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回 赤炼奫沄行无道,血染英怀耀真金
回目注,金,十二侵。
“见过太常卿!”陈刓、没藏玄苍策马近前、翻鞍落地,对枏儿抱拳行礼,神色极为恭敬。枏儿还礼,笑道,“两位尊使一路辛苦!”
“不敢!”陈刓上前一步,与萧虺相距不过一丈远近,二人道路以目,恩仇难辨别。没藏玄苍暗自惊讶,“梅姑娘、阿奴姑娘、甄姑娘皆位列太常之职,梅姑娘屡立大功,被神主拔擢为太常卿,统辖九锡门半数事务。三女力微而负重,位卑而处尊,原来乃为防患众尊使暗中勾结之故!”
枏儿功力不逮,不知萧虺与陈刓暗中传音说些甚事,然察言观色之下,已知在场之人各怀鬼胎,当即正色道,“事不宜迟,我等需尊神主之命,早些上路吧!”
陈刓微笑摆手,劝道,“梅姑娘有所不知,神主出门之时,特意交代我,言道,‘汝南赵曦轮、武定鼐、孔圣贤为当世大贤,昔年吾曾访之见彼等心如铁石,知其不可为门中所用,此事甚憾。近来听闻夏贼亦有彀画,欲图网罗三贤,不可妇人之仁,以贤资敌,汝等宜亲往速杀此三人!’”陈刓低声说罢,将一封手书交来,枏儿命萧虺挑亮火把,二人低头细看,心底一沉,枏儿抬头嗤笑道,“这三个老匹夫却是何方高人,神主竟这般着紧!谅他三个朽木老儿,能有甚为?”
“太常卿万不可小觑之,此三老实有通天彻地之学、覆旧立新之德,若使夏贼收之,短时为祸或远不如龙城王仲明,但是数十年观之,或能改天换地,开华夏未有之新局面!到时天下大定,我门再难有为,必至覆灭矣!”陈刓耐心劝解,没藏玄苍眉头一皱,却不言语,萧虺问道,“三老可在郡城中?此时若去,就怕失手!”
“非也,若按地图看来便在前面二十里处汝河左近,听闻三老与朝廷不睦,便隐遁于乡下沿河而居,只数年间便成村落,又再经年而成邑,远近乡里慕名而居其左近,可见此三人之道德才略!”陈刓手指远方,没藏玄苍叹了一声,“如此大能,杀了太可惜了。”
陈刓笑道,“没藏老弟惜才之心让人钦佩。”
“不如将之掳走,岂不甚好?”萧虺出言,陈刓嗤笑一声,“当真是蠢货!”
萧虺甚怒,便欲上前斗殴,众人忙即劝开,他便又道,“哼,此事到也不难,咱几人分头行动便是,我去杀那三个老狗,你们快些赶路,人多势多,亦动人耳目,也未必成事。”
“萧兄此言差矣,若因你一人杀此三老未遂而至打草惊蛇,耽误大事谁来担责!” 陈刓神色淡漠,心底冷笑,“如此大功轻而易举,怎能让你独占!”
萧虺还欲上前辩论,却被枏儿呵斥道,“偏你多嘴,尊主让你东,你偏说西!大家一道去便是!”
“人说夫唱妇随,偏你这里牝鸡司晨!” 萧虺嘟囔,言众人之不敢言,陈刓、没藏玄苍皆感痛快,对他好感多了三分,枏儿面色勃然,闻言便上前厮打。“君子动口不动手,我不还手便是!”
“你给我站住!”
枏儿持短刀追逐,萧虺万不敢纠缠,只以轻功躲闪,神情狼狈之极,陈刓苦叹一声,“这厮凭地命不好,怎赶上这一根指天椒!”
没藏玄苍却不言语,抬头看天,见月影渐沉,皱眉道,“此时已快到后半夜,他夫妻两个莫非忌惮陈刓之功,故意拖延时辰。”
就在二人旁观之时,远处竟隐隐显出火光!九锡门众无不大惊。萧虺心底苦涩,“苏鷙兄怎地如此没分寸,这般明火通天,谁人看不到?”
“莫非走漏了消息不成!”陈刓惊骇莫名,与没藏玄苍一道上前劝开枏儿与萧虺,“两位停手!我等还是速速前去为妙!”
