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倒更好,厄三竟飞出了坊市。
观其方向,便是往中转大狱而飞,想必是要回去了。
当然,其身旁,已叫上了另一个盔甲兽同伴。
丁贵也不在意多一个小鬼,只远远缀在其后。
差不多飞离坊市过了百里之遥,他便对另一个盔甲兽发动了红白刺袭击。
只须一击,该鬼将便无法飞行。
似铁坨一般,跌落沙地,然后哀嚎不止,越嚎叫,其声音越虚弱。
也是急着一举竟功,才下了狠手,效果不错。
象鼻鬼似出了神,连叫声也没听闻,直到飞出里许,才意识到身旁同伴不见,马上大惊失色,要飞往地面施救。
丁贵却不给其机会,急速追上,抓劳其黑甲,便远遁而去。
“啪!”
对方手中的黑酒壶,当即坠落地面,砸得稀巴烂,他也不看一眼。
全程任对方如何挣扎与叫骂,五指只捏得极紧。
飞不多时,终觅得一处稀疏的矮树荫,丁贵才落到地面,便将象鼻鬼往地上一掼,恨恨打量。
对方被摔得不轻,好不容易翻身,待看清施暴者乃一人鬼,立时又惊又骇。
人鬼如此强势,岂能简单?
“你……你是何人?为……为何袭击本差?”
其声结巴,怯意难掩,似在硬挺,分明想弄明白状况。
这是应当的。
不仅对方有此想法,自己也有同样想弄明白月儿走前的状况。
之前在鸳鸯湖不便细问歹二,也无心情细问,现在,则想了解多点——月儿的痛苦究竟有多少,必得加倍奉还于凶手!
“这是歹二!”
丁贵自收魂袋中取出一个稍小的蜕膜裸鬼,冷冷道:
“你若还想少遭点罪,便将待客崖上的天怒一事,老老实实,原原本本交代出来!若有半点不符,我便让你当场消散,连残魂也休想留下一丝!我的手段,你尽管来试!哼!”
说得越多,越难压抑心中哀怒。
自然,也越明白,仇人果然不能相见,先前自嘱的理智、淡定,再难保持。
厄三长鼻直甩,清理着眼前沙尘。
但其眼中惧意明显,似知大祸临头,不甘只困坐沙地,直偷偷挪腿后退。
可能伤到了腿脚,一时无法摆脱。
看着这个恶心的丑八怪,丁贵心痛不已,霎时便体会出月儿的惨痛。
她该何其绝望啊!
“狗贼,你还在磨蹭什么?!给你三息时间,再不开口,我便直接取你魂魄!让你永世没有轮回!”
这便是心中所想,只是目前能不能办到,不敢肯定。
但语毕,一个红白刺便已击出,直锥对方脑洞。
啊——
象鼻鬼惨叫一声,似尝到了厉害,立马哀求道:
“大爷饶命,我说……我说,是香为公。那次天怒,是香为公的主意,是他撺掇我们胡作非为的。不对,我们并没有胡作非为,我……我其实只是一个背黑锅的。”
“你说什么?说清楚点!”
仅此一句,便与邱老头所言不同!
丁贵心知厄三有撒谎可能,却又想明白,此黑锅到底如何背起!
象鼻鬼本就要说下去,但被丁贵的吼叫吓住,这时倒老实多了,急道:
“不敢瞒您,大爷容禀。当时,我和歹二在待客崖散步,商讨即将要面对的开魂一事。然后,行至管勾屋附近,忽听到一个女声哭泣,我们十分诧异!须知,鸳鸯湖安乐营乃地府外的阴兵驻地,安乐宫乃阴兵享乐之所。在那附近能出现女鬼很正常,但出现哭声,却极不应该!因为我们早听说了,那里的规矩甚严,是不允许欺凌小鬼及女鬼的。而能进安乐宫的女鬼,必须自愿。现在传出哭声,岂不表明不平之事正在发生?此乃严重违纪之举!”
哼,说得好听!唬唬小孩子吧。
其实,香为公已不知坏了多少次规矩,那营帅血虎将军不还是,屁也不放一个!
稍顿一下,厄三似见丁贵冷静下来,听得认真,紧接着道:
“于是,我们便好奇凑近。近身之后,才发现步道上有一个威武身形,犀角头,刚毛身,文人装。此身影特征明显,我们当即确认,他便是在鸳鸯湖闻名遐迩的香巡按。记得很久以前,香巡按便往我们狱中巡视过一次,只是当时,我们兄弟无缘得见……”
“够了!”
见厄三一个劲地吹捧香为公,丁贵顿时接受不了,斥道:
“拣要紧的说,香为公的屁事,不用废话。”
该恶鬼已死,早懒得听到了。
“是……是……香大……姓香的是有点名气,却也就那样罢了。我们见到他,便靠过去。那天,他似乎心情大好……而且,早听闻他是个恣意性子,凡事皆讲求缘法……哦,他那是荒淫无道,欺凌女鬼的名声,早已远播。所以,当时他便邀请我和歹二相随观摩。他还打趣,称小人相貌伟岸,或可……或可助兴……小人职卑位低,可不敢对他有丝毫忤逆……不过,小人当时便留意到屋前的女鬼,其姿色果然不俗,许是听到此语,她便哭得愈加厉害,已然惊慌失措,似现绝望。然后也就在我转头的工夫,她便发了狠,吞下了什么。”
“你不知道她吞下了什么?”
