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金乌老祖三人又要打起来,顾青荷情急之下说道她有梅似雪的消息,这三人的身形果然停住了。
原来在那洪水向他们扑来时,顾青荷便意识到了不对,赤龙鞭已挥出,可赤龙鞭在这条巨龙面前也低下了头,一下被拍打了下去。她感觉自己的世界只有水,铺天盖地而来,元修明的声声呼唤在她耳边渐走渐远。
就在这时,她忽然感觉自己被人一把拉住,她回头一看,是徐忆君。
徐忆君见不对,立刻抱起顾青荷,朝岩壁扑去,如山般压下的洪水倾盖而下,顾青荷感觉头顶一阵剧痛,一下痛晕了过去,直到一阵刺痛袭来,她才猛然清醒,原来是手臂被岩壁划破一道深深的口子。
她睁开眼睛,就见徐忆君在眼前,水瀑冲刷着,眼睛有些睁不开,顾青荷还是看到徐忆君嘴张了张,却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
她抬头发现二人正吊在岩壁上,徐忆君一手抱着自己,一手握着清泓剑,清泓剑深深插入壁中。又是一阵水浪拍打过来,二人脚下一滑,差点摔落。
顾青荷掏出白泽短剑,向岩壁插去,紧紧抱着徐忆君,向上慢慢移动。岩壁苔藓蔓生,太光滑,无处落脚,二人移动缓慢,可水浪一阵急过一阵,叶轮圆轴都有倾倾欲倒之势,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徐忆君想起第一次逃出去时,在岩壁上发现了一个小岩洞,岩洞虽小,却可容两人,这个岩洞就在前面不远处。他带着顾青荷一点一点挪向那里。
找到了那个岩洞,他带着顾青荷躲了进去。
刚躲定,忽听轰轰声大震,一阵天崩地裂,原来叶轮因为长木卡住的原因,在铁索飞速运转中,轮轴四下崩塌,几个圆轮如巨树一般轰然而倒。
轮叶拍打着激流,一阵激浪猛地拍向他二人。
徐忆君忙挡在洞口,护住顾青荷。
浪花涌向岩洞,洞内瞬间被水淹没了,周围一片安静,在这个寂静的世界里,除了汩汩水声,便只有二人彼此,不到一拳之隔。
徐忆君望着身下的顾青荷,她也怔怔地望着自己,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水中忽然飘起了一片鲜红,如烟花在空中轰然开放,徐忆君吃了一惊,低头看去,只见血不断地从顾青荷臂间渗出来。
徐忆君忙捂着她的伤口处,望着她,满脸担心,顾青荷笑着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水猛地退了出去,似乎要将二人也带出去。徐忆君忙抓住两壁凸起的岩石,顾青荷被水流带前扑去,慌乱中紧紧地抱住了他。
重获空气,二人猛地吸一口气,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你受伤了?”
“只是一点划伤,不碍事。”
又是一阵浪涌向壁洞,这次二人不再像上回一样惊慌,都屏住了呼吸。
顾青荷松开了抱着徐忆君的手,往里面移了移。
那片鲜红如烟如雾,又在二人之间慢慢展开,有的如沙,有的如烟,有的如丝,最后融为一片流动的红霞,一两缕轻丝,殷红的,在水中划着一圈又一圈,最后也融入到了这片红霞中。
徐忆君望着鲜红最浓烈处,一只纤手正捂在上面,纤手的主人,正侧着头,躲避着他的目光。
二人都静静等着水退下去。
水很快又退了下去。顾青荷和徐忆君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吸着气。二人朝外望去,洞外的雨帘太厚,根本看不清外面发生了什么。
徐忆君道:“这次的水流比以往更急,外面只怕是塌了。”
又是一阵浪涌进来,整个洞口又淹没在水中。
二人已经习惯了,相视一笑。徐忆君双手紧紧抓住壁岩,就在他凝神等待时,忽听一声闷响,他的身体猛地向前扑去,顾青荷吓了一跳,正要扶住他,她感觉自己也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往后拉。
下一刻他们就感觉自己被一股洪流卷起,二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呯”地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定下神来,顾青荷发现徐忆君正紧紧地抱着她,她脸一红,轻轻推推他,徐忆君也是脸一红,松开了她。
二人站起来,打量着四周,发现他们竟被流水带入了另一个岩洞中,洞中有微光,二人进来的地方有一汪水,他们这才发现方才那个岩洞内竟有一扇石门,想必他二人不小心撞到了石门的机关,石门打开了,这个洞较低,他二人便被流水冲了进来。
借着微光,二人发现了一尊玉像,微光是她身上发出来的。
徐忆君见二人暂时安全,说道:“你受伤了,先包扎一下吧。”
顾青荷点点头。
她见徐忆君仍是对着她一动不动,脸一红,低下头来,正要说话,徐忆君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忙从怀里拿出一瓶金创药,递给顾青荷。
她接在手中,见徐忆君已转过身去,慢慢解开衣襟,敷上药。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好了,你可以转过身来了。”
徐忆君这才转过身来,他一抬脚,脚下碰到一个东西,他拾起来一看,是一个小木人,只刻了一半,上半身还未完成,不过从面貌穿着来看,定是位男子。
这小木人腰间似乎戴着东西,却看不出样子来。徐忆君忽然想起元修明腰间一直戴着一块玉佩,他呆了呆,小木人不见了……
顾青荷从他手中拿过小木要,塞入怀中。
原来在光华寺的时候,顾青荷见顾仁雕的佛像罗汉都栩栩如生,便也学着雕了起来,可雕到一半,便觉心烦意乱,收在怀中,后来每每拿出来,还是心烦意乱,便不再拿出来。
方才上药时,它不小心掉了出来,她转过身来,见徐忆君手中正拿着这个小木人,心中蓦地一阵慌乱,忙抢过来,收了起来。
徐忆君见她模样,也不再多问,想以笑来缓解,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只好说道:“药上好了?”