没藏玄苍尚欲言语,陈刓早已不等众人,一纵身当先上马,“众兄弟,走!”
“是!”二十骑跟随陈刓在夜色中扬起一道烟尘远去,而近处仍有半数将士面面相觑,等待三人下令。没藏玄苍缓缓上马,对二人微笑道,“剑尊使,不若由你护送梅姑娘先去汇合众人,待我与刀尊放火屠了此处再来追你二人,或许亦赶得上。”
“事或有变,我二人同去便是!”萧虺翻身上马,对枏儿使以颜色。
没藏玄苍心底又坐实了几分,微笑点头,不置可否,枏儿与萧虺心中焦急忐忑,面上强装镇定。三人率领余下半数九锡门虎贲军赶上前军时,陈刓已然到了村庄。面前竟有数百村民手持火把、耒耜,怒目而视众人。陈刓不禁失声而笑,扭头回看萧虺三人,旋即下马,上前问道,“敢问众乡亲。。。。。。”
“呸!我老汉平生最不齿汝等这些盗匪,有本事便将我们一郡百姓杀光便是!”
陈刓话未说完,便被老者喷出一口浓痰溅在面颊上,饶是他机敏非常,也时竟未能躲开,不由得杀心大起,手持紫金长刀化作一道罡风略过老者身旁!
众人眼前一花,陈刓再度现身,手持老者头颅,掷到众百姓面前,高声冷笑,“老匹夫!如彼所愿!”
老者头颅滚地,尸身竟屹立不倒,颈项处喷出无数殷红,凄厉而诡异!陈刓眉头一皱,一掌将之击飞,尸身倒地翻滚时,手脚竟还兀自微颤!众乡亲哪见过这般残酷场面,一时竟都吓呆了!
“爹!”
几个壮年男子扑到头颅与尸身上抱起大哭,凄切之音惊走飞鸟、远震山林,众百姓持农具上前,无不破口大骂,有些脾气火爆者便欲斗殴!
“这些魔头,竟冤杀平民,眼里可还有王法吗!”
“贼魔,我们合村数百精壮绝不是孬种,今日便将你扒皮抽筋替伍老汉报仇雪恨!”
那三个男子此时已然抬头起身,双目血红,如有烈焰喷出,大喝如雷,“奸贼!我们兄弟和你拼了!”
“乡亲们,咱们拼了!”众百姓发一声喊踊跃上前,立时便有无数铁质农具纷纷击来,虽然全无章法,可人多势众,亦非轻取!
“王法!我便是王法!”陈刓仰天长笑,双刀一拧,搅起一团狂风,两股光华盘旋飞舞,双脚犹如足不点地一般游走场中,但只见血华起处,便有十余人身首异处!众百姓并未习武,又身无利器,何堪虎豹蹂躏!
“众兄弟,还不上前!”陈刓喝令之下,虎贲军众恶徒无不凶光大露,纷纷亮出兵器,仿佛饿虎出山一般惨烈屠杀自此而始!枏儿、萧虺立在地上,心头狂跳,没藏玄苍闭目不语。
村庄后面有一处山庄,庄子占地颇大,便是赵曦轮三贤住处。半个时辰前,苏鷙寻到此处左近,正欲告之众百姓,迎面便遇到一伍姓老者。
伍老为村中里正,自去年搬来此地与三贤邻渠而居,对赵曦轮崇敬之极,平日夜间轮值守夜打更,此时看到苏鷙神情急迫,厉声喝问下方知大祸临头!
“老人家,来此地之刺客非寻常山匪可比,还请速速告知在下三老所居之处!”
老者疑惑,“汝自言是报信之人,有何凭证?若阁下是刺客,老儿说出岂不铸成大错?”
“得罪!”苏鷙叹息一声,手提老者腰带!伍里正眼睛一花,竟已到了大树之巅!正自挣扎时,又一眼花,身子早已稳稳立在地上,不由得连声惊叹,“壮士!当真是壮士!”
“老人家,小子若要杀人,来去只在倏忽,又何必如厮狼狈!”
伍里正点头,手指远处,“那里便是三贤所居,我随汝一道去!”
苏鷙抬眼一撇牢牢记在心里,扭头急道,“多谢老人家,还请您速速通告众乡亲快些撤离!”
