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龙与凤之花火
书名:蕞茗之心 作者:清舟流水 本章字数:5353字 发布时间:2023-06-20

蕞难以置信的望着白柏远去的背影,愣了好一会,才将目光汇聚回龙凤城中,小贩挑着箩筐叫卖,伙计忙着招待客人,孩子三五成群的打闹,姑娘挑选精美的饰品,情人相拥在鹊桥楼下,友人畅饮在客栈酒家,城中百姓展现给外人的模样是多么惬意与祥和,形形色色的人做着各种各样的事,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不过片刻,白柏已经来到了城门外,蕞总算找到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这城门分明是敞开着的,里头的人却没有一个愿意从龙凤城里出来,甚至是靠近城门的人都没有。白柏近乎没有思考,也没有半点停顿,孤身抬脚便跨了进去。


入了城中,他先是四处张望,面色依旧平静,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适,旁人见到这个外来者也不感到惊奇,仍旧自顾自地做着手里的事。白柏走向鱼铺对面,开始跟一位中年鱼贩搭话,光看嘴型并不能知道说的是什么,只看到鱼贩一个劲的点头,后又开怀大笑,双手捧着一条刚杀好的鱼,递给了白柏。


他连钱都没付,接过鱼继续往前走,正当蕞还在思考着这鱼拿来干什么用时,他竟是直接把鱼给生啃了。蕞干瞪眼,心想白柏再饿也用不着这么做啊,旁边不有熟食么?可紧接着,更令蕞迷惑的行为出现了,只见白柏再次咬下一块鱼肉,干嚼了没两口又把它吐了出来,回眸望向蕞的位置,举起鱼和匕首,在上面划了足足十一画。


蕞看的清楚,分别是...撇、竖、横折、横、竖、横、横、横折、横和横撇捺。


他半蹲在地上画了起来,不禁脱口而出:“原来是个“假”字!”再去看白柏时,他已把鱼随手扔在道路中央,转身走进一个巷子口里,蕞很快反应过来,难道白柏想表达的意思是说那条鱼是假的,肉有问题?


蕞的目光跟随着白柏的步伐,转移到了巷子口中,七八个无所事事的人正坏笑着将通道堵住,打算刁难白柏,白柏面不改色的开口对话,不料引起所有人的震怒,撸起袖子举起武器正想和他打上一架,他后退几步,接着指向那些人的影子,摇了摇头,此举竟让刚要动手的人全部呆愣在原地。


“唉,这怎么?”蕞感到不可思议,这白柏就像是曾经来过此处一般,貌似对里头的任何状况都能得心应手,“怎么感觉跟回家了一样啊?”他顺利的走出巷口,来到铁匠铺前,与那里的工匠简单交谈几句,便得到了一把锋利的银剑,不过这次倒是给钱了,他试了试,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离开。


一路上,他还向城中人四处询问些什么,但得到的回答应该不太有用,因此仍要不停走访,就这么平平淡淡的交谈,很久也没出现状况。


蕞趴在石头上,全然搞不清楚白柏要做什么,跟走流程似的,实在无聊,回头一望,见身后还有一株蒲公英,便靠近它轻轻的吹开。蒲公英随着风,轻盈的飘向高空,又带着小小的种子缓缓坠落,飞向了山脚下的城池。


此时的白柏终于走累了,他停在一处楼台前,观望着远方戏子唱曲。那些人所演绎的内容确实引人注目,可蕞只是单纯喜欢他们的着装,嘴里念叨着什么,这么远哪里能听见呢?


“啊呀,我们到底是来这干嘛的?”蕞不禁发出疑问,再看白柏,他已经完全沉浸在戏曲当中了,情到高处竟随着观众掩面哭泣,真是头一回见,蕞不禁好奇下面的人唱的该有多绝。正想着,无意间的一个发现却让他再度感到惊诧,只见方才飘向远方的蒲公英籽居然莫名其妙的飞了回来,黏在了它的杆子上。


“耶?”蕞揉了揉眼睛,以为是看花了,靠近那株蒲公英又吹了口气,种子再次被风带走,还手欠地弹了弹它的杆子,“真是奇了怪了,这是什么品种的蒲公英啊?!”