顾青荷点点头。
徐忆君走到玉像前,说道:“你说这里怎么会有这样一尊玉像?”
这尊玉像是一位女子,容颜秀丽,袅袅婷婷,其脚下镶着几颗夜明珠,她身上的微光便是这几颗微光发出来的,使其通体玲透,体态流光,皎洁若月。这女子手持长剑,剑立身后,灵气逼人,见之忘俗。
徐忆君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顾青荷,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你与她有几分相似。”
顾青荷道:“这位前辈绝代佳人,花容月貌,我怎可与她比,不知她是谁?”
徐忆君摇摇头。
二人又在洞内查看了一会儿,他们发现这个洞不大,只摆着一张书案,案上面摆着文房四宝,一盏长明灯,一个紫檀木匣。书案后面有一根金黄的大柱子,柱子上九龙盘踞,有的首尾相应,有的腾云驾雾,有的翻江倒海……
这对曾到过京都的人来说再熟悉不过了,正是紫微宫凌霄殿上面的九龙柱,只是紫微神宫上的九龙柱顶天而立,而这个柱子却倒在地上。
徐忆君道:“看样子,这里恐怕与紫微宫有联系。”
“忆君哥哥,你看!”顾青荷打开了紫檀木匣。
徐忆君走过去,见里面放着一封信,信上写的是“似雪亲启”
二人惊疑不定,又惊喜交加。
徐忆君道:“难道是金乌老祖一直在找那位似雪前辈?”他转头看向那尊玉像,说道,“莫非此人就是?”
“很可能是她,看来她应该没有来这里,否则这封信应被拆开了。”
“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紫微剑的线索,要不要拆开看看?”
顾青荷皱了皱眉头,低头不语。
徐忆君道:“你不想解开紫微剑的秘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为何都要争紫微剑,我也不知道为何传说只有拿到紫微剑之人才是真正的紫微星主,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把剑能决定大昌的命运。所有人都在争,你看元家之人,为此都争得你死我活。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他们是如何斗的。”
“我明白,那我们就不打开。”
顾青荷不料他毫不犹豫,自己反倒犹豫起来,说道:“这样好吗?他们找紫微剑这么久,金乌老祖又一直在找这位似雪前辈,而师父,师父只怕也很想知道她的下落。”
“我们先拿着,走一步看一步,也许我们真的会找到似雪前辈,亲手将信交到她手中。”
“金乌老祖找了多年都没有找到她,你我怎会找到她?”话虽如此说,顾青荷还是点了点头。
徐忆君将信塞在她手中,说道:“这位前辈是梅家祖辈,你来保管。”
顾青荷接在手中,若有所思。
徐忆君又道:“不管你做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顾青荷点点头,揣在怀中。
“青荷,我们找遍了溪云山庄和这地下河,都未见九锁连环扣的雌钥,你说它会不会在这里?”
“啊,不错。”顾青荷眼前一亮,“先帝说过他曾将一个重要的东西放在一个只有他和似雪前辈知道的地方,多半是这里啦,我们仔细找找。”
他们二人虽对解开梅花诺的秘密一直抱着不想去探究的态度,可真的感觉这个秘密近在咫尺时,还是忍不住好奇起来,便一起在这个洞里仔细找起来。
石洞不大,他们找了几遍却一无所获。
顾青荷望向倒在地上的九龙柱,说道:“九龙柱是紫微宫,甚至是整个大昌的象征,为何会倒在这里?”