“那些丧尽天良的畜生要杀三贤,我等岂能视而不理,壮士快去,我去召集众乡亲们!”
“不可!万万。。。。。。”苏鷙大惊,眼见伍老汉一路小跑远去,心知合村百姓定然无幸,咬牙道,“时间紧迫,只得两害取其轻!”
此刻赵曦轮等三老已然年老气衰,时常夜不能寐,便在书房手捧古简阅读,武定鼐、孔圣贤为其挚友,便也一道陪他,三人读到精彩之处,正自拍案击节,忽而听得天窗处一人轻呼,“请问可是汝南赵先生、武先生、孔先生?”
三老神色镇定,抬头高呼,“君子不立于墙外,还请入内一叙!”
“是!”
三人但听得那个‘是’字,苏鷙早如鬼魅一般立在屋中,恭敬一礼。武定鼐大惊道,心中潘恒,“此人武功怕是比那地辰策老弟还要高上三分,却不知是敌是友!看他神色该是友方,或有要事也说不得!”
果不其然,苏鷙神色焦急,不等三老开口,便已说明来意,恰此时书童正端着茶点从门外走入,看到苏鷙这等骨相凶悍之江湖人物,吓得立时高叫,“有。。。。。。”
苏鷙不待他说话,当下凌空一指点出,那书童半身麻痹,托盘眼看跌落地上,赵曦轮伸手接住,肃然道,“兄弟远来,无以为敬,且以茶代酒!请!”
“原来老先生亦会武功,如此便容易些了!”苏鷙仿佛落水之人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拧在一处的眉毛亦舒展了三分。
“这等三脚猫功夫算什么!”赵曦轮笑叹,武定鼐见苏鷙口唇微裂,知他定然一路奔走、艰难之极,当下端来茶盏,笑道,“且饮了再说!”
“谢先生!”苏鷙大口饮下,喉咙甚敢畅快,挥手一指解开书童穴道,同时言道,“还请小兄弟在此逗留片刻,或有要事相托!”
那书童得解开穴道,已知此高人是友非敌,忙不迭点头。
赵曦轮又问,“敢问壮士姓名!”
“在下青州鹰爪门苏鷙!”
“原来是苏掌门!老朽早有耳闻!”
“老先生,事急矣!夏王欲交好于赵老先生,似乎前番来此一遭,苦等近十日,三位先生却未归来,此事却被九锡门获知,彼等早有谋国之志,所谓君子以大义相投,小人以利害相轻,今日数十甲士星夜而来,欲行刺三位先生!苏某绕路,侥幸甩开其片刻。多则半个时辰,少则顿饭功夫,那些爪牙定然来此,还望早些随我离去!好歹在山中躲避些时日!”
赵曦轮看着满屋书册,又回首透过牖户远望汝河两岸村落,眼中踌躇万分,叹息道,“贼众若来,此地定然被烧成白地,岂能因我等三人之故而害这许多性命!况且,这些周秦竹简为我三人经年收藏,实为华夏文萃所在,又岂可弃之!”
武定鼐还要再劝,苏鷙却道,“留得青山在!且贼人若知三位不在此地,众乡亲或有一线生机,也未可知!若然死守,反怕殃及池鱼,徒然使无辜受累!”
“苏掌门言之有理!”孔圣贤亦起身附和,从条案旁不知何处拿出一只布袋,连忙收纳竹简,赵曦轮看着二挚友神情,心中苦笑,“我好糊涂!非兄提醒,显铸成大错!”
武定鼐道,“兄长,我看苏兄弟所言甚是,咱们宜速离去!”
赵曦轮叹了口气,正要收拾东西,苏鷙又问,“三位老先生家眷在何处?”
“我三人常年为江左大族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所言视同乖戾,早年州郡亦以诽谤之罪抓捕我等,是以家眷散居各处,只有我们三个老的在此地!不怕苏掌门笑话,这些事物皆为事急时准备。” 赵曦轮手指孔圣贤手中麻布口袋,不住苦笑。孔圣贤、武定鼐二人动作娴熟,显是早有准备,收拾竹简时四手翻飞只余残影,动作麻利之极。苏鷙心中赞叹,“若易地而处,我绝没这两位老人家手脚利索!”
武定鼐二人又对书童催促道,“你快去准备水囊干粮马匹,一会速速四散而去,待数日后再归来!”