他本以为是巧合,没想到才不过半晌,那株蒲公英就像是被栓了根绳似的,又飘了过来,蕞不信邪,捡起身旁的一颗小石子朝山脚丢去,这次看得真切,石子即将要坠落到地面,竟再度临空漂浮上来,落回刚才的位置来了。他呆呆的挠了挠头,忽地傻笑起来,一时觉得好玩,便把刚刚趴着的巨石给踹了下去,果真如他预想的一样,重新飘回面前。


“嘿嘿,这么重的玩意都能飘回来,到底是什么原理?”蕞的心中涌起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反正这白柏进城好像也没什么危险,都还显得有点享受了,再看自己,待在半山腰上都快闲死了,不如.....他咽了口唾沫,敞开双臂,纵身一跃便从高山之上坠落。


“啊——哈哈哈——啊哟——唉,风、风——!!!”


他怪叫着在高空连续翻滚了好几圈,见脑浆都要给摇匀了还没有像坠落的石头一样有上升的趋势,急忙回忆当初神卷上的法咒,操作起狂风悬停自身并缓缓降落到地面,捂着胸口自言自语道:“哈,吓死我了,差点就要摔成肉泥了。”他缓了一会儿,心脏还在剧烈抖动,看来它也喜欢方才刺激的场面嘛,于是闲庭信步般的来到城墙外,扣了扣砖瓦缝里的泥巴,精神分裂般地用不同语气演绎道:“啊呀,我这么做是不是不太好,万一里面的白柏真出事了怎么办?”


“他怎么会出事呢?不是有神之卷吗?”


“可是,可是他叫我要在上面看着的啊!”


“别管他了,他明明对龙凤城很熟悉的,能出什么危险?”


“待在这儿什么也干不了啊...”


“谁说的?!你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乖宝宝是不能熬夜的!就在这儿睡一会吧?”


“算了算了,咱们还是回上面继续观察吧?这破地方差点害死我,下次可不能贪玩了,嘿嘿。”到最后自己也没忍住笑出了声,控制气流飞回到了半山腰上。


两人来到这里的时候本就有些晚了,经过蕞的一手自娱自乐,现在更是日薄西山,龙凤城中灯火通明,热闹非凡,街边上的花灯不停旋转,各种卖艺的高人也从巷子口里头窜出开始摆场,白柏出现在拥挤的人群当中,正牵着一位姑娘的手,“啥?!”蕞晃晃脑袋,望着那人的轮廓,笃定她就是先前白柏所提到的少女,不过这两人什么时候这么熟了?自己才从山崖底下回来多久啊?到底错过了多少东西???


“唔,没想到白柏真是去享福了。”看着如此甜蜜的两人,蕞无奈的会心一笑,双手托着下巴,坐在山崖峭壁的石头上荡起双脚,“真是怪了,这两人难道是前世知音?见面就好上啦?”


二人漫步在繁华的城市里,每一个动作都表现的你侬我侬,蕞也开始羡慕起他们了,将目前的处境抛掷脑后,不经意间的幻想起自己未来的另一半是什么模样,他嘟着嘴,又叹了口气,拿手指盘起耳畔的长发。


“唉,像我这样长不大的孩子,到底会不会有人看上我嘛?!”蕞摘下左耳旁缠在发梢处的一根头绳,上面串着三颗彩色的玻璃珠,他依稀记得,这是一位老太太送给他的,她说蕞和她失踪多年的孙女很像,总会把蕞当做那个小姑娘,还说如果有一天见到她的孙女,一定要带她回来见奶奶。


蕞揉了揉自己的小脸蛋,为自己打气道:“哎呦不行,我得争气,我也要谈恋爱!嗯...可是,该上哪去找愿意心疼我的女孩子呢?”


