?”
他看了夜夙一眼,“你认识他?”
谢浅苦笑,这傻小子是发生什么变化了,竟学得咄咄逼人。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谢浅还是不抬头。
“听说是你第一个醒来,而且是第一个发现异状的人,我不管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总之你若敢捣鬼,我定不会放过你。”
木雨的语气甚是冷漠。
谢浅有些不适,一时倒不知说什么,正愣神间,有人替他回道:“你不会放过他,我还不放过你呢。”
谢浅一听便知是谁,回头看向来人。
林原黑着一张脸,走过来,道:“让人欺负也不知回嘴,白跟了大师兄那么长时间。”
谢浅笑了笑,没吭声。
这时,林秋等人也都过来,见夜夙尚在昏迷,便问道:“良公子,大师兄还没醒吗?”
谢浅神色一暗,微微摇头。
林秋忧心道:“良公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浅不答,只吩咐道:“都去打坐调息吧,别离开这里,也不许动用灵力。”
“为什么不……”
林原刚要问,就听远处忽然乱作一团。
有人惊惶大喊:“不能用灵力!不能用灵力!”
人群散开,就见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三五个人。众人面面相觑,惊愕地看着谢浅。
“看到了?”谢浅无奈道。
林原垂着头,“你还没说,大师兄为何还没醒来?”
这小子难得心情低落,谢浅无奈,只得说:“大家都被困在自己的回忆中,你们大师兄也许……陷得太深,所以慢了些。”
林原叹了口气,又瞪了木雨一眼,这才不情不愿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