“是!先生,您也要当心!”书童眼圈一红,快速奔了出去。苏鷙心中灵光一现,抓住赵曦轮手臂急问道,“赵兄,庄中可有密室?”
“有的,就是不甚大,怎地?”
苏鷙心念急转,“他三老便是家眷不在此处,庄园厮役怕也有数十口人,且三人年事已高,定需家仆照顾,流亡时我一人如何保护周全?身处旷野,怕稍有不慎便被九锡门贼人发觉,不如。。。。。。”
四人对话之间便听到村前惨叫声不绝于耳,继之火光大现!赵曦轮怒目而起,手指远处,破口大骂,“这些禽兽竟这么快来了!老夫和他们拼了!”
“先生,徒死无用,此刻还需忍耐!”苏鷙忙拉住他。
“大哥,双拳难敌四手,怕是苏兄弟都未必能敌,便是性命不要,也该保全咱三人一生心血!况且,我观苏兄弟早有妙计!”武定鼐露出神秘笑容,孔圣贤、赵曦轮都甚诧异,三老眼神一碰,齐刷刷瞅着面前人。
苏鷙神色镇定,微微点头。
孔圣贤喜道,“苏掌门当真有法子救这村中百姓?”
“此法凶险之极,只能一试!三位,且听我道来!”苏鷙眼神坚定,低声仔细述说,惨呼声越发凄厉,他扭头叹息道,“此计便是这般!三位先生万不可意气用事!我去后速速依计行事!”
三人目送苏鷙远去,孔圣贤加速收拾书卷;武定鼐推倒书桌;赵曦轮神情悲痛,似乎下了大决心,对进门之众仆役仔细嘱咐,而后忙挥手,“汝等快快逃命去吧!数日后若无恙,再来此地相距,带好盘缠,自有再会之期!保重!”
“先生!保重!”众仆役对三贤感情深厚之极,无不洒泪离去,有几人又偷偷折返,誓死不愿独活,其中亦包含那书童!赵曦轮热泪盈眶,不住点头,“好!好!一会听我吩咐,万不可坏了大事!”
“是!”
“是!”书童等众大喜,帮助三老一道收拾。
孔圣贤推到条案,武定鼐将部分竹简撤烂而后散落在地,赵曦轮看在眼中,痛在心里,只得急速吹灭灯烛,黑影晃动,屋中似有机关声响起,而后竟再无动静!
苏鷙回首间,身后书房灯烛已灭,一咬牙朝村前奔去。
此时数百村民已然被屠杀小半,陈刓初时杀了十几人泄愤,余下便任由虎贲军为之,只冷笑站在一旁,看着熊熊烈火蒸腾而起,扭头对枏儿道,“太常卿,属下且去寻那三个老贼,量他们也跑不远!”
萧虺冷笑道,“你这厮搞出如此大动静,除非那三个老狗是眼瞎耳聋,否则早已遁走。”
“萧虺,汝别得意,且看我手段便是!” 陈刓大笑一声纵身而起,朝村落后面奔去。
无数百姓拼死抵抗,九锡门则四散杀戮,婴儿嚎啕之声,老者悲悯之声,男子呼喝之声,女子凄惶之声,声声不绝于耳。萧虺眼见而不能制止,心如刀绞。
“小娘子,你给我来吧!”一面目凶残大汉,双爪轻挥便即撕破女子衣襟,当下俯身便欲施淫辱,女子凄厉哭喊,枏儿心中不忍,不住拉扯萧虺,谁知没藏玄苍竟神出鬼没一刀斩下女子头颅,那九锡门虎贲军正淫性大发,便感到身前罡风凛冽,连忙抚摸自己颈项,大惊后退道,“刀尊,这。。。。。。这是何故?”
“不得延误神主正事!速去协助刀尊!”
那九锡门虎贲军畏惧没藏玄苍,眼中含很却也不敢不从,提起裤子转身慢悠悠离去,嗤笑道,“这么好的奶 子,当真暴殄天物!”