胡思乱想中,天空突然闪烁起彩色的光圈,一阵极为沉闷的响动打断了他的思绪,他回过神来,看向城池上空,原来是有人在燃放烟火,城中人也一并抬起头来,爆发出热烈的呼喊声,火光下的苍穹竟突然出现了一条凶猛的巨龙,鳞光颇为刺眼,四爪粗壮有力,神采威严肃穆,口中含有奇异明珠,它于空中飞过似万马奔腾在漆黑中的云霞,随意的吐息便可撼动天地,炽热的火焰腾腾升起,笼罩在座城池之上。


蕞坐在大石头上看得瞠目结舌,双脚荡着荡着居然还把鞋子给踢飞了,呜哇一声想去抓时却发现它已经掉进山沟里了,只得作罢,里头的人也似乎是第一次目睹这么壮观的景象,接近疯狂的喝彩声不绝于耳。


可在这刹那之间,头顶上的巨龙竟毫无征兆的炸裂开来,绽放出无数朵火花散落人间,龙凤城中的人们纷纷燃起幽冥鬼火,面色极具痛苦却发不出任何声音,里头的人好似风干的蜡像,没人移动,没人低头,一切都像是被定格于此,任凭赤焰将身躯焚尽为灰。


蕞还来不及阻止,意识就逐渐模糊,只记得上下眼皮打架没法劝住,眼前一黑。


待他从昏沉的黑暗之中获得光明,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正午,他赶忙爬起身朝四处望去,顿时就被眼前所见给怔住了,只见龙凤城里的所有人竟都回到了昨天,白柏才刚到城门之下,同样是不假思索的跨入城池,同样是和那里的鱼贩交谈,同样是生吃鱼肉,同样是用匕首刻画……


“唉?不对!这回是十五刀!”他愕然的趴下身,好在记性不错,就着白柏的笔画,竖、横折、横、横、点、横、竖、横折、横、竖钩、撇、点、撇、撇、撇,最终在地上拼写了一个“影”字,“是影子吗?影子怎么了?”他立即抬头眺望,白柏又把鱼扔了,蕞心里暗骂:“啧,多写几个字会死啊?”


他无奈的两腿一摊,一屁股坐在地上,方才注意到昨晚掉下去的鞋子居然出现在脚上了,脑中不禁回想起昨日荒诞的夜晚,都有些分不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嘿,怎么个事?难不成龙凤城里的法咒就是让时光倒流?不可能啊,这世上哪有这么玄乎的事?而且白柏传达给我的信息分明又不一样了啊?!”他沉吟半晌,又将目光汇聚到白柏身上,争取得到更多的线索,脑袋也没有停止思考,安慰自己说:“嗯...虽然知道的信息很乱,但能肯定这儿的法咒也不过如此,对生命的威胁不是很大。”


正当他准备认真观察这一切的时候,便突然发现了另一个不忍陈述的事实,昨天发生过的事情确实在今天重新发生了,蕞认了,毕竟没什么影响,可不妙的是,在昨天没有看过的地方,竟全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视野!


他被吓得一身冷汗,白柏已经停在鸳鸯楼台听戏子唱曲了,他本想看看城池的其他的地方,却什么也瞧不着……


“啊?还有这种事?我会不会是没睡醒啊?”他边想边给自己甩了一巴掌,只觉得腮帮子生疼,心底果真是有些慌乱了,不禁喃喃道:“糟了糟了,没想到昨天没看清楚的东西今天还不让看了,真是小气鬼!那我在这待多久不都一样咯?又该如何破局?”


紧接着,他莫名觉得自己的脸上痒痒的,抓过来一看竟是一撮软绵绵的蒲公英,“唉、唉?”顿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旁的石子也开始掉落下去,又象征性的飘浮回来,蕞连忙躲开,还以为自己能够幸免,可眨眼间就被一股怪力带到了半空,同昨日一般的姿态从峭壁上坠落,他赶忙掐诀念咒,呼唤狂风悬停在半空,猛回头,结果什么也没有。


“嘶,怪了唉,什么玩意把我推到这儿的?!我还不信邪了!”他就这样飘浮在空中,偏不像昨天一样回到半山腰去,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面前所见化作一片漆黑,这儿没有城门、没有山川、没有土壤、没有天空,他不免想到:指定是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我的眼睛,让昨天没看到的东西在今天也没法看到,现在必须找出问题的所在才能打破僵局。