他二人走过去扶起九龙柱,发现它不仅被人推倒在地,上面还有一些剑痕,剑痕凌乱,显然是泄愤之后的痕迹。
徐忆君道:“是谁这么恨这九龙柱?”
顾青荷摇摇头。
二人仔细检查了一翻九龙柱,并无可疑线索。
徐忆君道:“我们见识过仁先生设计的机关,复杂之极,巧夺天工。可显然仁先生不知道这个地方,如果这里不是仁先生设计的,我们会不会将机关设计想得太复杂了?”
顾青荷道:“你是何意?”
“有谁能想到这瀑布之后,另有乾坤?也许先帝并没有将雌钥藏在很隐秘处。”
“那他会藏在哪里?”
“这里定没有其他人来过,否则案上那封信早被人拿走了。如果这里只有先帝来过,九龙柱便是他推倒的,他为何要这么做?”
“他不喜欢这九龙柱?”
“帝王家的像征,就算不喜欢,也不会如此亵渎。”徐忆君看着那尊玉像又道,“你再看这尊玉像,遍体光滑,洁白无瑕,立在这清明水秀之境 ,还有夜明珠守护其身,不容夜物兹扰,可见其爱护之心了。”
顾青荷点点头。
徐忆君又道:“先帝这么信任仁伯伯,这里有这样一个地方,仁伯伯竟不知道,不觉得奇怪吗?”
“也许这里有什么东西,他连仁伯伯也不想其知晓。”她忽然想起怀中的信,说道,“似雪前辈!”
“不错,似雪前辈是当年帝后,听说二人伉俪情深,看来这尊玉像多半是她老人家了。”
“她是梅家之人。忆君哥哥,你是说,这可能事关梅花诺的秘密的雌钥藏在似雪前辈身上?”
徐忆君点点头。
“那我们找找。”
二人对着玉像拜了几拜,顾青荷说道:“前辈在上,晚辈乃梅家后人梅傲霜,今日误闯贵地,我二人不欲冒犯贵体,只希望能找到梅花诺,寻找紫微剑,如有不当之处,望前辈多多包涵。”
说罢他二人又对玉像拜了三拜。
顾青荷在玉像身上摸索了一阵,玉像光滑玉润,并无不妥之处,她在玉像脚下找了又找,甚至连夜明灯也检查了,均无不妥之处。
徐忆君忽然道:“青荷,你觉不觉得这玉像这剑招,特别像你雪灵剑法的一招?”
顾青荷望向玉像,发现其右手握剑,手心朝上,自胸前从左往右斜上向刺,确实是雪灵剑法中的一招“雪舞回风”,说道:“不错,不过这才半招。”
徐忆君在花落城药铺中,见过她使出这招,划出一个又一个圈,可攻可守,衣袂飘舞,轻盈灵动,如雪在风中回舞一般,击退了嘻哈二老,说道:“不错,还有半招……”
顾青荷已伸出手,握着玉像双手,没想到玉像随之而动,一招雪舞回风使了出来,只听“咔嚓”一声,九龙柱后面的岩壁上露出一个木盒来。
二人大喜,打开木盒,发现里面有一件小小的浑黑的东西,类似女子发簪,只是更小,与自己身上所挂的九琐连环扣颜色材料一样。
徐忆君和顾青荷相视一看,都能从彼此脸上看出兴奋之色。
顾青荷道:“想不到雌钥竟是藏在这里。”
她看了一眼玉像,又道:“我现在才明白为何先帝所说那句话是何意。‘我知你不喜,它放在一个只有你我二人知道的地方。如果你还活着,你亲自去拿,是毁是留,全听你的。’看来这个地方真的只有他和似雪前辈知道,只是,她为何不喜?不喜什么?”
徐忆君望着倒在地上的九龙柱,说道:“你说他们两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连先帝都不知道似雪前辈去了哪里,是生是死?”
顾青荷摩挲着写给似雪前辈的那封信,说道:“看来只有打开这封信才知道了。”说罢看着徐忆君。
徐忆君也望着她,二人对视良久,顾青荷说道:“算了,与我无关,我也不想知道这些事情。”
徐忆君知道她自知道溪云山庄之事与元修明和顾德、元柔芝有关,一个是她心爱之人,一个是她亲人,她已心生倦意,如今又知道这一切是先帝一手造成,顾仁和黄岗都是刽子手,对她来说更是最深的讽刺,早已对这一切都心灰意冷,甚至有些惧怕,生怕再查下去,又会有什么自己无法接受之事,于是说道:“我也不感兴趣,既然找到了雌钥,咱们就找出口吧,这里既然是他二人来过的地方,就一定会有出口。”
二人见这个洞凉爽清幽,知道必有出口,徐忆君划亮火折,拿起案上的长明灯,朝深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