没藏玄苍看也不看那死不瞑目女子头颅,脚尖轻轻踢之,头颅便如皮球般滚动至尸身之旁,一小儿跌坐在女子身旁,伏在母亲胸前嚎啕大哭。枏儿看到这般惨相,已然恨得怒发冲冠,立时便欲撕破伪装,上前相助,却被萧虺出手制止。
“哦?剑尊有何话说?”没藏玄苍转身归来,背对村落,似乎甚是畏惧那婴孩,竟不敢直面惨状,面孔隐没在黑暗之中,声音越发淡漠冰冷。
萧虺嘻嘻一笑,“嘿,刀尊好手段!”
没藏玄苍侧目一撇他二人,只传音道,“我不出手,这女子多半先遭轮番羞辱,到时怕亦难逃一死。既如此,还不如死的干脆些。也算我刀下积德!”
“莫非他。。。。。。” 萧虺心头震惊,枏儿低声指着那孩子,“却如何救他一救。”
萧虺还未答话,数名九锡门虎贲军已然将众百姓杀散,满地狼藉之余,唯有那身肥大之婴孩伏在女尸旁大哭,眼见群狼环顾,无数钢刀同时斩下,萧虺、枏儿同时扭过头去,没藏玄苍心底一颤,升起一股冲动,轻喝道,“且慢!”
枏儿、萧虺如得大赦,心中狂喜,而众将士扭头躬身,“刀尊有何示下?”
“可寻到那几个老贼?”
“未有。”
没藏玄苍皱眉不语,众人再度转身,狞笑中再度举起钢刀, 萧虺大惊,“怎生再拖延一番!”
婴孩似乎自知大限将至,伏在母亲尸身之上,哭声更加凄切,闻着无不动容。
枏儿急道,“不对,且慢!”
众人再度回首,不由得面面相觑,萧虺问道,“汝等怎么就剩下这十人了?余者在何处?”
众贼这才察觉不对,一虎贲军回到,“咦!说来蹊跷,上官大哥怎不见了!”
“褚兄弟也不见踪影!”
“都被老子杀了!”
众人说话间,一道如山巨影在月华之下缓缓移来!
“迎敌!”没藏玄苍冷喝一声,率众上前,萧虺与枏儿见状亦奔去,经过那女子尸身之时,萧虺脚尖轻轻一点,女子尸身便如被一股大力拉扯一般移一土墙之侧,他剑鞘再一拍,那嚎哭之婴孩幼小的身子轻飘飘飞起,跌入母亲怀中,竟昏了过去!此时众人亦渐渐合围面前人,众贼发一声喊,纷纷出刀,那黑影足不抬,膝不弯,身如鬼魅横移数丈,一双铁爪利如鹰钩,一把扯住虎贲军头顶,巨力撕扯之下,竟自后脑将他头上整张人皮血淋淋扒下!
“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那九锡贼人血肉模糊,面颊裸露骨肉,筋节血肉跳动清晰可见,夜风一吹,顿时痛不欲生,跪倒翻滚,发出凄厉恐怖之哭喊,仿若鬼嚎!面前人显出真身,正是苏鷙,他奔走疾喝,双爪齐施,只一刹那便将那贼人四肢尽数折断,贼人如烂泥一般软在地上,手脚抽搐,饱受惨烈煎熬,却未死去!
众人见此凶残手法,无不大骇,尽皆退了半步!
“汝等要这人皮何用,不如早些投胎道畜生道吧!”苏鷙目敛厉芒,抬手撕碎那人面,爪随身起,欺身抢攻,十余虎贲军竟无一合之敌!立时便击杀三、四人!没藏玄苍大喝,“鹰爪门苏掌门,果然名不虚传!”
“匹夫无志,空有不俗武艺,不过亦是禽兽之流!”苏鷙早时便看到众虎贲军作恶,疏散百姓之时,躲在暗处击杀了十余落单之九锡贼人。又见陈刓帅十余人朝村后山庄中奔去,便俨然如杀神一般来此!
萧虺持剑护在枏儿身旁并不出手,苏鷙风影急旋,身如紫电,没藏玄苍大声呼喝,光影纵横往来,空有无穷刀势,竟连他一片衣角也难沾到。苏鷙怒而大笑,双爪如钩攻向一虎贲军双目!那贼人惊恐大呼,奋进全身力道挥舞手中长棍,竟舞得风雨不透!
“南派丐帮棍法!”苏鷙心中更惊,双爪一变,矮身而前,便即暴退折返,傲然负手而立!