升天丸的事,厄三竟不知道?
“小人确实不知那女鬼吞了什么,只是后来听营帅审讯时说过,可能是她自带的某种毒药。”
也难怪,若他们知道,赠丸者邱老头早被香为公追究了,哪还干得下去。
厄三以上之言,与早前的听闻,并没什么出入,只与邱老头的叙述角度不同而已。
倒能瞧出,香为公的淫邪,的确无以复加,其死,颇有余辜。
“那你们对那女鬼……做了什么,她……她又如何会死在甲字一号洞府?”
丁贵终是问出口,心底却也不知道,想听个什么答案!
厄三似感觉不妙,赶忙撇清道:
“不关我的事,是香帅的主意。那女鬼吞下毒药后,当即栽倒屋前,黑气遮面,连身体律动也感受不到……我们到她身边查看时,她应该中毒已深,魂魄将亡。果然,马上便招来了至强天怒。当时那阵势,实在骇人,似乎下一息,便要毁天灭地。可香帅……姓香的却不急,似早经历过。只见他掏出一颗青色珠子,置于女鬼尸身旁边。黑色天怒便击在珠子上,一阵阵的,直到珠子现出裂纹,仍在持续。好在,不多时,轰鸣声终于止住,而女鬼的尸身完好。显然,是珠子起了效。我还是头次看见,出现天怒,而尸身得以保全的情况。”
青色珠子?鸡蛋大小吧。
这必是避雷珠之效,自己已然了解。
“然后呢?”
“然后,姓香的大为不甘,便命我等将那女鬼带入甲字一号洞。我便问为什么,他说……他说,虽女鬼已死,但绝不会轻饶!我当时不明其意,便与歹二抬起女鬼的尸体往崖下飞去。”
香为公,这个畜生!
以红白刺杀了他,实在是便宜了他。
但,有个问题,不对!
厄三所言,分明与邱老头不同。
邱老头称月儿是被避雷珠保下了残魂及躯体,之后又遭凌辱而重新魂归地府。
可厄三的意思,是月儿在进洞府前,魂魄已亡!
“女鬼已死,是香为公的原话吗?”
丁贵无比紧张道。
“是啊,小人在大爷面前,哪敢有半句假话,绝对一字不差!”
厄三当即信誓旦旦道。
可,岂能如此!
不对!
丁贵忽意识到另一个关窍,竟霎时欣慰起来。
遂话重,语气却弱,道:
“胡说八道!那女鬼在被你们抬进洞府之前,分明魂魄尚存。因为在她入了洞府后,天怒便第二次响起,对也不对?”
很明显,洞中天怒再起,便表明月儿的残魂,一定在洞府中,存在过一段时间。
如此,才具备魂归地府的条件。
要是按厄三所说,月儿在入洞之前便已魂飞魄散,只保住了尸身,那岂不意味着月儿是中毒而亡,天怒已被避雷珠挡下,那么,她便再无轮回机会!
就像香为公的死,便是红白刺刺穿其魂体,哪怕使用了避雷珠,却也只保住了其尸身。
因为,其天怒也被挡下了,同时,自己也未留手,已彻底毁了其魂魄十球,最为重要的命魂,也未幸免。
若月儿是在避雷珠下,中毒而亡,那万万接受不了啊。
自己现在之所以能返程去处理君儿的事,便是打算修炼有成之后,再寻与月儿的重逢之机。
这个牵念,失不得!
本以为厄三听罢,会哑口无言,正好可以安心地对其施加红白刺的极刑了。
不料,象鼻鬼却继续放言道:
“大爷,这个……小人不敢隐瞒您。其实,那洞府中的天怒,根本就是冲姓香的脑袋而去,还是他反应快,掏出那裂了的青珠抵挡,才躲过一劫。当时,他正对那女鬼行恶,我在旁边看得分明,绝不会看错!”
天怒是冲姓香的而去?
不可能!
此话听在耳中,实在不异于惊雷一道。
“香为公是该受到天怒,但……洞中的天怒,不可能是……冲他而……发……”
丁贵极度不愿意接受这一说法,但心中已乱如丝麻,所以一时只能口不择言,说不下去。
因为,他忽然又意识到,这里面的逻辑,很说不通!
若月儿的残魂在入洞前,还存在,那之后,洞府里应该响起两个天怒——一个是针对月儿的魂归地府,另一个则是针对香为公的杀灭魂魄之举。若月儿残魂在入洞前,不存在了,那之后,洞府里压根就不该响起天怒——一个也不该响起!
在自己的理解中,这便矛盾至极!
可现在,厄三称香为公受到了天怒。
而邱老头明明又说是月儿“再遭天怒降临,一无所存”!