细想一番,目前城中的白柏总共向外传达了两个字,一个是“假”,另一个则是“影”,两字虽是平平无奇,倒也有太多令人能联想到的方面,“假”字可能是想表达城中事物皆为假象,或者是有人在刻意营造假象,蕞更倾向于后者,毕竟这个观点也绝不是空穴来风,虽不知白柏是怎么一眼识破的,但可以拿“时光倒流”的怪象来论证,“时光倒流”大概是在那条烟火巨龙出现之后罢,因而待他沉睡后再苏醒,一切事件都开始重复昨天的样子,可那飘远的蒲公英和坠落的石子则不然,它们分明还没等到晚上的巨龙出现,就“迫不及待”的返回到原来的位置了,要是真有“时光倒流”就说不通了,未免也太早了些吧?!一天都没过完,其他的地方都没受影响呢!蕞当时飞掉的鞋也没当场回来啊,你两个破石头跟蒲公英搞什么特殊,急着回来做什么?还把蕞给骗了,让他以为自己也能像石头和蒲公英一样飘回去。


当时蕞是觉得好玩,直接从半山腰上跳下去差点给摔死,现在为了营造昨日的场景,还刻意的把他弄到半空中,再摔一遍,这就是让他最清楚的地方,刚才的感觉完全不属于跳崖,绝对是有人偷摸的推了自己一把。


因此龙凤城中的法咒绝对不是回到昨天,更不是让时光倒流,而是有人在故弄玄虚,这就是所谓的“假”。再论“影”字,蕞也有印象,当时白柏在巷口被人堵住,他在指向拦路人的影子便可化险为夷,说明影子是这些人中不对劲的东西,或者...可以说是弱点。


“总结来说,是不是我只要找到刚才推我的人并注意它的影子就能破解这局势了?!”蕞把杂乱的线索梳理完毕,只觉得豁然开朗,嘿嘿一笑,待敌人的把戏耍完,要现出真身打架时,才是他真正的主场。这下,他不再躲藏,乘风飞回站脚的半山腰上,看着浑然不觉的城中人做着与昨日相仿的事情......


“呵,你们就演吧?!”蕞冷哼着,余光不经意地瞥到了身旁茂密的芦苇荡,顿时察觉到诡异的气息,脑中灵光一现,故作镇定的转头继续眺望龙凤城内,此刻的白柏和少女已经牵手漫步,本该摘下头绳的他竟缓缓凑近芦苇荡,掏出二弟撒起了尿。


一阵阴风拂过他的脸颊,他下意识的用手护住右耳旁的头绳,结果却适得其反,那阵怪风还是把它给解了下来,蕞莫名觉得脸上有些湿润,拿手一摸竟是温热的液体,又凑近鼻尖闻了闻,赶忙抖了抖鸡儿并塞进裤裆惊叫道:“这特丫不是我的尿嘛?!”倒退几步凝望面前的芦苇荡,赫然发现芦苇荡的影子上还重叠着一个人行身影,与那少女的身姿颇为相似,蕞气得双手把腰一叉,“总算给我找到了,原来是你干的好事啊?!”


“......”


与芦苇荡重叠的影子没有回答,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我当是个什么难解的法咒呢,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玩意,才用不到一天的时间就破译了,你不光演得差还笨呢!略略略~被我骗了吧?!我昨天摘下来的可是左边的头绳,你摘错了!”


“......”


“嘿?你要是还不理人我就打你咯~”


此言末了,苍穹上的云层极速变幻,城中人的动作也比原先快上十倍,少女的影子从芦苇荡中消失了,蕞蒙圈的望向天空,时间已来到有花火的夜晚,人们的喝彩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吵得他不得不捂住耳朵,只见无数朵烟花汇聚成一条五彩的凤凰展翅翱翔,其优美的身姿就宛如神女下凡,再一次令世人惊叹!


刺眼的光芒划破云霄,释放出铺天盖地的火球将龙凤城中的一切事物点燃,蕞还以为是法咒被解除了,哪曾想意识又开始变得迷离,两眼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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