那汉子兀自舞动铁棍,忽而感觉腹肚中剧痛难忍,低头看时,见肠流而出,绞在手臂与铁棍之上,“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刀尊大人!救命!救命!”
九锡贼人手持铁棍奋力拄地,身子踉跄不起,一时并未死去,在泥土中悲惨蠕动。余下一名虎贲军已然吓得心胆俱裂,丢下手中钢刀手脚并用,竟当真如禽兽一般四足狂奔,然只奔了几步,身前鹰影闪动,双眼一阵剧痛,再也不见光明,随即一头撞在大石上,脑浆迸裂而死。苏鷙十指满是鲜血,扭头凝视没藏玄苍,身后却传来赞叹声,“鹰爪门苏鷙,轻功独步天下,兄弟佩服之至!”
萧虺、枏儿、没藏玄苍三人和余众回合,陈刓虽口中夸奖,神色却极为警惕,萧虺问道,“怎样?”
“若非你和我争功,故意拖延,岂能让那三个老鬼跑掉!”陈刓传音,萧虺心念急转,当下假意怒道,“那还不快去追!”
苏鷙观看他二人神情,心底一动,“这人眼神如斯之像,莫非便是方才那带路的高士?”恰此时,萧虺亦投来一撇,二人目光一碰,无不了然。
陈刓急欲离去,只对苏鷙冷笑道,“苏掌门,你我井水不犯河水,有缘再见!”
眼看陈刓抱拳一礼便欲率众朝后山而去。苏鷙神色‘大急’,身法如鹰,只一个起落便刮起一阵狂风,直扑陈刓后脑要害!
“给脸不要脸!今日我便成全了你!”陈刓大怒,紫金双刀化作两道罡风,盘旋而起,苏鷙与那两道罡风一碰,胸口气血翻腾,仿佛被万钧巨石砸中一般,不由得大惊失色,“陈刓功力如此之高,果然名不虚传!对此贼只能避实击虚,与他缠斗!决不可力敌之!”
反观陈刓一击不中,大为惊怒,立时运起十成功力,誓要击杀此人,谁知苏鷙身法如电如雾,游走四方,竟似毫无破绽,八风门神功威力虽巨,却招招落空!更兼苏鷙每每趁势反击而已,已然让他焦头烂额,“我已施展本门三十余招,招招必杀,竟全然无功而返!”
苏鷙今时已然功力大进,只与陈刓斗力片刻便即心惊欲死,他低头一撇手指铁指套断裂处,竟光滑平整,如巨斧劈斩一般齐整,当下再不敢比拼真力,只游走四方,寻其弱点!枏儿冷眼观看,低声轻问,“那人可有。。。。。。”
萧虺知她关切,传音道,“陈刓绝无可能杀得了苏鷙兄!便是败他,亦无可能!”
“若换做你,又如何?”枏儿笑问萧虺,声音虽几不可闻,却仍旧被陈刓听的真真切切,视如奇耻大辱一般,手上双刀盘旋飞舞,脚下步法越走越快,反观苏鷙竟仍旧气定神闲,闪避风暴,百忙中仔细观看那对紫金双刀,大为欣羡,“此宝物威力霸道之极,若我能得一对神兵相助,该可与之一斗!”
眼见二人纠缠下去,九锡门气势渐衰,众人蠢蠢欲动,苏鷙大笑,“若欲群殴,老子奉陪!”
“全都给我退下!”萧虺一声大喝,旋即从后偷袭苏鷙,“我来战他!陈兄且歇息片刻不迟!”
陈刓自重身份,不愿与萧虺联手,只得收起双刀,眼中含恨、退到一旁,“车轮战虽然不齿,却也好过以二敌一!我和萧虺皆成名日久,便是赢了苏鷙,江湖中恐亦不齿,更怕这苏贼施展轻功从我二人手底下跑掉,到时当真便颜面尽失了!”陈刓渐渐平心静气。萧虺十指轻挥,无数剑气激射而出,苏鷙挥洒躲避,二人仿如一鹰一鹤在场中竞逐不休,陈刓双眼紧盯战局,见萧虺身法难辨,渐化残影,然面色却更加难看,心底长舒了一口气,暗暗喜道,“此贼轻功虽高,却也赢不得苏鷙!当真是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萧虺面上越斗越狠,手下却只出了三分力气,二人手臂大腿上剑气、抓痕不断,却未有致命重伤!萧虺看准时机大喝一声,一掌轰出,苏鷙只得对掌,但觉一股绵绵巨力自掌心劳宫穴沿手厥阴心包经输送而来,心坎大是受用,一路驰骋损耗之真力得补泰半!
“萧虺功力只稍逊我半筹,苏鷙怎能裆下!” 然陈刓不明内里,以为萧虺将成大功,心底又惊又怒,正自矛盾之时,苏鷙快如闪电一抓猛攻,萧虺掌力一撤,怪叫一声后退半步,苏鷙不敌,倒身便退,耳听萧虺传音道,“苏掌门,三贤可在山庄之中?”
苏鷙又惊又佩,传音道,“然也!兄弟真英雄也!”
萧虺不再传音,下手越加‘狠辣’,苏鷙渐渐‘狼狈’,看得陈刓又大为焦急,“我前时剧战此贼,出了大力,现今若让他得了大功,来日更在门中压我一头!”想到此节,他持双刀便欲上前,高喊道,“萧虺兄,且歇一歇,让兄弟上!”
“奸贼,就只左躲右闪!来和我决一死战!”萧虺置若罔闻,大喝时传音道,“调虎离山!”
苏鷙心有默契,二话不说立时朝汝河奔去。
萧虺还待追赶,却被枏儿拉住,“让他离去,无关大节!”
“我定要杀了此贼!”
没藏玄苍冷眼旁观,皱眉不语,心底暗道,“苏鷙朝西南面汝河而去,莫非三老该已逃往此地东北!”
陈刓细看苏鷙离去方向,坦然道,“汝河上虽有密林,却难藏身,此贼是欲行调虎离山之计,不可上当,我们速速朝后山出发!”
“不妥,我看姓苏的是故弄玄虚,故意引我等朝北面而去,须知汝县以东并无大山,沃野之中一眼望穿,比汝河更难藏身。”
“这。。。。。。”陈刓此次竟不与萧虺争辩,闻听其言心中不住打鼓,更加踌躇难决!枏儿瞪了萧虺一眼,萧虺嘻嘻一笑,传音道,“此刻多拖延一刻,苏掌门救兵一到便多一分胜算,况且我亦有计,娘子勿虑!”
枏儿闻言心中恍然,媚眼瞪他,七分柔情,三分爱敬,“这浪子倒有三分甚像义父,可惜这男子气概仍掩盖不住色气。”
没藏玄苍闻听萧虺之言,也没了主意,陈刓扭头问道,“没藏兄,汝以为如何?”
“不如分兵!你我各带一队!”萧虺不待没藏玄苍答复,便即抢先出声,陈刓心底暗暗摇头,“若分兵,我与萧虺胜负只在运气,此贼运气逆天,多半怕又要输他,万不可如此!”
四人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已然耽搁不少时辰,眼见灰蒙蒙的天空之中启明星越发明亮,没藏玄苍一咬牙道,“不如这般,由小弟带领数人朝北面搜索,若是一个时辰里并无所得,便即折返,到汝河两岸与太常卿、二位尊使回合便是!”
“就这般定了!劳烦没藏兄了!”陈刓虽忌没藏分权,然更惧怕萧虺争功,两股人马兵分两路而去。枏儿又生忧虑,道路以目,萧虺知她心意,传音道,“三老还在庄内,只要我们在汝河两岸将陈刓牵制到天明,便再难动手,只得无功而去。”
枏儿瞪了他一眼,抿嘴一笑,心底暗笑,“就这厮鬼主意多!”
“我本想陈刓分兵给我一半,他与那黑面神沿汝河搜索,你我则将余下半数人带入北面,而后尽数杀之!可惜此贼甚是忌惮你我,万不敢分兵。”
枏儿点头,回首望去,九锡门众贼早已持火把穿过村落,策马朝山中进发,不由得叹了口气,便问道,“方才可搜到甚线索?”
陈刓恭敬回答,“禀太常卿,我在那处庄子中搜到一间书房,内里凌乱不堪,书简遍地,亦散落些许钱财!再细思苏鷙方才所为,该为拖延时辰,那三个老狗却如剑尊所料,多半是沿汝河水路而去!”
不提九锡门众,话说苏鷙奔到汝河之侧,眼看众贼策马扬长而去,心中大石却未曾放下,“陈刓奸贼险诈之极,若窥破我计策又该如何?”
原来前时赵曦轮、武定鼐、孔圣贤三老依苏鷙计策将书房器物弄的杂乱不堪,而后从条案后地道中遁之密室,更将一机关巨石堵塞密室砖石入口。陈刓率众搜索至此处时,一眼便觉蹊跷,于是依次对地上砖石敲击,竟也碰触到地道入口处,正因武定鼐所设计机关巧妙处,巨石抵在砖石上,所传来之响声沉闷短促之极,竟不为其所察!陈刓将此屋搜索一遍未见端倪,只得暂时离去。
而苏鷙却怕计策洞穿,在汝河上踌躇不决!正在此时,远处一小舟划来,舟上人看到远处树上立着一人,不住抬首观看!苏鷙大喜,一个纵身上船,“纭盽侄儿!”
船上几人见一个黑衣大汉冷不丁冒出又握住自家少主肩头,立时便手握钢刀便欲上前喝问。范纭盽眼见面前人正是自己父亲老友苏鷙,心底十分惊喜,急忙喝止众人叫住,问候道,“苏伯伯!您竟在此处!”
“你爹可在左近?”苏鷙甚是喜悦,握住侄儿肩头不住催问。范纭盽尴尬笑道,“伯伯,我爹上次得罪苏伯伯,您别怪他,他一直甚是愧疚。。。。。。”
“此等小事,何足挂齿,侄儿,你听我说,九锡门正在此间作恶,汝南赵曦轮三老被困于庄内,我用计策掉开陈刓等贼,但就怕夜长梦多,侄儿速速去叫你爹,多召唤帮众兄弟,最好能惊动官府!”
范纭盽闻言大惊,怒道,“陈刓这老贼竟敢害贤,我这就去,可是伯伯一人在此,岂不势单力孤!”
“无妨,我若不敌,可依仗轻功逃走,侄儿快去!”
“是!”
苏鷙一个纵跃化作一道劲风离去,竟难见身形!范纭盽皱眉道,“阿豹,老李,大刚哥,我们四人分头行事,招呼帮中兄弟,若遇到周伯伯帮中人一并叫上,越多越好!还有,带上‘那家伙’上岸!”范纭盽瞟了一眼船舱按住油布包裹的一只长形之物。
大刚抄起‘那物’,又问,“可若当真惊动官府。。。。。。”
“少爷,您也知道,老爷现在最怕惹事。”
“此为家国大事,我爹在此也定然鼎力相助,众位哥哥!我先走了!半个时辰后速速聚集在此!”
“是!少帮主!”
四人抱拳一礼,阿豹、大刚、范纭盽三人跳入水中,沿复杂水网朝三面而去,老李独自乘船折返。
赵曦轮三老躲在密室之中,通过机关亦能听到地上动静,陈刓率众入内之时,密室中众人大气亦不敢出!纷纷以面巾蒙住口鼻!
“刀尊,这三个老不死的跑了!”
“调亮火把,待我看看!”
“是!”
武定鼐听到上面传来笃笃脚步声,心口怦怦乱跳,以眼神安慰众人,“定然没事!”
密室中六人正自惊恐时,上面又传来敲击声!敲击声由远及近,渐渐逼近密室入口!
“砰!”
“砰!”
“砰!”
书童吓得面色惨白,险些尖叫出声,被孔圣贤一把按住嘴巴。
良久,敲击声再无动静!
“哼!这三条老狗定未跑远!我们走!”
六人耳闻众贼人远去声响,强忍心头喜悦。
书童低声赞道,“老爷,您设计这机关当真绝了!”
武定鼐抚须微笑,孔圣贤道,“他这机关厉害之处,乃是将‘生门’化为‘死门’,若不在内里开起,外面人绝难发现端倪!”
“老爷当真厉害!”三名仆役无不赞叹。赵曦轮却皱眉道,“眼下还不是欢喜时,就不知苏兄弟如何了,该不会遇到险状!”
众人正说话时,头顶之上脚步声再现!
“赵先生、武先生、孔先生,我知三位就在此处,何不现身!”
三老大惊,冷汗惶惶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